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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虎落平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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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大掌柜,你家少爷究竟是怎回事?龙泉新字号不也是上官家的麽,他怎去砸自己人的铺子哪。」
  「呃……这……我也不知我家的少爷……」
  客人没等他说完,一脸同情地接下说:「我了解,你家少爷八成上门要银两不成,乾脆砸店铺出气是吧。」
  「不不不……不是这麽回事。」
  「哎呀,你就是太过老实,别再这样偏袒他,我明白你的苦衷。」买了两只花瓶的老翁迳自离去时还不断摇头,叹气连连……
  颜怀生站在柜台内,哭笑不得。
  须臾,走出柜台外,招了伙计看著铺子,他前往客房的方向。
  
  「叩叩——」
  颜怀生在房门外等了半晌,无人应门,他索性轻声唤:「少爷。」
  须臾,武夫开了门,冷淡道:「小子睡熟了。」
  「呃……既然少爷在午睡,我就不打扰了。」
  合上门,武夫踅返回床榻,侧身而躺,怀中人仍搂著一只茶盏睡得不醒人事。
  门外,颜怀生实在无法理解,武夫怎会和少爷……一起?
  幸亏外人没看出来,否则少爷的名声会更糟……欸!
  他摇头,年纪轻轻,态度却老成得过於一板一眼,一路走回店铺内,应付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抱著一篮看似烧坏龟裂且胎色成灰的碗来卖——
  他收了,好心地给一两。少年却哭了,收下这一两离去。
              
        
  
  「混帐!」上官硅得知铺子被砸,一张老脸都不知要往哪儿搁。他吼一名伙计:「还不快去将店铺的大门关起来,难不成要让人继续看笑话。」
  「爹……这下子该怎麽办?」
  「你确定是上官修来砸的?」
  「是,爹,这件事,大伙儿都亲眼瞧见,孩儿怎敢骗您。」
  「他一人来砸?」
  「他带著另一人哪,是蛮夷牲畜。」
  「蛮夷?」
  上官浩娓娓道来事情经过……「爹,您恐怕不知,上官修花天酒地,和蛮夷武夫作威作福,甚至拿老字号的古物去典当、挥霍……」
  「那小子……」印象中是颗软柿子任人捏,当初将他逼到绝境,以为他肯吐露青瓷秘方,即使不肯,他借刀杀人,让票庄的人收拾,预料那小子就算不死,也剩下半条命。
  「爹,堂兄摔的都是咱们仿龙泉窑的东西……」
  上官硅大吃一惊,「莫非给他瞧出来了?」
  上官浩噤口。
  「究竟是不是!」
  上官浩点了头,「他说龙泉窑出产过什麽,他都知道……」
  上官硅浑身一震,「那小子有咱们的把柄……」
  铺子内,满地碎片,宛如警告旗下的事业将毁得支离破碎……
              
        
  
  待在铺子内,上官修慢条斯理地用膳,矮几上仅剩下残羹菜肴,其馀都被武夫给扫光。人在一旁小酌呢。
  「……奇怪了,你什麽都会让我,就用膳不肯让。」上官修边吃边咕哝。
  「我若像你那种吃法,一顿饭要磨到什麽时候。」他轻哼,拿筷夹了菜放进他碗里。小酒壶几近已空,他慢慢地喝,陪著小子填饱肚子。
  「哦。」
  两人又当作他人均不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就连顾客上门也不避讳,反正在家乡的名声够糟了,也不差多出一笔。
  「武夫,等我吃饱後……」
  没等他说完,武夫直接问:「这回要上哪逛?」
  「咱们去逛官宅,不知我大伯欢不欢迎……」他抬眸,眼底掠过一丝残忍。
  「小子,你打算让人吃不下饭?」
  「你真了解我。」
  「当然……」下一句话拂过他耳边说:「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一清二楚……」
  上官修一瞬瞠目……接不了话,索性低头吃饭,脸庞微微发热。
  武夫勾唇一哂。少根筋的小子难得犯害臊……霍然,感觉又饿了……想把人给逮去房里填饱胃口。
              
        
  
