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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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东隅暗自记下这句话,嘴上说道,“校长是寄希望于九国公约干涉。”
毛将军进一步说道,“如今能随时随地面见委座的只有你们军统的戴老板,你们军统的骨干啊几乎都是黄埔军校毕业,都是委座的嫡系军,我今天就托你给上头带一句,请求撤退!”
蓝东隅点点头,戴上军帽,戴上白手套,侧身离开。
四楼走廊的灯忽暗忽明,蓝东隅停下脚步,皮靴蹬蹬地声音也戛然而止。护士医生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去。他抬头看了一眼一闪一烁的灯,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
走进商华的病房,商华正拿着《中华日报》看。听到声音,商华的脸还埋在报纸里,但声音传了出来,“墨秋,我一听脚步就知道是你。”
自从那件“嘴唇触碰”事件过去后,蓝东隅还是第一次回来看望他。说是“看望”,其实是亲自过来监视一趟。
蓝东隅搬过凳子往床边一坐,例行公事查看了商华的腿伤,纱布已经拆掉,新肉也长得差不多了。
商华撑着下巴看着蓝东隅,“墨秋,我都不记仇,你还记仇吗?”
蓝东隅想起惨死的柳云初,余光又瞥到商华的那失去半截的小指,心里凉飕飕地,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抽的烟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商华目光放远望向窗外,窗外的天,是灰色的,“云初。”
“你很爱他。”蓝东隅用了肯定的语气,陈述事实。
商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他对我很重要。”
“多重要?”蓝东隅睨眼问道,“比你的金钱还重要?”
蓝东隅不等商华回答又说道,“如果真的重要,那你会说出不记仇这句话吗?”
“人生短短数载,我没有心思耗在仇恨上。”商华看着自己左手残缺的小指,忍不住用右手去轻轻摩挲,“失去的东西永远回不来,聪明的人当然要学会珍惜眼下。”
“个人恩怨或许可以放下,但是辱国之仇不共戴天。”蓝东隅狠狠说道。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商华抽出报纸一个版面,指着标题问,“七月的时候你们开会,利用沉船阻塞黄浦江南市到浦东市,这些重要内容真的是被自己人泄露出去的?”
“是的。一个机要处的会议速记员通敌叛国,已经被枪决。”
“那现在你们高级会议的速记员可要留心挑选咯。”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蓝东隅犀利的目光盯住了商华的眼睛。
那双大眼睛眨了眨笑成弯月,“我有个朋友就职于你们政府机要处,我们好久没联系,不知她位级多高,我日后也好笼络笼络。”
“姓名?”
“张露萍。”
“哦,我知道她。在我党中央党、政、军、特的高层会议上担任速记,凡是校长主持的会议,张秘书是速记的不二人选。”蓝东隅补充道,“张秘书随杭州政府官员后撤到南京,现已是南京机要处处长秘书。”
“这样啊……”商华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看到蓝东隅略带怀疑的表情,商华立马转变笑脸,“是不是我随口说个人,你们军统马上能查得一清二楚啊?”
商华好奇得问道,“全中国有名有姓的人都入了你们军统资料库吧?”
蓝东隅懒得满足他的好奇心,看看时间,准备离开。
商华拉住了蓝东隅的手,“就走?”
蓝东隅本来想一把甩开,可是看到商华神色坦然的样子,他按捺住了甩手的冲动。
“别瞪着我呀,凶神恶煞。”商华缩了缩脖子。
看着这个站起来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大男人露出孩子般无辜的表情,蓝东隅头痛了。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你好,上药。”
商华松了手,郁闷嘟囔,“昨天不是说可以停药了吗?”
蓝东隅警惕地轻手轻脚走到门后,手枪已经拨出来握在手里。
在蓝东隅眼神示意下,商华清了清嗓子,“门没锁,请进。”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医生不像医生护士不像护士地男人推着医药车进来了。
男人三下五除二准备好针剂,推着针管喷出上头一点蓝色的药水。
“你是新来的医生?”商华问。
那人含糊其辞。
商华又问,“你要给我注射什么?”
那人见商华起疑,不由分说按住商华的手臂。然而比他更快的是蓝东隅的子弹,咻地一下钻进了那人举着针管的手臂。
子弹对穿,那人惨叫,商华跃身而起跳下床,一脚踢开了医药车。
那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日语,蓝东隅从门后走了出来,踩着行刺者的背,将其反手按住。
商华揭开医药车上盖着的白布,下面赫然藏着一把白朗宁手枪。他顺手就抓起塞进自己的病号服。
枪声引来了保卫人员,马上有人报警,不出一会,警察局的人也来了。
“把人带去好好审讯。”蓝东隅拿出证件晃了晃,“我是军统的蓝东隅少校,叫你们警察局长亲自跟进这桩案件!日本间谍都潜进市医院来了,他查不出来龙去脉他就是通敌汉奸!”
