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与少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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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禹哲嘶哑的声音在沉重的喘息中响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根本就没有人要求你做到那种程度！”
　　“你疯了吗？！我什么都没做！”汪东城挣扎着，想把唐禹哲甩开，却因为喉咙被按住而动弹不得。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什么都看到了！从你把混凝土抹在身上到集市那里，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汪东城挣扎的举动一瞬间停了一来，只留下满脸的错愕，“你……跟踪我？”
　　“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说着唐禹哲丧失了力气般，抵在汪东城喉咙处的手松懈了下来，脸埋到了汪东城的颈侧，“我只能是一个累赘吗……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因为看不到唐禹哲的脸，所以汪东城并不知道唐禹哲此刻的表情。然而在察觉到颈侧的湿润后，汪东城举起手僵在半空中。
　　“所以我才不想看到你那么拼命地做那些不适合你的事情……”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也变得苦涩了。
　　“什么是不适合我的事情，难道我出生的时候就规定了不可以做什么吗……”
　　“难道不是吗……就好像我出生就注定是一个被抛弃的私生子，而你是天生的少爷，所有人眼中的王子殿下。”
　　听闻汪东城的回答，唐禹哲抬起了头，“我的出生并不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
　　“我知道啊，”汪东城苦笑着，“所以我很痛恨有着这样身世的你，还是个男的，偏偏就让我遇到了……”
　　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良久的眼睛，唐禹哲终于伸手遮住了那道投向自己的视线，“……后悔了吗？”
　　“来不及了……”被遮住双眼的人开合着双唇。
　　“那就停止那些可笑的举动啊！听着汪东城！我是一个男人啊！我有自己的自尊，我会自己挣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不需要你那保护的态度！”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汪东城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天晚上你不是问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吗？”
　　“我只是——”唐禹哲不明白汪东城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那样的事情。
　　“你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的吧？其实从逃出来的那天开始，我就有着随时会结束的心理准备，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突然从哪里冒出一堆穿黑西装的人，把你带走……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的不安，快要疯掉了……”
　　“……”
　　“所以拼命给你最好的，有什么不对，对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这样有什么不对？”
　　沉默了一阵子，唐禹哲松开了按住汪东城视线的手，“……你从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心情……”
　　从地上瓟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唐禹哲转身走出了房间，不再看地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抱着这么绝望的心情。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
　　唐禹哲一直盲目地向前走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里的人家都躲在了家里尽享天伦之乐，空荡荡的村落间显得有点寂静。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抱着那样的心情和他一起逃出来的。
　　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变得那样的可笑了，那个人都把自己变得那么悲惨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资格。
　　这样的关系随时都会结束的，这样的觉悟应该早就有的。
　　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那样的珍贵了。
　　唐禹哲带着苦涩地扯起了嘴角，还是回去跟那个家伙和好吧。顺便用发的工资给汪东城买支新的药膏。
　　然而，唐禹哲没有做那些事的机会了。


☆、第九十七章　降临

　　唐禹哲拖着酸痛的双腿回到和汪东城共同居住的小木屋时，在看到屋前平地上停着的黑色轿车与及站在两旁的警卫后，身体不可抑制地僵了僵，然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转过身，打算逃离这个地方。
　　“禹哲！”
　　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唤硬生生地止住了唐禹哲的动作。
　　略微僵硬地回过头，那个人站在屋前的小灯下，昏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立体的五观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唐禹哲的身体依然保持着向前的趋势，像是要随时逃离这个地方一般。
　　“……回来吧。”灯光下的那个人向前走了一步，光影变化，阴影下的脸全都显露了出来，那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要……”唐禹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眉头堆起一个微小的褶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表情，像是在笑，却又带着无奈，“已经逃不掉了。”
　　已经逃不掉了……吗。
　　跟在汪东城的身后，步入小木屋，坐在饭桌木椅上的那个人，却在唐禹哲的意料之外。
　　呢喃了阵，干燥的喉咙挤出两个单音字，“父亲……”
　　坐在木椅上的那个人正了正身，微微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脸上竟带上了浅浅的笑，那样的笑却似乎没有达到眼中。
　　“好久没见了。”
　　这样的话并非客套，除去唐禹哲离家的这段时间，唐父长年在外国工作，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我先出去——”
　　唐父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打断汪东城的话，“不用，你也一起听吧。”
　　唐禹哲看了看在墙边站着的汪东城，不安地问，“为什么是您……母亲她……”父亲主外，母亲主内，这样的格局也存在于唐家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能不管吗？”挑了挑眉，唐父意有所指，叹了口气，换上带着歉意的表情，“我也知道我忽略了你。”
　　面对唐父带着歉意的表情，唐禹哲诧异地稍抬起头。
　　“把家里所有的事丢给你母亲，结果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唐父看了看角落里的汪东城。
　　“母亲她……”父亲这样的态度让唐禹哲疑惑了，变得有点无措。
　　一年不见几次面的父亲，留在记忆里的只有那优雅而威严的神情，已经准备好的所有的对策，却因为那与记忆中不同的态度而不知所措。
　　“她来不了。”提起妻子，虽然唐父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但额头间的褶皱还是涉露出对妻子的担心和对儿子的责备。
　　“来不了……”唐禹哲把那个词含在嘴里咀嚼了几遍。
　　唐禹哲低着头，所以看不到汪东城因为他脸上的表情而暗了暗的双眼。


