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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花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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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劲风冲破手前房门,眼前一晃,霍芷嫣顿时看见一个白色人影立在面前不远处。距离有些远,火光没照清那人的轮廓。
  但是,霍芷嫣确定,这个人肯定不是由尘,抑或廉君。
  “你是谁?”见那人不动,只是右手按在背后的剑柄上,霍芷嫣拍开抓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婕儿,大着胆子反问道。
  那人像是打量了她们一番,半晌突然沉吟道:“是你?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说着,缓缓放下按着剑柄的手。
  霍芷嫣一愣,低头确定自己是穿的男装,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知道我们是谁?”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虽然有些面目全非,但是声音不会变,参照依稀的轮廓,自然认得出。”
  “不是吧。”霍芷嫣有些泄气,“这样都认得出来?难怪每次都被捉回去,原来是声音惹的祸!气死我了!”
  “大小姐,”白衣人对她喊道,“天色已晚,此处又已荒凉,你们怎会……穿成这样,在这里?”
  霍芷嫣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瞪了眼已经吓得不能说话的婕儿:“出息点,是人又不是鬼,下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似是知道她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白衣人继续说:“这里地处偏僻,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忽而,像是想起什么,霍芷嫣猛然转头看向白衣人,仔细分辨了几眼:“哦,我认得你!你就是经常和由尘作对的那个白脸人!且不说每次来酒肆不喝酒,而且总是霸占同一个位子!一张无常脸,吓得其他客人都不敢和你拼桌。哼,这里是由尘的地方,就算再破也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该走的是你还差不多!”
  白衣人沉默下来,昏暗的火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霍芷嫣方才恍惚看见,这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小姐……”婕儿见面前的挡路人来头不小,虽然不像上次是地痞无赖,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加危险,还是不惹为妙,“我们还是……回去吧。”大着胆子,再次苦心相劝,“若是天亮被老爷知道了,婕儿饿肚子是小,小姐要是和老爷再起冲突,管家非打死我不可。”
  “怕什么!”霍芷嫣昂起下颚,睨了白衣人一眼,“这里又不是他的山头子,难道他还想占山为王?”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给我闭嘴!”恼怒地呵斥出声,婕儿立刻噤了声。
  “怎么样,是你自己走呢,还是我请你走?”见白衣人始终沉默不语,霍芷嫣反客为主,一副赶人的架势。
  “他不会走。”
  突兀的第四个人的声音,却万般熟悉亲切。
  霍芷嫣微怔一下,下一刻便心花怒放,望向声音来处,抬着火折子,急忙照向那处:“由尘!”
  回廊折弯处,另一个白色身影缓缓步出,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人未戴披风帽檐,黯淡的夜色下,丝丝银发根根清晰,宛若一条悬天垂下的皎皎银河,动人心弦。衬着那隐约的绝世容颜,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你们也留下。”

  第十二回

  崦嵫城太守府内,近日传出两件大事。
  一件是太守千金霍芷嫣即将出阁,大喜之日定于三日后。
  另一个,则是太守府暗牢内传出的怪事一件。据说,霍太守几日前捉到了前段时间,断指和尚在梅山酒肆降妖的同犯。本来四肢皆缚关押在密牢之内,谁知三天后的清晨,竟发现那粗大的锁链哪里还锁着人,却变成了府衙大门前的石狮一尊。
  也因为后一件事,崦嵫百姓人心惶惶,不曾想,那梅山酒肆一夜被毁,竟是法师捉妖。而那平日里迷倒众生的酒肆老板,原与妖孽有所勾结。
  难怪,众人历来不曾见过的那个“入幕之宾”,被酒肆老板藏得如此谨慎,原是妖孽。
  有人不由嗔怪,说不定那酒肆老板也是精怪妖魔,因此才能蛊惑人心,令人神魂颠倒。
  ×××
  “小姐?”婕儿迷茫地看向院内,那里正是一大早起床,在偌大的内园里四处奔波的霍芷嫣,“你在找什么?”
  霍芷嫣一边寻找,一边闷闷不乐地抬起头来:“上次不是说我的护身符丢了么?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我的护身符。上次来过长生池,我怀疑是掉在这里了,今早一摸脖子才想起来。”
  婕儿一拍手,大呼小叫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张护身符是小姐出生时,一个路过府衙的游僧相赠的。他说小姐命相太阳太阴拱照,日月守命不如照合共鸣,守命吉多主吉,凶多主凶。恰逢那年命犯廉贞杀破,会有客死他乡之相。因此留下一只布袋锦囊,说是只要小姐外出,或出阁之前不曾离身,必会破除凶兆。惨了,现在突然不见了!老爷还不知道,小姐,我们还是告诉老爷吧!”
