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入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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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风在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时悚然一惊,他甚至没有分出心思去考虑身份之秘泄露后即将接踵而至的一系列麻烦问题,除了不解以外,是心脏的一阵抽痛。
为什么?以他的武学他的智慧,只要在布局时分几个援兵埋伏在附近,或者在刚才就对唐鸢下重手,哪怕是趁现在转身逃走,都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再图下一次……
下一次——谁还想有下一次?若今夜生死未分,最好是此生都不再相见。
穆清风突然感受到了石珞与他的不同。穆清风向来为胜负机关算尽,即便是贪玩成性,偶尔为着一点乐趣任意妄为,他亦不曾让私心破坏大局。今夜也是如此,既然已决意要杀石珞,便不择手段。
可是石珞不同,他来取命,竟然不在乎谋划与结果,仅仅孤身与穆清风全力一战。若说天真,这可是识破了穆清风身份并害他布局落空的道长啊,他此刻突然“天真”至此,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穆清风艰难地站起身来,靠着树干,越过唐鸢的肩头,看向白衣染血、摇摇欲坠的石珞。
“道长,你……想死吗?”
石珞一直低头喘息着,闻言抬起头,双目幽黑,脸色平静。
他没有回答。
石珞虽然终日面瘫,但穆清风与他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也略略能看出他的心情,此时此刻,他能读出的只有坦然。
“为何要求死?”
“我不求死,我只求不负本心。”
本心——究竟何为本心?为义,为情,为两全,还是在无法两全之时选择转身不看?
穆清风满脸惊疑与不解,石珞却冷笑一声提起了剑:“修道者,过客而已。我若归去,必是战至力竭——穆公子,且看你我今夜谁先死。”
穆清风皱眉,略一沉吟。
过客。归去。
恍然忆起那日花海,两人把酒畅言,从谶言谈至天命,又从天命谈至人生。道长有窥天之能,却无知命之意,当穆清风问起此生所求,道长回答:人间过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待到恩仇皆了,无牵无挂,就可以归去了。
穆清风展眉一笑:“原来如此,荣幸之至。”
道长原本就不是这红尘中人,只因恩仇未尽,才久羁江湖。今夜事了,尽忠尽义,便再无牵挂,不如归去,回到那飘渺的仙途。
就像穆清风此生追寻的是一个战死的理由,石珞追寻的,则是一个战死的契机。穆清风可以为义而死,石珞却不是为了义,也不是为胜负,而是为仙途,为自己——不负本心。
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道长,你在归去之时选择了我,我怎能不受宠若惊呢。
可是为何,心却愈发地抽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残局
石珞持剑的左手慢慢抬起,右手则负于身后。有一瞬间,唐鸢完全被那道侧影的气势慑住了。
下一瞬间,石珞动了,迎着连弩吐出的流光,不闪不避,右手从背后绕出,扬袖间,弩箭被一一击偏。唐鸢勉强看清石珞握在右手的是从背后取下的剑鞘,她手上不敢怠慢,将机关尽数排出。石珞的身影飘忽不定,机关射中的全是夜色中的残影。
好快!唐鸢心惊不已,这怎么会是一个重伤之人可能达到的速度!
石珞一手剑一手鞘,在接近唐鸢面前时忽又一转。唐鸢撒出的暗器也尽数落空,此时她只觉一道劲风直扑面门,快得来不及反应!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将她猛地推到了一边,同时传来一声玉石撞击般的清响。穆清风背靠着树干,以雪笛截住那道劲风,定睛时,横在眼前的却是剑鞘。
石珞的左手在此时扬起。
万剑——归宗!
纯白的剑意如同一泓月光自天际降下骤然散向八方。一旁的唐鸢回过头来,被那夺目的光华耀得视野一片纯白,她闪身避过虚空中凝结的剑气,同时听到四周的机关被摧毁的悲鸣。她在惊心之下只来得及喊一个名字——
“清风!”
穆清风左膝受创,如果不是扶着树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无处可避!
光华散去,被削落的树叶簌簌而下,黑白两道人影相对而立。石珞的剑横在穆清风的颈前,而穆清风的雪笛则抵在石珞的胸口。
“如何,又要比谁快吗?”穆清风轻轻笑了笑,然而眉间的痛意却是掩盖不住。他的前襟被剑气撕开一道深深的裂口,层层的白色衣领已经被鲜血浸透。唐鸢看到他扶住树的左手手指已经掐进了树皮,他是靠这个才没有倒下去。
石珞持剑的手也有些抖,血迹自嘴角蜿蜒而下,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他也很清楚,抵在自己胸口的笛子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震断他的心脉。
一旁的唐鸢心脏狂跳不止,一枚暗器扣在手心,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个生死关头的僵局中,穆清风的笑意却漾了开来,他说:“道长,我可以吻你吗?”
