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日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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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我。
　　这句曾经让我痛哭流涕的话，有效的唤回了我即将被牵制的意识。我猛地回神，瞪大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对看不见形体的亚伯特说：“我刚刚差点被它扭曲了意识，好在你叫醒了我。”惊魂未定之间，突然察觉脖颈间一阵刺痛。
　　“不愧是那条蛇的后裔。”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夸它？”
　　“不然我要夸你吗？”亚伯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凝，“轻易的就被一条蛇蛊惑了，我是该夸它法力强，还是该责备你对我的不信任？”他的语气十分不快。
　　“好了好了，我们可是在战场。”
　　“那好，回了城堡我再责备你。”
　　“……”
　　“这种时候分神，可真是不礼貌。”
　　戴蒙笑着说，那条银蛇已经变成利剑，被他握在手里。我顾不得身体里突然产生的怪异感觉，握紧了剑柄，瞬间进入的战争状态。可戴蒙却迟迟没有进攻的趋势。那一边神兽、修斯、理查和人类打的如火如荼，这边却突然按兵不动了。
　　戴蒙用指尖抚摸着剑身，嘴唇翕动。
　　“他在和剑说话？”
　　我呢喃，警惕的查看着戴蒙的表情。
　　片刻后，他的笑容放大，而后将剑插入鞘中，“都停下！”他的声音不大，却能穿过战火让每个人都听到，并且充满了震慑力。于是双方都停止了下来。他慢条斯理的笑着：“不用打了，这个魔头已经完了。”
　　“什么？！”
　　“他不是还好好的站在那里吗？”
　　人类的队伍里纷纷发出疑惑的询问声。听到这句话，我也是愣了愣。
　　戴蒙却没再多说什么，眼光深湛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缓缓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只留下一句很快消散的警告：“今天的战争就此结束，回去准备准备，迎接更残忍激烈的战争吧。”
　　“天神不见了。”
　　“他说了什么？让我就此停止吗？”
　　“不可以，魔头还没有被杀死！”
　　“可天神说他已经完了。”
　　士兵们小声的讨论着。高级指挥官之间做了讨论，没有了戴蒙的帮助，他们必输无疑，再战下去，只会增加损失与伤残。于是很快，战士们与装甲机器人都回到了飞船中，在神兽的追扑与怒吼中，飞船迅速消失了。
　　“这样就回地球了？”
　　贾斯汀从一只神兽的身后走出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真无趣。”
　　修斯舔去唇角的血丝，拔掉射进身体里的光子剑。旁边的一只角龙扑腾着大翅膀也落了地，杨沿着角龙骨刺嶙峋的翅膀上滑下来，走到了我身边弓身：“王。”
　　“他们应该是去了威尔星。”
　　地球距离这里太远了，来回的路程就要花上几年。而威尔星距菲斯城不远，差不多花上一年就可以到达了。况且那些残兵败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返回到地球，也已成了尸体。
　　而今天这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也算是结束了。
　　我揉了揉鼻梁，双腿突然有些发软。这才想起刚才那诡异的感觉，心咯噔的一跳，我抬手摸了摸刚才有些刺痛的脖颈，放下手来，发现了鲜红到刺眼的血液。指尖一颤，我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去。
　　“王，受伤了吗？”杨问。
　　“没有。”我背手将血都擦在了披风上，“都回去吧。”
　　“是。”杨这才起身，转身去安排处理战后的事情。
　　脖颈间有些粘腻。
　　刚才亚伯特的动作很快，但灵蛇还是咬了我。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从艾利兰斯我就知道了，自己的预感总是该死的准确。所以看来这一次，又有事要发生了。
　　有些心神不定的回到宫殿，却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公、公主出事了！”
　　女仆颤抖着跪在地上，带着哭腔。
　　铠甲还来不及换下的我倏的停了步子，目光锐利的扫向女仆：“怎么回事？”
　　******
　　公主床上有美丽的帷幔。
　　高高挂起的纱帘，将玛丽瘦弱的身躯罩了起来。隔绝在帷幔之外的，是心急如焚的理查和一直在哆嗦的精灵大夫。我站在窗边，面向着公主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隆的小腹，白色的睡袍上有些血迹。
　　就在我离开不久。
　　她死命的用灯盏捶打自己的小腹，要不是她的力气敌不过上前来阻拦的女仆，此刻，她腹中的孩子应该是消失了的。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样一折腾，更是危在旦夕，精灵大夫用尽治愈法力，才勉强保住了她的命。
　　比之于她的脆弱，她的孩子显得坚强的多。
