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有多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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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同时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麽可能会发生那种意外!我的腿又怎麽会从此动不了了!
葛莎其其格因为他的话语,不禁埋怨起来:“你怎麽老喜欢让你哥哥医你……明明我学医更早,你哥哥还是我劝去学医的呢!”
“哼……”除了这一声不服气的轻哼,顿月无法反驳她。
宗嘎在家里,认真地干家务活,葛莎其其格推著顿月回来进门时,她正在握著一把旧拖把在拖地。
葛莎其其格大方地穿过前院,推著顿月进入客厅。
宗嘎抬起头,同时停下来,看到是她送他回来,有些惊又有些喜。
葛莎其其格将轮椅推到楼梯口,宗嘎张口对她说:“我来帮他好了,这小子很沈的。”
楼梯上,有两块细长木板贴著阶梯,两块木板的距离刚好与轮椅两个轮子的距离相等,这是专门为顿月设计的。
葛莎其其格一边使出力气把轮椅往上推,一边回答:“和顿珠相比,他才不沈呢。”
两只轮子以两块木板为轨道,沿著它们,很顺利地往上攀登。
宗嘎叹道:“你拿他哥哥跟他比做什麽,我是说他对你来说很沈啊……”
葛莎其其格回答:“您不用担心。”使出力气,坚持著,还是很成功地把轮椅推上了二楼的内廊,推著顿月进了房间。
喘了一口气以後,她在顿月面前微微蹲下,挽起他的裤管。
顿月很抗拒,反转轮子,往後移动,“不需要你来检查!顿珠会帮我检查的!”
葛莎其其格立起身,看著他,不以为然道:“临床治病的经验,我比他更丰富,我能检查出来的,他未必能检查得出来。”
顿月不听她的话,转动轮子,转过去,背对著她,淡淡道:“你回家去!别来打扰我!我等顿珠回来!”
这样的固执,葛莎其其格没有办法对付,只说了一声:“你自己在这里呆著吧。”又把别在腰间的野花取出,随手放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顿月低著头,看著自己不能动的双脚,一声也不吭。
晚饭的时间过去了,顿珠才慢悠悠地回到家。
进到厨房,洗了双手,他才到客厅去,问坐在客厅里的宗嘎,“晚饭做了什麽好吃的?”
宗嘎没有抬头,一直忙著钩织鞋子,不过,倒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自己去桌子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顿珠立刻来到餐桌前,揭开罩子,一眼就看到盘子里的许多剩菜,忙又说:“顿月没有吃麽……”
宗嘎同样是回答了他:“一直在楼上。带他下来吃饭吧。”
顿珠把罩子搁在一边,接著,赶紧上楼。
卧室的门敞开著,顿月依然坐在轮椅上,很沈静地低著头。
顿珠缓缓走过去,什麽也不说,直接将他打横著抱了起来,走出房间,小心谨慎地下楼,来到客厅,又将他轻放在凳子上,让他坐著凳子。
宗嘎回头,看到顿珠从寺里回来以後又忙个不停,看见他走进厨房从厨房里端来了两碗满满的白饭,回过头,一边钩织鞋子一边忍不住喃喃起来:“你也很累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请人来照顾他好了。”
顿珠在顿月的身旁坐下,把顿月喜欢吃的菜都换到了他的面前,听到养母这番话,不禁看了看顿月,问道:“阿妈说的,你愿意麽?”
顿月低著头,脸上写满了心里的情绪,不乐意道:“当初就是因为你说的要照顾我,我才肯活下去……”
“唉……”宗嘎叹息了一声,哝哝:“以後你娶了媳妇儿,生活上还要你哥哥照顾,那媳妇儿还拿来干什麽啊……”
顿月不敢回话,那一句‘我从来没打算结婚’的老实话哽在喉咙里,最後,他把它咽进了肚子里。
顿珠没什麽大道理可说,只讲了一句安慰的话,“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等於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顿月会在那一天习惯由别人照顾的。”
顿月低著头,没有说话,但头发遮掩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作家的话:
写这篇文时,听的黛青塔娜的‘寂静的天空’专辑,尤其是专辑里的这首‘雪山’,大推荐!
