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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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程怡平连忙上前,将泪流满面的归晴扶起。他看着这花般少年神情凄惨,额头已磕破一块油皮,鲜血正慢慢泌出,也不由得心疼,“在下又未曾说过,不答应你们。”
其实,在这募进的两百新兵中加一个归晴,确非难事。只要叮嘱了带队的覃校尉路上对归晴加以关照,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谢大人!”归晴转过头望了一眼机心,破涕为笑。
机心却轻轻皱起了眉头,翦水双眸中略带埋怨。
这兄弟……为了情之一字,不惜卑膝受伤,莽撞冲动得可以。
其实,当静王再度出现时,他与冯衍真的缘份就已经到了尽头。但他既然不肯放弃、不听劝解,自己也少不得拼力相助。
只希望,在他看清真实前,能少受一些伤害……也只能如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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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冯衍真的那一剑虽深,却未曾刺中要害。但因为失血过多,他发起了高热,一时陷入昏迷状态、一时清醒。
随军的几个医生走马灯般出入于静王的营帐,大军也因此而暂时不发,驻扎在原地。
静王连着两日未出营帐,不理事务。幸而军队体制严明,手下将领谋士又多方周全,这才运作如常,没出什么乱子。
军医们替冯衍真处理了伤口,涂了上等的金创药和生肌散后,一致认为这种情况要降下高热,必需找人不分昼夜地与冯衍真裸身相拥,再辅以温补药食,方能确保无恙。
静王听过这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在军医们离开后,他动手除去了身上的所有衣物。
两日两夜,冯衍真时昏时醒。醒来时,就看到自己全身赤裸着,被同样未着寸缕的静王拥在怀里,然后被静王亲手喂下一勺勺奇苦无比的药糊。
他毕竟是昏迷时多醒时少,身子又弱,虽然迷迷糊糊地想要抗拒,却没有半分力气。
两日两夜,他一直听到静王在耳边不停地说着些什么,语调说不尽的缠绵伤感。但他的头一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出静王说的内容。
他也并不想知道。
第三天的清晨,他的热度完全降了下来,在静王的注视中睁开了眼睛。
“拂霭、拂霭……你终于醒了。我准备了肉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你还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吩咐他们去做。”静王胡乱穿着小衣,身上斜斜披了件天鹅羽绒织出的大麾,一手端着个青花瓷碗,一手拿着舀了粥的瓷勺凑到冯衍真唇边,语调温柔中居然带着丝颤栗。
静王的目光依然明亮逼人,但眼内已经布满了浓重血丝。这两日两夜,他未曾合眼。
“……不要碰我。”冯衍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音黯哑却清晰无比。
静王平生未曾如此悉心照顾过一个人,更未曾受过如此冷遇,一时间被他这四个字噎得胸哽气咽、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过了一阵子,静王方将这满腔怨怒生生咽下,站起身来,背朝着冯衍真将手中那碗肉粥放在案上:“好。”
“你身子弱,现在还没办法自己进食……我去找人来喂你。”静王背朝冯衍真站着,冯衍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声音苍凉,“本王……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此次攻打牵萝,你能否助我?”
