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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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看火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能算是帮忙吧。
齐誩看着眼前煤气炉上跳跃的蓝色火焰,以及上面沸腾前不住冒泡的一锅清水,哑然看向沈雁。沈雁没有与他对视,眼眉低着,把砧板上的花椰菜一簇簇切片:“这样就好了。”
“我还可以做点别的。”齐誩坚持。
自从他踏进厨房,总共就做了三件事:淘米,煮饭,看火,全都是不费什么力气,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
而沈雁自己连转身的闲暇都没有,刀落声不断,案台上不仅摆出蔬菜、鸡蛋、豆腐等等健康食品,还有半斤瘦肉添点荤味,另准备两颗鱼头一会儿熬汤。他衣袖半挽,从清洗到切菜再到调料腌制,样样做得纯熟,神情好比上了手术台似的专心致志。齐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隙可以插话。
大概是他的声音非一般的严肃,沈雁暂停片刻,顿了顿,在碗里敲下几个鸡蛋,然后递给他一双筷子。
“那,你来打鸡蛋吧。”这就是他所谓的实质性工作。
“沈雁,”齐誩头一次感到左臂上吊着的石膏如此沉重,那重量直压到心里去,“我真的想帮忙,真的。”
“你已经在帮忙了。”沈雁神态平静,并没有敷衍的意思。他切菜的动作稍稍放缓,下面这句话在砧板一下接一下的响动中哑着声音说出来,“而且……你愿意过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炉火跳了一下。
炉上的那锅水此时达到沸点,从锅底浮上来的气泡冲破水面,开始炸开大朵水花。
那种声音像极了此时齐誩内心的写照——表面上一直沉寂着,却不断升温,逐渐动摇,最后埋藏在里面的感情一点点抑制不住上涌,炸裂。
他脸颊有些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锅里冒出来的大团蒸气掩盖了他身体上的细微抖动。
看来自己抽出手的动作,他是在意的。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沈雁这样的人极其谨慎,很容易注意到别人举止中的暗示,并作出调整。自己在明知道他曾经患过言语障碍症的情况下,还做出这么伤人的反应,无异于雪上加霜。明明陪着自己走过风雨,而现在却因为过门吃饭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说“知足”。
好几次了。总是接受着他的关怀,到头来反而狠狠推开。
没有比这个更卑鄙的行为了——
他低下眼,碗里的鸡蛋水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在晃,原来是手上的筷子颤得太厉害。负罪感压着声带,使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其实我很高兴,因为邀请我的是你。”
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用力,重复道。
“因为是你,我才会那么高兴。”
这时,他听到砧板上的刀落声停了。
沈雁沉沉叹了一口气,听不出他到底是解脱还是纠结得更深:“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那是他们对话中止的地方。
我完全没有这样想过——齐誩其实很想这么回答。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复,是因为他想开口反驳的时候,现自己迄今为止的许多行为根本无法为此提供论据,甚至有反效果。于是只能无助地站着。
站到饭菜齐全,炉火熄灭,他终于慢慢走出厨房。
围着同一张真正的家庭饭桌吃饭,是一件很寻常,他却很多年没有做过的事。
外面的单位应酬,私下的朋友聚餐感觉都不一样。知道面前摆放的热腾腾的饭菜是某个人为了自己所做的,那是一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而最后一次经历这种情景,还是在他离家出走之前。
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齐誩都忘记了。
因为太久没有人提醒过他这种感觉,直到今天,直到遇见桌子对面的那个人。
“吃饭吧。”
沈雁似乎没有继续之前话题的意思。齐誩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低声道了谢,在饭桌前坐下。
他们才两个人,桌子上却放了五菜一汤,蒜蓉花椰菜,蛋花豆腐羹,木耳冬菇,水煮肉片,以及酸笋鱼头汤……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可每一道都搭配得色香味俱全,令他生病状态下一直提不起来的胃口也有所好转。
沈雁给他盛了一碗刚刚起锅的白米饭,放在他面前,替他搁上筷子。
齐誩这些年除了在外面下馆子,几乎没有看见这么多菜摆在他面前的机会。何况这是在私底下,沈雁亲手做的。
他连筷子都舍不得动:“……你的手艺真好。”
沈雁见他什么都还没试,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但是很淡:“你还没吃怎么知道?”
