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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知秋作者:夏不安(完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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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世了,阿玫和阿焕长大了,邱老爷子的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
  当阿焕拿到省城一个重点大学的通知书时,老爷子一张老脸笑成了天竺牡丹,说句不中听的话,阿焕真害怕爷爷一个激动就撒手人寰。不过那张通知书,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邱爷爷和邱爸邱妈,而是阿玫。
  阿玫那时候读到大专的最后一年,还在找一份正式的工作。阿焕把通知书给她看时,她只是象征性的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恭喜啦”。
  她不可能真正的为他感到高兴,这一点自知之明阿焕还是有的。阿玫原本学习很好,一直是学校里的尖子生,是进军本地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的主力军,不料中考时她却以两分之差落了榜,好在差距不大,交个万儿八千的就能录取,最后不知怎么地她竟然去了另一所高中。为这事儿阿焕还质问过他妈,为什么不为阿玫交钱,阿英说“哪里不愿意交了,就算我不愿意,你爷爷也要出了这份子钱。是人家心气儿高,不要咱们的钱!”
  阿焕相信他妈的话,她虽然待阿玫不如待自己儿子般亲昵,但也始终是个做母亲的样子,只是呵护中带些客气罢了。阿玫与爸妈是不大亲近,她从来都只听爷爷的。可是那次升学她违背了爷爷的意愿,放弃了就读省重点高中的机会。
  阿焕的爸爸邱华愈常说,人生就像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解一道道选择题,你没有更改的权力,只能三思而后行。阿焕不知道阿玫会不会后悔她当初心高气傲的选择,总之她在另一个环境中没有发愤图强反而有些自暴自弃,最后勉强进了本市一所二本里的大专专业学旅游管理,好笑的是,这也是在他们爸爸托关系的情况下考入的,阿焕认为聪明如她不会不晓得,只恐怕她是早就磨平了当初的傲骨,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阿玫虽然是在家门口上学,却连周末都很少回家,只在某些特殊的节日或者实在拗不过爷爷的催促才肯回来露个脸吃顿饭,甚至连长假都常常看不见她人影,爷爷说阿玫的专业特殊,需要她天南海北的跑,阿英总是撇撇嘴说阿玫也就能唬住老爷子。
  高考过后阿焕先查到分数,后来他爸又打电话咨询了校方被告知已确定录取,也就是差一张书面通知了。八月初班主任打电话说通知书到学校了让阿焕去领,他就是在领回它的路上碰到的阿玫。
  阿玫梳着高高的马尾,额头光洁发亮,一身清凉的夏装,吊带加热裤袒露着瘦削的肩膀和白花花的双腿。他疾步走近时才发现她正在和人讲电话,看到是阿焕,又对着手机笑骂了两句才收了线。
  她把手机在阿焕眼前晃了晃问:“好看吗?”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到:“花了我快两千呢!”
  阿焕看着那款再熟悉不过的手机缄默不语,就在上个月邱爸刚买给阿焕作为升学的奖励,此刻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阿焕裤口袋里。想到阿玫已经好久没和家里联系一定还不知道他考上大学的事,于是他打开信封将通知书递给她,说:“姐,我考上省城大学了。”
  阿玫接过它,单瞄了两眼封面封底,连打开的意思都没有就又递回在阿焕冒汗的手心,“恭喜啦!”,她没有言不由衷,语气只是淡的让他深切地感受不到她的在乎。
  于是阿焕又默默地将通知书塞进信封,就在那个时候口袋中的手机发出愉悦的响声,他不好意思拿出来接,只把手探进口袋摸索着按了挂机键。阿玫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你也有手机了啊,那我给你留个号,有事打给我。”阿玫的作风永远比阿焕来的大方。
  “嗯!”当阿焕一时大意从口袋里掏出和阿玫一模一样的手机时,她挑了挑她细长的眉毛,“呦,咱爸还真舍得出血。”无言以对,阿焕干笑着,输入了阿玫的号码后又天真地说:“挑了好久的机型呢,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多余的话自然换来阿玫的不屑,人家的手机也许是人家打工赚来的,他的算什么,再说他身为家中堂堂男儿反不如他姐一女孩子活的独立,真是汗颜汗脚。
  阿焕急于撇开尴尬,问阿玫要不要回家看看,爷爷整天念叨着她,阿玫说等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吧,不然她又要被数落,说罢她朝他皱了皱鼻子,很是可爱。阿焕很早就意识到,将来找老婆可不要像阿玫,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勾人魂魄。
  阿焕再见到阿玫是在八月中旬,没想到会这么快,照往常个把月见不到她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更没想到的是,是一向特立独行不问家事的阿玫,先打来的电话。

  四

  阿焕记得那天,他出了家门没过多久就拦到一辆的士,记得司机师傅从为国足于世界杯三战三负一直遗憾到祖国至今不能统一,记得那家在一年之后被强制拆迁的饭店的名字,还记得它那晚的生意有多么红火。他穿过一张张觥筹交错的餐桌,走上二楼,走到名为“秋实”的包房,那里已然是一片杯盘狼藉的景色了。
  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圈,划拳行令的、巧笑倩兮的、谈笑风生的、烂醉如泥的,全无阿玫的靓丽身影,阿焕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问,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下,他扭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形掠过他的额头,在走廊灯光的辉映下,阿焕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英俊的面容倒映在自己有些仓惶的脸上。
  “请问……找谁?”友好的口吻,声音特瓷实。
  “哦,我找我姐姐。”阿焕受不了这男人周身散发的强气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姐是……?”
