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有多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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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珠说:“你们都过来,距离这麽远我没办法证明自己。”
两个汉子互相对望了一眼,调转马头,朝顿珠顿月奔过去。
坛城有多远 25
第二十五章
两匹马到了顿珠面前,就停了下来,顿珠仰头,看著其中一个汉子的脸庞,那汉子摆著平平静静的神情,大方地让他看著。
片刻,顿珠对汉子说:“你要记得回家多休息,每天要早一点儿睡,并且不要喝那麽多酒,蔬菜尽量多吃。”
汉子很疑惑,问道:“为什麽?”
顿珠说:“你上火了,是实火,和我说话时,连口气都是浑浊的,属於胃热。”
汉子更加疑惑:“可是我……最近并没有经常吃炸的或是烤的东西。”
顿珠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大便干硬不畅,是不是眼睛有些不太舒服,是不是经常口渴,渴了之後又直接饮一大碗酒?”
汉子回想了片刻,回答:“是有这样过……”
顿珠建议道:“按我刚才说的去做,你就能退火,要是不去火,你也许会胃痛,也许也会牙痛,就要花钱治病了。”
汉子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刚才你说,你们要去扎陵湖?上马来吧!”
顿珠没有上马,也没有拒绝,只再度要求:“我会自己骑马,能不能让我带著我弟弟骑马?”
汉子愣了愣,好不容易信任了他,现在又开始警惕。
另一个汉子张口:“报上你家的地址,还有你认识的人的名字。”
顿珠应了这个条件,大方回答:“牟泽乡附近的布鲁村,我的导师是雀倍琼布仁波切。这样,应该没有什麽问题了吧?”
其中一个汉子不禁惊诧起来,“是……阿布雨堪寺的那位活佛麽?原来他收了俗家的学生了啊……”
顿珠平静地看著他们:“可以借马给我了麽?”
那位汉子缓缓从马背上上来,把缰绳递了过去,说:“如果你真的骗走了我的马,我就到阿布雨堪寺觐见仁波切。”
顿珠抓住缰绳,叫了顿月一声:“顿月,你先上去。”
顿月缓缓走上来,爬上了马背,坐稳了以後,顿珠才尾随著爬上去,坐在他的身後,握紧缰绳,调转马头,一拍马臀,立刻向前奔跑。
两只藏獒一愣,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那位汉子爬上同伴的马,坐在同伴身後,也紧跟著追上去。
到了扎陵湖,顿珠顿月从马背上下来,把这匹马还给了那位汉子。
汉子一愣,说:“你这麽快把马还给我,今天要怎麽回去?”
顿珠平静道:“可以慢慢走回去,我家的狗会带我们回去的。”说著,低头看了看伏在地上喘息著歇息的两只年轻的藏獒。
“好吧。”汉子这样回答,然後爬上了马背,骑著自己的马,与同伴继续往前驰骋,绕过偌大的扎陵湖,往下一个湖泊──鄂陵湖奔去。
扎陵湖是绿色的长湖,身形庞大而长的海子,平静的湖水泛著熠熠如玉的绿色,它身後的鄂陵湖,则是蓝色的海子,一绿一蓝,在日光下星光跃跃,就像珠宝。
──这是它们被合称为姐妹湖泊的原因。
顿珠走上岸边的高地,然後很随意地坐下来,又回头,看了看顿月,看到他就站在自己的後面,才放心地看向前方,看著湖泊里那一片幽绿的‘宝石’。
好动的藏獒没有他们这样安静,在岸边跑来跑去,互相追逐、打闹和汪汪叫,一下子就跑出了两米远。
顿珠见到了,叫道:“别跑太远了!”
话音落下以後,他没有再说话。
顿月也没有说话,只是背对著他,蹲下来,用手抓了一把沙土。
过了很久,顿珠微微张口,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麽和爸妈长得不像的原因吗?”
顿月愣了一愣,才抬起头看著他,虽然同样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算是回答了一句‘为什麽’。
顿珠没有回头,只自顾说下去:“我不是现在的爸妈亲生的,是另外的父母生的,只不过,他们成不了家庭,因为宗教信仰不同的关系。”
顿月听了以後,平静地低下头,继续玩弄手中的沙土。
顿珠又张口,回忆道:“我妈妈,亲生的妈妈,曾经告诉过我,扎陵湖……是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结婚的地方,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历史。她生前,曾经告诉我,说她自己在这里藏了件宝贝,我当时在想,如果我年纪再大一点的话,到这里来找那件宝贝,也许就有钱治好她的病了……”
顿月很好奇,再度抬头,问道:“是什麽宝贝?”