  近傍晚,一辆马车停驻在官宅大门外,上官修带著武夫前来找碴,有备而来——
  家仆将人领进厅堂内,上官修不客气地上座,吩咐武夫将一只大箱搁在厅堂八仙桌下,这回直接将花瓶给搬上桌,他等著瞧——大伯的脸色会变成豆青、死灰还是土色?
  家仆还没走,凸瞪著眼直抽气,老爷的侄儿带著一名蛮夷……生得粗犷、高大,威凛的气势简直像一方将领。
  「武夫,过来坐下吧。大伯的家仆和我没仇,你都快把人给吓晕了。」
  他依言坐在他身旁,耳闻他又道:
  「大伯和我爹当初立过誓,兄弟俩不分你我。所以这栋官宅,严格说来,有一半是属於我的。」
  前来大厅的人一听到这句话,脸色丕变,气冲冲的吼一声:「好一个侄儿,敢觊觎老夫的财产!」
  上官修可不示弱,「我没有这麽无耻——大伯!」他连起身都省了,学学武夫,不懂汉人礼节,对人也甭太客气。
  上官硅一上座,怒瞪著他,「前几日,你砸毁铺子,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自己上门来了。」
  「大伯。」他叫得亲切,理直气壮的言明:「您老记性差,我刚不是说了麽,您的产业有一半是我爹的。他已经被您气死,理当由我继承,我砸自己的铺子只为高兴,何罪之有?」
  上官硅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瞠大的双目赤红,望著那气定神閒的小子,有恃无恐的上门找碴!
  上官修伸手一指,「请大伯好好的瞧瞧,那八仙桌上有什麽?」
  目光一瞥,他浑身一震,心顿时凉了半截……「你……那只花瓶从哪儿来的?」
  「大伯别跟我装傻了。」上官修站起身来,缓步踱至桌旁,握著花瓶底部,猛地将瓶身敲上桌缘,「磅——」一声,瓷片一块块崩落,叮叮当当地敲响一室。
  他拿著瓶底,弹指敲了敲,脸上漾著笑意,「这只花瓶是大伯侵占我那口龙泉窑所产的不是麽,莫非大伯眼花不认得?」
  「你究竟想干什麽,夺回家产,还是……」
  「我不想干什麽!」怒意渐生,他挑明道:「我只是特地过来提醒大伯,当初我爹说的没错,您贱卖咱们家族的产业,葬送了前途……」
  他掐住唯一的把柄,揭露:「官窑不能私产,大伯假公济私,将瓷器外销的事业做大,若是让上头的人知道您移花接木……贡入宫中的青瓷都是伪制品……」
  唰地,上官硅的脸色惨白。
  上官修摇了摇头,拎著破瓷器走到大伯的面前,恭敬地问:「要我放您一条生路麽?」
  上官硅的嘴皮子抖动,神色慌然,近在咫尺的侄儿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爷……
  「大伯怎不说话了?」
  「老夫……老夫……」
  上官修把瓶底放到他手中,同时一笔笔清算:「是您断了自己的命根,是您气死我爹……是您毁了龙泉窑……您利欲薰心……旗下那些船运出货的瓷器为数恐怕不少吧,外人尚不知那些瓷器皆出自官窑,啧啧……您果真如我爹在世所言——好大的胆!」
  上官硅瘫软在座椅,手一松,瓶底瞬间掉落,滚到不远处才停止。
  上官修别过脸庞,顿时不屑一顾,继续待在此地只是污辱了自己。
  他抬头挺胸,最後一次称呼:「大伯。我是爹唯一的骄傲,长久以来他瞒著您一件事,为龙泉窑打响名号的三尺青瓷花瓶是我烧的,但您毁了这一切,好自为之。」
  武夫站起身来,就在不远处等待。
  上官修当下舍弃触手可及的一切,选择唯一所爱,走到武夫的身旁,愿与他一起共创未来。
  大厅堂内,独留下上官硅面呈死灰,久久回不了神……
              
        
  
