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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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檄文捡起放到一边,荀攸淡然道:“将军息怒,谁是谁非,一战便知。现在袁绍不是企图渡河与我军力战吗?我们何不成全了他?”
喝茶定了定神,曹操缓缓道:“不错,他派颜良去攻白马东郡太守刘延,是想要夺取河水南岸要点,保证主力渡河。刘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已经伤亡惨重了,下一步,就到咱们了。”
“将军的意思是?”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荀攸首先询问道。
“我军集结在官渡的主力不过三四万人,若与之正面交锋,必然不是对手。”看一眼荀攸,曹操继续道:“孤看你早有想法,说出来,让孤和奉孝听听。”
“不妨分散袁绍兵力,我军先引兵至延津。”不疾不徐地说着,荀攸见郭嘉眼里神色肯定,不由放下心来。
思索片刻,曹操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我军到延津佯装要攻打袁绍后方,这样,袁绍必会下令让颜良分兵回撤。然后,我们再轻装突袭白马袁军?”
“将军英明。”
点点头,曹操眯眼道:“不失为一条良策,只是,这前锋该让谁担当呢?”
歪头想了想,郭嘉笑道:“何愁无人可用?将军不是抓来了个现成的关羽?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报您的礼遇之恩呢。”
抬手凭空向他点了两下,曹操笑骂道:“你这郭奉孝,鬼的很啊!”
许县,荀彧坐在府中的槐树下,翻看着书卷,不知不觉就发起了呆。他看着石桌的另一边空荡荡的位置,兀自笑了笑,却是眉头深锁,“奉孝……”
“报——”
被跑到跟前的侍卫打断了思绪,荀彧抬起头,有些紧张,但语气依旧平静道,“说。”
“将军已解围白马,斩了颜良,正带领白马的百姓一路沿河水西撤。”
轻轻舒了口气,荀彧缓缓道:“如此紧迫之时,曹公还不忘白马父老,怕袁绍反扑屠城,曹公仁慈。还有什么消息?”
“将军听说江东的讨逆将军,孙策遇刺身亡了,让您放心,没人能来袭许了。”
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荀彧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一片被飞鸟惊落的树叶飘到荀彧膝上,他轻轻拈起,喃喃道:“孙郎,孙郎居然死了。”叹息一声,松手任由树叶随风飘去,“江东再无双璧啊……”
彼时,荀彧只叹江东双璧不复,却不知道没有了孙郎的周郎,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一直到七年后,他才明白,当时周郎的绝望与痛彻心扉。
那天,千里迢迢赶回会稽的周瑜,一进讨逆将军府便看到满眼的素白。他顾不得日夜兼程的疲惫劳顿,重重跪倒在孙策的棺木前,忘记了流泪。周瑜迟到了,所以,他错过了与孙策最后的诀别,从今以后,他再也见不到他那意气风发,笑容明朗的孙郎了。
两天两夜,周瑜一动不动地跪在灵堂里,没有人敢去劝他,也没有人能劝得动他。月夜里,惨淡的月光照进灵堂,他没有丝毫的害怕,他想,那里躺着的,是他的孙郎。
他们总角相识,年少相知。周瑜曾站在孙策身边与他一同遥望江河,志陵中夏。后来的戎马倥偬,亦是无怨无悔,所过之处皆是荣光。周瑜几乎以为,他们能够这样得到天下,策马江山,让这每一寸山河,都带上孙郎和他的足迹。在他心里,孙策就像个孩子一般,豪情万丈又天真烂漫,总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自己却从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周瑜甚至暗暗对自己发誓,只要是他孙伯符想要的,他就会一点一点给他夺来,只愿换他开怀一笑。
然,孙策这个任性的孩子,走得太快,太急,远远把他抛在了后面。
近乎宠溺地笑笑,周瑜在凄迷的夜色中声音喑哑道:“伯符,你到底在急着追赶什么?居然都不愿意等等我。”
周瑜当然不知道,那日,孙策因为在专心追赶一只紫貂,才会毫无防备地遭到行刺。那时的孙策满心只想抓到那只紫貂,回去让人做成一双护手。他清楚的记得,周瑜畏寒。
第三日,周瑜终于开口唤来了小乔,“去把我的琴取来。”
红着眼睛看着憔悴的夫君,小乔默默点头,取来古琴交到了周瑜手里。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周瑜在第四天清晨慢慢起身打开了灵堂的门,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半分暖意。
微微眯起眼,一滴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滑落出来——他看到,朝阳里,他的伯符一身鲜衣骑于马上,笑容灿烂,胜过晨曦,“吾得卿,谐也。”
“伯符……”
灵堂中,裂琴两段,那是周瑜的许诺。
此后十年风尘,为报当年一回顾,赤壁烈火烽扬,不及那人爽朗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那个衣带诏事件没具体些,详细可参见《三国志?先主传》——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先主未发。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先主方食,失匕箸,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会见使,未发。事觉,承等皆伏诛。《后汉书?献帝纪》——五年春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事泄。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
☆、两军对垒军劳顿,离人心思远相寄
八月桂花香满地,鲜嫩的柳芽变成了苍绿,来不及细赏的凌霄已纷纷摇落。天边的皓月渐渐盈满,又慢慢亏去,寒蝉居高声远,却也散在了风中。
站在许县的城墙上,荀彧目光如水地望着城外百里落叶,突然开口对一旁的曹仁道:“子孝,秋天了。”
“是啊,不知道将军他们在官渡怎么样了。”完全不明白荀彧心思的武将自顾自地答道。
极轻极淡地笑了笑,荀彧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细窄柳叶,“将军他们,会凯旋的。”古井无澜的语气,好似平静,又似乎带着千重隐忧。低头看着手中有些枯黄的柳叶,荀彧微微蹙起眉,守着那一点无法倾诉的心思,奉孝,是我不够想你吗?
