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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流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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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儿带着丫头下了楼,沈柏瑞端着那反复热了几遍的饭菜,对着门说:“开门吧,姐!”听起来感觉很奇怪,他从没有这么温柔地叫雪英“姐姐”。见没动静,他继续说:“绝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下午说的那些话的确太过分……”
  门嘎吱一声开了,雪英站在门里,脸上还挂着泪痕。
  柏瑞乐呵呵地笑了笑,说:“再不吃又要去热一遍了。”
  雪英脸上挂着冷漠,说:“拿回去,我不饿。”
  柏瑞不顾姐姐的阻拦,径直走进去。
  “你要记住,人是铁饭是钢。天大事儿也得吃饭,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救人不是。”他边说边把东西放到了门口的圆桌上。
  雪英木讷地走到了自己的床边,说:“我救不了他,你也救不了。”
  “既然我们都救不了,那干嘛还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懂!” 她的意思是,你没有爱过你不会明白她此时的心境。
  柏瑞听出这话外之音,心想没有人比他更懂什么叫爱了。他之所以能够站在她的立场上思考,正因为他了解自己所爱之人遭遇不测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痛苦。假如这一切发生在四安和他自己身上,或许他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计策来挽救这感情。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他反驳了这话时心里只想到了四安。因为姐姐和梁栋的遭遇不可避免地在他心里敲着警钟,他和四安的处境虽看似波澜不惊,但却暗藏危机。他由衷地感到心虚。
  雪英躺倒床上,毫无生气地说:“你拿回去吧,我不吃。”
  柏瑞苦口婆心道:“你这是干什么?绝食等死吗?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和梁栋在一起了,你以为你和梁栋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啊!我看你是被姑姑的戏给唱傻了。这世上没有化蝶这回事,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如愿以偿了,梁栋却被放了呢?那他是不是也该去寻死觅活。”
  雪英双眼呆滞地看着床顶上的帐幔,仍旧不说话。
  柏瑞坐到床沿继续说:“再说了,人家梁老师是干大事的人,儿女私情早就抛到南天门去了。你还傻乎乎地在这儿跟自个儿的娘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人早没把你当回事儿了!”
  最后这句话一下子惹恼了沈雪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说:“你放屁!滚。”
  柏瑞见状立刻诚惶诚恐地又哄又道歉地说:“好好,算我胡说八道,别动气别动气。我的意思是说,要想让妈出面摆平这事儿,你就不能这么硬来,得用迂回战术。她脾气这么多年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得顺着她的意思来,不然就算你真饿死了也甭想办成事。”
  沈雪英恍惚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理,弟弟的这番肺腑之言似乎在她的心里起了一些化学作用。她不禁冷静思量起来,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她像个旁听者一样感到了一阵惊慌。她害怕母亲就此断了与她的亲情关系,又效仿当年柏瑞那样,将其发配充军流放他乡。
  这恐惧的源头不是为自己个人的安危,为的还是梁栋。
  她母亲的能力熟知的人都了解,从抗日战争到现在,无数的功绩都标示着他们的母亲是多么了不起的女人。从前只要你报上祖辈的任何一个名号,商政两界无不给其三分薄面。现在执掌大权的是艾雅伦,这个名字更是在商界政界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虽然他们兄妹不曾深知透析,但沈家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视。
  不是救不了梁栋,只是需要给母亲一个时间过程来构思一个计划,一个周全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核心意义就是,即要救人,又要保全自己。