  “邱焕玫。”
  “哦,阿玫啊。”对方好心地指指走廊尽头,“洗手间。”
  “谢啦!”阿焕道了谢,一溜小跑奔至洗手间中厅,又进退不能,方才一激动便忘了女卫又不是他这种带把儿的可以来去自如的地儿,尴尬间只好信步返回“秋实”。那男生还杵在门口,手里拿着包烟,微笑地看向他,“抽吗?”男生夹出两支,一支递给阿焕,阿焕摆摆手说:“谢谢,我不会。”
  “是吗。”男生把两支烟重新装回盒子塞进裤口袋,然后双手轻轻在指间交错。
  “没关系,你抽呀?”看到对方这么做,阿焕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晓得烟瘾上来若不就上两口,那胸口可是憋屈的相当难受,邱老爷子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没事。”男生摆摆手,身形一动,短袖衬衣里就飘出一股酒酿的香气,阿焕被这味道闹的心慌,他一路汗流浃背现下自然口渴难耐,于是他下意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周围的空气似乎也令人发指地燥热起来,更何况那男生就这么靠在门边大咧咧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焕装作不在意地望着走廊深处,心里只盼着阿玫赶快出来。不过还没等到阿玫现身,那男生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走,进去坐会儿。”
  “不了吧,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就成。”
  “进去吧,你姐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我给你拿点儿喝的。”说话间,男生就轻抚着阿焕的肩膀半推半搡把他让进了包间。
  “哎哎哎,这谁呀?”有个短发女生嚷嚷着,“陆哥哥哪淘来的小相公快给介绍下!”
  “你瞎扯什么!”声调里半是严肃又半带戏谑,“这是阿玫的弟弟。”
  阿焕正想说自我介绍下,忽然两只冰凉手臂就缠上脖颈,活生生把他吓个半死,还以为是身后那男生所为,想挣脱又一时不能,稍稍侧了头,看见是阿玫不免更觉惊悚。打他上了学,阿玫就再没和他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了。
  阿玫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特别是那双眼睛,让人看不出来是化了浓妆还是被酒精上了色。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阿焕身上,开心地叫道:“嘿,向各位隆重介绍,这位可是我最宝贝儿的亲弟弟阿焕!怎么样,帅的你们几个爷们儿都想自尽了吧?”
  一个醉意盎然的男生打着酒嗝说:“帅是帅,可是长得不像你啊,你是不是又母性大发在哪儿乱认的?”“放你的屁!”阿玫立刻嚷嚷到:“喝瞎了你那双狗眼!”
  阿焕听到她说自己是她是最宝贝儿的弟弟时,他真想问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要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是越长大越不招她待见的。
  阿玫在大家的起哄中又连喝了几杯劝都劝不住,替她喝了她还自甘自愿地补杯,不一会儿就又被一漂亮姐姐架去了洗手间。
  “别担心,你姐姐高兴着呢。”
  “什么?”
  “我说,你姐姐是高兴成这样的。”那“陆哥哥”拿了一罐啤酒递给阿焕。
  阿焕接过啤酒,等着对方解释方才的话,男生也转过头来看着阿焕,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也许是黑白分明的缘故。有一瞬间,一个念头划过,阿焕猜他也许是阿玫的男朋友,虽然男生的英俊不似阿玫房间贴着的金城武抑或莱昂纳多之流,但感觉上却和魅力四射的阿玫意外的搭调。特别是他那个有着“美人坑”的欧式下巴,长在他脸上真是阳光中添了几分俊朗,然而又似多了些怠慢。
  男生似乎也很钟意自己的特别之处,手指不经意地就会去抚摸那个小而动人的沟痕,“怎么?你不知道你姐为什么高兴?”见阿焕摇摇头,他挑高了他那道浓眉,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阿玫要当导游了啊,还是英文导游。”“啊?”阿焕几乎被这令人惊讶的消息也给劈成双下巴。
  “干嘛这么吃惊?”男生伸出食指极其自然地抬了抬阿焕因张嘴而延长的下颌,“阿玫为这一天可是准备好久了。”阿焕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下巴别过脸去,不知如何开口,怎么告诉他阿玫同他们家复杂的关系、她的自立与她的疏远,不过难道阿玫都不曾和他提起家事吗,看来他们也并非多么要好的朋友。
  “我太高兴了嘛!”阿焕笑着说,“我姐可能是想给家里一个惊喜。”
  “嗯,也是。”男生又问:“你叫邱焕……焕?”
