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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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之才说:“阿娇还有个妹妹吗?”白可心严肃地说:“阿娇有个妹妹的,她的妹妹叫做阿媚。汉武帝同时爱上了这姐妹俩,这姐妹俩也同时爱上了汉武帝。但是阿娇的妹妹阿媚想独霸汉武帝,两个人因此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冲突。《汉武帝与阿娇》讲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何舍之听了再一次想笑而不敢笑,直憋得肚子痛。现在他已认定白可心是个二百五,戒惧之心全去。
他问白可心此片是否是港商投资。白可心摇头说不是。
“这部电视连续剧是由香港和内地合拍的。”
何舍之说:“那这部戏的本子一定是香港人写的。”白可心摇头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何舍之扭头吩咐席君山,写白可心的这篇人物通讯,就以白可心正在拍摄的《汉武帝与阿娇》作新闻由头。说完,他叮嘱席君山将白可心拿来的材料去瑞龙大西店附近的文印部复印了十份。他将其中一份留给席君山,其余九份都装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他嘱咐席君山说:“各家的稿子各家写,如果由一人执笔,那就成新华社通稿了,让人一眼瞧破,影响不好。”一面说,一面转头问白可心照片带来了没有,白可心说已经拍了,但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取。何舍之就吩咐她明天将拍好的照片交给席君山。白可心点头答应。
最后这次喝咖啡的钱是由白可心结的账。白可心付账的时候,何舍之还知道客气几句,席君山却连屁都没有放一个。他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对白可心的付账视而不见。可能他心里认为由白可心付这顿咖啡钱完全是应该的。
白可心结完账。三个人在瑞龙大酒店门口准备分手。席君山嘱咐白可心,明天拿照片来的时候,顺便将第一笔款子带过来。白可心说没问题。
何舍之跟白可心说了声拜拜。他正要离开的时候,白可心忽然喊住他,何舍之见她从包里扯出台理光傻瓜相机来,说想跟他合张影。何舍之知道许多演员都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毛病,不过合个影并不需要他破费一分,所以他停下来,等着与白可心合影。
席君山从相机取景框里看着他们俩时,发现白可心贴在何舍之身上的样子显得很亲昵,笑得也很甜。何舍之见席君山在相机取景框里瞧着他和白可心,便像开玩笑似地将一只胳膊从白可心背后绕过去,搭在她肩膀上。白可心并没有反对。席君山一按快门,将这个镜头拍了下未。他放下相机,和何舍之笑嘻嘻地对视。
白可心跟何舍之合过影以后,又跟席君山合了一个影。席君山发现白可心在跟自己合影时,远没有她与何舍之合影时显得那么亲昵,笑得那么甜蜜。
第六章
这些天马昊忙得脚不沾地。他生怕吴有千再找他的麻烦,连莫晶晶的约会都没敢去赴。直到这个星期六的傍晚,他才找着个机会,从酒楼溜出来见了莫晶晶一面。
当他走进莫晶晶的家时,莫晶晶的母亲正在地上剥毛豆,莫晶晶的哥哥莫大可在门口摆弄着一个烤羊肉串的铁皮烤槽,莫晶晶则捧着本英文版的凯恩斯的现代经济学,歪在沙发上理都不理他。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几声晶晶,莫晶晶才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冷嘲热讽地说:“呦,是您哪!您来了,这怎么敢当?您这一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了。”弄得马昊一张脸红得如同喷血。
莫母斥责道:“哎,晶晶,怎么说话呢?”过去用力将莫晶晶推到一边,拍了拍沙发,对马昊说:“她不会说话,尽耍小孩子脾气,您甭跟她一般见识。”莫晶晶将书摔到茶几上,对母亲道:“哎,怎么哪儿都有你呀?你瞎多什么嘴?”母女俩戗戗起来,马昊夹在中间,帮这个不是,帮那个也不是,左右为难,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莫大可在门外听见,进来将母女俩隔开,才解了他的围。
马昊期期艾艾地道:“这几天、这几天……我……晶晶,我听我妈说你找我。你找我什么事?”
莫晶晶依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我敢找你有什么事!”
马昊坐在沙发上,一张脸憋成了猴屁股,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莫大哥道:“晶晶,你也别太过分了。你瞧你把人家逼的。哎,马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妈说的对,她就这德性,打小让人宠坏了的。”莫晶晶听了,冲莫大可翻翻白眼道:“河边无青草,哪来驴多嘴?”莫大可道:“好好,我是驴我是驴。”笑着出去了。莫晶晶瞧了一眼马昊,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骂了句:“瞧你那德性。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我?”