“遵命!少校!”
犯人被抓走,护士们马上进来拖地换床单。
蓝东隅看到商华一脸轻松地站在那,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优哉游哉,他又头痛了。
“我看你没必要待在医院里了。”
商华吹了声口哨,轻佻道,“那我跟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24
“文件交上去了吗?”戴笠在电话里问。
蓝东隅回答道,“交上去了。”
“很好。”戴笠顿了顿,复而沉痛道,“委座已经在撤退计划上签字了。”
不同于戴笠的沉痛无奈,蓝东隅反而松了口气,比起毫无战略意义的死扛,导致混乱的溃败,不如有计划的撤退,既拖延大迁移的时间又拉长了战线消耗敌资。
戴笠在电话里说道,“明天委座要在丁家桥主持战后总结以及持久战略,每个部门都要派人参加,你代表我们军统代表我,过去听一下。切记,谨言慎行!”
“明白。”
“再有,商华一直在你身边?”
“是的。”蓝东隅心提了起来,生怕出了什么事自己后知后觉。
“我截获他与美国海军部的电报,他将租用美国一艘登陆舰艇,以英美关系为保护伞,运送一批美方军火到香港。”
“他租用美国的登陆舰艇?”蓝东隅撑着桌子压低了声音,“是夫人批下去的钱吗?”
“正是如此。”戴笠说道,“夫人总归不放心外人,你跟着去。”
“我需要带人吗?”
“不用,他有雇佣兵。无论遇到任何事,切记不要莽撞出头,一切以监视为主。”
“明白。”
第二天,丁家桥。
国民政府所有部门的代表一一到齐,在蒋介石入座后,他们才围着十米长的长方形桌子一一落座。
军方的人统一坐在一侧,每个人的军帽沿着一条直线摆放,显得严肃又高贵。
先是军政部的部长何应钦陈述撤退的官方部署,然后又总结撤退战略意义,“这次战役虽然我们战败,虽然我们付出了极大代价,但是我们为中国民族工业内迁争取了时间。它让世界清楚地看到中国政府的立场:不再放任日本将其领土一块一块侵吞,中国绝对不会向日本投降。”
等何应钦发言完毕,蒋介石起身,开始他的愤怒之言,“松湖战役为我国军队第一次军种和诸兵种之间大规模协同作战,在座的都已经看到了,协同效果很差!步兵逼坦克冲锋又不予以掩护,结果坦克被日军全部击毁!步兵失去坦克掩护后攻坚伤亡惨重,甚至出现一个营部队挤在一条街内被日军堵住街口全部击毙的悲剧!”
陈将军起身道,“委座,情有可原啊!在此役之前,各地军阀分散,步兵与炮兵、战车协同作战的训练从未做过。”
“想我以5师之众,对数千敌陆战队实行攻击,竟未能奏效,实在是当时部署种种不当的缘故。”
蒋介石语重心长,“在座各位可曾听过这首诗: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
他停顿了一下,环顾在座的高官们,缓缓说道,“日本人就是那骑大马的,是,论武器我们确实不如人家,我们是什么呢?我们就是一跨毛驴的,我们唯一的优势只是人多,你们再看看共/产/党,他们是什么?他们就是战场上最吃力的担柴汉!打起仗来,平心而论,他们的条件比我们艰苦太多,可是我能以此宽慰吗?不!我以此为耻!担柴汉们打下了平型关,打破了日本不败之妄想,我们这些跨驴子的呢?丢掉了平津又丢掉了宁杭沪!”
一掌拍在桌子上,坐在前端的官员们的杯子溅出茶水。
蓝东隅的胸口像是被大石压住,有的话他不吐不快,“报道委座!”
蓝东隅起身行军礼,“松湖战役坚持到今天,战事久拖不决已经大出日军意料。据我军统情报所获,日本陆军大臣与海军大臣多次争执,日本内阁已起内讧。日军虽然凭借装备和武器优势,将我军攻击一一挡回,但是我军依旧前赴后继、英勇无畏地顽强抵抗,给了一向以战无不胜自诩的日军重大杀伤,实际上日本进展却并无多少。我们虽败而不乱!他们虽占领但非征服!”
