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作者:召耳-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餐食去了大半,李弄璋将刀叉一搁,朝着面前人扫一眼,忽然说一句:“顾律师已经结婚了?”“是的。”顾撷之闻言紧一紧指上的戒指,不多说,静等着下文。“冒昧问一句,结婚的对象是。。。?”“我父亲的生意伙伴的女儿。”“还和沛青有联系么?”这问题问得并不刁钻,但在顾撷之听来就多了弦外之音,不禁开始揣度李弄璋知道多少,甚至开始怀疑他这次投标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食物入了肚,四肢回暖,免去了顾撷之的慌乱,渐渐地,似乎也能一步步逼回去。
“很久没有联系了。李老板你是要找他?”“不是。只是想起了就问一问。”“李老板有话不妨直说。”顾撷之喝了柠檬水清口,一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没有什么话。”李弄璋笑着摇摇头,可脸上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那就由我说吧。李老板不在的时间里,阿青和我在一起。我很喜欢他,我们同居了两年。”顾撷之还是学不会这深厚城府,干脆就摊上台面来讲,到底是年轻气盛,能将喜欢两个字说得理直气壮。提到陈沛青,眉眼又软和下来,柳条般细软易折。
李弄璋愣一愣,他只是平铺直叙地在说话,却能捕捉到零星的渗透入骨的情意,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我因为家人的缘故,所以和他分手,与妻子结婚。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再提到这个,更加坦然,还有依依不舍,却没了哭天抢地似的万般执着。
李弄璋不做声,灼灼地看他一眼,更加沉寂。干脆挥手结了账,只身走了。顾撷之独自坐着,蓦地就想发笑,两个人,明明都与陈沛青毫无瓜葛了,却还是要在这里较劲,就算能争出个输赢又能怎么样,他又沾不上一星半点。若真要说能有个瓜葛,倒是在李弄璋与陈沛青之间才有些可能。一颗心正笔直地往下坠跌,却被小绸一个电话给救了起来。她和颜悦色地询问起了晚上的菜谱,顾撷之觉得胸口暖一暖,认真地说了几个名字,小绸记了几笔,末了还催他早些回来,言语间有熟练的娇嗔。之前避之不及的生活现在却成了他的中流砥柱,忽然就觉得自己软弱难堪,开头还是小绸依附他,可渐渐就成了彼此携手,甚至打算要一个孩子。想到这里,脑里那张陈沛青的脸忽然就成了镜花水月,还有着美好的样貌,可真真的淡了下去。
这次招标会之后,顾撷之以为再也遇不着李弄璋,可哪里知道,处处都有他。他似乎偏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硬生生地抢走了好几笔生意。起先,顾撷之还以为他是因为陈沛青的事情故意刁难,可立马就明白,李弄璋哪里有这样眦睚必报,他就是要与自己争夺这个市场,他就是要将自己挤出去。顿时气血上涌,加班加点,不眠不休地制定对策,就是要与他打一场硬仗。
☆、二十五
这里的两人正斗得不可开交,陈沛青并不知情。他仍旧是戏痴的本性,虽然与那些声名显赫的演员总是差上一两步,但总归是不温不火地有了起色,扎实稳当,不是每场都身担要角,可好歹也是能与前辈对上一两场戏的人了,逐渐就小有名气,他又为人谦和,即便被人认出来,反倒像是受到了惊吓。时间一长,就有上了年纪的票友拉着他聊天,都是大爷大妈辈的,话说得碎又稠,总是绕不开柴米油盐,婚丧嫁娶,一来二去就有人要与他做媒了,这家的女儿,那家的外甥女,似乎都看准了这眉清目秀的小伙是个品行端正的人,也无非就是凭借着积年累月的处世经验还有那相由心生的古板套路。
陈沛青当然不会做什么让步,开始还费心推诿几句,最后被弄烦了,干脆就一口回绝,大爷大妈哪里会往那处想,还以为是陈沛青要先立业再成家,顿时觉得这小伙更加出色,热情不减反增。还好正遇到陈沛青随团去北京参加戏曲比赛,这才被饶过了。在北京消磨了一个月,等比赛结束了,又连着天津河北各处玩耍了一遍,乐不思蜀,散尽了心,见过了世面,所及之处也不再是一个杭州一方戏台,于是竟凭空有了宽宏开通的胸怀。哪里没有那两人。明明遍地都有那两人。
等再回到杭州,参赛成绩也跟着下来,势如破竹地拿了第一,团长一高兴,就又大手一挥,放了半个月的假。这下反倒让陈沛青无所事事了,在京津冀转的一圈,让他玩得厌了,又被掏空了钱包,于是只好安分守己地在家里赖着,与那沙发墙壁面对面,觉得人都钝了,可越是钝了就越想盘踞在这斗室里,窗外那还未偃旗息鼓的爽朗秋日恍若另一个境地的万千世界,他头发凌乱,穿一条没了弹性的运动裤,抱着分享装的大袋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没坐上一会儿,就被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伏倒。