马昊一头汗,听了这话如逢大赦,慌忙赔笑道:“忙。这几天事多。”就把如何挨吴有千训的事讲了一遍,“我怕他再找碴儿,所以这几天不得不老实点儿,连出来找你都不敢。”莫晶晶道:“难道你忙到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难道你比齐市长还忙?”马昊本来想说,难道齐市长给你打电话了,可是哪里敢说!只好一个劲赔笑道:“我给你打过电话的,打过不止一次,只是你都不在。”莫晶晶道:“鬼才相信!”马昊急得赌誓:“谁骗你谁出门就让汽车撞死!”莫母在旁边听了又不禁骂莫晶晶:“你非逼得人家发这样的恶誓,你心里才快意?”莫晶晶气得扯起马昊回到自己屋里,“嘭”地一声将门撞上。
马昊道:“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你们学校说你们这几天不上课,我想给你们家打电话,你们家又没有电话。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莫晶晶道:“我给你打电话,你好了不得吗?”她急促促喘了两口气,又道:“打电话找不到我,你不会呼我吗?”马昊道:“你什么时候买了呼机的?”
莫晶晶脸一红,身子扭了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几天才买的,用你给的那六百块钱买的。”马昊道:“那钱你不是跟我说要买什么外语参考书的吗?”莫晶晶道:“买那么多参考书干什么?买那么多参考书也读不了,该考不上还是考不上,买那么多参考书干什么?”马昊道:“你想买呼机,早跟我说呀。我们酒楼经常拣到顾客拉下的寻呼机,拿到寻呼台改个频就可以了。改个频只需要几十块钱。”莫晶晶道:“人家用过的东西谁要,我还怕染上肝炎病菌呢?”马昊道:“怎么可能有肝炎病菌呢?怕有肝炎,可以拿酒精消消毒嘛。”
莫晶晶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甩脸子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停了停,脸色才多云转晴:“明天你陪我到百顺去一趟吧。”马昊道:“干吗?”莫晶晶道:“百顺正在搞一个意大利皮货精品展,有一款皮衣,你去看看,真漂亮。”马昊道:“什么样子的皮衣?”莫晶晶道:“是一款半中长皮衣,红色的……”她连说带比划,一谈起这个来,她就比什么都来劲,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马昊听了她的描述,想起林艳前几天也从百顺买了一件意大利皮衣,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不禁脱口道:“那样一件皮衣,要六千多块吧?”莫晶晶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的?”马昊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嗫嚅道:“前几天我们有位同事也从百顺买了那么一件意大利皮衣,就跟你说得一模一样,花了六千七百多块钱。”莫晶晶道:“你们哪位同事?”马昊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追问了一句:“喂,我问你呢,你们哪位同事?”马昊见了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式,心里发虚,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不认识的。”
“哼哼。”
莫晶晶从鼻子里发出的这么两声,弄得马昊更加心惊肉跳。他不敢正视莫晶晶的眼光,扭头看着莫晶晶床头的那幅大画,画上是两个外国青年男女正在亲密无间地拥抱接吻。
马昊看了这画,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伤感。他站了起来,对莫晶晶道:“今天晚了,明天中午你来酒楼找我。明天中午我有点儿空,咱们一起到百顺去。”
说完,也不等莫晶晶回答,就拉开莫晶晶的房门走了出去。老太太仍旧坐在小板凳上剥毛豆,看见他要走,道:“这么快就走,不多坐坐?回头我煮盐水毛豆给你们吃。”这个老太太亲切和蔼,马昊一向对她很尊敬,闻言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撒谎道:“我还要赶回去上班,改天再来吃您老人家的盐水毛豆吧。”
他出了门,看见莫晶晶的哥哥莫大可仍旧在走廊上摆弄他的铁皮烤槽。他知道莫晶晶的哥哥三年前就下岗了,现在靠在街头与工商城管打游击,无照卖烤羊肉串为主。马昊向来很少与莫晶晶的哥哥说话。两个人背景不同,身份不同,很少有共同语言,说得多了只有多生矛盾和是非。况且,说实话,马昊打心眼里有点儿瞧不起莫大可,觉得他不务正业。所以,他只是淡淡地与莫大可打了个招呼,就径直下楼去了。