　　这样大力的锤砸，都没能让他顺从母亲的意愿死去。她肚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公主还要昏迷多久？”
　　冷声问大夫。要不是他刚才为了保住菲斯城出去参加了战斗，要不是他一时离开了玛丽，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于是现在的理查陷入内疚的煎熬中，焦急又痛苦。不过他天生少言寡语，这种时候，那张脸上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
　　“王子殿下不要着急，公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只是太虚弱，需要休息。”
　　面对理查时。
　　精灵大夫显得淡定从容多了。
　　“我刚才不是让你留在城堡里吗？”
　　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理查令人很烦躁，我不禁开始责问。
　　他表情一僵，心中即使有愧，也不愿对我低头。于是别开了头，细长的眼睛盛满阴冷的光：“我要保护菲斯城。”
　　“别忘了，现在菲斯城是我的！”
　　我的声音突然变大，令屋里的人都一惊，理查也是跟着有些惊讶。回神过来后，不服气的吼回来：“我早晚都是要把它从你手上夺回来的。菲斯城的土地绝不能落在一个恶魔的手上！要不是你，今天他们也不会来攻击，是你恶劣的屠杀别人的子民，才会给菲斯城招来麻烦！”
　　“可它并没有被任何人抢去。”
　　说话间，我已迅速的闪到了理查的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金色的眸子颜色逐渐加深：“我说要保住菲斯城，就一定会做到。而你呢？我只是让你看好玛丽而已，你居然都出了差错。这样一个莽撞无脑的人，要拿什么统治一个国家？”
　　理查脸色一白，被我戳到了痛处。
　　我手下发力，他的脸色有些发紫：“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如果你无法保护这个妹妹的话，那么我就把你连同她一起杀死，让你们跟你的鬼魂父母去一家团聚。”邪恶的灵气从我眼底散发，眼看理查就要在我手下断气。
　　这时候，一双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侧头，看到带着银质面具的修斯似笑非笑的脸：“放开我的主人。”
　　察觉到自己的魔性，我放了手，转身走到窗前扶住窗台：“以后城堡所有的仆人都来保护公主，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杨将右手放到胸前：“是。”
　　理查瘫软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修斯上前想要帮他顺顺气却被他大力的推开；贾斯汀倚在墙上笑嘻嘻的看着好戏；精灵大夫看我发了火，又开始哆哆嗦嗦；女仆们伏了一地，不敢说话。就在这时候，玛丽醒过来了。
　　她轻微的嘤咛。
　　所有人都拢了过去，只见她缓缓的睁开眼，眼睛空洞无神：“它死了吗？”

　　【第三十夜】（1）

　　******
　　人类的劫难并没有画上休止符。
　　戴蒙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变成了现实。天使与恶魔以威胁宇宙安全为名义对人类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屠杀。而屠杀的导火索，就是人类在菲斯城挑起的战争。为了争夺人类所拥有的肥沃的土地，天使与恶魔之间又展开了争夺战。
　　诸神之战，又一次开始。
　　然而这一次，戴蒙不再是路西法的宠臣，反而成了众神所追杀的对象。
　　对于他背叛路西法的理由，众说纷纭，很少有人知道其中原委。而这种时候，诸神都忙着抢夺人类的领土，忙着对抗自己的敌人，忙着自保，忙着保护自己的爱人，根本没空再去探究这个问题。
　　这是一场光明与黑暗的战争。
　　所有的生灵都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却为之拼命战斗。而菲斯城里的人，却是在黑暗光明之外的第三种存在，介于正义与邪恶之间，正如我翅膀的颜色，不是天使的白色，也不是恶魔的黑色。
　　这里没有人关心诸神之战。
　　因为这里的人也陷入了一种恐慌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走廊里响起，守在寝室外的女仆倏的一颤，眼泪都快被吓了出来。每到午夜的这个时候，城堡里就会回旋着这种令人胆寒的惨叫。午夜梦回之时，都会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一簇火光倏的亮起。
　　托着灯盏的贾斯汀突然出现，紫色的发有些凌乱，妖瞳里也漾着朦胧睡意。
　　女仆见他过来，看见救星般的上前跪下伏倒：“魔王大人！陛下、陛下他……”
　　“又发作了吗？”
　　贾斯汀掏了掏耳朵，“精灵大夫在哪儿？”
　　女仆颤巍巍的回答：“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
　　“喀喇！”
　　寝室里响起东西破碎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被大力的拂了下来，叮当的一通响。贾斯汀蹙了蹙眉，虽说满脸的不耐烦，但妖瞳里仍旧有些担忧的情绪：“他都疼成这样了，你们倒是进去帮帮忙啊，总在这儿跪着干什么！”翻了个白眼，他一把推开了门。
　　“当！”
