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一念成魔作者:相忘韶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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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之前是何态度,盖聂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突然如此大的转变怎能不叫人疑心。原本听闻嬴政留宿直到清晨朝会才走亦不觉有何不对,可听了方才那一番暧昧言词,再不多想那才是傻子!
盖聂轻瞥他一眼,不晓得一向口齿伶俐的人怎么莫名期艾起来。
看着盖聂安之若素云淡风轻的模样,想必是没发生什么,灰衣人心下稍安,但想到以后,又是一重隐忧,“盖兄务必要小心嬴政!”
“嗯”盖聂点头,嬴政虽一字不问,却未必全然不生疑。
灰衣人看盖聂的反应就晓得两人想的不是同一个意思,却也不能更直白了。伸手拍了拍盖聂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护盖兄周全”。
“多谢”盖聂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旁人保护,但朋友一番好意总归不能辜负,开口致谢。
一叶知秋
一阵凉风吹过,片片蜡黄柳叶颤颤飘下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翩然而落,好巧不巧一片叶子顺风落向石案,眼看就要掉进茶盏里。
搭在案边儿的手臂猛地一抬,墨色广袖扬风一拂、柳叶碎成粉末。收回手,披风、斗笠下的男人沉着脸,眼睛里的冽冽晴霜好似融汇了这广烈秋寒一般、浮躁肃杀。
坐在对面的卫庄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兀自端了杯盏喝茶,一杯饮尽,才漫不经心悠悠开口,“巨子所来何事?”
拢在袖底的手握拳又松开,燕丹表面平静,内里很有些心浮气躁。索性也省了客套寒暄,直截了当道:“既然擒住了盖聂,为何不杀了他,反而放他回秦?”
“杀”字入耳,眸心倏地闪过一丝锐利,修长的眉平展凛冽,唇角一弯似笑非笑,卫庄冷声反问,“盖聂曾经为我所擒?我怎么不晓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儿?”
燕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人尽皆知的事情卫庄也能矢口否认!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语带刻毒道:“没有这回事儿?韩王卧床修养月余,敢问伤从何来?!”
下意识抚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打心底里溢出的忧怖如深海潮起,仿若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碰了便会被淹没、万劫不复、裂肺锥心。卫庄转手握住鲨齿,神思怔忡,阴暗的囚牢、沉粗的铁缭、跳动的烈焰、烧红的刑具,潦杂而紊乱的记忆纷涌脑海,强烈的愤懑与不甘激的他瞬间警醒,咬牙恨声轻蔑道:“因姬无……”
“王上!”卫庄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张良出声打断,“颜先生即日返程回桑海,于情于理王上都该送上一送”。
卫庄睇眸瞥了张良一眼,撩衣起身,将燕丹凉下。
虽则燕国已亡,好歹自己还担着墨家巨子的名头,何曾受过这等冷遇!燕丹不禁怒上心头。诚然,卫庄从来也没对他热情过,但这次会晤态度尤其冷淡、甚至带了几分憎恶。
