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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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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荀彧身边坐下,曹操盯着他伏在矮几上,只露出了一半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来人,把文若给扶到房里,伺候睡下。”
  “诺。”
  看着几个家奴搀着荀彧一步三摇地去了内院,曹操也站起身,走到屋外想要醒醒酒。
  冬夜的风很是刺骨,不过一刻钟,曹操便觉得彻底清醒起来,似乎整个思绪比没喝酒之前更加清明。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他想到了许多,比如被自己供奉在行辕里的汉皇帝,比如自己马上就要实施的南征计划,还有些琐碎的小事都纷纷浮现出来。
  长叹一声,他起身向荀彧留宿的房里,一推门,便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怡人香气夹杂着一点杜康的清冽味道。反手和上门,曹操缓步走到屋里的矮几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窗外丝丝缕缕的月光渗漏在屋里,让屋子显得不那么黑暗。曹操就这样看着荀彧在月光下隐约可现的面容,许久都没有动作。
  终于,一声深沉悠长的叹息自曹操喉间发出,他在感慨,时移事迁,那些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变化。
  犹记得几个月前,眼前这个静静沉睡着的翩翩君子字句清晰地陈述着让他迎奉天子的理由,那么令人信服而肃然起敬。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啊,‘奉天子以令不臣’到底还是说给别人听,做给别人看的。自己内心想要的……想着,曹操起身走到床边,伸手将荀彧散落的发丝梳理整齐,“文若,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你知道了,还会不会做出当初的许诺,留在我的身边……”
  没有人会回答他,或许,曹操本来也没有希冀得到回答,他只是想把一些话,说出来。
  一片乌云飘过,遮了当空皓月,一室昏暗。曹操突然完全无法看清荀彧的脸,唯有暗香在鼻间浮动。
  “吱——”漆雕门被慢慢合上,隔开了屋内屋外的两个人。转过身,曹操抬头看向西斜的月影,喟然长叹。
  建安二年,春正月,曹操领兵向南到达宛城。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远远超出了曹操的期待,以至于他开始飘然不知所以。在张绣自认初掌军队,无力对抗曹军已经出城投降的情况下,曹操竟因喜爱张绣的婶婶的花容月貌,而强纳了她为妾。
  听闻这一消息,张绣是气的咬牙切齿,甚至因心中怒火难平,公然对外叫嚣着“曹贼辱我太甚!”之类的话。这世上当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张绣敢说,自然就有人敢向曹操传话。
  曹操是谁?是当今天下的英雄,就连圣上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这样,他自然容不得张绣如此大放厥词。但是,张绣已经对外宣称归顺于他,所以,曹操一时也拿他毫不办法。
  不过,只要是存了心,就不愁等不来机会。曹操马上注意到张绣身边那个叫做胡车儿的贴身部将,他敏感地察觉到张绣非常信任胡车儿。于是,一天夜里,曹操将胡车儿召入自己营帐内,进行了一番密谈,希望他能够回去好好规劝张绣。
  然而,张绣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发现胡车儿与曹操有往来后,他便倍感威胁,他担心自己遭到曹操的暗害。
  这么一来二去,原本皆大欢喜已经快要鸣金收兵的曹操又一次起了杀心,他容不得自己手下对自己存有异心的人。也许是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曹操的这份心思,马上就传到了张绣的耳朵里。
  在自己的营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张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相较之下,坐在一旁手摇羽扇的一个谋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见状,张绣走到他面前,摊开双手急得直跳脚,“哎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我的贾叔父啊!”
  幽幽的看他一眼,轮廓略显阴冷的男人不疾不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你急什么?”小啜一口茶,男子笑得森然,“我要让一个人三更死,就没人敢留他到五更;我若想让一个人活着,就没人能叫他死。”
  作者有话要说:出场人物:1、荀攸,字公达。荀彧的侄子,但年长荀彧五岁,后被曹操称为“谋主”。历史上荀攸的性格很木讷,大智若愚,但本文里设定他性格还是比较鲜明、热烈的。2、贾诩,字文和。主使了李傕、郭汜祸乱长安,之后全身而退,投奔张绣,使之在宛城大败曹操,后又带着张绣投奔曹操,在官渡之战上贡献不小。某种程度来说是三国里最聪明的人,行乱武之功,享文和之安。历史上贾诩这会儿已经五十岁了= =不能大笔墨写他好可惜。3、张绣,表字不详,雄踞宛城。
  ☆、宛城惊变淯水伤,落花成雨心独泣
  宛城的夜,很静,很美,疏朗的夜空,闪耀的繁星,远处的山头上是繁密的树影,尚未长出叶子的枝杈层叠在一起,别有一番味道。
  曹操的营寨驻扎在一块空地之上,在营帐周围燃着的火堆让早春的夜晚温暖了一些,营帐四周,不时有巡逻的队伍步伐整齐地经过,很是整肃。
  坐在席上,曹操沉默片刻,对站在他面前的荀攸道:“你的意思是,张绣说要调动军队至屯中,并非是为了防止士兵逃走?”
