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清透-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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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多的巨人？”韩吉皱眉道。
没有人发现艾伦的手指攥紧了，有些颤抖。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些运输物资的马车。
“恐怕是陷阱。”埃尔文道，“加速前进，防御线顶住压力，候补班去增援。”
这种时候不能分开跑，并不知道敌方究竟是不是幕后黑手所安排的陷阱，分开跑的话艾伦就会被暴露出来，就如敞开了胸膛将心脏裸露出来，那是致命的。就算艾伦实力有多么强劲也没用，在人海般的巨人浪潮面前被踩成肉渣都不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心情更加沉重压抑，战马嘶鸣着飞奔，浓云翻腾。艾伦忽觉脸上一凉，他有些怔愣地抬起眼，细微的白色雪团正在悠悠地飘落。
下雪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奥卢欧低咒一声。
天气的因素占出墙调查成功与否的很大一部分，这一次出墙有些仓促慌乱，天气虽然被考虑了一下，但上面也施加了压力，最后抱着侥幸的心理挑了个晴朗日子出墙，谁知过了一天天气就开始阴沉，到今天干脆就开始下雪。
路程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缩减，距离锡甘希纳区只有一个小时的距离，而损失已经在急剧加大。
毕竟巨人数量实在太多。
众人加速前行，一时间只听得见战马撒蹄狂奔的声音，仿佛万雷在平原上轰隆隆地碾过。雪团仍在飘下，静寂无声，安静得让人压抑。
艾伦又往后看了一眼。
“……你到底在看什么，小鬼，东张西望的。”利威尔淡淡道。
艾伦微微一惊，转头才发现利威尔其实并没有看向他，他迟疑了一瞬才说道：“总觉得……不太对劲。”
“哪方面？”
“……马车。”
利威尔微微挑眉：“嗯？”
韩吉凑过来：“诶诶诶为什么啊小艾伦？”连埃尔文都转头看了艾伦一眼。
艾伦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那些马车里，”他伸手点了点那些运送物资的马车，雪落在墨绿色的油布上，缓慢地印染融化，“有些味道很奇怪的东西。”
韩吉一愣：“味道很奇怪？”她挠了挠下巴，开始苦思冥想：“马车里有什么来着，诶我记得没什么啊，就是干粮水和替换的衣物刀刃什么的。”
“什么样的味道？”埃尔文问。
“很难说，闻起来有些诡异，”艾伦寻找着词汇，“就像是某种散发着很好闻香味的食物，但是……”他微微犹豫，“有血腥味。”
“马车上怎么会有听起来这么……美妙的东西。”韩吉做了个诡异的笑脸，可发亮的眸子里是一片凝重，她看向埃尔文：“所以说……要停下来看看么？”她做了个手势。
这是令人战栗的景象，只有切身才能体会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腥风血雨。巨大的人类们在狂奔，透明的雪团落在土地上，被赤裸的巨足践踏后快速蒸发，大地流淌着轰隆隆的雷声，那是巨人们的脚步声。
人类在他们面前渺小到宛如尘埃。
调查兵团的索敌班们被冲散，阵型在这么猛烈的冲击波下脆弱到不堪一击。刀刃在快速地被磨钝，可即使如此斩杀的速度仍然跟不上巨人补充的数量。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让这场战役变得无比艰辛起来。
墨绿色的披风在纷飞的雪团和巨人的海洋里隐约起伏，像是苍茫大海里漂浮的脆弱羽毛。
“阵型被冲散了！快去通知团长！”撕心裂肺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的传令兵都在试图冲出重围，贪婪的巨人们即使在急速的奔跑中也不忘本能的吞食，但他们苏护是在无意识地追赶着前方什么极端诱人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些人类的兴趣和食欲反倒不那么浓厚。可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彼此交流都已经无比艰难，遑论要去向处于阵型中央的领导层传达消息了。
远处天空布满灰沉的阴霾，大片的乌云积在天际，让人无端端心慌。
距离锡甘希纳区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了……却在这个关口，要把所有的希望都葬送在此么？
有种沉重在蔓延，那种感觉叫做绝望。
有传令兵逆着疯狂的人流艰难地行进，飘渺的声音在人海里起伏：“团长下来的命令！所有人！停止阵型向前行进，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想！”
话虽然这么说，但阵型这种东西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也不知道领导层那边怎么样。这些巨人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端的诱惑，连到口的美食都可以放弃，前仆后继地涌向前方。大片的落雪在他们高温的身体上融化，释放出些微的白色蒸汽。
这样下去的话……所有士兵抬起头望向远方，成片民宅在天际线下若隐若现，红色屋顶白色砖瓦，断壁残垣布满青苔。那里承载了所有人最后的渺小希望，就如一抹浅淡的飘摇不定的烛光，仿佛随时可以被风吹熄。