  “你敢告诉爹爹,我就把你卖给人贩子,让你给别人当童养媳!”霍芷嫣横眉冷对,一副严苛的神情,不见方才的一丝不快之色,“你明明知道爹爹最怕我弄丢护身符,让他知道了还了得!他不气得咳血才怪!你是想气死我爹爹,还是想害死我?!”
  婕儿被霍芷嫣的神情吓得半死,脸色一变,快要哭出声来:“小……小姐,我……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怕不告诉老爷,万一我们又找不回护身符,婕儿怕……怕小姐像那个和尚说的一样,客死异乡……也许早些告诉老爷,老爷会想办法解决的!”
  “解决?”霍芷嫣瞪了她一眼,“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添乱就是好事了,你还敢跟我说解决?”
  “我……我……”
  婕儿一时无言,半晌找不到话反驳,急得双眼通红,宛若一只六神无主的兔子。
  “大小姐,”低沉淡漠的声音传过来,鼻尖缓缓萦绕起若有似无的蔷薇冷香。
  由尘一走到长生池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方才的那些话,也多多少少听了去:“婕儿姑娘也是为你好,一味责怪她也发泄不了你对令尊的不满,还是心平气和,少些言语,或许还能轻松自在一些。”
  看着一袭白衣的由尘缓缓朝自己走来,霍芷嫣的心神立刻被全数吸了过去,漾荡着秋水的杏眸,满是怀着痴恋。
  “由尘!”她略有些惊喜地低呼了声由尘的名字,本不期望昨晚让两人留宿的反常,会延续到今日,可当他主动与自己说话时,霍芷嫣还是止不住满心雀跃,“我也不想怪她,只是……只是……”
  双颊通红地看着面前宛如绝世冰雪的人,霍芷嫣搅着衣角,略带着些羞涩:“爹爹今日。逼我逼得紧,所以我才……脾气才有些冲。”秀丽的脸颊洗去了昨夜里吓人的容妆,此时身着男儿装,看起来别有几分韵味。
  由尘淡金色的眸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冷魅的声音低低地说:“由尘并未责怪大小姐,也没有身份说大小姐的不是。只是,昨夜因为天色已晚,此处又已经荒凉,若是那时让两位姑娘孤身行路,实在不妥。因此,由尘才留下两位。如今,已是青天白日,大小姐和婕儿姑娘大可放心地回太守府衙。我想,不会再有什么不妥。如此,两位请便,恕由尘不远送。”说完,漠然转身,不留一丝眷恋。
  “……你……”霍芷嫣听了半晌,原先雀跃的神情缓缓变得呆滞,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被什么骇到了心神,“由尘!你……你说什么?”
  由尘转身,周身清冷的蔷薇花香,一阵阵萦绕在几人的鼻间:“我说,大小姐一路走好。”不带感情的声音,用那么淡漠的语气,加上嘴角轻微的上扬,霍芷嫣甚至看清了那话中的凌厉决绝。
  “小姐……公子!你好过分!”婕儿担心地抱住自家小姐僵住的胳膊,转头冲着罪魁祸首恶狠狠地道,“干嘛每次硬要伤了我家小姐的心才肯罢休!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长的,你这样说一个女子,还要不要人活!”
  由尘垂下眼睑:“我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既是人之常情,又不伦常乖舛。是人也好,是妖也好,他由尘说的那些话,从本心来说,皆是为霍芷嫣她自己着想。
  否则,若是有一天沦陷太深,又知晓了真相,那时,伤得更深才对。
  片刻的凶涛骇浪,忽然沉默的霍芷嫣握紧手掌,十指宛如陷进肉里,痛而钻心:“你……当我是什么?”她抬头看向由尘,墨黑的双眸隐隐发红,却不像以前早已梨花满面,“由尘,你说……你究竟将我看成什么?”
  像是看出此刻的霍芷嫣不若往常,由尘默了一下,仍旧淡然答道:“大小姐,我从来只当你是太守千金,别无他想。”
  霍芷嫣的双眸颤了一下,那清丽的容颜,在欲施未施的梨雨衬托之下,显露着一丝丝无法遮掩的绝望:“原来……如此。”
  “……”
  “小姐……”婕儿忧心忡忡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霍芷嫣,手中的人彷如下一刻便会一蹶不起,可那双睁大着的通红双目,又隐隐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于是,婕儿心存侥幸,只希望自家小姐,在这样决绝的言语下,能一次斩断夙愿。这样,霍芷嫣便不会再为了讨好一个人,而活得那么辛苦。
  “由尘,”平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由尘看着已失了所有情绪,面上甚至带有一丝决然凄凉的霍芷嫣,沉默听着,“三日之后,你能来恭贺我出阁之喜么?”