  “对,虽然今日他来提出请求时,我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但心里却总也不踏实。而且,我听说,他麾下有一名叫贾诩的谋士,此人攻于心计,常出奇招,曹公不得不防。”
  “可张绣已经投降于孤,加上他营内这些日子确实逃兵不少,提出这种要求,并不过分。”
  “如果说是因为车载不够而要求让士卒将铠甲穿在身上转移,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蹙着眉,荀攸的语气有些急切。
  扬手示意他到一边坐下,曹操道:“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商量,孤知道你的说法也是有理有据的,不过……”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张地看一眼曹操,荀攸快步走到张门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军师,没事,是张绣大人的军队在往屯中迁移。”
  四下望了望,见并无异状,荀攸才放心地退回了帐中,“是张绣在调移人马。”
  “你看,孤就说了,无事,是公达多虑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荀攸嘴上虽不再多言,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很快,荀攸的感觉便得到了证实——帐外的嘈杂声变为了厮杀声和刀兵相撞的脆响。
  万分震惊地自椅中站起,曹操疾步走到帐门口,只见营中火光冲天,流矢乱飞,心中更是惊骇,“典韦何在!”大喝一声,曹操回身对荀攸道:“文若在哪里?”
  “小叔他……”
  “哎呀,没时间了,你快去找他,让夏侯兄弟护送你们突围,务必保尔等周全。”言罢,曹操便出了营帐,趁典韦奋力抵御敌军之际,翻身上了一匹大宛良驹,趁乱伏身于马背之上,径直向营寨外奔逃而去。
  典韦猛将之名果真名不虚传,只身挡了追击部队的去路,手持双铁戟耳,一路怒号着杀向数百军马之前,一时马蹄纷乱,鲜血四溅,来袭骑兵不断坠于马下。杀红了眼的典韦不顾身被数创,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挡在了营寨口。张绣军见近搏无法,便改为远程攻击,一声令下,箭雨如林,凄号一片,典韦身中不下十支羽箭,仍旧奋力搏杀。不远处的火光连成一片,烧红了半边夜空,灼焦了星月。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后,后心被长枪刺中的典韦全身僵硬地立于营寨口,鲜血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湾血泊。他就这样站立着,仿佛下一刻,手中双戟又将被挥起。然而,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猛将再猛,也是肉体凡胎。
  张绣军见状,仍是心怀戚戚,许久逡巡而不敢近前。
  那厢曹操一路奔亡,曹昂、曹安民紧随其后。一路上,流矢不断,曹操右臂中箭,□良驹也中了三箭,而曹安民的情况则更糟糕,一支羽箭直直插在他的胸口上,眼看人就快坠马身亡了。反而是曹昂武艺高强,情况好了许多,他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持剑抵挡飞来的箭矢。突然,曹安民身体一倾,重重坠落在地,而曹昂连头也未回,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着。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临行前答应过曹丕,要平安归来,给他讲兵法,陪他练剑术。
  狂奔至淯水河畔,两人毫不犹豫地策马渡河,不想才到对岸,一支长箭射来,正中曹操□大宛良驹的眼睛。近乎凄厉得嘶鸣后,曹操连人带马滚落在地。
  见状,曹昂不由大惊,慌忙下马将曹操扶上了自己的马。
  敌军迫近,已是千钧一发,容不得优柔寡断,曹昂抬首果断道:“父亲独骑一马定可脱险,孩儿只求您日后对阿丕多加关爱。”
  “子修!你……”不等曹操说完,曹昂便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送曹操绝尘而去,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苍老了天下父母心。
  “子修——”绝望,却终已不顾。
  面对着从左右两侧以及河对岸包抄而来的敌军弓卒,曹昂向着许县所在的方向,将手中长剑插入身前的土地中,波澜不惊,似乎即将到来的事与他毫不相干。
  万箭齐发,带着破空的凌厉,那一瞬间,曹昂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如止水一般。抬头望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夜空,他渐渐露出一丝微笑——他看到了首阳山顶如火如荼的八月春,他的阿丕正站在那里,笑容灿若星辰。往事纷杂地自眼前掠过,最终定格下来的,却只有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和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
