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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aph)龙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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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王耀想那些还没有回来的孩子们了。
  和亚瑟的交涉很麻烦。
  不过王耀不准备放弃。
  从那年九月开始,第一次谈判并没有多少好的迹象,不过没有回绝就是最好的迹象吧?王耀想着那个软软趴趴的孩子,这么些年没见,会长成什么样呢?
  第二次交涉在83年的七月份。北|京。
  面无表情往后一站的北|京相当有气场,王耀注意到亚瑟好几次目光往他身后转。不知道身后的北|京正在默默发射可怕的眼神,王耀是越说越来劲,气场加成交相辉映。
  9月第四轮会谈,10月第五轮会谈,12月的第七轮会谈——在家中的金陵默默觉得战线拉的真长,不过好消息也出来了,听北|京打来的电话说,大哥的气势惊人,而眉毛那边已经有点服软的味道。
  那是不是说,没过多久就可以见到港了?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说那个久违的家人说态度强硬的大哥,最后默契的低笑起来,心情愉快。
  “说起来好久没去你家玩了。”北|京在电话里说,因为事务繁忙,大都是兄弟姐妹们往他这儿赶,而不是他满中|国的跑。金陵怔了下,上次,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啊……
  啊,想起来了,那还是他是王耀最重要的心脏,十里秦淮,纸醉金迷,那个时候的北|京还没这么大呢,少年模样,其他家人都已经去玩了,只有他还站在金陵的身侧,微笑着说这里很美。
  是赞赏的语气,但依然不为所动。金陵哂笑自己,对北|京说:“随时欢迎你来。”
  电话挂断了。
  北|京听着嘟嘟声,有点失神,他想记起过去南|京的样子,但零零落落,没个具体,只觉得很美。
  美的难以片面形容。
  记忆中那个人玉冠华服,洒然倨傲,既可以是“三山半落青山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的壮丽清幽,也可以是“十里秦淮灯火灿,楼台亭榭绕河堤;笙歌浓酒盈朱雀,古籍奇珍满乌衣”的华艳高贵。
  他还记得那句评价,“天下财富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会”。毫无疑问,金陵是富丽堂皇的,就像一副金玉烟雨图。
  但现在的金陵,早就换下那身云锦衣裳,早就剪掉迤逦长发,穿着朴素的布衫,随便把头发一束,抱着茶杯懒洋洋的笑,漫不经心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北|京始终觉得自己不懂他。
  “随时欢迎你来。”——金陵是这么说的吧?
  或许真的有必要,去那儿,看一看呢。
  第七轮会谈结束后,王耀就没有再和亚瑟进行谈判,不过私底下的交流不少。因为王耀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最后粗眉毛绅士还是动摇了,下定了决心。
  84年4月,亚瑟在去见了王耀后终还是又去了香|港,已经长大的黑发少年平静的看着他,光从外表来看,谁也无法相信这是亚瑟养了那么多年的弟弟。
  黑发黑眼,就算穿上了亚瑟家的衣服使用着亚瑟家的礼仪,却依然无法让那浓重如夜色的黑褪去。那是永恒不变、和那个东方人一样的外表……
  微微的叹息就溢了出来。
  “贺瑞斯……你想家吗?”
  话一出口,亚瑟就有点后悔,如果港回答是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捅一刀吗?但万幸的是少年什么都没说,这让他觉得欣慰了点。
  所以他可以假设贺瑞斯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好吧这个假设太无聊了。
  他和港一起喝了下午茶,聊了些有趣的事情,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但到了分别的时候,心情还是瞬间跌落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用意。
  他用轻松的语气对黑发黑眼的弟弟说:王耀那家伙太固执了,坚决要回你的抚养权,我没办法和他达成让你继续归我的协议,那是不切实际的设想……所以97年后我会放弃,你可以回家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亚瑟很尴尬,觉得自己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还好贺瑞斯没有多在意,一如既往的送他出去,并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难过。
  只有那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有种熠熠生辉的明亮。
  1984年9月26日,中、英双方终于在北|京草签香港前途的“联合声明”。
  “这样港就能回家了阿鲁~”
  抱着四|川送来的熊猫,王耀在床上蹭来蹭去。老实说,港澳都是他的心病,不存在谁轻谁重的问题,只是港的问题比较复杂,而澳那边容易解决一些,所以当搞定亚瑟的时候他着实大松了口气。
  心情好什么都好,王耀难得孩子气的在床上打滚,把床上弄得一团糟,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清脆的一声响,王耀下床去床底摸,最后摸到了一个向日葵的塑料杯垫。
  ……唉?
