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清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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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教官已经允许你休息了。”爱尔敏说,“这里是伤药,记得要每天换药呐。”
“艾伦,要不我不去了,留在这里照顾你。”黑发女孩清水般的眸子里存着担忧的光,“你脚不方便,要是有什么闪失……”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了男孩半夜起来想喝水却无人应答,只得自己拖着伤脚下床还不小心摔倒的场面,三笠差点想直接站起来冲出去对教官宣布自己要留下来的决定。
“三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脑补一些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艾伦有些无语地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再说这次可是难得的野外训练,本来我不去已经够遗憾的了,你要是在不去岂不是我连个替我转播的人也没有?”他故意说得严重了些,也带上了微微黯然的表情。
三笠的表情有些动摇:“艾伦你想知道那样的事吗……”
爱尔敏心中默默吐槽,就算三笠不去也还有我不是么……还有野外训练也就在艾伦你眼里是难得的事,在其他人看来都是地狱好么?不过聪慧的少年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口,而是把托盘上的药瓶和绷带都拿下来塞进艾伦的手心:“记得要换药——”
“记得了记得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像老妈子一样。”艾伦无奈地摇晃着脑袋,“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需要人照顾么?我也十三岁了好么?你们这样会让我有自己只是刚出生不足十天的婴儿的错觉。”
两个青梅竹马都和上辈子一样,连说话时的神态小动作甚至思考方式都一样,三笠对待他总像护崽子而张开双翅的老母鸡,爱尔敏也总觉得他不会照顾自己……拜托他已经活了两辈子了不是那个赶着去送死的家伙了好么?有时候对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不胜其烦的絮叨艾伦会觉得无奈又哭笑不得,但他从没觉得厌烦过,其实对他而言能再听见这样的念叨都是一种卑微的幸福。
他望着两个一脸“你就是需要我们照顾的婴儿”的同伴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些许温暖,又苦涩。
其实事情的起因挺简单的。是训练立体机动装置的时候艾伦不慎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虽说中间很聪明地抛锚阻止下落并完美地落在了地上,但左脚踝也扭伤了,红肿的脚踝看起来有些可怖,三笠的脸当时就黑了。恰巧他们过两天就要去郊外的森林里进行野外训练,在荒野里锻炼体能顺便还要进行猎杀巨人的测试。三笠站起来对教官直接要求艾伦请假的时候基斯教官的表情黑如锅底,看起来如果他不是个伤员的话会直接活剐了他,但说到底他还是被放了个小假。
基斯教官的命令是如果脚伤提前好了就必须来补进队伍,就算没能提前好他个人至少也要补考。不然无法毕业。
于是很多望着艾伦的羡慕的目光就转变成了同情。
不过艾伦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七天,不长不短。刚好能用来做一些事情。
一些他现在有能力去做但是没有时间和机会的事情。
艾伦金绿色的眼眸带着笑意,里面似乎有些微的叹息,别的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立体机动装置都是自己保存的,所以那时调查兵团的两头巨人被杀才会有训练兵被查立体机动装置的事情。
艾伦穿戴好制服皮带和立体机动装置,小心地溜出了暂住地。开始拔腿狂奔。
他的脚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巨人强大到恐怖的治愈力在这个时期已经开始慢慢显现出来。只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他一心扑在训练上,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那些跌打损伤比别人好的速度快了差不多一倍,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好的缘故。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有点笨。
必须要避开驻屯兵团的耳目,当然其实驻屯兵团也并不是多么神通广大。只不过小心些别被抓住了总是没错的,一个训练兵半夜被抓住还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在居民区到处乱晃,这可不好解释。
麻烦总是应该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只希望那东西在这一世同样没改变位置。
月黑风高正是适合干坏事的时候。朔月暗淡,半轮沉沉的挂在云穹里,连发出来的光都是朦胧的。