　　一个花瓶被扔了过来，贾斯汀一侧头，花瓶撞到墙上。
　　我扶着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了寝室，只是发泄着身体里无法释放的痛苦。疼痛从伤口上蔓延开来，好像一条小蛇，撕咬着我的血管，吞噬着我的血肉，每一根血管都突突的跳着，好像要破体而出。
　　镜子被我砸碎，一地的碎片。
　　透过镜片，我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和诡异突出的青色血管。
　　好像我的身体里有着无数条小蛇，要将我掏空。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痛苦快要将我折磨的疯掉，我信手抄起一个东西，砸了出去：“啊——啊——！”
　　“当啷！”
　　贾斯汀浑不在意的又闪开一个袭来的不明物体。
　　他用眼睛注视着我，琥珀色的水光在眼眸中荡漾：“马修，镇定下来。”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死气沉沉的盯着他，眼珠向上翻着，喘着粗气看着他：“杀了我！”我趔趄着向贾斯汀奔过去，拽住了他的衣领：“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死命的摇晃着手臂，我觉得自己在这样痛苦下去，不是杀了眼前的人，就是自杀。
　　贾斯汀攥住我的手腕：“镇定下来！”
　　“大、大人，精灵大夫到了。”
　　女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害怕的扶着门框不敢进来。
　　精灵大夫赶忙走进来，帮着贾斯汀钳制住了我：“大人，你控制住陛下，我用法术让他镇定下来。”从怀中掏出了个牛皮袋子，捻出些金色粉末洒在了我的脸上。粉末被我吸入喉咙，立刻有了效果。
　　四肢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瘫软在地毯上，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但痛苦依旧在折磨着我，不能用暴力来释放痛苦，这令我更加难受，我死死的咬唇，唇瓣很快就被我咬烂。
　　“这是怎么回事？”贾斯汀整了整领口，呼吸还有些紊乱。
　　“这是能让病者的身体暂时麻痹的药粉。”大夫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以减缓他的疼痛吗？“
　　“……不能。”
　　贾斯汀一怔，蹙眉看向我。
　　痛苦依旧在折磨着我，不能用暴力来释放痛苦，这令我更加难受，我死死的咬唇，唇瓣很快就被我咬烂。看到我触目惊心的嘴唇，贾斯汀立马撕了一块床单下来，塞进我嘴里：“不能减轻痛苦，又不能动，这不是更难受吗！你怎么回事！”
　　精灵大夫吞吞吐吐，满脸是汗。
　　“大、大人……”
　　女仆又颤悠悠的说。贾斯汀看过去：“怎么？”修斯和理查都在睡觉，只有住在旁边的贾斯汀被吵醒，所以现在的他只好充当起主人的角色。
　　“公主她又发狂了。”
　　“又来？”贾斯汀眉毛一横。
　　大夫只有一个。
　　发狂的病人却有两个？
　　看着贾斯汀犹豫的神色，我费力的吐出嘴里的布条，沙哑着嗓子开口：“去看玛丽吧。”我的声音极度颤抖和虚弱，疼痛并没有放过我，挤出这几个字，费了我好大的力气。我四肢不能动，好在还可以开口。
　　“可你现在这样需要大夫。”
　　“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挤字，“废话少说……让他去。”
　　“好吧。”贾斯汀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有扭头示意大夫离开。玛丽每隔几天总要发狂一次，而且每次都是死命的捶打自己的小腹，就像那晚一样，每每都是胎儿未死，却搞得自己奄奄一息。
　　如今的玛丽已经像是个破碎的娃娃。
　　伤痕累累，无法愈合。大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给她续命，而这一次，却不知道结果如何了。我无力的闭上眼，血腥味溢满了口腔。身体好像已经不是我的，如今的我只剩下一个虚弱的灵魂。
　　玛丽的生死。
　　人类的命运。
　　诸神的厮杀。
　　太多的问题萦绕着我，我快要招架不住。再加上灵蛇的毒素残留在我体内，令我每晚都会痛苦难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死去。真的是太痛了，太累了，我快要无法支撑——亚伯特，就让我跟你一同睡去吧，好不好？

　　【第三十夜】（2）

　　仿若堕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茫然失措的站在这个未知的领域，感受着黑暗所带给我的压力与恐慌。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只能感觉到心底涌出的不安。
　　我在害怕。
　　我在怕些什么？因为我的懦弱，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
　　亮光突然涌进来。
　　照亮了我眼前的一块地方。一面镜子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站在镜中，他面色苍白，眼神迷茫无助。我歪了外头，“他”也跟着歪了歪头——这是我吗？金色的瞳仁，乌黑的长发，洁白的羽翼。
　　啊，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