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情缘作者:江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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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刚蒙蒙亮，沈鸿波就起来了。
　　整座宿舍楼都鸦雀无声，大家都仍在熟睡中。他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出了大门。
　　空气十分清新，旁边的一整排梧桐上不时传出清脆的鸟鸣，更显出这里的静谧。
　　沈鸿波深深地呼吸了几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于是一边伸臂扭腰地做着上肢运动活动身体，一边走了出去。
　　一走出宿舍区，便能听见空旷的田径场上传来了一些零碎的脚步声。天光仍未在亮，有薄雾在空气中飘浮，看不清人的模样，只能大致看到有几个身影正在跑道上跑步。他们并未排在一起，前前后后的参差不齐，显然不是一个运动队的。
　　沈鸿波明白，这些人也都像他一样，在给自己加量，有意识地在调整着自己的运动水平和竞技状态。
　　他站在场边，活动了一下脚踝，然后便走上跑道，慢慢地跑了起来。
　　沈鸿波总觉得，在他知道的运动项目中，跑步是最枯燥的，尤其是长跑。他以前训练时最恨跑步，可后来渐渐地悟出，这是锻炼自己调整呼吸的最佳方法之一。
　　他注意着自己的步幅与呼吸频率，在塑胶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跑着。有些人比他跑得快，会从他身边超过去。有些人一直在他身后，脚步声几乎与他的重叠在一起。这种感觉他很喜欢，可以安静地一个人做事，却并不觉得孤独。
　　渐渐的，天色越来越亮，周围的景物一目了然。又有脚步声从身后向他接近，那落地的频率和粗重的呼吸声有些熟悉，显然是刚才曾经数次超过他身边的人。这一次，那人却不像前几圈那样直接超过去，却放慢了脚步，跟在了他的身边。
　　沈鸿波有些意外，不由得转头看去。
　　林枫微笑的脸立刻映入他的眼帘。
　　他们穿的都是省体育局统一发的印有D省字样的运动服，大部分是白色，两边有少量蓝色镶边，非常好看。只是，沈鸿波穿的是长袖，洁白的颜色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而林枫则穿着短袖，两条长长的强壮的胳膊露在外面，有力地挥动着。
　　林枫身高腿长，跑起来显得矫健潇洒，非常好看。沈鸿波虽然矮了他一个头，身姿却是轻盈敏捷，与他并排奔跑，显得十分从容。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在并肩前进。细细地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发现原来他们都是两步一呼，两步一吸，竟是出奇的和谐一致。
　　直到出早操的时间到来，跳水队和游泳队的队员们出来，两人这才停下脚步，改跑为走，散步一般向自己的队友走去。
　　陈曦看了看走近的林枫，又瞧了瞧不远处的沈鸿波，有些疑惑，低声问他：“你们约好的？”
　　“当然不是，在跑道上碰到的。”林枫满头大汗，仿佛连头顶都在冒烟，浑身都散发着热情和愉快的气息。“不过也不出奇，国家队的都这样，谁不是玩命的练啊？”
　　“那倒是。”陈曦叹了口气。“谁不想玩命？可是没机会啊。”
　　“呵呵，拼一拼，也许机会就来了呢？”林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陈曦知道，凭自己的水平，也就是在省队里拔个尖，要想入选国家队，实在是希望渺茫，不过，林枫说得对，为什么不拼一拼呢？
　　这一天，两人都在按着临走前，自己在国家队的指导教练制订的计划严格训练。偶尔，林枫会在休息时仰头看看跳台，沈鸿波从池子里上来后，也会忍不住瞥那边一眼。
　　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个小时后，沈鸿波又独自去了游泳馆。从今天开始，他会每天给自己加量。这是他成功的秘诀之一。
　　换好了泳裤，他拿着浴巾走进去，却意外地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他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游泳池，只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正在里面畅游，随着他的动作不时露出水面的带着一层水光的身体让人不禁想起电视片里的那些大型海洋生物。
　　沈鸿波看了片刻，心里隐隐的涌起一丝愉悦的感觉，自己却未察觉。他走向跳水池，将浴巾打湿，拍了拍自己的胸腹，然后便上了跳板。
　　林枫正在游他的第N个二百米，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咕咚”一声轻响。他一怔，立刻停下了动作，在水中抬起身，仰头看了过去。
　　沈鸿波已经从池里上来，正顺着扶梯往上走。
　　林枫开心地笑了，随即一个鲤鱼跳龙门，扑进水中，又继续游起来。
