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鬼-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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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掺着印玄,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我干的?”
四喜无可奈何地点头道:“就是大人干的。”
“可是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可能大人觉得不值一提吧?”
“……这个的解释真牵强啊。”
“没办法,总要安慰安慰大人嘛。省得大人以为自己老年痴呆。”
“……”
谭沐恩习惯了他们的瞎扯,想起另一件事,“不是少三个,还有一个是谁?”
司马清苦冷哼一声。
连静峰道:“潘喆掌门。”
劳旦突然道:“潘掌门离开了。”
离开两个字像是一道机关,一下子触动在场所有人想要离开的神经。印玄沉冤得雪,尚羽浮出水面,掌门们被留下讨论杜神通的处理问题,余慢失踪案留待劳旦一人烦恼,其他人原地解散。
这里所谓的其他人当然是指印玄和阿宝。
阿宝看印玄脸色奇差,怕他得了什么内伤,匆匆和司马清苦打了声招呼就扶着他往外走。
劳旦特地找了一个弟子给他们带路。
印玄来之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去之后可是人人供着的活菩萨。毕竟,在对付尚羽的大军里,他的实力无疑是占据第一的。
只是他受的伤太莫名奇妙了点。连尚羽进隐士庄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其实他就在他们中间?
这个问题越想越让人发冷,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点到即止。
只有阿宝围着这件事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提供无数猜测。直到出森林后,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田边,他才闭上嘴。
“阿宝少爷,我们回家吧。”奇叔从车上下来,朝他挥手致意。
123、网中雀(一)
阿宝第一反应是躲到印玄背后,碎碎念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四喜戳着他的背,“奇叔走过来了。”
阿宝道:“你去挡住。”
四喜道:“我半透明的。”
阿宝狠狠地瞪他,“你不会实体化吗?!”
四喜道:“可是他已经看到你了。”
阿宝转头,就看到奇叔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恭敬道:“阿宝少爷,该回家了。”
阿宝抓着印玄不放手,“我决定要和祖师爷一起浪迹天涯。”
奇叔道:“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些年就惦记着能和少爷多聚几年。就算你不想尽孝,也让老爷有个机会表达父爱啊。”
四喜听得热泪盈眶,“太感人了。大人,你就回家吧。”
阿宝很纠结。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纠结,只是每次想到回家,想到见父亲,心里就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反感,好像恨不得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间悲事。”邱景云突然冒出声音来。
阿宝吓了一跳,扭头瞪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邱景云道:“我一直在。”
阿宝道:“我是问为什么?”
邱景云道:“因为同花顺是你的鬼使。对了,他的本名叫什么?”同花顺听起来实在太像花名了。
阿宝道:“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问本人吗?”
四喜嚎啕:“大人果然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阿宝安慰道:“四喜挺好的。”
被遗忘至一旁的奇叔瞄到印玄难看的脸色,突然转移话题道:“印玄前辈是不是受了重伤。”
阿宝立马抱住他,“祖师爷哪里不舒服?”
印玄皱了皱眉,似乎对这样的姿势有些抗拒,却忍住没有挣扎,淡然道:“无妨。”
奇叔道:“论灵丹妙药的数量和质量,恐怕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地方比得上善德世家了。”
一锤定音。
阿宝当即拉着印玄往车的方向走去,但走到半路却拉不动了。他抬了抬脚,又缩回来,眸光疑惑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印玄。
印玄道:“我虽赞成你回家,却不愿你为我违背心意。”
阿宝低头凝望着两人交缠的手指,讷讷道:“祖师爷也希望我回家?”
印玄道:“你为何不愿回家?”
阿宝抬起头,一脸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愿去。”
印玄想起另一个丁瑰宝,心中若有所悟。
“可能是老爷以前太严厉了,所以少爷才有抵触情绪。可是这几年少爷不在身边不知道,老爷已经变了。”奇叔突然鼻子一红,眼睛极快地眨了两下,阿宝和印玄都看到他的眼睛里疑似有泪花闪过。他顿了顿才道:“他现在只想少爷回去,一家人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那我妈呢?”阿宝脱口而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句话。母亲明明在很久以前就过世了……是吧?他捂着脑袋,觉得头痛欲裂。
奇叔想伸手安抚他,却迟了一步。
印玄将他搂进怀里,双手的食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阿宝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
明明是正经得不能在正经的画面,可奇叔却很想扭头看远处风景。
阿宝最终选择面对,邱景云作为同花顺的家眷,也在受邀之列。
车一路向南走。
印玄和邱景云原本以为善德世家必然是建立在深山老林里,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未被发现,但是等他们到了码头出了海才知道善德世家竟然在海上。
邱景云道:“善德世家在岛上?没人发现吗?”