  心,痛了。
  曹昂告诉自己,那不是难过的心痛,那只是万箭穿心的疼痛。他可以不用担心,将来没有人在他的阿丕难过时,为他擦去眼泪,给他一丝温暖。他还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自己,他的阿丕也可以活的很好。
  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曹昂落入了水中,激起千层浪叠,血染碧水江河,他再也不用倥偬四方,夜晚的河水是那般的凉,他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它只是突然地到来,让人措手不及;然后再突然带走某些人,让人无力挽留。
  从今以后,日月依旧轮回,草木依旧枯荣,天地间,不过是少了一个叫做曹昂的人,仅此而已。
  被河水带着漂流而去,星光陨落在曹昂半阖的暗淡眸中。
  阿丕,我舍不得你……
  不过是少了一个心怀天下的少年英雄,敬父爱母的孝顺儿子而已。
  也不过是少了一个深爱曹丕的,叫做曹昂的人罢了。
  流水依旧,为这无人叹息的逝去而呜咽。乱世之中,人命本就贱如草芥,死亡,成为了最后的盛大。
  按照曹昂的交代每日按时做着功课的曹丕在做完早课后,打算到院中去练习才学了不久的一套剑术,正好看到环夫人抱着才满月不久的曹冲坐在石桌边晒太阳。脚步轻巧地走到环夫人身边,曹丕恭敬地行了礼,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婴孩。
  抬起头,环夫人笑得颇为亲切,“丕儿要来抱一抱弟弟吗?”
  将手里的木剑放到一边,曹丕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己的小弟弟。看着怀中的婴孩不时举起的小手,曹丕不自觉地在想,是不是很久以前,自己的长兄也这样抱过自己,带着一点紧张与欣喜还有一些呵护。
  等长兄回来一定要问问他。曹丕一边想着一边与婴孩对视着,一丝奇妙的感觉就这样流过他的心田,浅浅笑着,他轻声道:“他好小啊。”
  保护性地托着襁褓中的婴孩,环夫人柔声道:“是啊,但仓舒很快就会长大,像他的哥哥们一样。”
  “仓舒?”还不知道曹冲小名的曹丕显然有些疑惑,“是父亲为弟弟取得乳名吗?”
  将婴孩抱回自己怀里,环夫人笑道:“嗯,说起来再过几年,丕儿就会有表字了。”
  点点头,曹丕道:“嗯,我听长兄说,父亲已经帮植弟和我都想好了,只是要等到行了冠礼后才能告诉我们。”
  扫了眼石桌上放着的木剑,环夫人侧首道:“丕儿是要练剑吗?不如就在这里练吧,就当是给我解闷儿了。”
  难得被家里的长辈这样亲切地对待,曹丕自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拿着木剑走到宽阔的地方有模有样地挥舞起来。从孩童向少年过渡的身形清瘦而不失柔软,舞起剑来虽不游龙惊凤,却另有一番青涩的美,如早春抽芽的杨柳又似含羞吐蕊的迎春,不惊心动魄,却细水长流,丝丝入扣。
  东风拂面,日出九天,光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悄无声息。
  在新燕衔泥,杨柳依依之时,曹操带着兵马回到了许县,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平添了几多沉痛。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从睡梦中醒来的曹丕听到屋外传来父亲的声音,惊喜地跑了出去。然而,在大堂中,他看到的是惨白的丧帷,父亲沉重的面容以及丁夫人婆娑的泪眼。木然地转了转脖子,他又看到抱着曹植的卞夫人唇角似有似无的弧度和环夫人哀伤的面容。
  兀自笑了笑,曹丕悄悄退出大堂,向自己房间走去,他有些嘲讽地想:真奇怪,谁去世了,大家都这么难过。
  这一天,他在房里的案几边坐了许久许久,反复看着曹昂给他批注过的竹简,看着那上面朱红色的整饬字体。从午后看到了午夜,从午夜看到了天明。
  然后他依然衣冠整齐地去定省请安,用早膳,做早课。似乎,一切都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曹丕开始喜欢起发呆来,他总是出神地望着那些在灵堂里,对着棺木里的一副衣冠哭泣的人们,觉得又可悲又可笑。他也有被拉着跪在那副棺木前的时候,可是,他哭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知过了多少天,曹操突然来到了曹丕的房间,看着他那面色苍白的二儿子,久久无语。
  “丕儿……”
  放下手中的书卷,曹丕上前行礼,“父亲。”
  伸手将他扶起,曹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苦涩道:“丕儿,明天,就是子修下……”
  将头转向一边,曹丕缓缓道:“长兄说,等他回来了,要陪我练剑,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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