按说这样的环境很难视物,但艾伦从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有意识地悄悄训练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比如说夜视力。他上辈子干的危险事情很多,血统又是被注射了疫苗改造过的,虽然他的天赋不如三笠,视力这种东西其实也并不是最出色的东西,但也比普通人强出不少。
其实还只有十三岁的他现在的能力还不及上辈子巅峰状态的一半,不过毕竟还只是没有成年的身体,一下子太高强度也会受不了……虽然现在在训练兵团其实也挺累的,甚至有人被累死。但是……他毕竟是巨人的身体。
差距甚至是致命的。
而且他从不认为在达到目的之前自己有去死的必要性,至少这辈子是。
艾伦猛地停下脚步,速度从MAX到零,侧身藏在一条小巷的黑暗处,然后屏住呼吸。
提着石蜡灯的驻屯兵团的一小队巡逻士兵从身边走过,没有发现身旁的黑暗里还藏了个人。在需要巡逻的晚上他们似乎都喝了酒,谈吐间粗俗而肆无忌惮,连话都有点吐不清楚,艾伦清楚地闻到了身边一阵酒味飘过。
如果是前一世的话他会愤怒地跳出来谴责他们说如果居民区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他们被酒精麻痹的身体和感知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几个人走远了,而艾伦藏身在黑暗里,眸光静静。
月光从被遮蔽的云层里缓慢地挪了出来,黯淡的银光宛若倾世的悲哀。
艾伦走出黑暗,继续奔跑,他在长途的奔跑里调整着呼吸,顺便练一下体力……毕竟他还是要补考的。
第十三条街第五条道第四个拐弯口。
他停下脚步努力地调整呼吸和不知为何越变越快的心跳,然后郑重地伸脚走路,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的步距都精确得可以用卷尺来测量。第十五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半弯下腰猛地蓄力跃起,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腰柔韧而纤细,这个动作让他腰的线条看起来非常流丽。锚头钉上墙壁,立体机动装置喷发出气流,他轻巧而成功地跃上了楼墙,就像一只灵敏的猫在翻转腾挪。
他安全地踩在墙壁上,娴熟地半弯着膝盖单腿跪在墙上,然后伏低身子,数着下面的红砖……一块两块三块……数到第三十五块的时候他露出了微笑,脚尖紧紧贴着砖块的缝隙,寒光一闪将刀刃掏出来。
如果现在有人经过的话就会惊异地发现这样的场景:黯淡浑浊的月光下身穿军服的少年以近乎扭曲的姿势帖服在墙壁上,腰用几乎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弯折着,擎着一把斩杀巨人的刀刃眸光冷静而清澈……而他正在用那刀刃撬墙上红赤色的砖瓦。
这样的姿势的确有些累人,艾伦废了半天的劲儿才把砖头给拿了出来。他松了口气,把刀刃放好,小心地把手指探进去。
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
这个亚麻色的袋子用细绳牢牢地捆扎着,这个袋子的确是小,只有艾伦食指那么长并指那么宽。然而就是这么个小东西让艾伦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把小袋放入口袋,刚想着要下去,一个冷漠凉薄如匕首的声音骤然贯穿夜色贯穿他的耳膜。
——“小鬼,你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得刻入骨髓和灵魂以至于光是想起就疼痛的声音。
他那一瞬间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才抬起头的,他的大脑和神经因为完全不能处理这个巨大的信息量而濒临崩溃,心脏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艾伦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亡灵状态,脚下踩着虚空的大地和自己的墓土,视线模糊而又清晰,耳边嗡嗡作响,心里却空茫一片什么也感觉不到,连寂寞都消散了。
甚至忘记去悲伤。
月光在这个时候明亮起来,如同被挑了灯芯而明艳起来的烛火。
他抬头看见那个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俯在窗口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睥睨卑贱的蝼蚁,那眼神冷漠冰寒,连眼角挑高的弧度都和当年初见一模一样。记忆因此鲜艳起来,如同开在时光缝隙里一朵卑微而妖娆的苍白桔梗。
艾伦忍不住战栗起来,他感觉到从骨头缝隙里渗透出来的寒冷,那么悲伤,仿佛要把他再次拖入深渊。
然后他挺胸收腹,左手猛然收到背后,伸出右手重锤左胸。
CHAPTER。3 痛苦在心里溃烂成伤
“居然以那么奇葩的姿势和装备半夜来拆别人家的墙,真是好素质啊新兵。”
利威尔其实心情很差,第55次墙外调查前所未有的失败,虽然还不至于面临解散兵团的危机,但是没有人能在为了人类的自由而自己扑进危险里出生入死以后回来还要被这群为了他们豁出去不要命的家伙谴责的情况下有什么好心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不懂得隐忍和站在死去团员亲属的角度看待问题,他只是心情不爽。很不爽。不爽到埃尔文无言地放了他的假。
“去休息一下吧,利威尔。”金发男人坐在木桌后揉着额角,目光清明地看着他说。
“不需要。”他答。在这种时候休息?他当他还是刚进兵团的时候么?