　　自从注意到了林枫，沈鸿波才算是真正注意到游泳这个项目。以前他对身外之事一向视而不见，由此让人评价为心高气傲，不爱理人，但也令他比同龄的孩子要专注得多，因此进步也比其他人要迅速。现在，当他正视相邻的池子里的那个人时，这才发现，这两项运动虽然看上去像是近亲，其实却相差很远。
　　游泳运动员在池中时，无时无刻不在激烈角逐，为了提前0。1秒的时间，从定制最先进的高科技泳衣到剃光头，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比赛的时候，所有的观念都会呐喊助威，兴奋激动，因此这项运动总是充满了动感。而跳水却非常安静，虽然当他跃起在空中，完美地做着动作的同时能够听见风声呼啸而过，可看在别人的眼中，仍然是有着安静的感觉，直到他钻入水中，才会听到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就像现在，他一直在安静地走板、起跳、翻腾、入水、上岸，然后再来。如此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可除了入水的声音之外，根本听不到他的动静。林枫却不同，随着他在池中如箭鱼般前进，水花四处飞溅，哗哗的声音一直在整个游泳馆中回荡，简直让人感觉那边的池子里全都是人。
　　两人把自己的量练完，这才精疲力竭地回到更衣室。他们脱下泳裤，在喷头下冲洗起来。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么做的，这时也是自然而然，毫无避忌。
　　林枫看着沈鸿波白皙的身体，不由得大奇：“咦？你怎么没晒黑啊？”
　　沈鸿波觉得他的话很弱智，瞧着他那种看上去健康过余的一身古铜色，不由得撇了撇嘴：“怎么？你们游泳队的训练池是露天的？”
　　“当然不是。”林枫看了看自己的肤色，一脑门子问号。“我小时候也不黑啊，怎么现在长成这样了？”
　　沈鸿波看他那傻傻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很少这么开心地笑，一时间犹如春花初绽，漂亮之极。水流淋着他柔亮的黑发，滑过他细腻的肌肤，满身的水滴反射着柔和的灯光，使他身上像是盛开着一朵一朵细细的缤纷的花朵。
　　林枫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不似凡人，而是天使。
　　
　　4
　　从游泳馆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林枫抬头看了看一轮明月，兴冲冲地说：“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那么大运动量的消耗，当然饿了，不过，这时已经不允许外出了，沈鸿波犹豫起来。
　　林枫笑嘻嘻地说：“走吧，我们翻墙出去，你不会没翻过吧？”
　　在这里训练的孩子只怕都曾经偷偷翻过墙，包括女运动员，林枫当然也干过，可那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在省队集训的孩子而已，现在他却是领军人物，不一样了。
　　林枫知道他顾虑什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便向墙边走，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大哥级人马了，不过翻墙出去吃点东西也影响不了你的形象。就算被教练抓了，那些小师弟也还是照样崇拜你。即使你从不翻墙，他们也还是会翻。”
　　沈鸿波听他说得有理，顿时放下了包袱，与他一起跑到了墙边。林枫一直拉着他的手，却显得十分自然，一点也不突兀。沈鸿波感觉很舒服，没有挣脱。
　　学院的墙并不高，小偷基本上从不光顾这里。几年前，有几个流氓不长眼，在墙外调戏几个女孩子，结果她们是跆拳道运动员，打得几个混混头破血流，狼狈不堪，连后来赶到的警察都觉得好笑得不得了。从那以后，这里的治安就好得很。
　　林枫看了看地形，转头问道：“你以前最爱在哪里翻的？”
　　沈鸿波打量了一下四周，向前指了指。
　　两人便又走了一段，林枫这才放开了沈鸿波的手。
　　沈鸿波退后一点，仿佛走板一样，向前跨了两步，随即一跃而起，便腾身翻上了墙头。他向外看了看，便跳了下去。
　　林枫手长腿长，力大无穷。他原地起跳，一长臂便勾住了墙头，随即一个引体向上，将自己拉上了墙。他骑在墙头，看了看下面，见沈鸿波正悠闲地瞧着他，不由得笑了。下面很平，没什么石块之类的，他便洒脱地一摆腿，跳下了墙。
　　沈鸿波觉得很开心，没有了平日的那种傲气，反而主动问他：“我们吃什么啊？”
　　林枫带他去了大排档，结果却看到了不少其他运动队的人。虽然不认识，但因为都穿着运动服，彼此便知道都是偷溜出来吃东西的。大家相视一笑，互相挥了挥手。
　　林枫点了糖醋排骨，沈鸿波要的是西芹炒百合，一人端了一碗饭便大吃起来。等到扒掉了半碗饭，他们这才缓了口气，边吃边聊了起来。
　　林枫看他一直在吃素菜，便夹了一个排骨放到他碗里，关心地说：“多吃点肉才好，运动量那么大，哪里会有多余的热量让你长脂肪？”
　　沈鸿波对他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刻意要减肥，只是以前养成了习惯，一时改不了。”
　　林枫似乎听出了什么，问他：“在国家队里压力很大吧？”
　　沈鸿波顿时很有感慨：“是啊，队里人人都是实力强劲，谁都憋足了一股劲，除了苦练还是苦练，谁不想代表国家队去拿金牌啊。你要稍稍懈怠一点，就被人超过去了。状态一旦下滑，就会被退回来，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