正因如此，提出这个说法的人做了个结论：“调查兵团的人都是疯子，不过……”他顿了顿。
“都值得最真挚的尊敬。”
CHAPTER。33 基石
巨人的裸足震踏着无垠的地面，空中飘着细小的雪末，浓云如墨。
大批的巨人狂流将原本排列精确的士兵阵型冲散，大量的士兵下落不明，只能根据原有的命令向锡甘希纳区不断前进。好在巨人们似乎并没有更多纠缠的意思，只是一味疯狂地往前狂奔而去。
被冲散的士兵们在大批巨人潮消退后艰难地会合在一起，查点人数，随后重新展开阵型，并派传令兵向前传递伤亡人数和失踪人数的相关信息。
令人惊讶的是，伤亡相对于如此庞大的巨人数量而言，竟然不算多。
只是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失踪人数要远远大于伤亡人数，大多数可能被冲到了很远的地方，只能勉强维持朝锡甘希纳区奔跑的这一个大方向，等到了目的地再做会合。
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似乎是即将过去了。
但眼前显然有例外。
这一批的巨人不知为何并没有被前方巨大吸引力的东西诱惑走，反而转而包围了这一小队骑兵。
他们神色混沌而懵懂，只是凭借着本能匍匐着前行，瞳孔里晦暗无光。
少量的士兵们被包围住了，神色警惕绷紧，握着刀柄的手心里渗出细密的冷汗来。这些巨人平心而论并不算多，但难办的是并不止他们被落单了——
他们丢失了战马！而这在壁外调查的时候几乎是致命的。没有了战马的高速移动，就算有立体机动装置，瓦斯气体也迟早会被用完，一旦气体用完，那就只有任由宰割。
但是！
士兵们咬紧了牙，瞳孔里愤怒的血光像是剑一般将要狠狠刺出，这让他们看起来表情近乎狰狞的视死如归。
怎么能放弃呢？我们身上还背负着鲜血啊，那些死去的亲人和战友们的鲜血在身上披成战意淋漓的旗帜，他们的哭号犹且在耳！怎么会任由宰割？！怎么能！
他们抬起脸直视庞大而阴狠的对手，表情坚硬犹如礁石。
埃尔文听完传令兵的传讯，皱皱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韩吉抚摸身下战马的马鬃：“损伤不算很大……果然是马车的原因么？”她微微侧头瞄了一眼，“可爱的小巨人们还有跟上来么？”
“似乎是没有了的样子。但是。”传令兵犹豫了一下，“很多战马跑了回来……看编号，似乎有很多104期新兵。”
一旁艾伦的脊背瞬间僵直。
战马独自跑回意味着什么？它的主人必定已经陷入危境之中。
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抓着缰绳，指节爆出惊心动魄的苍白。艾伦紧紧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须臾后再睁开眼，坚定在那双眼睛里沉淀，碧金色的瞳孔宛如有明艳的烛火爆开，带着难以想象的决绝和瑰丽。
利威尔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感谢对方的体贴，艾伦偏头对自己的恋人微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望着传令兵：“知道大概情况么？”
“根据信号弹的方向和指示来看，似乎是被包围住了。”传令兵回答，“我们已经派人增援。”
“104期兵……”艾伦若有所思地呢喃着，“……抱歉问一个详细些的问题。请问尤弥尔在被包围的范围内么？”
雪有渐大的趋势，纷纷扬扬，逐渐变得狂躁的风夹杂着冰渣滓在天地间肆虐，霜雪落在人的眉眼上，就像结了一层细小的糖霜。
四周横陈着人类与巨人的尸体，在这严寒的隆冬季节里，血液甫一流出便马上被冻结，结成细碎的暗红色冰棱，在地上蔓延开腥冷黯淡的偌大血斑，色调阴暗而又令人毛骨悚然。枯骨横陈，死亡的巨人在快速地汽化，庞大而灼热的身体消散开去，留下灰败的暗色骨骼。
然而同类的死亡并没有让疯狂的巨人们停下攻势，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吃到新鲜的血食。残存下来的新兵们面色严峻，紧握刀刃不敢松开，冻僵的指尖掐出了僵白。
但是形势到底还是太不利了，没有战马，平原作战，天气环境，还没有补给，这些无一不会成为战败的决定因素。
……这已经几乎是必败之战。如果没有转机，毫无疑问，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人类被嗜杀的巨人屠杀殆尽，好一点也不过是同归于尽。毕竟巨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太多。
终究……只能到这里了么……
可恶，好不甘心，明明……只有最后一步了啊！
在战场上戮敌向前忘尽生死的战士们，终究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会流血，会疼痛，会害怕死亡。可是在这种注定只有一方能活下来的战场上，连悲伤和疼痛的时间也没有。
他们注定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胜利了，就能活下来……要胜利，就要战斗！！
每个人都在拼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只求最大限度的生存，这是人最基本的本能，也是让人尊敬的本能。
只要他们还站在这里，最后一个人尚未死绝，最后一滴血尚未干涸，那么他们永不退缩！