  刹那阿焕就在心中吐血了,他怎么想出来的名字,“邱焕玥,‘玥’是王字旁右边一个月亮的月。”
  “哦,那你应该叫‘阿玥’的么,像阿玫一样。”男生笑着说:“我叫陆凡,陆地的陆,平凡的凡。”陆凡说他是阿玫的初中同学,他们平时一直保持着联系,今天朋友小聚还是他把阿玫叫来的,没想到意外获知阿玫通过了考试并签了一家挺有影响力的旅行社。
  “那你算是我学长了,咱们一个母校的。”
  “你也是‘和平’的?”
  “嗯。”
  “没见过你这么一小帅哥啊?”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一大帅哥啊。”其实阿焕心想,别说我们不是一届的,就算他见过他也不会记得,那时的阿焕还没长开,外号是八零后都曾喜爱过的一种干脆面——“小浣熊”,又胖又矮,跟在阿玫身后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
  “哦,你没听说过我倒是挺意外的,不过我高中是在省城上的,咱们正好错过了。听你姐说你毕业了?”
  “今年刚毕业。”阿焕告诉男生自己考上了省城大学,男生点点头问他报的什么专业,他说电子商务,男生摸着下巴笑而不语。
  那个晚上的聚餐结束后,是陆凡帮邱家姐弟叫来的的士,阿焕进了的士向陆凡道谢,陆凡摆摆手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眨了眨眼,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焕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人怎么喝多了就乱放电呢。低头再看看醉意朦胧的阿玫,这秋波敢情是送给阿玫的,于是阿焕也大方地向陆凡郑重地点点头,意思是你对我姐的心思我都明白,放心吧!
  出租车疾驰上路,留下陆凡一脸的茫然。
  到了邱家门口,阿焕摇醒阿玫,阿玫瞥了一眼窗外冷冷地说:“你回家吧。”
  阿焕瞪大眼睛看着阿玫,阿玫已经没了先前的浓浓醉意,“看什么?还不快下车。”“你不回家啦?”“我说过我要回家吗?”阿玫也许是意识到明明是她要求他来接她的,又不耐的说道:“我刚想起来洗漱的东西都在宿舍,回家也不方便。”
  见阿焕不吭声,她弯过身子掠过他开了车门,推了他一把,“下去吧,跟爷爷说有空我给他打电话。”
  “爷爷耳朵越来越背了,你打电话……”
  “行了,我过几天就回家。”
  一个星期之后,阿焕去了省城,始终没有见到阿玫,只收到她四个字的短信“一路顺风”。

  五

  有人说,十六岁是个畜生的年龄,阿焕却觉得十八岁的自己刚刚冲出樊笼成为一头撒泼打滚的小野兽。进入省城大学这个新的学习、生活环境,阿焕活泼大方的个性使得他如鱼得水,自在得很。两个星期的军训,他已经跟宿舍楼的左邻右舍关系打的火热,更别提自个儿的三个室友。老大张晋是一个大二的留级生,据说是沉迷网游挂科太多堕落至此。老二小永是南方人,个子小皮肤白,竟然还和阿焕算是老乡,尽管阿焕那个江西老家他是从来没去过,只晓得爷爷当初是因为战事背井离乡。阿焕排行第三,老幺丁斌还未满十八岁,是个小回回,长相特别民族风,个子竟高上一米七六的阿焕一大截,怪不得一入校就被校篮球队盯上了,丁斌还满腹委屈的说他原本打排球的,活生生一个樱木花道被“屈打成招”的现实版。
  尽管张晋是个刚失恋又指定拿不了学位证整天闭关自守的网瘾患者,但四个人依然狼狈为患,无话不谈无牛不吹。甭看小永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人家有一如花似玉的好姑娘在他乡上学,每天晚上都有一通短则半个小时长则数个钟头的电话热煲粥,他们寝室的公用座机几乎成为小永的爱情专线。剩下丁斌和阿焕两个孤家寡人,就盘算着哪个院的女生漂亮,到时候丁斌找队友牵个线,他俩底子不薄、皮相不差,还愁找不到个钟意的?
  玩笑归玩笑,说起来,阿焕对找女朋友这事儿并不怎么上心,这大概同年少时感情上受过创伤有关。要说这阿焕长相蛮是秀气中肯,性格也招女孩子待见,可也大概是晚熟的缘故,所以迄今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再说起来这恋爱啊,人人都爱用“无疾而终”这个词来形容它结束的温和与自然,似乎合久必分是个真谛。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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