  第五章。暗涌10

  沈柏瑞的一顿竭力劝说,终还是让姐姐沈雪英放弃了绝食的念头。看着雪英一口一口把盘子碗里的饭菜吃得所剩不多,柏瑞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里。本想去看看母亲,但他却退缩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袭击了他,他和四安正在隐形中走入所有人的雷区,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踩爆。他没有勇气去安慰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违背她和所有人的事。
  夜已深沉,他躺在床上,一个人,四安没有来。当孤独袭来时,他开始反复想着自己安慰姐姐的那些话。忽然间,他觉着有两个自己在这屋子里,一个对另一个说着在姐姐房间与之相同的话。由此,他不禁遐想,倘若有一天他和四安也走到了这一步,他该怎么去面对,是不是也要跪在母亲面前求她拯救。
  突然门口传来很轻微的敲门声,他知道是四安。他第一次对这个人的到来感到了一种慌张,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开了门。
  四安站在门口,衣衫单薄,表情凝重深沉。
  “进来吧。”柏瑞没有表现得很急切,也没有喜悦。四安也是,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忧郁。
  “不,不了。我就是睡不着来看看你。”
  “说什么呢?你想大过年的得病吗?”
  四安犹豫不决,说:“还是去我那屋吧,我觉得这里不太合适。”
  柏瑞回头惊诧地看着他,没说话。心想,他在两小时前才从北院回来。
  四安又说了一遍:“去我那儿吧,从你那年被送走就再也没在我屋里睡过了。”
  这些听起来简单木讷的言语让柏瑞百感交集,刚刚还处在思想斗争的烦恼中,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他一鼓作气地拉着四安便又跑去了北院。
  午夜,孙霖海躺在床上眼前不断浮现着艾雅伦那挂满泪水的样子,想得越深越清晰,也就越是无法闭眼入睡。最后索性起床到院外走动。当他不知不觉就到了东院的某个院落中的时候,他发现艾雅伦的房间里仍旧亮着灯,不禁猜想屋里的人是否与他同样煎熬。
  于是他壮了壮胆,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进入了沈家女主人的私人领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闲杂人等,抬手敲门。
  静等中,门开了。艾雅伦一脸的倦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孙霖海假装淡然地一笑,问:“还没睡?”
  艾雅伦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也没睡?”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转身,一个跟进。
  “我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
  艾雅伦只觉得自己浑身困乏,但头疼的要命。她不敢告诉孙霖海,他会把这因为心情导致的不良反应当做一个重大事故来处理,说不定就直接叫醒院中仅有的那些下人把她连夜送到成都的医院,她从没有再医院里过过春节,也不想。所以,她简单地说:“我也应该像你那样起床走走,兴许就能睡着了。”
  “还在生雪英的气吧!”
  一句话刺穿艾雅伦所有的伪装,但他没有说对。她确实在想关于女儿雪英的事,可没有生气,只是心痛而已。“我老了,哪有那么多的气。”
  她不生雪英的气,大多原因是因为她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她的气。谋杀女儿的幸福,是应该得到这样的恶果。换个角度想,她甚至觉得被女儿骂反倒算是从轻发落了。现在她只能这么想,起码心里好过。她没有继续多说下去,只想静静地坐着,旁边有个男人依偎着,这样就足够了。
  孙霖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此刻她需要什么,所以不再提及关于下午发生的一切。随后,他轻声问:“好久都没为你泡茶了,现在想喝吗?”
  艾雅伦忽然变得像个女孩儿一样,眼神里堆积着渴望和单纯,那点头的动作就像眼巴巴地望着一个人给她最想要的一个漂亮头花一样。只不过在现在的她看来,头花代表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依靠和温暖。
  在这个房间的东侧摆放着一个专门用来泡茶的矮桌,上面摆满了完整一套的紫砂茶具,而且是上好的珍品。那是她丈夫沈山河当年最喜欢的一件收藏。艾雅伦被迎娶进门的当天晚上,沈山河就为她展示了自己那娴熟的茶道手艺。
  在这一点上,沈山河与孙霖海没有区别,因为孙霖海的茶道功夫就是沈山河手把手传授的,意义非凡。