马昊刚走,莫晶晶就跟了出来。莫大可看见妹妹,笑道:“怎么,把你的白马王子惹急了?”莫晶晶没好气地道:“你少废话。”莫大哥笑了笑,还没答茬儿,老太太就在屋里发话道:“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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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晶晶气得一跺脚,跟在马昊后面下了楼。她来到街口,刚好看见马昊的绿色富康从停在路旁的车丛里倒出来,驶上了快车道。莫晶晶看见太阳照在马昊洗得干干净净的金属漆车篷上,映射出一道绚丽的七彩光芒。莫晶晶想到自己这会儿本来也该坐在车里的,不禁气得又跺了一下脚。她刚想转身回家,一转脸却看见哥哥莫大哥提着个铁皮烤槽,正站在她后面笑眯眯地瞅着她。这样一来,莫晶晶气得连家都不想回了。她冷哼一声,掉头朝乜家村方向扬长而去。
等莫晶晶走远了,莫大可就放下铁皮烤槽,拿出一支粉笔,先抡圆胳膊,在人行道靠里的一侧划了一个约二平米见方的圆圈,在里面写上“有人”两字,然后又搬来两块砖头搁在圆圈里面,把一件不穿了的破衣服扔在砖头上。忙完这些活后,他才拍一拍手,开始忙自己的事。他先是把两只装水果的空竹篓子倒扣过来,然后将那个足有一米五长,类似农村喂牲口的铁皮烤槽架在空篓上。铁皮槽子里早放好了木炭,木炭底下垫着浸了机油的报纸。他用打火机将浸泡机油的报纸点着,一股呛人的青烟很快就在街头弥漫开来,过往的行人都捂着鼻子加快了脚步,有些人用颇为厌恶的表情望着他,一些人毫不掩饰地大声说着讨厌。他一点儿都不在乎,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拎起地上一个小蛇皮袋。蛇皮袋里装满了穿好的羊肉串,他将羊肉串架在炭火上烤起来。
羊肉串滋滋地冒油,烟雾中开始飘出羊肉的膻气和作料的香味。莫人可一边烤羊肉串,一边心不在焉地向乜家村方向张望。他可不是在望他的妹妹莫晶晶,他望的另外有人。
随着太阳西下,白日蛰伏的小贩们都涌了出来。宽阔的瓜州大道的人行道很快就被这些无照经营的小贩占满了,变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自由,厚实的人肉屏障,使行人走路都变得困难起来。
莫大可左顾右盼,可就是不见章小红露面。他心里不由隐隐产生一丝不安。章小红平时即便不提前,也总是很准时来的,今天她这点还没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叫卖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头大。莫大可不喜欢喊叫,他也用不着喊叫,腾腾的烟雾和弥漫的肉香就是他的广告。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生意,一边仍旧不断向乜家村方向张望。有人要一瓶啤酒,他开了瓶盖给了那人一瓶,那人喝了一口说不是冰镇的,他是要冰镇的。莫大可眼睛仍旧盯着乜家村过来的方向,并不看那人一眼,嘴里随便对那人说不要找碴儿。莫大可长得五大三粗,胳膊上肌肉打结,看上去凶猛有力,那人听了果然不敢再出声。
后来莫大可自己都觉得好笑了,心里说,章小红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牵肠挂肚,人家不来准是有人家自己的事,爱来不来。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呗,要你咸吃萝卜操鸟心。
莫大可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不停地翻动羊肉串,偶尔停下来用铁条捅一捅炭火。报纸上老是警告市民说,街头烤羊肉串不可吃,第一,肉的卫生质量没有保证,许多不法经营者经常用过期变质的臭肉,拿重味的调料遮盖了,来欺骗顾客;第二,烤羊肉串是含有多种有害物质,其中某些有害物质可罹致癌症。可是你说你的,人们左耳进右耳朵出,该怎么吃还怎么吃,谁叫人爱这一口呢,所以莫大可的竞争对手虽多,各人的生意却都很红火。
莫大可的一小蛇皮袋羊肉串,大概有数百串,很快就卖掉了。他飞跑到家里又取了一提包来。他家就在瓜州大道后面那幢破得好像轻轻踹一脚就能倒掉的筒子楼里,紧靠着春尚路,拐个弯就到了。仗着这地利,他常能轻而易举地逃避工商和市容的打击。
当他取了羊肉串回来时,发现章小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同时他发现他给章小红占的地盘被一个脏兮兮、头发打绺儿、卖装饰画的四川口音的民工占了,章小红正在细声细气地和他讲理。莫大可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掌将那个四川民工推了个趔趄:“滚一边去!你不认字吗?没见地上写着‘有人’了吗?”他指着地上,气势汹汹地说。那四川民工见了他气势汹汹的架式,乖乖地拎着一个兜满布鞋垫的包袱皮走开了。
莫大可一边往火上架着羊肉串,一边问章小红今天怎么来晚了。章小红说她爱人今天开始上驾校,家里没人,她要照顾老的小的吃了喝了洗涮了,才能出门,所以就来晚了。
章小红是个很瘦很高的女人,两条腿又细又长,走起路来像刮风一样快。章小红人长得还算端正,可绝对算不上漂亮,胸脯扁平,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丝毫没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所特有的少妇风韵。只有鼻尖上隐隐约约几粒褐色麻子,还让人有点儿俏皮可爱的感觉。
章小红在莫大可给她占的地盘上铺了一大块包袱皮,她像变戏法似的,从一只硕大的蛇皮袋里一会儿掏出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