奇叔道:“有障眼法。”
邱景云扬眉,“真酷。”
阿宝这几天都缩在船舱里。开始奇叔还担心他太久没回家,所以晕船,但后来发现他完全是犀心理因素。一会儿没食欲,一会儿又暴躁得想暴饮暴食。幸好印玄在旁边,多少能管着他一些。
奇叔虽然心疼,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忍着。
船在海上走了三天两夜。
奇叔在晚饭后宣布,半夜十一点左右就能靠岸。
四喜欢呼起来。
这艘船大概很少有年轻人上来,所以设施豪华,桑拿泳池一样不缺,但娱乐活动很少,连扑克牌都没有,三天下来,四喜他们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
阿宝脸色越发难看,一声不吭地回船舱倒头就睡。
印玄住在他的隔壁,临睡前去看了一眼,发现他睡得很安稳,只是枕巾微湿。
大约十点左右,死活拉着三元聊天的四喜终于在曹煜瞪视下回到阿宝的房间打算休息,进门时,舱内一片灰暗,只有靠近船窗的位置隐约有灯光照进来。他看到床上黑漆漆的一团,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道:“大人?”
船舱极静,静得四喜恍惚间都觉得自己有心跳声在鼓噪。
“大人?”他又叫了一声。
床上终于有了动静,紧接着是穿鞋声,过了会儿,一个人影走过来,肩膀很快擦过微弱的灯光。
仅仅这么一瞬,四喜还是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的确是阿宝,但是感觉又很不像。
隔着两步路他都能觉察到从阿宝身上传过来的煞气。
“大人!”四喜看他直直地走过来,下意识地朝旁边一闪。
丁瑰宝视若无睹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四喜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丁瑰宝一路走到船头。
邱景云正抱着同花顺吹风。同花顺昏睡的时间极长,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抱着他,然后一个人欣赏着海景。看到丁瑰宝,他原本想打招呼,但很快收了口。虽然不知道阿宝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很显然,阿宝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比如能够正面对抗尚羽而面不改色。他见到这一面的次数不多,可直觉告诉他这次是,因为他身上的煞气太浓郁了。
海浪声哗哗。
丁瑰宝走到船的最前面,海风刮在他的脸上,却刮不走他脸上的寒霜。
邱景云回头,印玄和奇叔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神情各异地看着阿宝的背影。
嘟——嘟——
船发出两声长鸣。
未几,只见一望无垠的前方突然笼罩起一层淡淡的薄雾。雾越来越浓,很快遮掩住视线,又过了会儿,浓雾退去,露出一座青碧色的绝丽岛屿。
船渐渐近了。
码头上站着一群穿着各异的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极为灿烂的微笑,就好像正在遭遇人生中最重要的喜事。
船靠岸。
丁瑰宝第一个跳下船。
站在岸边的人一拥而上,热情地打招呼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丁瑰宝看着挡住前路的众人,眼睛微微眯起,嘴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所有人愣住了,不,连鬼都愣住了。
四喜三元等鬼诧异地看着他拨开人群,大步朝前走。
印玄反应极快地跟在他身后。由于要陪阿宝回家,他这几天都没有机会闭关养伤,只能暂时按捺住伤势,所以没跑多远就感到胸口一阵发闷。
眼见丁瑰宝的背影越来越远,他皱了皱眉,突然闪身挡在丁瑰宝面前。
丁瑰宝冷声道:“看在他的份上,我不想对你动手。”
印玄道:“看在他的份上,我不阻止你。”
丁瑰宝脸色稍缓,“让开。”
印玄道:“走慢点。”
丁瑰宝道:“不阻止我,你跟着我干嘛?难道想帮我?”