“好一句虽败而不乱、虽占领但非征服!”蒋介石击掌几下道,“你就是雨浓的学生蓝东隅吗?”
“是的。”
“很好,我听说过你和康泽在江西时搞别动队的功绩。后生可畏。”蒋介石点点头,又把头转向政界,“关于此次撤退,你们政界如何看待?”
中央组织部部长陈立夫刚准备站起来发言,马上被蒋介石按下去, “我晓得你们的事,会后再议。”
陈立夫只好坐了下去。
陈果夫是陈立夫的哥哥,他们两个是民国四大家族之陈氏家族的开创者,也都是国民党CC系的首脑,CC系与军统历来不对盘,眼下委员长明显偏心于戴笠所领导的军统,此时,他也不好起来说些什么。
民政局局长站起来说话了,“委座,战场上牺牲的烈士太多,我们登记在册需要发放的抚恤金就是一笔巨款,目前我中央银行——”
“好了!”蒋介石挥了挥手,插进话来,“我在这讨论军事,你们政界要晓得配合,这些事你私下与财政部长商议。那些没有登记抚恤金受益人的烈士,我们只好……还有那些已经西迁、找不到人的家属,我们也只能……”
财政部部长宋子文马上应声道,“是!”
“现在是战争时期,物质紧缺,你们政界的人要把握两件大事,一是有序组织大迁移,二是金融系统的战时操作、运营必须有效启动。”蒋介石转头看向军方这边,“下面,我们来总结一下松湖战役的教训。”
作战指挥中心的毛将军第一个发言道,“刚才委座说了第一个装备落后,武器不足,我毛某人再来说说第二个,人心不齐。”
人心不齐这句话一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对面宣传部的人起身道,“是我们宣传动员不到位。对不起前线将士!我一定……我一定……”
毛将军继续说道,“在日本各种火炮、飞机的集中猛烈轰击下,大场失守,第十八军几乎全军覆没,师长朱耀华悲愤难当即拔枪欲死,幸而被下属夺下。大场丢失,全线撼动,赛克特防线实际上已经被突破。我们第三战区只得作出放弃北站…江湾阵地之举。中央军部队已经撤退到苏州河南岸,左翼军也已经奉命转移。最痛心的是苏州河以北的阵地——”
何应钦突然高声制止毛将军,“够了,毛将军,你这是在怀疑委员之决策吗?”
毛将军瞪了一眼何应钦,“我毛某人一心为国天地可鉴,我实话实说,苏州河以北的阵地不过是做给外国人看,为的只是在日内瓦会议上对日提出控诉!实际上没有任何战略意义!报纸上铺天盖地刊登八百壮士英勇事迹,轰动中外,振奋人心,那又怎样?错了就是错了!毫无战略意义的坚守、五千人对四百人的悬殊,这本是一场没有必要的牺牲。”
“毛将军!”蒋介石听不下去,开口道,“这样的安排有着不容小视的政治意义。而且现在我们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我是军人,本不应该过问政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
蒋介石第二次打断他的话,“毛将军!”
毛将军重重喷出一口气,像是一头愤怒得要发疯的老牛。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蓝东隅心里有了底,他已经料到,不出几日,这位令他心生佩服敢怒敢言的毛将军,将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名义死在军统的刀下。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这项暗杀任务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以泡妞的名义混出朝天宫的商华,坐着黄包车绕了几个大圈子,甩掉了尾随的军统特务。
下车后,给了小费。西装外套被他整齐地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拿着两张电影票。
商华站在电影院大门口,电影院马上就要放映《秋之恋》了。进场的观众陆陆续续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电影开始十分钟,黎莉到了。
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就是《秋之恋》开场后的第十分钟。
坐在最后的排的座位,黎莉在盘起的发髻里取出一支簪子,放进商华口袋。
商华心领神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会议情况都在里面。”黎莉附在他耳边说道。
这时候如果有谁回头看他们一眼,只怕会以为他们凑在一起接吻,有伤风化。
“你那个蓝少校也在其中。”黎莉揶揄地笑了笑。
“哦~”商华说道,“他职位不高,管的事还挺多。”
“戴笠很信任他。”
“云初同志牺牲的事,组织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
“你没说是怎么死的吧?”
黎莉神色尴尬又愤怒,“我只说是枪决。”
“他很勇敢。”商华说道,“死前他把‘大黑天’的情报传出来了。”
“那太好了!”
“我已经安排朵黛去完成这个任务。”
“在重庆?”
“对。”
电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