曾经有人说过调查兵团是个满是疯子的地方，而且是那种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的程度。这种说法并不单指调查兵团的领导层，也包含了调查兵团的普通士兵。像是心脏的团长、洁癖的人类最强或者雌雄莫辩的医学奇才甚至是有巨人化能力的新兵小鬼，他们虽然单兵能力接近于无限恐怖的层次，仿佛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个世界，但事实上，他们不过是调查兵团这个偌大势力最尖锐的利刃罢了。
埃尔文、利威尔、韩吉、艾伦、三笠这些锋利的战斗力，可以为这个兵团披荆斩棘，斩断一切的阻碍。
但是，这些普通士兵们却是实实在在的调查兵团的基石。
他们处在金字塔的最底部，权力的最低端，但是他们没有怨言，他们听从团长的指挥排兵布阵，用最坚韧的钢铁般的意志在战场上作战，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他们的披风上满是同伴的自己的鲜血，那血迹尚未干涸，可他们背脊挺拔笔直，宛如孤冷的刀锋。
游走在死亡边缘上的刀锋。
正因如此，提出这个说法的人做了个结论：“调查兵团的人都是疯子，不过……”他顿了顿。
“都值得最真挚的尊敬。”
尤弥尔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她并不是总这样做，因此这对她而言是比较新奇的体验。因为在作战的时候，实力较强的她都是冲在对方身前，承担一个保护角色的。
但是这次有所不同，体格娇小的女孩在庞大的巨人身躯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仿佛一根手指就可以碾压她。可她秀美的面容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怕，秀丽的眉目间流淌的都是惊心动魄的决然，侧脸的线条仿佛锐利的刀锋。
她护在她前方，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这是很难得的，赫里斯塔在近身格斗方面并不出彩，暗地里被封为女神的女孩拥有秀美面容、娇小玲珑的身段和温柔体贴的性格，这样的女孩显然是不太应该出现在调查兵团这种满是疯子的地带。甚至，似乎不太应该来当兵。
想起初见时对方白皙玲珑似乎分外娇嫩的手指，尤弥尔忽然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看起来本该是贵族的女孩，当初在训练兵团的时候，虽然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大量的人气，但基本上大家都觉得赫里斯塔申请加入训练兵团根本是自寻死路，打定了主意要看这漂亮的姑娘自个儿打退堂鼓。
但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赫里斯塔坚持了下来。那些非人的训练、剧烈的疼痛，赫里斯塔全部都坚持了下来，甚至，做得很不错。她也是前十啊，比起那些嘲笑赫里斯塔只是个花瓶却连前百都挤不进去的，好太多了。
少女会给人以她很柔弱需要保护的错觉，但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她有她自己的骄傲，矜持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骄傲。
她上善若水，她锋芒毕露。
尤弥尔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笑容里同样带着骄傲的色彩。然后她猛然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嘶哑，唇角溢出了血沫。
横纵的狰狞伤痕盘踞在高挑女孩的肩膀上，随着她的动作，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被撕裂，可尤弥尔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略微抬高视线看着不远处冰蓝眼睛的少女驾驶着立体机动装置斩杀来敌。
她的瞳孔里染着看不清的光辉，像是有重重光影来回交叠互相渲染，透着隐约的向往隐约的眷恋。
就像是在仰望此生唯一的光明。
赫里斯塔的动作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在空中停滞。
她背后的立体机动装置已经失去了动力，她在飞速的坠落！
“赫里斯塔！”远处的同伴失声惊叫起来，可是这时候再去救已经来不及，姑且不论飞行距离，女孩面前尚未被杀死的两头十米级巨人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只等鲜美的猎物坠落。
赫里斯塔秀美的面容上茫然一闪即逝，但随后她闭了闭眼，脸上划过浅淡的释然。
这样的结局，是早就被料到的。应该说，她离家出走加入训练兵团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回想起男人屹立在庭院里的背影，迷离的光影将他孤峭的身躯涂染，看起来悲哀而又寂寞。
她想起了加入训练兵团的那个晚上，她看见熊熊的火光旁那个高挑的女孩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然后转脸对自己说了在同性之间似乎太过奇怪的话。
她说：“嘿！你真不错，和我结婚怎么样？”
光阴划破空气，似乎要划伤她的脸颊。女人的声音历历在耳，眼前飞快堕落的景象斑驳成色块，只能依稀见到远处尤弥尔扶着肩膀站立的身影，挺拔高挑，雪花肆虐的狂风里长发纷飞。
……好可惜，我大概……
时间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