“光看就知道很好吃。”齐誩如实回答。
他忽然想起那个陪伴病床上的自己度过好几天的医院盒饭——沙砾一样硬邦邦的米饭,咸过头的苦麦菜,没味道的鸡蛋,还有唯一勉强值得夸奖的香煎豆腐,苦笑道:“当初手术过后那几天,我一个人住院,又没有人送饭,就每天跑到医院食堂买盒饭。那个盒饭正好相反,光看就知道很难吃。”
可是,至少他最难熬的时候有这个盒饭与他作伴,没死在病床上。
沈雁这时候忽然开口:“你瘦了很多,比起车祸前那时候。”
齐誩一怔,恍恍惚惚抬起头看向他。
隔着桌上热气袅袅的饭菜,坐在对面的男人神情肃穆,眉宇微蹙,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脸上,低声说:“虽然之前聊天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你可能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不过真正重新和你见面,才真的吓一跳。”
齐誩闻言,下意识抬手掩着半边脸颊,艰涩地问:“我已经瘦到会让人吓一跳的地步了?”
自己这半个月掉了不知道多少斤,没有具体称过,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说,一定是消瘦了不少。但愿没有让沈雁觉得不堪入目。
“不是单单指体型变化,是整个人的气色。”沈雁缓缓道。
他对齐誩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为了虐猫事件后续报道在医院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齐誩虽然有时看上去会疲倦,不过整个人的精神气还在,经常笑容满面,很客气地向每个人打招呼。像清晨的一缕阳光,虽然不如正午的阳光烈,但是质地又轻又暖,看了很舒服。
不是现在这样。
不是他在雨伞下看见的那样,一个人站在墙角,手上绑着厚厚的石膏,身形伶仃,脸色像雨水中的城市那般晦暗。
“气色当然不会好,毕竟都骨折了。”齐誩笑着摇了摇头,笑得有点勉强。
任何病人气色都不会好。
沈雁跟着轻轻摇头,但没有笑:“你明明可以对自己更好些。”
齐誩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更好,更好的概念太模糊了,对于他目前的生活状况而言也不现实。于是他开始自己最擅长的苦中作乐:“我是因公受伤,单位给我放一个月的假,我就好好在家养病,比起平时东奔西走、吃睡都不规律的日子比起来已经好多了。要摆脱这样的生活只能把工作换掉。”
沈雁依然没有笑:“我知道记者平时很辛苦,但我不是要你换工作。”
原来……他不是指这个吗。
齐誩怔怔然望着他:“那你指什么?”
沈雁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他自己面前的碗筷,抬起手,手指侧面轻轻抵住嘴唇上方。似乎想说什么,又迟迟未能出口。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找一个人照顾你。”
30【第三十章】
眼前的黑桃木桌上;一碟碟浓香四溢的家常小菜冒着热气。
碗里的白米饭也是。米粒圆润;饱满结实;一颗颗簇拥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
久违的家的感觉。
久违的,被体贴的感觉——
然后,桌子对面的那个男人对他说:他应该找一个人照顾自己。
如果这些都不算是照顾,那什么叫作照顾?
如果……眼前的人都不是那个人,那谁才是那个人?