“侍中大人。”
曹仁的声音唤回了荀彧的神思,敛了眼中的情绪,他答道:“怎么了?”
“好像又是那天在城外徘徊骚扰的军队。”
目光一凛,荀彧凉凉道:“刘辟、刘备,归降了将军却又反叛,当诛。”侧目看向一旁的曹仁,杀意便一丝不漏地传达过去。
“诺。”
远远便看到曹仁带着兵马守在门口准备迎战,刘备顿时心生畏惧,兀自让□的马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而领头的刘辟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没有脑子,毫不犹豫地便带着兵马冲杀上去。两军交战,短兵相接,箭矢横飞,刀光剑影,不过几个回合,刘辟便明显处于了下风。曹仁也是一个嗜血猛将,愈战愈勇,竟一戟将刘辟打到了马下,见血封喉。主将身亡,刘军顿时乱作一团,或负隅顽抗或丢盔弃甲。一直冷眼旁观的刘备见势不好,调转马头便向着来路逃去。
在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的荀彧拉过旁边的弓卒,眼也不眨地望着刘备遁逃的方向,“把那个人射下马。”
一箭发出,蹭着刘备的脸颊过去,惊起了他一身冷汗,抬手擦擦颊边温热的血液,他暗道,还好没射中。随后身子一低,伏在马背上扬鞭而去。
没能射中目标的弓卒有些心虚地望了一眼荀彧,不知该说什么。不想荀彧先是一愣,而后便喃喃道:“罢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算他命大。”转头见那弓卒胆战心惊的样子,他轻笑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只可惜箭上没有淬毒。”
看着荀彧清风似的笑容,弓卒却更加胆寒,窘迫地点了下头,匆匆退到了一边。
听着士兵的来报,曹操一挑眉,道:“你说,袁绍在他营里建起高台,往我营放箭?”
“是啊,将军可以到帐外看看,现在兄弟们个个都胆战心惊的,走路都要举着盾牌。”
“嗯,孤去看看。”从椅中站起身,曹操接过士兵递来的盾牌向帐外走去。
果不其然,营帐外的地面上,随处可见袁军射来的羽箭,军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恐难安的样子。
举着盾牌护在身前,郭嘉蹙眉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久而久之,难免军心不安。”
冷哼一声,曹操面无表情道:“这个袁本初,跟孤玩起这种把戏了。孤跟他从小混在一起,就他那点伎俩还想拿来对付孤?这点小把戏孤要是都治不了他,这仗就不用打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士兵,曹操吩咐道:“去,给孤找木材和工具来,孤告诉你们怎么对付那个兔崽子。”
在众人好奇而专注的目光下,曹操在帐中敲敲打打了两个时辰,终于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指着做出来的大物件道:“看见没有,就照着这个去做,做完了孤再告诉你们怎么用。”
从没见过眼前这种东西的将士们围上前看了会儿,心里不禁有些嘀咕,但还是应声出去干活了。
第二天,正在营帐中安安心心喝茶的袁绍被突然闯进来的士兵吓了一跳,不禁怒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明显受惊不小的士兵也懒得管什么体统不体统了,开口便道:“不好了将军!曹军不知道用了个什么东西,不停向咱们这边发巨石,高台都被砸坏了,还伤了不少人。”
“什么?”重重将茶杯往案上一方,袁绍震怒,“带路,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是整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步履匆匆地出了营帐,不过片刻,袁绍便傻了眼——军中乱石横飞,数量堪比他射到曹军的箭矢,但这个的杀伤力明显要比箭矢大多了。想想也是,这效果跟陨石坠落一样,哪里是箭矢那种小东西能比的。
急的在原地直跳脚,袁绍又惊又气道:“这个曹阿瞒是怎么搞的?本将军就射了几只箭过去他就这么报复回来!还有,他是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些大石头是怎么飞过来的?别告诉我是石头长了翅膀非要跟本将军过不去!”