这句话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石珞眉一蹙,手上的力道反射性地加了几分,剑刃紧紧抵在穆清风的喉间。
穆清风的头紧靠着树干,他瞄了一眼闪着寒光的剑刃,继续笑道:“你不让我动,那,换你来吻我。”
说着,雪笛竟真的后撤了几寸,离开了石珞的胸口。
石珞的眉蹙得更紧,穆清风的行为他永远摸不透。
一瞬间的动摇已成。
两人的出手是在同时,唐鸢的暗器也在此时射出。
而变数,却在三人的意识之外。
石珞的身体忽然凭空倒退数丈——并不是被穆清风的内力震退的,而是被一根细细的锁链拉走的。穆清风的力道和唐鸢的暗器双双落空,而石珞的剑也仅仅来得及在穆清风的喉间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穆清风捕捉到石珞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二十尺开外,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蓝衣男子一手捞住石珞,另一手轻轻一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又在瞬间倒移三十尺。
这是……飞星遁影。石珞吃力地扭了扭头:“唐包?”
“闭嘴贱咩,老子正忙!”唐炮扬手一发夺魄箭轰断一根粗大的树枝,然后趁着烟尘缭乱之际拎了石珞转身便跑,还不忘喊一声,“师姐,这只咩我带走了!”
“瓜娃子别跑!”唐鸢回过神来就要追出,但猛然想起穆清风的伤势,生生刹住脚步,回身看去。
“追……!”穆清风靠着树干滑坐在地,挤出微弱的声音。
“可是你——”
“李将军来了,你快追!”
果然,隐隐的马蹄声正在接近。林间冲出一匹高大的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马还未停稳,上面的人便一跃而下。
“清风!”溅了血污的银铠在月色下一闪,李漠玄冲到穆清风身边。
“将军……对不……起……”穆清风心神一懈,强行抑制的伤势再也压不住,一口血逆冲而上,身子向旁侧倒了下去。
“别说话!”李漠玄将他揽住,看清伤势后,心中一凛,果断抬头喊道,“唐鸢,回来!”
已经追到空中的唐鸢闻声收起机关羽翼,一抹蓝影直降而下。
“将军?”
“他伤得太重了,不能移动。”李漠玄将穆清风浸满鲜血的衣衫撕开,然后摸出他随身的药箱,“过来帮忙,扶住他。”
穆清风扯住他的衣袖,艰难地喘息着,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李漠玄塞了一颗止血丹。
“别说了,救你要紧。”李漠玄动作飞快地止血包扎,然后按住他的后心,运功助他推血过宫,同时将一块腰牌丢给唐鸢,“你去城里找个大夫出来。”
“这……寻常大夫怕是不管用,如果有花谷或者秀坊的……对了!”唐鸢一跃而起,将一个信号抛向空中,绽放出色彩奇异的烟花,“既然我的瓜娃子师弟出现了,子菡和为剑肯定也在附近!”
林间的景色飞速倒退,连同意识一起变得模糊,石珞被疾驰之人架在肩上,艰难地抬起头,额角触到了温润的面具。
“唐包你……为什么会……”
“废话!老子不来难道放着你去找死?”
“我不是……叫你……去送信……”
“切,送信这种小事老子的小猪就能干,还用得着老子?”唐炮恨恨地攥紧他的手腕,同时将他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一些,“贱咩你这混账根本就是想支开老子吧?你就这么着急想死是吧?那个万花就值得你去送死?老子还没允许你死!”
“不要……擅自做……多余的……事……”
“靠!老子就是不准你死!老子偏要救你!喂,贱咩,你撑住!贱咩?贱咩!”
石珞伏在他的肩头没有出声,气息渐弱。唐炮大惊失色地刹住脚步,扶他靠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拼命摇晃着他的双肩。
“贱咩!混蛋!你给我醒一醒!我不会让你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他一掌抵在石珞的胸口,全力延续着他微弱的心脉,“我还没有打败你!我不准你死在别人手里!在我打败你之前你必须活下去——尚决云!”
石珞的薄唇微微颤动,淤血不断地从嘴角涌出,他低咳了一声,睁开眼睛。
“好吵……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静……睡一觉……”
“不准睡!”唐炮掐住他的肩,又扳起他的脸,紧紧地盯入那双半闭的黑眸中,“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石珞幽黑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向他,涣散的目光猛然一聚——
“小心……!”
石珞只能发出耳语般轻微的声音,唐炮则是快速地回身跃起,一柄短刀从护腕上弹出,“铿”的一声,架住了从背后袭来的剑光。
斑驳的月色下,黄衣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双目中燃烧着汹涌的烈焰。
“终于找到你了——千弩!”