燕丹自忖未曾做过犯他忌讳之事,甚至对父王的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深究,还不够有诚意?!实在想不通卫庄如此态度是何缘由。
“巨子稍待,片刻之后再共商抗秦之事。如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张良长袖一揖算是赔礼了。
“无妨”燕丹淡淡开口,怒意不显丝毫。
张良呡唇一晒,转步跟上卫庄。
自清醒以来,卫庄的伤势一日好向一日,人也益发精神,甚至消散了往昔的阴翳沉戾,更接近早些年初初入主庙堂谁都不放在眼里、永不服输的意气骄狂。红莲喜不自禁,张良却是胆战心惊。
倘若卫庄当真就此废上一废而后振作,也算他把盖聂放下了。可这般一反常态,委实太不合情理。
事实证明,张良的担心是对的。原已做好因私自放走盖聂而获罪的准备,熟料,卫庄竟对此绝口不提。开始以为他是不愿意提,后来才察觉他压根就没有那段记忆!关于盖聂的许多事,都未在他脑中留下痕迹。
可奇怪的是,卫庄记忆的缺失貌似只针对盖聂,其他事情似乎并未遗漏。对此,张良百思不得其解。
颜路反复诊断数次沉吟道:“韩王至性之人,嗔痴恨欲尤甚,甚而不妄为、强自逆心克制压抑,积年累月已成魔障。此种状况非外力所致,乃是心魔”。
张良不懂玄学药理,以己度人,隐约也能明白。人皆是有自保心的,趋利避害是本能。痛苦至于极致的记忆,大抵是不愿面对的。
抬眼望向前方昂首阔步的卫庄,张良不免唏嘘。当年暗无天日的刑囚这个男人也能冷笑置之,而盖聂却有本事逼得他逃避自欺。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最要命的是他不晓得卫庄不连贯的记忆是在哪里出现断层,又是从哪里衔接的。每每有人来访,张良无不提心吊胆生怕露出破绽。偏这人毫无自觉。
门外车马已经备好,颜路正装检张良赠送的蓝田玉棋子,回身便见与张良同行的卫庄,微一愕然,上步近前缓施一礼,柔和温雅。
“齐国半壁已落入秦军之手,王翦所部正整兵攻临淄,此时回桑海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许是念着此番悬壶救治的恩义,卫庄难得多说一句。
颜路摇了摇头,唇畔一抹温煦暖笑若有还无,眸光清和澄明柔而坚定,“正因如此,路才更要及早返回小圣贤庄,与师兄一同应对残局”。知其祸患而不避之,道义当前勇于担之,所谓君子、如是则也。
“子房对儒家圣贤仰慕已久,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先生一路走好”张良亲自为颜路撩开车帘,请他上车。
“告辞”颜路俯身辞行。
“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弟子遍天下,实力不容小觑。若韩国不存,儒家、可作后路”卫庄负手,闲闲看向张良挑唇轻笑。仿若韩国的存亡根本不在他心上。
张良蹙眉。清楚只消齐国一灭,秦国定会集中力量攻韩,彼时、韩国危矣。这也是燕丹耐不住的原因吧。
所以,必须在秦国拿下齐国之前、放手一搏!无论成败,皆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国。
“我晓得你心中已有计较,只管去做就是。虽然这个韩国肮脏污浊,早该亡了,却也不能便宜了嬴政”
闻言张良脸色顿时一黑,忍了忍、半晌
无语。
叹了一声悠悠道:“你可给自己留了后路?”
卫庄弯唇一笑,目视东南,心情竟似极好,“我自有归属”。
“倒是好好的一个墨家偏交到燕丹手上,提了柄不开封的剑就当承袭侠义非攻了,哼”卫庄扬眉冷嗤,甚为不屑。
“王兄对盖聂作何打算?”红莲到底沉不住气,犹豫一会儿迈下台阶,出言试探。
“盖聂的命、是我的”跃跃欲试的语调没有一丝杀意,倒像孔子登泰山一般的欢欣鼓舞。
红莲垂首沉默,再抬头已然红了眼角,弯唇喃喃自语:“盖聂,分明不值得”。
张良不置可否,只道:“《列子汤问》有言:夸父与日逐走,不达,道渴而死。值与不值,冷暖自知”。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风雪欲来