听着自家将领牢骚不断,在一旁的小兵小声嘀咕道:“将军您射过去的箭可不止几支,要不他们也不会做出‘霹雳车’打回来。”
闻言,袁绍抬手对着小兵的脑袋就是一敲,“说什么呢?你这胳臂肘往外拐的的东西!你刚刚说什么?‘霹雳车’?本将军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苦着张脸,小兵无奈道:“这是兄弟们取的名字,说什么杀伤力太大,就像天降霹雳一样。小的听说,那些石头就是曹军利用那些车弹发过来的。”
袁绍也不算太蠢,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个大概,在原地踱来转去了几圈,开口道:“去去去,让那些弓卒都别射箭了,回来,都回来,本将军就不信斗不过他个曹阿瞒!”
“诺。”刚要走,小兵抬头一看不远处还是“天降霹雳”般的光景,不禁犹豫道:“将军,这……您看……”
“哎呀,蠢死你算了!你不会吹号让他们集结过来啊!”已然被气晕了头的袁绍长舒一口气,才继续道:“让那些个将领都到本将军帐中,快去快去,你别在这儿气人了!”说完便不再管小兵,反身回了营帐。
再说曹军这边,曹操站在瞭望台上笑得满面春风,“哈哈,怎么样,奉孝,孤就说他袁本初还嫩了点。”
郭嘉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一个士兵的声音插进来,“报——将军,袁绍下令让工兵挖地道,准备通到我军营中,偷袭。”
正在兴头上的曹操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道:“这个好办啊,走走,孤带你们去挖壕沟,拦住他们。”
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荀攸靠到郭嘉身边讷讷道:“祭酒,我不是在做梦吧?”
同样有些搞不清状况的郭嘉也茫然道:“好像不是,嘶——你掐我干什么!”
“啊……”长舒一口气,荀攸笑道:“果真不是做梦。”
揉着被掐痛的手臂,郭嘉愤愤道:“你们荀家人都是蔫坏蔫坏的,不是踩人脚就是掐人胳膊,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好疼……”
“哎,先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样很奇怪?”
歪头想了想,郭嘉回道:“是啊,怪得很,我还没见过哪一仗能打的这么鸡飞狗跳,关键是,将军还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荀攸道:“你真是一语道破,我还一直在想自己在奇怪什么,搞了半天,是因为将军太乐此不疲了。”
“二位大人,将军说让您们也快些跟上。”
有些无奈地对望了一眼,郭嘉道:“我第一次听说,军师祭酒要去挖什么壕沟。”
“别说了,将军都亲自去了,咱么还逃得过吗?”
同病相怜地一揽对方的肩膀,二人对着旁边不明所以的小兵道:“走吧,带路。”
和袁绍斗智斗勇这么些天,终于有了稍稍安静下来的势头,曹操坐在案几边略显疲惫道:“兵贵胜,不贵久。我军军力、物资皆不如袁军,如此久持不下,对我军不利啊。他们拖得起,咱们却耗不起了。”将刚刚写好的信函装入封纸中,“来人,加急,送往许县荀侍中手里,让他速速回复。”
“诺。”
看着小兵出了营帐,贾诩轻摇羽扇对曹操道:“将军可是担心此役不胜,想要回撤?”
“怎么能不担心?你也看到了,开战半年,我军已是劳顿不已,现在物资紧缺,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不用等到最后决战,我军就已支撑不住了。”
轻笑一声,贾诩不疾不徐道:“袁军虽然强大,但如此旷日持久的消耗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而且,将军的智慧、勇敢、用人、决断皆胜过袁绍,之所以半年不胜,是因为您想万无一失,并不是您不能取胜。”
“哦?”饶有兴味地看向他,曹操笑道:“听你的意思,袁军不一定会打败我们?”
“当然,将军也知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而袁绍恰恰是个不懂得出奇制胜的人,将军只要抓住机会,一鼓作气,便可功成于弹指之间。”
“哈哈哈,好一个功成于弹指之间,文和说得好啊!”
拿着官渡的加急信函,荀彧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