饭桌上悬着的一只白色吊灯出淡淡的暖光,投落桌面,黑色的木质折射出微白的光晕,把桌子两端的人轻轻圈到一起。
老旧的壁钟在墙上嘀嗒嘀嗒地响着;计算静寂在他们之间延续的时间。
时间有点长;没有任何人说话。
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答,沈雁低下的眼重新慢慢抬起来,看向齐誩。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齐誩手上还握着筷子,筷子尖碰到了碗里香喷喷的米饭。
只是放着,没有动筷。
他的手长时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米饭上面却有东西滴下来。一颗,两颗,更多。完全没有出声响,只是缓缓滑落他的脸颊,悄然渗入雪白的米粒中。
屋檐下的雨水似乎默契地与他同步,接二连三敲打窗台。
室内温暖,窗玻璃上蒙了一层又细又密的雾珠,涂上了灯盏出来的薄薄的光。
齐誩的眼睛低着看碗,看到自己眼中的东西一颗接一颗掉落,那一瞬间也有闪光,接着倏地消失在蓬松柔软的饭米之间。于是他的手指有了动作,用筷子夹起其中一团,慢慢送进自己口中。
果然很香,很甜。
尽管自己在里面加入了少许苦味,但是软绵绵的温热口感压过了一切。
跟那天在病房里吃到的米饭完全不一样——很幸福的味道。原以为遥不可及,然而现在,确确实实在嘴里嚼着,吃着。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把那个人吓到了,不过并不想掩饰。因为无从掩饰。
眼里滚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受他控制,擦拭也没用,只能大口大口吞咽碗里的饭,任由那两道清淡的痕迹留在脸上。每每风干,又会再次被冲开。
“很好吃。”
齐誩动作很慢,手一直抖,却仍坚持着把饭送入口中。
接着,夹起了一点菜送饭。
“很好吃。”同样的话,同样细嚼慢咽。
“齐誩……”不远的对面,终于响起沈雁微微沙哑的声音。
“我没事。”齐誩让自己笑了一下。
不知道笑容最终有没有成型,但是这并不重要。眼泪一直止不住,这辈子中最狼狈的时刻之一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却不感到羞愧,心里已经被那些饱满的米粒填得满满的,没有余地留给别的情绪。
“我没事。”又重复一遍。肩膀上的颤抖却渐渐剧烈,他低声抽噎,还竭力去忍住。
他不想让沈雁觉得太尴尬。
他不想让沈雁担心——因为他这个样子并非出于痛苦,而是被那句话触动了心底最软弱的角落,一时感情满溢,溢出眼睛罢了。
可惜哽咽的声音还是越来越清晰,于一片寂静中,响一下,又一下。
窗外的风雨沉淀下来,声声相伴。
这时,沈雁轻轻从座位上站起身,好半天才说出六个字:“我,下楼去取信。”
齐誩不做声,点了点头。
沈雁原地不动站了片刻,终于离开饭桌,从齐誩身边慢慢走过,打开屋门出去。
耳畔响起大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之后,房子里完全沉寂下来,留出空白让齐誩能够好好梳理一下心情。
沈雁离开后,齐誩稍稍抬起自己一直低垂的脸,这才放下木筷,用衣袖简单地擦了两下眼睛,一面低喘一面局促地吸了吸鼻子,胸膛的起伏总算一点点缓和下来。他很感激沈雁给他可以独处的时间。
低头一看,刚才那一阵子功夫自己居然已经吃掉了半碗饭。
目光随后越过桌面,看向摆在沈雁面前的饭菜——全部纹丝未动。自己这个客人做得真不地道,比主人吃得还快。齐誩微微红的眼角不禁朝下一弯,挂上一记很淡的笑容。
他又坐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到水龙头下舀水洗了一把脸,把余下的痕迹全部冲净。
刚刚把水珠抹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短信。
信人一栏写着一个“雁”字。最初他输入的是“雁北向”,知道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以后,曾经想改成“沈雁”,不过最后只保留了两个名字所共有的那个字。
这条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再叫我上楼。】
真的……很体贴。
齐誩眼底微微一烫,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疼痛感。为了更彻底地收拾心情,他简单地作出回复:【还要再等一下。】
送之后,沈雁许久不见回应。
隔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齐誩正眺望着窗外一点一滴划下的秋雨出神,忽然手机又“嘀”的一声。沈雁的第二条短信传了过来:【我不上楼,不过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齐誩看到这里,没有回短信,直接动手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平复,他的声音已经稳定,不再哽咽。甚至还有桌上饭菜传递出来的那种涓涓暖流,“你在哪儿?”
“就在楼下,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地方。”
沈雁此时的位置应该离屋檐很近。因为背景里的雨声很清晰,清脆悦耳。
齐誩闻言,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朝一楼的楼道口望去。
沈雁果然在那儿,一个人倚着墙,默默地站在屋檐底下等候。从他这个角度和距离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肢体动作,如果不是玻璃上蒙着一层雾,可能连表情都能看清楚。
不过齐誩没有动手去擦。
这样也不错,可以看见却不必看清。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更专注于他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吧?”齐誩歉意式地笑笑。
“不……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沈雁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其实我自己被吓着了。”齐誩找了一个舒适的站姿,同样背靠墙壁,头倚住了窗,侧脸去看楼下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人,“很突然地,自然而然就变成那样。一点前兆都没有,我压都压不住。”
沈雁低声说:“不用压住,顺其自然最好。”
齐誩“嗯”了一声。两个人像昔日聊天时那样小小地保持了一段时间安静,让雨声来填补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