　　林枫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们跳水队在国际上被称为梦之队，那当然是人人都很厉害的。这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虽然压力大，但所有精力都是在赶超国外的运动员，那种竞争很单纯。”
　　“是啊。”沈鸿波叹息着，忽然对他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男子游泳一向是西方运动员的强项，你能冲出来，确实了不起。”
　　林枫耸了耸肩：“反正尽我的最大努力吧，尽量往前冲就是了，也没什么别的好想的。”
　　沈鸿波赞同地说；“是，我也一样。”
　　林枫看了看他，忽然向他伸出手去。沈鸿波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伸手过去，握住了那只大手。
　　林枫笑道：“勇往直前。”
　　沈鸿波也笑了：“好，勇往直前。”
　　吃完饭，沈鸿波抢着把帐付了。林枫抓了抓头，便开朗地笑着说：“下次我付。”
　　两人散着步往回走，都有点吃饱之后的慵懒。
　　林枫有些好奇地问：“我听说你们教练还用了芭蕾和艺术体操之类的训练方法，是不是真的？”
　　“是啊。”沈鸿波说着，忽然站住了，将腿很轻巧地拿到了头顶。
　　林枫看着他柔韧的身体，不由得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们可真是又有力量又很美。”
　　沈鸿波对他的赞美十分满足，从容地放下了腿，又跟他继续往前走。他想了想，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呢？除了没完没了地游来游去，平时还训练什么？”
　　“当然是力量。”林枫说着，忽然转过身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他一把举了起来。
　　沈鸿波猝不及防，不由得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林枫笑容可掬地将他放下，然后又举了起来，再放下。
　　沈鸿波白了他一眼：“你神经啊。”
　　林枫朝他摇了摇头：“你太瘦了。像你这样重量的杠铃，我能一口气举一百下。”
　　沈鸿波听他把自己比作杠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低低地骂了一声：“傻大个儿，真弱智。”
　　林枫忍俊不禁，一拍他的后脑勺，却并没有反唇相讥。
　　来到他们翻出来的地方，两人如法炮制，又翻了进去。刚刚落地，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厉声喝道：“那是哪个运动队的？这么晚了才回来，故意违犯纪律是不是？”
　　两人都在心里叫了声糟糕，碰到值班巡夜的人了。
　　林枫想也不想，一把拉住沈鸿波，低低地道：“快跑。”
　　两人拔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与此同时，不远处也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朝宿舍区冲去。
　　那些巡夜的人也并不认真追，他们哪里跑得过这些优秀的运动员？看着那些如羚羊或者豹子般矫健的身影，他们不由得笑道：“这些孩子……”
　　林枫和沈鸿波手拉着手，一口气冲进宿舍区，这才放开，靠在树干上一边喘气一边笑。两个人的笑容充满了明朗的热情，动人心弦。
　　过了一会儿，宿舍纷纷熄灯了。
　　一熄完灯便会有教练查房，林枫赶对沈鸿波说：“快回去，小心被抓。”
　　沈鸿波连连点头，显得十分听话乖巧。
　　林枫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跳水队的宿舍楼里，这才往自己住的宿舍走去。
　　
　　5
　　沈鸿波情绪低落的从教练办公室走出来，漫无目的地在田径场上走着，一边回想着教练刚才的话。
　　全国锦标赛的具体比赛项目下来了，他除了单人项目要全跳以外，教练还安排了队里的刘红宇跟他一起跳双人项目。
　　刘红宇和他同时进的省队，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但跟沈鸿波比起来差距还是挺大的，他入选国家队，刘红宇则留在了省队。大家一直都是跳单人项目的，不知为什么这次要让他和自己一起跳双人了。刘红宇在省队里的单人跳也是非常有名气的，但双人跳对两个人的同步性要求是很强的，之前两人也曾在一起训练过，刘红宇的同步性比较差，教练不是不知道呀，怎么这次却要两个人一起跳呢？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越来越郁闷，刚才教练说时，他只是一怔，并没有表示出不满，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反对的，可依照教练的脾气，就是他不同意，教练既然已经决定了，代表着队里也认可的，那么对他的意见也就不会太重视了，可是刘红宇跟自己的同步性那么差，如果在全国锦标赛中拖累了自己怎么办呢？也就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如果因为这次比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