顿珠平静地回答:“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以後,我终於有能力来到这里,到处去找她说的宝贝,但是没有找到,我那个时候觉得可能是湖泊太大了所以才没找到。”
“到底是什麽宝贝?”顿月很关心这个疑问。
“我长大了才醒悟过来,宝贝原来不在岸边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在湖泊里面。”顿珠缓缓道。
顿月望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偌大的海子,再度一愣。
顿珠垂眸:“……而且,也并不是什麽值钱的东西,只是她的心或者眼泪之类的,总结起来说,是她的爱情,因为她就是在这里遇上那个维族男人,并且和他相爱,结果却没有办法结婚。”
顿月抿唇。
顿珠顿了顿,往下说:“大家都是奉子成婚,她却是为了结婚才怀上我,可惜依然没有用,父亲家里的长辈开出的最开明的条件就是叫她放弃信仰佛教而改信穆斯林。她是很虔诚的佛教徒,不可能会放弃这个信仰,放弃的话,族人会瞧不起她。”
顿月微微启唇,想要说话但最终仍是没说。
顿珠自顾说:“父亲家的人不让她进门,也不准父亲去见她,她自己也没脸回家去,拿了父亲家的长辈给的一点钱财後,就自己找了个地方,把我生了下来。”
说著,他忽然轻轻感叹:“没有想到,长大以後的我却步了生父的後尘,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娶进门的女人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顿月对他的感叹不感兴趣,只问道:“你的亲生妈妈怎麽了,是已经死了麽?”
“嗯,她为了养活我和她自己,就拼命的干活,结果染上了疾病,经常腰酸膝盖疼什麽的,不过,她还是坚持干活赚钱,因为一直不去看医生,怕花太多治病钱,後来她病入膏肓了……”顿珠说。
顿月喃喃:“病死了麽……”
顿珠轻轻摇了摇头,说:“她病得很重,但没有死,可是有一天,我回到了家里,看到她挂在天花板上,她是把自己吊死在那里了,因为熬不过病痛,也不想连累我。”
看著垂放在自己膝头上的自己的双手,他的唇角洋溢出淡淡的苦笑,“没有多少钱,就请不来上师办丧事,我只能为她草草的土葬了,之後,收拾家里的东西时,发现家里所有的钱财都装在一个厚厚的布袋里,放在我的枕头下,这是她自杀前特意留给我的……”
忽然,他回头,问顿月:“你知道当初其其格问我要不要学医术时,我心里在想什麽吗?……我想到了我的妈妈,如果我会医术,她也许还会活下去。”
顿月抿著唇,没有发表感想,过了片刻,只是张口劝他:“这里让你想起这麽多痛苦的回忆,那你以後还是不要来这里好了……”
顿珠听了,垂眸微笑,幻想道:“我现在才想到!要是在以前,我早点对顿月说这些,而且装得更可怜一点,也许顿月会在怜悯之中接受我的爱情吧?”
顿月不想再理会他,开始顾及玩耍。
顿珠往後缓缓躺下,平躺在地上,又侧头看了看顿月,看著他的屁股正对著自己,一个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肉。
顿月的身体反应很大,猛地站起来,把握在手上的沙土扔向了顿珠,扔在了顿珠的脸庞上。
顿珠紧紧地闭上眼睛,紧紧抿唇,屏住了呼吸,沙土落到他的脸上时,没有掉进眼睛和嘴巴里。
他很快地,用手将沙土从脸上轻轻拍掉,睁开眼,盯著顿月,笑道:“要是颗粒再大一点,还滚热滚热的话,我估计我要毁容了……女人一定不肯照顾我,你能赔偿我的,就是不能结婚,要照顾我一辈子。”
顿月板著脸俯视著他,认真道:“我不是你以前的那个弟弟。”
顿珠根本不计较这个问题,仍然笑道:“我知道的,你是我现在的顿月。”
顿月不想浪费口水反驳,干脆地抬起右脚,猛踹了顿珠的侧身一脚,转身就走,远离他。
顿珠觉得一阵疼痛,捂著痛处打滚了一圈,才爬起来,朝已经走了一段路的顿月追了上去,两只藏獒回头,也急忙跟上。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还在回家的路上,眼看准备要到晚上了,他们饥肠辘辘,越来越走不动。
顿珠决定放弃继续往家的方向赶路,望了望大草地四周,看到远处有炊烟,就带头往那里赶去。
“去那里做什麽?”顿月觉得很奇怪。
“肚子饿了不是麽,晚上也快来了,不如找户人家先暂时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顿珠回答。
大草地上的一座简陋的木屋,主人家是一对夫妻,这个时候,女主人正在烧饭做菜。
外面传来藏獒的叫声,女主人放下菜刀,走到桌子前,对男主人说:“外面有狗叫声,是不是有狗跑来了?”