  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窗缝里的杯垫,终于在王耀的折腾下重见天日。而王耀拎着那个杯垫想了好久,依然没想起来这东西的来历。
  但是却想起和向日葵紧密关联的那个男人。
  会抱着大捧向日葵说着好温暖,笑的同样温暖。
  自从59年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听说那个家伙家里折腾的挺厉害的……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王耀叹了口气,给自己泡杯茶。暖暖的茶杯抱在手里确实让心情好了不少,他闻着浅浅茶香,摸了摸抱着自己腿的熊猫。
  “那头熊……唉,我想嗑瓜子了。”
  1989年5月15日,苏|联对中|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自1959年以来苏|联最高领导人对中|国的首次访问。
  怀抱着一点点复杂的情绪,王耀和阔别多年的伊万见了面。
  说实话王耀挺吃惊的,那个昔日里高大的北方战士不知何时竟然消瘦下去,即使笑容不变,但王耀依然能看出他神色里的疲惫。
  难以遮掩的疲惫。
  王耀本还觉得隔了些时间,隔阂或许存在。但斯拉夫人一个结实的拥抱让东方人无奈的笑起来。
  “你能不这么……”该死的身高差为什么每次都觉得被这家伙淹没了!
  “是小耀长的太小啦~”
  很容易猜出未尽的话语,伊万笑眯眯的给王耀的心戳上一刀,瞬间就打消了王耀还因为他疲惫的样子升起的同情心。
  两人闲话了一阵,坐在庭院里吹着凉风。不知怎的就谈到了过去,那些战火燃烧的岁月,那些携手走过的岁月,那些,决裂背向的岁月……
  伊万忽而问道:“南|京家的大桥建起来了吗?”
  王耀笑了笑:“66年的时候建起来的,很牢靠。”
  “是吗。”
  伊万自语般的说完,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他记起很多年前他和这个人说有他在一定能做成,只是他却走了,而这个人自己一个人扛起那些……
  身侧的东方人依然是不变的年轻脸庞,微笑起来说不出的柔和温暖,伊万悄悄去握他的手,王耀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把他看的心虚。
  “王耀同志,我有点冷了。”
  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伊万一点也不在意北|京五月良好的天气。
  只是把那只手握得很紧。
  而王耀什么都没说。
  这反而让伊万心虚的越发深了,纠结的想要不要松手。正想着这无聊的问题,他听到王耀清朗的声音。
  “这些年谢谢你了阿鲁。”
  王耀指的有很多,那时伸出的援手,亲密的帮助,即使关系破裂后苏|联依然同意着他重返联合国……很多很多,无法详说。
  伊万笑起来,这回肆无忌惮的靠过去,就像以前一样揽着小同志的肩膀,絮絮的说着话。
  王耀忍了很久,还是没把北|京事先给他的中华锅拍上熊脸。
  算了要给国际友人面子。
  自那次之后,中苏关系实现正常化,两国之间也开始了来往,次年四月的时候王耀还应邀去了苏|联,被那头熊拉着去看了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他们还约定下次伊万来中|国的时候,王耀会带他去看牡丹。
  “洛|阳家的牡丹是一绝。”他说道,想起那个如牡丹一样雍容的女子,不禁有点自豪。
  那个时候王耀甚至计划好了带伊万去见识一下什么叫东方美人,计划着带这个斯拉夫人领略中|国的美。
  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推迟的很后很后。
  1990年3月11日—1991年8月27日,各加盟共和国陆续宣告独立。
  1991年12月25日,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的事件作为标志,次日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决议宣布苏|联停止存在。
  立国69年的庞然大物苏联,终还是倒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耀正在思考来自西方的节日圣诞节的过法,苦恼的想着圣诞树什么的怎么可能弄得出来。北|京一通电话打过来,弄得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竟然解体了……
  虽然早有感觉,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个一直站在他的前方带路的领头人,竟然已经停下脚步。
  说好的一起向前,说好的去看红色世界,说好的……全部没有了。
  兴趣阑珊,那一天王耀睡得很不安稳。
  至于梦里发生了什么,睡醒时全然不记得。
  王耀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按家里人的玩笑话就是“仙人”。虽然相貌看起来偏年少,但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家。