“就当是放假。”
他还要说话的时候一句话又戳了过来:“如果还不愿意就当做是命令。”
埃尔文·史密斯从来不是能被别人轻易动摇想法的主,他决定了的事就是决定好了的,凭谁也无法改变。利威尔深知这道貌岸然的团长的劣根性,只是撇了撇嘴切了一声就吊着死鱼眼离开了。
随随便便绑着马尾的分队长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晃荡着修长的双腿:“出去玩啊,一路顺风。团长对你真是好啊我真是羡慕~”
利威尔懒得理这个到现在他还是没弄明白性别的奇行种,和她搭话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利威尔。”韩吉·佐耶在他身后说,声音难得的正经,她的红框眼镜在夕阳下微微反光,只能看见镜片后一只赤棕色的眼睛里微冷的光亮。
利威尔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可别把自己弄死了啊。”她说。
利威尔沉默了一会,嗤了一声以后迈开步伐,清晰而冷冽地说:“在你们这群家伙死光之前我怎么可能去死。”
他在露丝之壁的托洛斯特区有块地有栋房子,不能说是家只能说是暂且的住处。利威尔走进这栋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楼房就狠狠地皱了皱眉毛,因为没有人住,自然也就无人清扫,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飞舞,入鼻是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朽木味。利威尔的洁癖自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于是他戴上口罩和帽子穿好清扫装备开始大扫除,上上下下拖地拖了十遍擦窗擦了六遍床单洗了三遍被子枕头也拖出去晒了七八个小时,最后临近半夜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摘下口罩觉得空气总算不那么污浊,还算可以吸进肺里。
不过就算是人类最强干了整整一天的大扫除也还是会觉得疲倦,于是他洗完澡换完衣服以后吊着死鱼眼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利威尔的视力极好,在夜色里也几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他也懒得点灯了,端着咖啡坐在椅子里,刚喝了没几口,听见自家楼下的墙上传来令人牙酸的擦刮声。
本来利威尔不想理会,大约是老鼠或者猫在磨爪子之类的,但是在这种实在不算悦耳的声音持续了差不多五分钟以后他终于怒了,额角跳着青筋把杯子放下走过去刷地推开窗。
他本打算用眼神把老鼠或者猫逼退(?),没想到看见一个穿着训练兵团军服的少年正趴在他家墙上似乎在抠砖头,离他家的窗口很近,也就半米左右的距离。还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用刀小心地把砖头给取了出来……平心而论那少年似乎柔韧性不错,能做到这么高难度动作大概也是有能力和天赋的人。可利威尔那一瞬间脑子轰的一下就怒了,心里汹涌的情绪也许还有那么点失望,他想这么个训练兵团的小鬼在干什么,戴着砍杀巨人的装备拿着砍杀巨人的刀学着砍杀巨人的技术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么,半夜不睡觉跑来扒砖头,小鬼你是活得太绝望想让我一砖头拍死你对么?那就直说啊,老子心情正好不爽看什么想切什么,一刀砍了你不是更快?
不过利威尔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情绪的不稳定,他少有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候,更不用提是看见一个小鬼半夜拆墙这种荒谬得近乎荒诞的理由……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小鬼不应该在这,他不应该做这种事,只是他应该去做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有点失控。
原因未明。
在他出声以后少年一下子就僵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发现他奇怪的行径,利威尔看着他僵硬着却带点战栗的背脊有些奇怪,接着少年抬起头来了。
月光如练。
那是一张轮廓稚气未脱却已经很清秀的少年面容,有一双很好看的金绿色眼眸。
利威尔很少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别人,不过这双眼睛的确称得上这么一个朴素但真诚的词汇。就像阳光倾泻在碧绿山涧里,连泉水激荡飞溅间都有了耀眼夺目的光彩。
如果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不要那么复杂的话,也许利威尔会更喜欢这双眼睛多些。利威尔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险些忘记了面前只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鬼,那双眼睛没有带哪怕一点的稚嫩,也没有被抓包的恐慌,有的只是……深深深深的悲伤。
悲伤得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河川流。
但是明明这个少年连哭都没有哭,连泪光都没有。
他只是睁着金绿色如山泉的剔透双眼抬头直视着他,如同匍匐在地上仰望神明祈求宽恕的忏悔人。那双眼那么平静那么悲伤那么寂寞,长长的睫毛幽深得仿佛带了墨黛色,他的眼神却又坚定得几乎让人胆寒,锐利如光。仿佛他有什么事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谁也无法改变。
利威尔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刻骨的烦躁。他模糊地想一个小鬼而已,明明都还没毕业巨人都还没有杀过,凭什么那么悲伤仿佛全世界都欠你一样?还是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妄想完成什么对你而言根本就不可能的任务?还有不过就是拆个墙被抓包了,你那算是什么让人不爽的反应?
人心情不爽说话也就不受控制,于是利威尔的毒舌程度比平时还要犀利上十分也就不是什么难以预见的事了。
“用立体机动装置爬上来拆墙,你是准备当小偷吗?还真是有觉悟的小鬼啊,进训练兵团就是为了这吗?”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