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他人不动,探出一只手勾过来听筒,混沌地答应一句。
“阿青。”顾撷之的声音让他立马坐起,清了清嗓子,奇离古怪地不愿露出半点颓唐。
“怎么了?”另一头的声音轻松和悦,陈沛青几乎能够断定,这只是次坦荡的叙旧。
“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就想顺便和小绸一起过来看看你。”原来已经是可以大方说出小绸的名字的程度了,再无二心,被驯服妥帖了。
“好的。”陈沛青没有扭捏,直接应承下来。略停一停,分辨一会儿,心里似乎也不再有忿忿不平的地方,甚至有了期许已久的欣慰,原来两个人都一并走出来了。
“现在过来么?”“是的。不方便么?”“也不是。你们慢慢来,我稍微整理一下。”“好。”
将听筒摆回去,陈沛青起身进屋冲了一个澡,换上了合体的衣服,又将桌面整理了,脏衣服送进了洗衣机,再将地面拖洗一遍,一个人生活久了,手脚利落熟练。并没有斗气的成分,只是全心全意地要招待一位旧友,以及他的妻子。
刚将衣服搭上晾衣绳,门铃就合适地响起。陈沛青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快步出去迎接。两人挽着手站在门外,陈沛青先略过小绸与顾撷之对望一眼,算是打过一声招呼,对方都很好,毫无颓色,意气风发,心里就定了。总归是在一起过的人,要是真的正模正样地说一句你好反倒像是心怀鬼胎。几月不见,还是两道浓眉与一双中间圆两头尖的杏核眼,面貌发型装扮都未改动,但是有了拿捏住了的气势,是要应对手下百位员工的人,时间长了就再也懈怠不开。接着再照顾小绸。“你好。”陈沛青颔首微笑,这笑是从戏台上沿袭下来的,周全得体,亲热又不轻亵,又是露在一张端正的脸上。小绸像是被迷了眼,但飞快地反应过来,脸一红,对着陈沛青回笑,又谈吐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再伸手与他握一握。
陈沛青将他们请进来,小绸忽然拿出一只硬纸袋,里面是两盒奶油曲奇和一罐黑巧克力,说是礼物。她自小就是养尊处优,对于场面上的事情总有一派天真,自己喜欢吃甜食,就以为别人也不会讨厌,又想是顾撷之的朋友,也没有多考虑,理直气壮地挑了自己爱吃的牌子送过来。不过,陈沛青还真的不讨厌,对她更是多增了好感。“要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果汁?”“果汁。”还真是个嗜甜患者。“水就可以了。”顾撷之在一旁添一句。陈沛青示意他们在客厅坐一会儿,接着就转身去厨房拿杯子。顾撷之替小绸打开了电视,抚了抚她的手,起身跟了过去。小绸知道他们有私话要谈,也没有半句抱怨,这时的女人家总是插不上话的,于是便聚精会神地寻起了有趣的频道。
“怎么了?”陈沛青侧脸问他,伸长了手臂从橱柜里拿出一盒果汁。
“我碰见李先生了。”顾撷之此时就不用装出生分的样子,熟门熟路地拿来一只杯子,从一旁的手提壶里倒来温水。
“哪里碰见的?”陈沛青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反倒觉得有趣,心平气和地应着。
“碰见过几次。但是。。。。。这李先生可真够厉害的,他又做起了生意,而且还和我杠上了。”
“杠上了?”“他开了药厂,我做的进口,他却是自产。价格比我便宜了一大截。”
“你这是要输?”话里有几分戏谑。“也不是。才不会输给他。”顾撷之喝一口水,像是闷一口烧酒。
“你就要和我说这个?”“差不多。也想顺便来看看你。还有,我和小绸打算要孩子了。”
“好事。”“你当真?”顾撷之故意这么问,陈沛青的真心他哪里看不出来。“为什么要说假话?”陈沛青笑,当真地瞪圆了一双乌珠似的眼睛。
“看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顾撷之将杯子一搁,两手张开就过来搂住他,坦坦荡荡,又抬手揉揉他的后颈。这下陈沛青是真的躲不开,也不想费心费劲去躲,一头扎进去,“真好。”