  由尘看着她,终是侧头移开目光,不曾言语。
  “我等你,”霍芷嫣一把抓住心慌如麻的婕儿,一边转身朝向破落的院落出口,一边微微侧头继续说,“你不来,我便绝不行跪地之礼。我要你……亲自敬我一杯酒,祝我与我夫君,白头偕老,生死同穴。”
  “小姐!”婕儿大惊——这算什么礼数!哪有人将敬酒与三拜恩德搞混的?!
  “婕儿,我们走。”不待婕儿再说,霍芷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拉着婕儿的手,镇定得看不到丝毫破绽地走出了庭院。
  由尘缓缓抬头,看着霍芷嫣离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息一声。
  刚要转身,面前却不知何时站着了庭院中的另一个人:“你这样说,确实很伤人心。”
  由尘淡笑轻讽:“在你们眼里,我们为妖的,不都是吃人心的么?如今我只是伤了她的心,也怕是手下留情了。”
  白衣的蜀山弟子沉默一下,剑眉星目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看透什么。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是为她好。”
  由尘默然不语。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乌芃继续说,“崦嵫城近日发生的事,很不寻常,我会调查清楚,然后……回去蜀山。”
  由尘抬眼看向他:“也好,我也觉得崦嵫城妖孽之事疑点甚多,多一个人多一份真相。若此事了结,你也算功德圆满,我早贺一声,蜀山掌门。”说着,对他轻抬双手拱了拱。
  乌芃缓缓摇了摇头:“太早了,这句‘蜀山掌门’说得太早了。回到蜀山后,那掌门之位也该另觅人选。我心中痴执太深,又不解道法,若是接了掌门之位,实是愧对师父师祖,也怕误人子弟。因此,等回到蜀山之日,也是我下山重修之时。”
  “你想自行逐己脱离师门?”由尘微微有些诧异,“我以前虽说你毫不开窍,对于天地正法太过执着。不过,也并不是让你如此,你这又是何苦?清修的道人,游历天际,虽看的世事多,但有时看得太多,反而误了己道,你要好生想清楚。”
  乌芃点点头:“这几日想了许久,或许真是我不开窍,只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我不会有丝毫怨言。也罢,掌门之位能人居之,若今后蜀山昌盛,我又何乐而不为。”
  “你终是将世事看不透,”由尘轻叹,“随你吧,或许,也未尝不是好事。”
  “……由尘……公子。”
  乌芃忽然轻唤了面前人一声,那声音带着几丝犹豫,和几分决心。
  由尘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这个修道之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虽然,那后面多了两个字。
  “何事。”瞬息的诧异,淡金色的眸子又恢复往日的淡漠。
  “我……也就此告辞,”他缓缓抬眼看向由尘,浩然正气的星目,比往日平添了一份洒脱,“打扰几日,多有不便,”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置于手心,“另外,这个东西,我想了想,还是你留着吧。虽然早已沦落妖界,失了原先的模样,但毕竟是上古神璧。若有一日能得到清洗,你又本是修得正道仙法,身绕仙气,多少还是有些好处的。何况,此物既然出于长生池,你和妖王……总之,今后可能用得着。”说着,将神璧推向他。
  由尘定定地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物件,今日,乌芃给他带来的惊诧,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平日里对他百般厌恶,忽而态度逆转的卫道士。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与乌芃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虽然,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蜀山弟子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个人会和他有一段宿怨。
  只是,突然而来的转变,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仅是因为那晚的收留?或是……
  想到这里,由尘不敢再思及深处,抬手将乌芃掌心的神璧握进了指间。
  乌芃缓缓收回手,整了整背上的长剑,顿了一下,说:“那么……就此别过。”
  由尘看着手中的神璧,淡淡地点了点头。
  “保重。”
  转身走出一步,正想抽出长剑御剑飞行,乌芃却略微迟疑地再次转回头来:“……你……要小心妖王。”
  由尘不解地看向他,淡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些疑惑。
  “有一日,我见一个紫金的魔人紧紧跟了你整整一天。他看你的眼神很复杂,满腔的愤怒,势在必得的欲。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眷恋,”乌芃缓慢解释道,“他的脸侧纹有紫金盘龙,据说是妖界妖王的特征。加之不妖阴璧突现长生池,因此我才会问你,你和妖王到底是何关系。”
  由尘字字听完,默了半晌,片刻抬头说道:“或许,是宿怨未了吧。”
  乌芃隐约听出话里隐晦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终是一下抽出泛着寒光的仙剑,转头对由尘轻言:“后会有期。”双指凌空刻画字诀,踏着灵气逼人的长剑,向着天际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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