坛城有多远 4
第四章
像往常一样,到了晚间的时候,他们一起洗澡。
顿月坐在椭圆形的木盆子里,两条腿伸直著,回头看了看顿珠的後背,又回过头,低著头直直盯著泡在温热洗澡水里的不能动弹的双腿,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对他一个人坦白。微微张口,低声道:“我不想要一个女人来照顾……”
顿珠正在弯著腰洗自己的脚,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来,一边洗一边平静地回答:“长得壮实的漂亮女人有很多,你不用太担心她们没有力气。”
顿月的脸上立刻浮起一片阴郁,嘴边喃喃:“我当初没有想过你答应照顾我只是几年而已。”
顿珠往身上洒水,和他说话时,语气依然不变:“你的腿会很快治好的,我当初是这麽想,现在也是。”
盆子里的水渐渐变凉,顿月却一直没有动,没有抓紧时间用它来清洗身体,只在乎眼下自己与顿珠的话题。
“你喜欢什麽样的女人?有幻想过这样的女人麽?”他忽然这样问。
这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问题,男子之间都会提起这个问题,不过,对於顿珠来说,这句话是从顿月口中说出的,在他心里,就觉得不平常。
垂眸,他央求道:“顿月……别说这个,好麽?其他的事,说什麽都行。”
顿月的眉心微微皱起,只道:“你既然希望将来是女人来照顾我,我也有权利知道以後你想娶什麽样的女人当我的嫂子。”
顿珠没有回答,把毛巾拧干水,擦干了身体,穿了裤子,然後缓缓走到顿月身边,蹲下来,与顿月高度保持齐平,抬起一只手轻揉他的头,对他道:“别太关心我的事情了,你比较重要,毕竟,你是阿爸和阿妈的亲生儿子。”
顿月一直低著头,现在,把唇抿得紧紧的。
顿珠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水温,赶紧催他:“赶快洗了,水都要凉了。”这句话说完,就立起身,转身,拿了一件上衣穿在身上,边穿边说:“洗好了叫我一声。”
门轻轻吱的一声开了,他走了出去。
顿月把双手放进水里,仍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没有动。
晚上过得很快,转眼间,黎明就来临了。
吃过了早餐,宗嘎推著顿月的轮椅,把他带到了葛莎其其格的家。
今天,除了顿月,家庭里其他成员每一个都很忙碌,宗嘎要赶在秋天到来之前,把羊身上长长的羊毛减下来,然後卖到纺织厂,她的丈夫才旦升格要赶犛牛群出去放牧,而顿珠必须要完成仁波切交给他的任务──跟随著行医经验丰富的喇嘛,去给牧民诊病。
顿月很不乐意去到葛莎其其格家,见到葛莎其其格,只是那一眼,他就马上嫌弃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腿部的问题,他早就转身跑掉了。
“你家里不忙吧?”宗嘎在门口,这样问道。
“阿爸和阿妈出去了,去蒙古人的村子,那边的亲戚有人生病了,今天只有我在家,大概不会出去吧……”葛莎其其格回答。
宗嘎不由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你知道,我今天忙不开,没有办法照看顿月,就先把他交给你了,你不介意的吧?”
葛莎其其格看了看顿月一眼,顿月微微皱眉并且是满脸嫌弃,还把脸别过一边去,不与她的目光相接触。
葛莎其其格随即又平静地迎上宗嘎的眼光,大方起来:“嗯,只要他不吵吵嚷嚷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照顾他一下。”
宗嘎放下心了,微笑起来,客气道:“那太谢谢你了,那麽,我就回去开始工作了。”转身,缓缓走了。
顿月看著母亲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著急。
葛莎其其格走到轮椅背後,握住把手,把他推进了屋里。
才一分锺而已,顿月立刻反抗起来,嚷了一声:“我要回家去!你最好让我回去!我告诉你,你照顾不了我的,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葛莎其其格停下来,微微张口:“我照顾不了你?喂,起码我比你早出生三年,你对我来说就像小孩子一样最容易照顾不过了。”
顿月不服气,脱口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会儿我要上厕所,你要怎麽帮我?”
葛莎其其格很镇定,并没有被他难倒,一说话,就一腔不以为然,缓缓道:“需要我每说一句话都要提醒你‘我是医生’麽?男人的下半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早就看麻木了,还会在意你的大小尺寸?”
顿月就像哑巴吃了黄连说不出苦,理屈又词穷,对付不了她,只能不甘心。
葛莎其其格故意凑近他,在他耳边,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我今天一大早就见到你哥哥了,跟他约好了约会的时间──就是他空闲下来的时候!”
顿月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故意刺激他情绪的话语,立刻有了大反应,用食指指尖指著她,气道:“你!你故意这麽干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离顿珠远一点!不准靠近他!”
葛莎其其格直起腰,两只手放在身後,眉眼间略显得意神色,然後,镇定道:“不可能的,他是我理想中的男子,我不可能不去见他。”
顿月早前就怀疑过她那样缠著顿珠的原因,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他想不到她今天会这麽老实地坦白。
沈默了几秒锺,他坚定地脱口:“有我在,只要有我在,任何一个女人都别想嫁给顿珠!别想!”