等两人再回到客厅,小绸早看厌了电视,坐得端端正正,翻着陈沛青码在茶几下的杂志。他将果汁旋开,放在她面前,顾撷之贴着她坐下,亲热地同坐一张双人沙发。陈沛青落单,坐在一旁的软凳上。电视里除了电视广告就是肥皂剧,也不怪她兴致缺缺,她见陈沛青过来,连忙拉住他盘问起来。在与顾撷之交往时还要揣着端着,可结婚后就露出了本性,讨人喜欢的活泼性格。她觉得自己似乎见过陈沛青,可以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知道他是越剧演员后,一股脑地将问题抛给他,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几乎就是个话篓子,嘴唇翻飞不停,将一瓶果汁喝得见了底,这才算尽兴,顾撷之见差不多了,拉起她就要走。小绸这才明白失态,脸又红一红,朝着陈沛青挥手告别,依在顾撷之的臂膀旁,是棵同根同脉,小而茁壮的树。
将两人送走,陈沛青将桌面收拾完了,就又坐下。想到顾撷之与他说的人,心里又复杂又赞叹。当时是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等他,可一转身就将他丢了,转投他人怀抱,过起了自己的正经日子,可这他人现在有了她人,自己又成了形单影只一个,想想就觉得是因果轮回。他也实在是聪明,刚出来就又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天生就是那块料子吧。越想就越漫无边际,从沙发上纵下来去抽屉里翻东西吃,杭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不可能就这么撞见。即使撞见,也有应对的方法,毕竟,他早就没了那时的一把执念与满腔热情。
作者有话要说:顾陈的线就这样收尾了。接下来的是李陈的纠缠不清。
☆、二十六
日子一路过到了年末,万物敛息,一阵积攒已久的雪粒子拉开了隆冬的幕帘。冬至那天顾撷之打来电话说小绸怀上了,气血旺盛的年轻人,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三人约在陈沛青的家里,坐在厚毛地毯上,并肩抵足吃了一顿汤圆,一是要作为庆祝,二来是为了消寒。可扭头就又要忙碌起来了,生灵是敛息了,可手上的演出却是一桩叠着一桩。顾撷之也是一样,三人吃饭聊天的空当都是电话不停。一年到了头的这几个月就像是个炮仗,引线烧到了尽头,就是要摧枯拉朽地炸开,将一年的酸甜苦辣都炸碎了,炸烂了,这才能收拾心情,再侍奉下一年。
这十天半个月,陈沛青尽跟着越剧团东跑西颠,江浙本来就是富庶的地方,有些虽说是农村,可实际上过得比城市人还要逍遥自在,于是就有村方陆陆续续地请他们过去搭台唱戏,快近年关,给乡民热闹热闹。这样的场面当然不用出动前辈,于是就落到了陈沛青这些后辈的身上,不过没了前辈压场也就意味着没了管束和牵绊,他们反倒能大展拳脚,平时要勉力才能唱上去的调门一下子就唱了个完满,武生更是人来疯似的满场打跳,满耳都是乡民抛给他们的雷动掌声,一时间更加意气风发,摇摇摆摆地要被捧上天去。
等一场唱毕了,一群人就开始收拾行当回家,上妆时没有桌椅板凳,都是坐在道具箱上,现在道具箱收了回去,没地可坐,只好坐进车里,没了镜子,用手机屏幕照着,挤一掌心的卸妆油,边胡闹着打嘴架,边将面皮上的油彩揉下来。车子只将他们送到剧场,一个个接连走下,掐肩揉腰,挥手各自散了。陈沛青将包挎着,还有半个小时地铁就要停了,他半跑半走地飞快行进,将领口束紧了,牢牢地护住了胸颈,手瑟缩进了袖子,又再揣进口袋里,低头眯眼,步履匆匆地朝着两个路口外的地铁站走。
正在高楼林立间,风闹得格外凶猛,像一匹来回踩踏的兽,忽得造来一阵水雾,蒙了一脸,再吹,脸快被凝住,像是凭空长出了一层硬痂,只能干眨眼。脸埋得愈下,只盯着脚尖的路,迎着这朔风而上,CBD区块早就成了空城,随意他来回冲撞。可还没真正走出去,雾就成了雨,原来早就静候着了。这一下,竟毫无江南的温婉,如同瓢泼,又还夹杂着冰雹,掷地有声。何止是要将这城市浇熄,简直是要把所有活物都一网打尽。陈沛青再也没法走了,冰粒又细又小,不停地刮着面颊,吸一口气就直往鼻子里钻,眼睛也被迷住了,只好往旁边一拐,钻进了这高楼大厦的屋檐。
外套面上吃尽了水,可也不敢脱了,里面只有件针织薄衫,自己图个轻便,只好原地跺脚取暖,可还是冻得鼻尖通红,嘴唇青紫,一会儿又点一支烟提神,这时才感到空落,翻尽了通讯录也找不到一个人来接应。风雨翻滚,嗡嗡隆隆,一时半会儿不见收势,又正专注着心思,自然无暇顾及到身后走来了一个人。
他笔直地走到陈沛青的身侧,伸手搭住他,他这才蓦地回头,吓了一惊,往后逃躲,连指间的烟都丢了,一脚踏破,做了滩黄水。可等看清了这半明半暗中的脸,却又忽得镇定住了,似乎早就将这场景预料了千百遍,即使这样狼狈的也都考虑周全过。一手擦去了发须上的水,还是冷,露出的笑像是段未被冻结完全的冰凌,“真巧。”声音瑟瑟的,露了怯一般。“还是没弄干净。”李弄璋拿出手帕,探去他颈侧的一点胭脂,泡了水,一擦就淡了,手帕上一片百感交集的红。“你怎么在这里?”陈沛青垂着眼皮,又慢慢抬起几寸,打量着他刮得清爽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