男主人抬起头,起身正要说一句‘我出去看看’,就看到门口站著两个年轻人以及他们脚下的两只藏獒。
“对不起,突然上门来……我们只是这麽晚了赶不及回到家,想在这里借宿一个晚上,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个方便?”顿珠张口。
主人家愣了愣,犹豫起来,还没有下决定。
顿珠脚下的一只藏獒朝他们叫了两声,然後立起来,抬著两只前爪,吐著舌头,两只眼睛可怜地看著他们,在向他们乞求。
女主人一见,有些心软,做主道:“我准备要烧菜了,你们进来吧!”
男主人有没有反对,只缓缓坐了下来,等待开饭。
顿珠顿月走进屋里,有一只藏獒没有跟进去,顿了顿以後转身就要跑出去。顿珠偶然回头时,发现了,猜到它要干什麽,忙叫道:“雅木茶回来!你也累了,先不用回家报信,夜里赶路很危险!”
藏獒停步,回头,瞥了瞥顿珠,转过身跑向顿珠。
坛城有多远 26
第二十六章
黑夜降临以後,主人家收拾好了客厅,让他们睡在这里,因为这座木屋不太大,只有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以及一间卧室,厨房和客厅是相通的,火塘设在客厅的中央。尽管客厅因为没有床,睡觉时没有如睡在卧室里那样舒服,但离火塘很近,比较暖和。
藏獒很聪明,特意伏在离火塘很近的地方,蜷成一团睡觉,这个位置比其他位置要更暖和一些。
顿月坐在氆氇上,身上裹著毯子,顿珠站在关紧的窗户前,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再回头看了看他,轻轻催了一声:“已经很晚了,快点睡了吧。”
顿月回头:“你先睡。”
顿珠的脸上,似乎是有些无奈,缓缓走到火塘前,坐在氆氇上,劝他道:“不早点睡,明早就起不来了。”
顿月垂眸,静静看著火塘,不动。
顿珠无奈,扶住他的肩臂,轻轻把他摁倒,摁在地上。
顿月试图挣扎,但怎麽也爬不起来。
“你好好躺著,我才放手。”顿珠低声脱口。
顿月放弃了挣扎,乖乖地平躺在地上。
顿珠把手收回去,坐在他的旁边,屈起双膝,两手抱著双膝,开始沈默,怕再说话就无法让他酝酿睡意。
顿月抱紧了毯子,侧过身,背对著火塘,背对著顿珠,往下再也没动。
顿珠看著火塘许久,又一声不吭地回头,看了看身旁的顿月,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想对他说些什麽,轻声唤了他的名字,唤了两声,但对方自从侧过身去以後就没再有动静。
顿珠知道他是睡著了,没打算要把他吵醒,只是自顾喃喃,就当他正在听自己说话。
“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一定要相亲相爱,和和睦睦。我是看著你长大的,也是带著你长大,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爱情。现在,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里有爱情,我不会强迫你,你的孩子我会像以前带你一样,带他长大,让他快快乐乐的度过童年,当好一个名义上的爸爸。”
话音落下,他自己沈默了下来,没有再自语什麽,把脸埋在双膝就这样闭上眼,以这样的姿势度过一个夜晚。
“……你说的是真的吗?顿珠!你真的爱我……?”
有个声音像一阵风般,在他暂时清醒的时候吹进他的耳朵里,轻得像叹息,又似真似幻,他猛地睁开眼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顿月。
顿月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睡觉,没有动过半分。
顿珠愣了愣,觉得不可能是顿月在回答自己,也更不可能是顿月的梦话。他扬起左手,轻轻捶了捶自己的额头,确定是自己幻听了,便放下了所有的思虑,老老实实睡觉。
半夜,他的身体还是扛不住,缓缓倾倒,挨在顿月的大腿上,但两个人仍是互相浑然不觉,睡得很沈很沈。直到隔日一早,顿月率先醒过来,因为大腿上有被重物死死压著的感觉,不禁抬起头。
顿珠枕著他的大腿,一副睡得很舒服的样子,还好并没有流出口水。
趁现在客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醒著,顿月撩起自己的衣服,把在昨晚绑在腰上的两块厚布解下来,揉弄成两团球状,塞入上半身的衣襟里,整理好了,才拍了拍顿珠的肩膀,把顿珠从睡梦中弄醒。
从主人家那里借了馍馍,他们两个人两只藏獒就开始上路了。
有馍馍填饱肚子,他们精力充沛,赶在中午之前,顺利地回到了家里。
两只藏獒冲进屋里,向宗嘎讨要可口的肉菜。
宗嘎抱住它们,却问顿珠顿月:“一下午一晚上都去了哪里了?我还想著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寺里找一找。”
顿珠镇定地回答:“出去玩了,走路去的,花了很多时间。”
宗嘎抚了抚藏獒,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