  第五章。暗涌11

  艾雅伦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孙霖海的样子,她忽然间记不起沈山河的模样,心里开始惶惶不安。当她正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丈夫的样子时,孙霖海把茶递到她的面前,脸上挂着那种暖人心扉的笑容。她看着对方,默默地接过茶杯,慢慢品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已经流了出来。
  “怎么了?”孙霖海关切地问。
  艾雅伦像是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委屈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山河。可我怎么都记不起山河的样子了!”
  孙霖海失去了判断,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安抚面前的女人。有点嫉妒,又有点怜惜,内心的煎熬一点也不亚于艾雅伦的负罪感。他的艰难在于,到底是应该坚守友情,遗弃爱情;还是应该忘记故人,勇于承担这段爱情?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难题同样尖刻,看来道德同样不允许他们。
  艾雅伦其实早就已经记不起沈山河的样子了,只不过是没有出现一个适当的时刻让她反思这种变化。难过是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轻易地被时间掠走,甚至一点回忆都不给她留。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对感情不够忠贞的女人,所以她难受。
  艾雅伦稳了稳情绪,说:“我们去看看大姐她们吧。”
  孙霖海放下手里的紫砂壶,说:“你决定了?”
  艾雅伦丧气道:“你说得对,她们应该回来,都是沈家的人。”
  孙霖海回了一声好,定了时间,然后继续为艾雅伦倒茶。
  窗外时不时的刮过一阵风,鼓捣得北院子里的东西叮当作响,十几秒钟后,又恢复那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柏瑞明白,四安来找他不是图那一时的鱼水之欢,而是为遥不可及的将来做打算。
  两个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的年轻人都还没有睡意,只是静默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柏瑞环抱着四安的腰际,脸贴在他的后颈处,嘴里优哉游哉地哼着周璇的歌。见四安半天没动静,柏瑞停嘴便问:“睡着了?”
  四安懒懒说:“没有。我在听你哼的曲子。”
  柏瑞问:“好听吗?”
  四安没回答。
  柏瑞将嘴移到他耳边问:“在想什么?”
  四安愣了愣说:“在想以后。”
  柏瑞问:“我们俩以后会怎么样?”
  四安把嘴往上凑了凑:“不知道。”
  柏瑞说:“雪英的事儿你今天也看到了。你说,如果我妈知道了咱们的事儿,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四安早已经琢磨过这个问题似的,只淡淡地说:“她会把我赶出去,永远不准我回来。”
  柏瑞说:“没错。”
  “可是,太太不会知道的。”
  “你就那么肯定吗?有句俗话这么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个……”四安坐起来,认真道:“我打算好了,等过了年,我向太太请命去云南那边的茶园,在那儿干什么都行。”
  “云南,去云南干嘛?那我呢?”
  “等你放了假,就来看我,我在那边等你。这样咱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四安觉得自己的计划即周全又完善,简直是天衣无缝上上之计。一旦他俩其中任何一个远走他乡,就斩断了东窗事发的可能性。而感情也在那距离中得以保存,只不过这样做的副作用是,有情人之间只能天涯海角的隔空相望。
  柏瑞一时间不能理解四安是在规划他们的感情方向,还是在跟他挥剑断情。他不明白,所以不接受。
  “这就是我们的以后?”
  “你觉得不好?”
  “比起现在,当然不好。那边你又没去过,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谁知道会不会受苦。”
  “吃苦不算什么,不用担心这个。”
  “那也不行。我不能眼巴巴地把你扔到那么远的地方。”
  四安很无奈,他认为这是惟一的一个行之有效的万全之计,不让人发现就避开人群,就像夏天他到义河的上游去一样。
  “那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都在长大,就算我不做打算,他们也会为我们张罗婚事。你眼下还会继续念书,可我,说不定奶奶会让海叔给我找个对象,不等你到大学我就结婚了。”说这话时,他仿佛是在预言一些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样,生活中的很多细节都在给他提供预言的素材,所以他说得很认真。
  然而,这些话像是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了柏瑞的心脏一下。关于结婚的这个问题又一次地摆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他不得不去面对。
  反复思量,柏瑞最终也没能想出一个更好的计策,问题依旧没有得到一个让他们都满意的答案。柏瑞想逼迫自己暂时默许了四安拟定这个计划,可却没有说,心里继续犹豫不决。
  四安翻过身来,手放到柏瑞的脸,然后顺势下滑到胸膛,渐渐地,两人欲难自控地开始亲昵起来。
  这晚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亲了嘴,做了爱,然而却浑然不知门外的人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打击。

  第五章。暗涌12

  刺骨的寒风带着一种生硬的味道打在孙霖海的鼻头上。
  他从艾雅伦房里出来,穿过前院的回廊,到了自己和四安同住的院子必经的巷子,正打算往自己的房门口走。
  猛然察觉,四安院里隐隐传出一些说话声,他疑惑地朝里走去。
  夜静得很厉害,尤其是这样的寒冬季节,以至于在环境中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清晰可辨,更何况是说话声。并且那些朽木门也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哪怕屋里的两个人用一种耳语似的方式交流,站在门口只要聚精会神,一样能够尽收无误。
  他轻手轻脚地跨过台阶,到达房门口。他没有刻意将耳朵贴在门上,只是靠房门很近的地方立了一会,就在打算他一笑而过地离开时,谈话的内容让孙霖海浑身一怔,犹如遭遇晴天霹雳,瞬间像是被雷炸了头一样,晕头转向方寸大乱。
  那屋里传出的言语中的种种都俨然是一对小情人之间的腔调,他一开始觉得认为兄弟两在说笑,后来说到了去云南,听着四安谈及如何继续隐瞒这段另类恋情,他恨不得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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