葛莎其其格看著他怒急的表情,依然保持著那样的平静,唇角微微扬起,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好天真。我要嫁给你哥哥并不难,只要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嫁进你家,让你叫我做大嫂是很容易的事。”
顿月的情绪越来越激化,怒瞪著他,破口:“你休想乱来!顿珠才不会被你迷住!”
葛莎其其格觉得这样逗他很有趣,又故技重施,用暧昧的语气忽然问他:“呵,你觉得我够漂亮麽?”
漂亮啊,这样的美貌,在全村的年轻姑娘里是数一数二的!
顿月心里这样想,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客观事实,他再一次理屈词穷,只有咬牙干恨著的份。
因为受不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言语挑拨,顿月索性转动了轮椅的轮子,掉头,向屋外快速移动。
葛莎其其格愣了一愣,赶紧追了上去,两只手抓住轮椅背後的把手,使出力气拉住,不让轮椅往前跑。
“放手!别妨碍我!”顿月回头,破口一声。
葛莎其其格拿他没有办法,笑道:“你这个人啊,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医生最难去侍候的就是像你这种脾气的病患了……”
她把他再度推回到屋里,态度变得很温柔,关怀道:“你想吃什麽?水果还是饼干?我看看家里有没有。”
经过刚才的那一阵闹别扭,顿月心情很不好,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哼了一声,淡然地回答:“别费心了,我什麽也不想吃。”
葛莎其其格问他:“那你想干什麽?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
顿月别过脸,淡然道:“我想回家睡觉。”
葛莎其其格面无表情,不说话,只是在他面前弯下腰,用指尖自作主张地扒下他的眼皮看了看。
顿月的情绪反应很大,立刻挥开葛莎其其格的手,微怒:“干什麽!?”
葛莎其其格垂手,直起腰,镇定地答道:“看看你是不是睡眠不足啊。”
顿月淡淡道:“不需要你来管!”
他发起脾气时,很精神,一直有力气斗嘴,从这几点来看,葛莎其其格确定他很健康,并且确认他前一晚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没有再打算与他拌嘴,葛莎其其格从他身旁缓缓走过,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嘱咐他:“你在这里乖乖等著,我去厨房拿点东西过来。”
顿月再度嫌弃起来:“哼,我肯乖乖听你的话才见鬼了。”
葛莎其其格回头,无可奈何道:“那好吧,既然你是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话落,她立刻把门关上了,并且在外面反锁。
“这样你就乖了吧?”喃喃著,她迈步缓缓朝不远的那间厨房走去。
顿月想不到自己会被她关在屋里,看到门猛地关上,立刻转动轮椅轮子,移动到门背面,使出力气拉门却怎麽也打不开门,这个时候,他知道外面一定是被她锁上了,不由恨恨地嚷了嚷:“把人锁在里面这麽狠毒的事情是医生该做的吗!!?”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语作答。
顿月气得发疯,可又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移动轮椅轮子往後退一退,然後平静地呆在那里,生著闷气。
过了一会儿,门在闷而低沈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葛莎其其格提著金属茶水壶进来,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金属圆形茶托里。
顿月看了一眼那只壶子,淡淡地脱口:“我又不口渴。”
葛莎其其格又拿了一只干净的金属小水罐,拎起茶水壶,把热茶水灌进去,只灌了大半瓶,就放下了,又拎起桌子脚下的一只开水瓶,把凉开水也灌进去,灌满了,才旋上盖子。
她把小水罐挂在轮椅背部的把手上,扶著把手,把轮椅缓缓推了出去。
顿月闷闷著,一张口,态度很不好:“……干什麽?”
“出去见光,转一转。”葛莎其其格只这样回答。
坛城有多远 5
第五章
顿珠下午的时候就回家了,比最近这几天提早了不少。
家里没有人,大门是紧紧关著的,但顿珠还是开了门,进到里面去,上楼,在家里一阵乱走,一边走一边对空气说:“顿月,在不在?”
没有声音回答,他才肯十二分的确定家里的确是没有人,包括顿月在内。
他喝了一口白开水,就又出门去了,去了母亲宗嘎工作的地方。
羊圈里的羊群在温柔地咩咩叫,齐齐看著圈子外面的情况,每一个目光都透著担忧。而圈子外的宗嘎,正在和几个帮手忙著剪羊毛。
被剪毛的羊,被几只手摁在地上,没有反抗的力气,更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喘气著,两眼直直的注视著圈子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