又数月,天气由凉转寒,塞外尤甚。
入夜天高风疾、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席暮如泼墨,城上旗帜被吹得翻卷铮铮,枯枝蔓草斑驳摇曳形似鬼魅。守城将士铁衣寒甲,不耐风沙酷寒背对城墙蹲身呵气,睡眼朦胧。
突然一道道银勾在夜空中划过,抓上城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声响,将士不及反应,一条条壮硕身躯已踏着云梯翻了上来,弯刀如孤山残月冷白凄厉,索命夺魂。
不消片刻,城门大开
更漏沙沙流淌、从乾坤朗朗至日影昏黄,忙于政务的王者终于放下手中竹简揉了揉惫累的额角,眼底青黑。自立冬以来,嬴政就不曾安枕过。
一睡着,便是茫茫无垠的雪地冰天,而雪花还在大片大片的往下落,卧躺着的人身上已经被积雪覆盖、不见白衣,他就那样毫无声息的躺在自己眼前,双目不睁一动不动、心口无起伏。想要近前,腿却被及膝的风雪裹缠,迈不出一步。
醒来,冷汗透衣
嬴政晓得自己为何会无休止地做这同一个梦,却无法自控。冷眼横扫殿内,四方臣民莫不俯首。他是如此的有权势,然而、对于生老病死,他仍旧、无可奈何。
一阵沉厚而急切的脚步声打破殿内沉寂,蒙恬一身戎装单膝跪地,凝重的神色中夹杂怒意,“王上,匈奴犯境!”。
嬴政脸色一沉,一扫方才倦怠鹰眸犀利,“吃了几次败仗还不知好歹,当我大秦如昔日的赵国一般好拿捏不成!”
冷哼一声走到蒙恬身边,抬手抚着他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你是孤寄与厚望之臣,此番仍是要辛苦你了”。
“为国效力不敢言苦,臣绝不会叫王上失望!”蒙恬郑重一拜,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孤对你有信心”在他肩上拍了拍,嬴政转步出了大殿,方走出几步又停下。
以往军事都会与盖聂商议,几乎成了习惯。而今,不能再让他拖着病体操心了。顿住脚,负手立在阶前,大好河山隐约尽在眼底。
嬴政不禁去想,倘若不使盖聂经年征讨,他定不会似现在这般命薄西山。但,庸碌无为的盖聂还是盖聂吗?
十指紧攥,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月神所言,一切、皆是天命。
宫廷律苛,咸阳宫更是处处王权至上的威重森严,宫人行事举止无不敛声摒气小心翼翼。但有一处却是例外,那便是盖聂所居的西配殿。
枯叶层层,扬风慢卷,倒显出几分自由随性的潇洒之态。台阶上燃着药炉,药罐儿咕噜噜冒着气泡,白烟冉冉。蓦地劲风一斜,烟雾一瞬飘断顷刻又复拢聚。
正往嘴里灌酒的灰衣男子半身后仰,身躯歪歪斜斜欲倒不倒,而空着的手还在不老实地挥拳比划招式。
一气饮罢,霍然直起身形踏着虚浮的步子走向药炉,边走边踉跄,只消一个不小心那炉子一准儿被他踢翻。
可惜在他踢翻药炉之前从屋子里迈出一角白衣。也不知真醉还是假醉,步履疾旋抬手一拳准确无误地朝那人打去。
劲风袭来,盖聂并不避闪,袖出长剑,剑柄反手一绕打在灰衣人小臂上。
“哎哟”一声,灰衣人装模作样捂着胳膊龇牙呼痛,眉眼弯弯满是笑意地将盖聂瞅着,嘻嘻笑道:“恢复的不错嘛”。
盖聂微一晗首示意无碍。然,消瘦的面颊极为苍白、薄唇皲裂覆着一层干皮、下颚尖削,而绯色深眸益发清耀、没有表情的面容沉淀着世事打磨的成熟温厚,垂眸瞥向药炉时不自觉蹙了下眉,“所以这药……”
“还是得喝”灰衣人弯腰端起熬好的药滤在碗里朝他递过去。
经几月修养,盖聂内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料变天一场风寒引发旧疾、一病几殆,至今想来犹有余悸。
看盖聂接了却不喝,灰衣人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刀剑加身也不见盖兄皱一皱眉,如今却怕喝药?”