作者有话要说:
☆、逢生
“替我的兄弟偿命来,千弩!”叶为剑轻剑一绕,剑势轻灵,黄衣映衬着金色的剑气,连月色都为之一黯。
架住轻剑的短刀如承千钧,唐炮啧了一声:“老子没空理你!”他手腕一拧,藏在腕间的暗器毫不留情地倾射而出,另一手已经掣出千机匣,丢出荆天棘地后紧接着补了几颗毒蒺藜。
而叶为剑亦非易与,他身形极快且移动无序,正是藏剑特有的灵动步法。
唐炮不屑地哼了一声,心说这种速度和贱咩比起来算个锤子,然而一想到身后命悬一线的贱咩,心就凉了一大截,换做平常他早就拉开距离四处遛人,此时却一步也不敢远离。
石珞倚在巨石边,看到唐炮因为不肯移步而显得左支右绌的背影,喘息道:“别……管我……”刚说完,他抚胸又吐出一口血。
“贱咩你闭嘴!赶紧疗伤!”唐炮头也不回,弩箭飒如流星。
若无顾虑,唐炮的实力理应在叶为剑之上,不至于陷入胶着,然而关心则乱,反倒是满腔怒火孤注一掷的叶为剑占了上风。
叶为剑这几日被姚子菡拎着脖子教训了一路,已经稍微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剑术实力有所回升。十日前,姚子菡陪他从秦家出来后就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犹豫着不肯对他说,只是一个劲地逼他静心养气。两人依照唐鸢传授的追踪之法一路追寻千弩的踪迹,回到了洛阳风雨镇,还没来得及歇下,就看到了唐鸢的信号,却是唤子菡前去救人。他跟过去看到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穆清风后顿时怒不可赦,略略听了几句解释就不顾劝阻地追了出来。
“还有你——”叶为剑愤怒的视线转向唐炮身后的石珞,咬牙切齿,“原来是恶人谷的探子,我早该杀了你!”
他以醉月向唐炮的头颅猛击,在唐炮翻身躲避的时候换了重剑在手,将他震了开去,巨刃裹挟着金光,如万钧之雷。
“你为了接近清风害死阿靖……还伤了清风!”
石珞的黑眸无光,面无表情,他没有出声,似乎试图起身,而唐炮却更快地扑了回来将他挡在身后。
“你小子有没有长脑子!”唐炮扬手就是一发迷神钉,吼道,“害死你兄弟的是你自己!”
叶为剑震了一下,后撤几步,快速回过神来,怒极反笑:“胡言乱语!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小子你听好了,杀你兄弟的是老子没错!你要报仇尽管找老子!来几次就揍你几次!但你要是敢动他——”唐炮护在石珞身前,将千机匣端正,黑洞洞的匣口仿佛吸取了无尽流光,“老子绝对杀你!”
叶为剑冷哼,向前踏了一步,重剑曳地,身姿蓄势待发:“你们两个,都得死!”
话音未落黄影疾速冲来,唐炮虽识得他的意图,但是自己若是避开,身后的贱咩……他一咬牙,转身护住石珞,竟是生生扛下了这一记鹤归孤山,同时头一昏,片刻失去意识。
唐炮恢复意识的时候深知自己的后背一定被风来吴山绞成了渣,谁知回神后发现自己非但没受伤还被一只手摁住,姿势和被砸昏之前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反了过来。
视野里有一半是糊在他脸上的白色袖子,另一半则是旋风般的黄影,而吸引他全部视线的,却是那把剑——那把插在地上的剑。
唐炮脑中轰的一声,顿时明白石珞干了什么。
白!痴!啊!他几乎要吼出来——内伤那么重!那点内力还不留着疗伤!居然换心法镇山河!这种残破之躯还妄动内功……真的会要命!
在唐炮目瞪口呆之时,石珞半跪在地,在金色剑影缓下来的刹那,提起剑便要补招,却被跳起来的唐炮一把按住,紧接着一发追命箭从身侧掠过,扬起衣袂与发丝,呼啸着洞穿了对面黄衣人的臂膀。
叶为剑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鲜血霎时染红了半身黄衣,他却不为所动,单手便将重剑抡起,然而一抬头,视野里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唐炮拼尽了全身的真气才在盏茶功夫之内狂奔数十里,他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他低头看了看软倒在怀里的白衣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贱咩你这个白痴!你他妈整天除了想死还想什么!喂!贱咩!回答我!”
石珞咳了好几口血,声音微弱缥缈:“你才白痴……自己……不躲……”
“居然切气宗!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