☆、第九十八章　孤立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出现在这里。”顿了顿，唐父接着说，“即使你母亲对你的要求过于严格，但用这样的方法来反抗，你觉得合适吗？”
　　“那只能算是要求严格吗？我可是一直被当作木偶一样摆布……”
　　没有任何的自由，按照规定的方式微笑，不能使用左手，被要求做一切那个人所要求的事情，只是当作唐家的继承人这样的身份而生存着。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唐父略微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果然做得有点太过了吗……”
　　“什么……”
　　重新抬起头，唐父却是对着角落里的汪东城，“说起来，她和你还有点像呢。”
　　汪东城和唐禹哲都因为唐父的说法而愣了愣。
　　把视线转向唐禹哲，“你不知道吧，你母亲她是私生女的事情。”
　　这样的认知对唐禹哲的冲击性太大了，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唐父的脸庞，却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没见过自己外祖父外祖母，而母亲也从来没有提起。他只以为是他们都去世了。然而，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自然。就算是去世了，也会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事实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明明那个人比任何都注重门第。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要求着自己做那样的事情，他不明白。
　　“愈是得不到的，愈是渴望，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吧。所以她才会这样严格要求你，而你身上有她所没有的一切。”唐父在唐禹哲的错愕中做了总结。
　　“说起来，还和令尊有点渊源呢。”唐父看了看汪东城，在看到后者愕然的表情后，才接着说，“那时候她可是喜欢着那个家伙哦，可是私生女的身份却不被他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祖父母——所接受。谁知道这么多年后，又轮到他的儿子……”最后的那几句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好了，”拍了拍手，唐父把视线锁定在唐禹哲的脸上，“你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反抗我们吗？”
　　“不是为了反抗……”
　　“难道你想说这样的感情是真实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唐父勾起了嘴角，“你怎么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种冲动？”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从小我们对你的要求过高，你和其他人的生长历程有所不同，所以你会把感情的种类混淆，甚至只是因为对方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就觉得他是独一无二的——”
　　迫不及待地打断唐父的话，唐禹哲摇着头，“不是！我可以区分出感情的种类！友情就是友情……他是特别的……”对谢和弦是友情，他可以区分得很清楚……而汪东城是特别的……
　　虽是反驳着，然而唐禹哲却动摇了。
　　“你的人生过了四分之一都不到，在以后的人生里，你怎么知道不会遇到一个更特别的人？这样的冲动，不是太幼稚了吗？”唐父是那样的平静，似乎没有任何强加的意思。
　　“我……”张了张嘴，却搜寻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词汇，唐禹哲抬起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墙角的那个人。
　　然而。
　　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唐禹哲等待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希望那个人可以说出点什么东西，词不达意的，没有任何逻辑、任何说服力的话也好。
　　然而，什么也没有，就像被孤立了开来一般。
　　为什么不说点什么。
　　心里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安静

　　抬手看了看手表，唐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本是不应该让你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
　　父亲的意思当然不是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她到底怎么了？”
　　正在整理衣服的唐父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唐禹哲，“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发麻，唐禹哲微微移开视线，硬是挤出冷笑，“……想要骗我回去吗？”
　　“我要把你带回去，有的是办法。虽然这次是花了一点时间。”唐父加了一个但书，“但是你确定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铸成无法挽救的错误吗？”说着眼睛扫过书架旁的汪东城。
　　“……”唐禹哲没有着位点的视线在空气中漂浮着，不经意间和汪东城的重合在一起。
　　汪东城的眼神里没有透露出任何的信息，这是唐禹哲唯一感受到的。
　　“这个给你。”唐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递给唐禹哲，“不论你回不回家，但总得和家里保持联系。”
　　接过那个黑色物体，唐禹哲愣了愣，然而唐父已经步出小屋。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是车辆逐渐远离的声音。
　　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手心渗出的汗也给紧握着的手机染上了一层湿气。
　　竟然……没有被带回去。
　　在看到那辆停在门口的车后，唐禹哲就有着被强行带回去的心理准备。然而，没有。
　　抬起头，对上那双依然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喂……”
　　为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本打算这么问，却因为喉咙过于干涩而一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时对面却响起了不大的声音，“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你回去吧。你回去吧。你回去吧。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这是……对面这个人说出口的话吗？
　　像是要确认一般，唐禹哲下意识地按上左侧的耳朵。
　　然而那个人却像是确定他的想法的一般，那薄唇开合着，吐出那钢铁一般生硬五个字，“你回去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想回去的吧？”像是说着事不关己的事般，汪东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说过！”像是要撕掉什么有形的东西一般，唐禹哲激动地挥动着双臂。
　　“可是你的表情是这样说的。”那张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唐禹哲竟一时反驳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没有办法不管她吧……”
　　“我……”
　　“我不想你后悔……更何况我们太过天真了……很多现实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只是一味地向前冲……”
　　“……那样有什么不对？只要肯走……总有走得通的一天……”
　　那个人摇了摇头，“不，也许没有走通的一天。我们没有考虑过未来会怎么样——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会做什么样的工作，我们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这些都没有想过。”
　　“……现在这样就很好啊。”像是要说服对方一般，唐禹哲向着汪东城伸出了双手。
　　那个人依然摇头，唐禹哲突然很想上前按住那颗否定着自己的脑袋。
　　“总有一天会厌倦的，你会厌倦过这样的生活，而我，也会厌倦那样拼命地工作。所以——”
　　像是宣判般，“你回去吧。”


☆、第一百章　结束

　　黑暗中，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就像平静的湖中突然投入一块小石，那涟漪扩大，扩大，慢慢地扩大，最后整个湖面汹涌了起来。
　　然后，那个人背转过身。像是预演过一般，唐禹哲立刻追了上去，想要拉住那个逐渐远离的身影。
　　不要走。
　　明明想这样说的，但奇怪的是唐禹哲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为什么说不出话……对了……
　　睁开眼，昏暗的卧室内只从那拉得密实的窗帘中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
　　自床上坐起来，借着外面进来的光，唐禹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咕噜，咕噜。因为安静，喝水那样细微的声音也变得异常的清晰。
　　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