  他看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人事,他见过城池的消无,也见过国家的破灭……
  那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沉重的,被遗忘。
  遗落在那些拥有他们光耀年华的时代里,从此只在后辈们的谈话里出现。
  王耀有无数次被遗忘的可能,但每一次他都把这些可能磨灭了。用自己的努力在时代里刻下深深的印记,顽强活下去。
  见到伊万是苏|联解体的两天后,中|国与俄|罗|斯在莫|斯|科签署《会谈纪要》,正式建立两国关系,解决苏|联解体后两国关系的继承问题。
  让王耀稍微好了点心情的是,伊万虽然气色不佳,阴沉的可怕,但并没有真正死去,还是长围巾旧大衣,就是没了笑容让王耀稍微有点不习惯。
  “Россия。”
  他默念着这个崭新的名字,看到伊万僵了一下。面色冰冷的北方巨国大步离去,身影有种撕裂了时代的悲恸。
  王耀心里也有些伤感。
  他将和这个昔日的战友擦肩而过,并且越行越远。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再见。”
  这条路,他终将要一个人走下去。
  

☆、团圆(三)

  1997年6月30日晚上,金陵彻夜未眠。
  他守在电视机前,等到零点的时候,看五星红旗在香|港升起,那一刻,眼眶有温温的湿润感。
  北|京那个二货又打来长途电话,说他跟着王耀去港那里,王耀抱着港眼泪都下来了,倒是港镇定的很,也不知道英|国先生怎么养的他,好好的一孩子如今变成死面瘫了。
  金陵笑着说那孩子小时候就挺内向的,现在也很正常。
  他无法忘怀在他的怀里,那个小小的孩子默不作声的样子,手攥得紧紧,几乎要把他的袖子都扯破。
  明明那么不舍,却依然还是要求金陵把他放下来,没有哭闹着说不走,而是选择维持最后的一点骄傲。
  金陵看着电视转播,港长大了,离开百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了成人的模样。金陵细细的打量着他,黑发,黑眼睛,依稀可以看出年幼时的样子,王耀和他站在一块,脸上带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笑容——金陵觉得又想笑了。
  北|京忽然问他:“刚才你哭了?怎么声音不对?”
  金陵这才发觉自己声音带着鼻音,向来是刚才没忍住:“嗯……没事,激动了点。”
  北|京没有嘲笑他,若是上|海指不定要使劲戳他。金陵这样想着,没发现自己勾起唇角,而北|京沉稳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等过些日子,我去你家玩吧?”
  “好啊。”
  他们如此约定。
  北|京在那年春节结束后的元宵节来到南|京,金陵觉得他挑的时间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带着他逛了夫子庙的灯会,玲琅满目的花灯与秦淮上的灯船几乎晃花人的眼睛,不过流量超高的人群也差点没把两个人挤散。
  “所以说你挑的时间不巧嘛,人太多了。”
  金陵小声说,北|京攥着他的手没说话。为防走散,两个人牵着爪子,金陵一路带着北|京瞎逛,绚烂夺目的灯光映出千百年来不变的风流清艳。北|京看久了那灯火,竟有种不知身处何年的感觉。
  仿佛还可以看见华服玉冠的青年执着折扇笑吟吟的样子。
  “怎么了?”
  金陵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察觉到自己的跑神,北|京摇摇头表示没情况。金陵也没追究,想了想说请他吃东西,两个人把夫子庙的小吃吃了个遍,最后一人拿着个梅花糕,北|京不慎还被里面热腾腾的馅烫了舌头。
  不厚道的金陵笑眯眯地说他第一次也是这样。
  他总是这个样子,不声不响,用笑脸遮掩心情。北|京默默想着,然后金陵像是想起什么,一拍爪恍然大悟状。
  “回去睡觉的话大好时光就浪费了,阿元,我们去泡温泉吧?”
  阿元,元大都,那是很久以前北|京的小名。北|京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个人又直奔汤山,泡温泉去了。
  老实说耀家兄弟俩的身材都不错,只不过处处都有着男人的勋章,那是历史遗留的伤痕。北|京看到金陵背上有一道和王耀很像的深深刀疤,狰狞可怖,说不出的难看。
  他知道这是什么。
  1937……那场劫难。
  “还没好?”
  他问,他们是特殊的,按照经验,再深的伤也会愈合,长好,最后消退为淡淡的痕迹。金陵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仿佛很不在意的样子。“大概他一日不道歉,这个就一日长不好吧,不过也没差,反正弄不掉了。”
  “他”是谁,北|京知道。
  他也知道,金陵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意,自从1985年建了那座纪念馆,金陵每年的12月13号都会去那儿献花,那一天凄厉的警报传满南|京城,一遍一遍的拉响,让人心头压抑。
  金陵忽然撩起水花,很无聊的泼向北|京。猝不及防被浇了一脸,北|京看着那个一脸无辜的家伙,觉得不能再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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