印玄道:“照顾他。”
丁瑰宝的心不争气地砰砰直跳,冷然地扫过他,越过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放慢了。
124、网中雀(二)
丁家就建在岛上最高那座山的山顶,是一座集中式园林与欧式古堡于一体的古怪建筑。尽管风格怪异,但这样一座庞然大物在漆黑的夜里打开所有灯来照明时,还是颇为壮观气派的。
只是丁瑰宝和印玄都不是会欣赏的人,通向建筑的地灯长道对他们而言唯一的方便就是不会走错路。
长道尽头,门已然敞开。
悠扬的钢琴声流泻出来,却令挟怒意而来的丁瑰宝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印玄不言不语地跟着止步,侧头看他。
丁瑰宝面色平静,手指却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半晌才重新迈开步子。
当他们进屋的时候,钢琴曲刚好结束。
水晶灯照着钢琴背后的曼妙背影,如诗如画一般的美丽。
丁瑰宝深吸了口气道:“莲姨。”
莲姨慢慢从钢琴面前站起来,转过身。尽管她极注重保养,但岁月不饶人,从眼角的细纹看得出她已到了半百之龄。她缓缓走过来,步履优雅,“我煮了莲子羹,喝完再睡吧。”她的语气好似丁瑰宝离开的不是几年,而是几个小时。
丁瑰宝道:“我不想喝。”
莲姨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来,“糟蹋食物是不对的,和你朋友一起过来坐。”
印玄以为丁瑰宝会大发脾气,谁知道他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乖乖走过去做了,温顺得与先前在码头发飙的样子判若两人。
餐厅很大,放的却是古朴的八仙桌。
莲姨去厨房端莲子羹,而这期间,丁瑰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
莲子羹一共两碗。
印玄才喝了两口,丁瑰宝就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侧头盯着他看。
莲姨轻斥道:“吃饭的规矩都没了。”
丁瑰宝面无表情地听着,好不容易等印玄喝完,抬腿就往楼上跑。
“站住!”莲姨随手拿起碗朝他丢去。
砰得一声,碗碎在丁瑰宝面前。
印玄挑眉。看莲姨丢碗的手劲和力度,绝非泛泛之辈。
丁瑰宝拳头一紧,猛然转头,眼底射出怨毒的光芒,“莲姨,凡事都有个限度。”
“应该有限度的人是你!”莲姨从容地走到他面前,拦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多少年?”
丁瑰宝哈哈大笑,笑声却说不出的凄凉,“那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
莲姨道:“你不该清醒。”
“为什么不该?因为我看穿了他虚伪的真面目?因为整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真正为我母亲伤心?因为……”
莲姨想也不想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丁瑰宝声音骤止,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莲姨。”
莲姨深吸了口气,努力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你父亲比我们任何人都难过,他也比我们任何人更舍不得你的母亲。他爱她,比我们想象得都深!”
丁瑰宝眼底怒火重染,“他的爱就是宁可去做所谓的慈善也不愿意陪在我母亲的病床前?!他的爱就是明明能够令母亲死而复生也不敢去尝试?!他的爱就是为了他的名誉宁可牺牲他的妻儿?!这种感情叫爱?这简直比恨更可恶可怕!”
莲姨道:“他有他的责任。”
“善德世家的责任嘛。可是这个世界就算没有善德世家,一样不会坍塌,这个世界不是有了善德世家就没有丑陋没有贫穷没有饥饿!”丁瑰宝咬着牙齿,眼眶通红,“但是对妈妈来说,她只有一个丈夫!这个丈夫在她重兵垂危的时候却陪在别人母子的身边,只为了慈善!这种所谓的大爱太恐怖了,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很失败!他唯一成功的,也许就像你说的,他还会做慈善,所以他还能被称为一个人!”
莲姨叹息道:“这是善德世家的家规,数百年来一直是这样。你母亲在嫁给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也接受了。”
丁瑰宝道:“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他没有送妈妈最后一程,可为什么在我已经成功引回妈妈魂魄,只差一步就能复活妈妈的时候他要阻止?!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没有妈妈!”
莲姨道:“天意难违啊。”
丁瑰宝道:“既然天意难违,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地让我成功!也许这才是天意。”
莲姨见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对你父亲的成见太深,你们最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至少,你要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的说法。”
“我现在就给他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