怕倒是不怕,只是这苦汤轮番喝了数月,再好耐性的人也不免厌烦。
“哎,这可是我亲手煎的,盖兄不会当真浪费吧”灰衣人摇着酒葫芦老大不乐意。
盖聂轻叹,咬牙一气喝完。搁下碗真心实意道了句:“有劳”。
哪里劳烦我了,你该谢蓉姑娘才是。灰衣人张了口却又呡唇。
当日盖聂病重,太医束手婉言节哀。他却不信,赶到镜湖医庄请念瑞随他潜入宫中为盖聂诊治,念瑞不应。蓉姑娘也不劝,只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时不时哀哀叫一声“师傅”,直把念瑞弄得没法子。
后来盖聂病情好转,是念瑞的功劳不假,可真正要谢的还是蓉姑娘。奈何这人心意已定绝无更改,又何必再说这些惹他歉疚。
挠了挠脑袋没话找话,“蒙恬北上抗击匈奴,这一天冷似一天的,可有得他受了”。
“匈奴犯边?”盖聂闻言凝眉,此事他竟不知。
“不在其位何以谋其政?安心养着吧”灰衣人摆手无所谓道。
盖聂默了默,沉吟片刻悠悠道:“匈奴以游牧为生,战力以骑兵为主。秋季草枯河竭食物匮乏,最易生事。到了冬季,兵备不足、战马减膘乏力,多半休养生息。这一次,委实反常”。
虽不懂军事,仔细听来亦觉不对,送到嘴边儿的酒都忘了喝,“据说匈奴携带攻城器械精良,攻势极其迅猛”。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墨家。
王翦攻齐牵制了秦国大部兵将,这次蒙恬北上其嫡系黄金火骑兵定然随行,咸阳守备空虚、不足一战。这般巧合,会是偶然?!
盖聂撩开衣摆迈步朝政殿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故人重逢
踏出韩王宫的时候,卫庄没有回头,即使预感这个地方、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幼时的冷宫炼狱般凄寒,如今的王位执剑亲族血染,一路走过一路始终在黑暗中徘徊,这个韩国,是荣耀、亦是枷锁,曾经的堪与不堪尽在于此,想来多是惨痛,可承受,却不愿再停留。
如若从不曾站得那样高,他的确一辈子都不会甘心。可领略过的高处的风景也不过如此,舍弃、便没什么好可惜的。
何其,任性
大军集结,潜夜暗行。山岭脉脉,半轮新月被压制在峰隙间,一抹隐隐华光透过横斜枯枝蔓影洒下,卫庄张手虚握、松开,松开又握紧,冷凉。
“我们、会成功吗?”红莲随在张良身侧忧心忡忡。
“尽人事,听天命”诸事无绝对,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张良很清楚,此次若能成功,秦国不会亡,韩国所得亦不过数年喘息之机,经营得当或逆当今之势。若失败,韩国……
闭了闭眼,再睁开、深邃的眸底一片澄澈。困兽犹斗,坐以待毙死也不得瞑目!纵然机会渺茫,终是要搏一搏的。
侧身瞧了瞧全身裹在披风斗篷里的人,心下思忖:燕丹与嬴政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让他对嬴政下手,再合适不过。只是不知自家王上是何想法?
见张良若有所思地瞄了燕丹又瞅自己,卫庄冷眼一晒。他不怕与天下人为敌,却对手刃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人无甚兴趣,勾唇、傲慢道:“配和我一战的,只有盖聂”,蓝眸中神采异动难掩兴奋。
扬手西指沉声道:“加快行军,直取咸阳!”
他执着的从来不是一场胜负得失,而是那个人!现在终究是,等不下去了。
听得殿外一声通传,正与蒙毅议事的嬴政微一诧异,旋即扬声召见。
盖聂手持天问阔步进殿,俯身一拜,抬眸间绯瞳清灼,硬朗的五官因消减显得益发深刻,紧呡的薄唇棱角鲜明如刀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