“如果殿下遵守承诺……此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冯衍真垂下眼帘,看着地上铺着的绣花薄织毯。
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以静王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放手,以谋士的身份留在静王身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当初那一剑,也并不是存心想求死的。
那一剑,是用来斩断静王对他的欲念、表明自己的心志。虽然,他不能确定能否成功,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
生命诚然可贵,但若再被那般折辱凌虐,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静王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两天来,他第一次迈开步子走出了营帐外。
在军医们会诊的时候,替冯衍真全身做了一次检查。发现他在受过酷刑之后,早该肌肉筋脉萎缩的小腿仍然保持着血脉畅通和原来形状,而且一切极可能危及他性命的并发症,全都没有出现过。
冯衍真离开静王后,是被人日日捧在手心照顾着。他与那人相恋,是再顺理成章、水道渠成不过。
明白了这一点,又目睹冯衍真宁愿一死也不接受自己,静王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强烈的心痛和挫败感。
但他生性强硬,又深恋着冯衍真,哪肯就此罢休。
之前的种种怨恨纠缠,如一根坚硬锐利的刺,横在两人中间……如今,也只能以两人都能勉强接受的方式,留他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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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理军务两日两夜后,静王重又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大帐之中,宣布大军即日启程,开往冀城。
二十余万的大军总名义是打着静王旗号,其实分了共有三支,一支由静王亲自率领调配,一支由左将军梁飞云率领,一支由右将军蒙琛率领。
在大军启程后五日,终于兵临冀城。据探子来报,冀城之中,牵萝驻军不到两万。
兵贵神速,冀城周围又是片大平原,无险可守。经过分析,静王命令左右将军率兵绕开冀城,切断敌方补给线、阻止援兵到来,直取陇西。静王自己,则率领八万大军,攻打此刻已成为孤城的冀城。
敌方补给线和援兵已断,再加上冀城本来就隶属天朝,我方熟悉地形,兵力又相差悬殊。所以,简直可以说这场战争毫无悬念。
“拂霭,近来胸口可还会疼痛?”
静王骑马跟着车辇缓缓前行,看到身旁车辇中的冯衍真脸色不佳,忍不住柔声相问。但随即,他注意到冯衍真神色不悦,连忙转换话题:“此次攻打冀城,你认为牵萝军会采用何种战术?”
“牵萝军会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布置于冀城城门外围,小部分兵力置于城中,采用出击战术。”冯衍真淡淡回答后,闭上了眼睛。
牵萝得到冀城不到三个月,首要是整顿人心。牵萝破冀城时,几乎将城墙箭楼尽毁,现在纵然勉强修复,也绝对无法采用守城战术,承受大军攻城——
须知城破之后军心民心涣散,则必败无疑。
再加上,如今冀城之中尚无人得知援兵被阻、补给线已断,还做着浴血一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的指望。
他们既然要拖延时间,又不能采用守城战,能和城内呼应的出击战术就是最佳选择。
以静王的才干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或者说,这就是被他亲手造出来、能以最快时间取得胜利的有利形势。
听到冯衍真这句轻浅回答,静王竟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冯衍真垂在肩头的柔滑乌发,却终于犹豫着缩回了手。
次日申时,静王大军和牵萝军,于冀城之下正式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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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16)
更新时间: 07/16
2004 ………………………………………………………………………………………………………………………………………………………………………………………
强弩已开,两万名训练有素的弩手怒喝一声,几乎同时扣下手中弩机。随即飞弩如雨如蝗,挟着强烈劲风呼啸着冲向冀城门前牵萝军队。
静王麾下的弩队,手中所握弩器皆是经过加强改造,用强韧性极佳的木料为主体。平时弩兵所用弩器拆卸了背于腰后,战时便拼装起来。拼装好的弩器,长度有正常男子身高的二分之一,强度、精确度和射程皆是普通弓箭的三倍以上。
如今所用战法,是由普通弓箭队的箭岚战术强化而来,静王却也未曾改名,仍称此战法为箭岚,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那守冀城的牵萝将军,显然也不是无能之辈。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应对,在阵前列出三排持铜盾的士兵。
这类盾牌甲胄,精钢铸成的锐利箭头轻易就可穿透。但若列出三排,就等于是在军队主体外护上了三层铜甲,穿透了一层总还有下一层,只牺牲得前两排持盾士兵,于主体战力无伤。
既然要拖延时间,就必须以最有效的方式,保存最大的战斗力。
冯衍真着一袭青衫,坐在车辇之上,脸上罩着张铁面具,眸中清华璀璨,注视着眼前战局。
单以战术而论,如果给那守冀城的牵萝将军同样兵马战力,在同样的条件下,也未必就输了静王。但如今冀城粮草援兵已绝,兵力又相差悬殊,可以说是必败无疑。所欠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那牵萝将军输的不是战术兵法,而是输给了其上层统帅的战略部署。
果然,在箭岚过去,静王下令三万骑兵队向敌阵冲锋后,敌阵就再聚不成形,呈现出溃败之相。
须知冀城驻军大多为步兵,而骑兵和步兵相遇,几乎就等同于单方面的屠杀。
冯衍真眸中的清华越发璀璨。看到这里,他已经大致明白静王所用的进攻战术。
先是用弩兵攻击敌阵,尽可能地削弱其力量后,再用骑兵冲杀,将敌方阵形撕裂扯碎,击溃其主力。而最后,必然是用步兵占领敌方阵地。
这种战法,非常的直接、强硬、有效。
战至这里,应该说是大局已定。冯衍真转过头,刚想嘱咐车夫带他回战营,却听得一阵鸣金声从敌阵响起。
“轩辕小儿,敢否出阵,与某一战?!”
溃败至不成型的敌阵勉强后退,城门忽然打开,冲出一员玄衣玄甲、乘骑火红骏马、容貌俊朗的年轻战将来。在他身后,黑色流苏的墨绿将旗高高升起,上绣一个斗大的“莫”字。
轩辕是当朝皇族的姓氏,这莫姓战将挑战的,正是静王。
霎时,冯衍真打消了离开战场的念头,轻轻眯起了眼睛。
哦……被逼到用主将单挑这招拖延时间了么?眼前敌方战败已成定局,若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出阵应战。
静王纵马立在阵中,身体挺得如标枪般直。他扭过头,望向冯衍真所在的方位。当看到远处那一袭青衫磊落的影子时,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个笑。
“骑兵队继续突进,步兵队前进!能取敌将首级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两级!”静王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命令。
他所行之术,是帝王术,注重的是整体战略部署,而不是逞匹夫之勇。一味满足个人的英雄行为,绝非居上位者应有的作为气度。
大军如潮水般拥上,敌军全灭,城破。
那莫姓将领虽浴血奋战,却终因寡不敌众,于混战中被乱枪刺死,首级被枭,悬于冀城门楼之上。
直到灭亡的那一刻,牵萝军也不知道,他们所等待的援兵永远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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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劈个柴都做不好,你到底能做什么啊?!”
粗粗壮壮的火夫头将手中的大勺朝正煮着肉食的锅中一扔,朝归晴瞪眼睛:“这里是战场,不是公子爷呆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劈柴……我保证,今天一定会劈够足够的数量……”归晴穿著身灰色短衫,脸上一块灰一块黑,戴顶防灰挡尘的布帽,没有半点军人装束。不过,在后方打杂煮饭的人,穿得再正规也是浪费,也只配得这身打扮了。
那大胡子校尉带归晴到战场上来以后,就把他往这群火头军中一丢,再不管不顾,任他自生自灭。
想必,是对那几声大叔还怀恨在心。
“军队是不会养闲人的!”火夫头见归晴一副期期艾艾的小模样就不由得火冒三丈,“这回再完不成任务,别怪我撵你出去!还不快去!”
归晴被火夫头那大嗓门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巴不得他这一句,连忙跑出了灶房,跑到不远处的柴垛前。
抓起那粗重的斧头,钻心的疼痛就一点点从手掌处蔓延开来,他白皙匀修的手,如今全是水泡新茧,磨掉了好几层皮。归晴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朝面前那根纹理扭结的木柴劈去。
木柴应声而开,归晴手上的水泡也随之破裂。浅浅的血迹,沿着斧柄晕染开来。粗糙的斧柄磨着失去皮肤保护的嫩肉,很疼很疼,但不能停下。
归晴劈了一阵子柴,放下斧子,直起身子休息的时候,看到扛着巨大黑色军旗的一队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与满天云霞相卷。
周围忽然响起了巨大激昂的喧哗声──捷报传来,冀城已破,静王命令全部驻军进入冀城。
拂霭……可还好么?如今,他在做些什么……
看着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军营,归晴想着,一时竟痴了。
“马青,又被头儿骂了?”一旁绕过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乘归晴不备,抓起他的一双手摇头咂嘴叹息,“那么软嫩的一双小手,如今竟变成这样……我瞧着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