  数日後,上官修再度前往日盛票庄,告知陈大掌柜一桩秘密——
  「那只青瓷花瓶是假的。」
  「啊,假的?真的是假的?不是真的?」
  「是假的。」他附耳说:「我抵押的那只青瓷花瓶是官窑出产的仿制品,陈大掌柜无须怀疑。」
  「啊……你敢坑我?!我花了三万五千两银买了一个假货……」他差点口吐白沫,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後一倒,砰!一团肉没摔死,只是摔晕了脑袋……
  上官修蹲下身来,关怀道:「要不要紧?」
  陈大掌柜的双眼上吊,人也很想拿根绳索去上吊了。
  上官修没动手将人扶起,哼哼两句:「你不是被我坑了,是被我堂兄坑了!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跟我交换条件,愿意把宅子还给我,但要我从你这儿骗钱……」
  陈大掌柜口吐白沫。
  上官修好生安抚:「这笔帐,你得找他算……而我告诉你这桩秘密,不啻找机会帮你建立声威,这也值得三万五千两银。是不?」
  他满脸赭红的直点头,希望这小子快快滚!以免自己中风……
  上官修很满意的一哂,立起身来,以眼神示意武夫,须臾,两人如来时一同离去。
  「小子,你还有花样没耍的麽?」
  「没了。就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
  「借刀杀人,你狠。」
  「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轻轻地拉著武夫的衣袖一角,走了一段路,心下决定:「我想回老宅的宗祠……」
  「嗯,带路吧。」
  上官修带著他一路回到老宅宗祠,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他登时跪下朝列祖列宗行礼。尔後,小心翼翼地捧著爹和娘的牌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伤心地。
              
        
  
  了却一桩心愿,他向颜怀生辞行,待没两日便离开龙泉老字号。
  两人一出城郊外便被人给盯上,武夫气定神閒,不甚在乎一路跟在马车後的商旅。
  「小子,想睡麽?」
  「不想。」上官修靠在他身旁,毫无所觉处境危机四伏。
  武夫低头道:「入夜後,不许你睡。」
  「呃……为什麽?」
  他冷嗤:「有野狗出没。」
  「野狗……」上官修左顾右盼,压根没瞧见半只。须臾,偏头盯著武夫的表情十分冷酷,马车的速度渐缓,简直像散心似的。
  「武夫,你想在哪儿落脚?」
  「树林内。」
  「哦……我怕有蛇出没……」他低头一脸懊恼,因前车之鉴,武夫遭受歧视,他们俩在外露宿风餐,虽是习惯了,但日常所需难免不便。
  马车篷内的空间有限,武夫生得高大粗犷,两人挤成一团,总觉得武夫好委屈……
  「小子,先睡一会儿,晚上才有精神。」他担心身旁的小子一睡就糊涂,少根筋又毫无防备。入夜後,他逮狗有後顾之忧。
  上官修静默,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便听话地爬往车篷内,一路摇摇晃晃,无须多久便睡熟了。
  
  夜色昏暗,荒郊野岭之处,人烟罕至。
  一辆马车停在树下,邻近溪边,流水潺潺,虫鸣唧唧。
  武夫将小子唤醒,两人以乾粮果腹,并未生火烤肉。
  出门在外,上官修依赖著他,除非进入城镇市集,否则一切交由武夫打点。
  待在车篷内,他探头瞧著武夫卸下马轭,放马儿吃草,安了心,他缩回车篷内,静待武夫回到身旁。
  不一会儿,武夫探头交代:「小子,待在车篷内等我,别乱跑,也别睡著。」
  「好。」以为武夫要去溪边盛水,当下没多想些什麽。
  武夫忽地跃上骏马,只消片刻就失踪——
  上官修等待良久,心慌意乱地到处乱瞄,车篷内昏暗不清,他搂著双腿,满脑子胡思乱想:有没有毒蛇猛兽来咬……有没有盗匪出没……
  越等越心焦,几欲忍不住下车寻找武夫的身影。
  数里之外的树林内——
  几名差吏乔装成商旅,运送几只空箱和食物,生了火,烹煮一锅肉,几杯黄汤下肚,其中一名说:「咱们等到半夜伺机下手……」
  「呵,等人睡熟了……杀他措手不及,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上官少爷怎麽处理?」
  「他跟蛮夷杂种厮混……咱们只好杀人灭口。反正人在外地生活,压根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下场。」
  几人有恃无恐地大口喝酒、吃肉,浑然无知欲杀之人已追踪到附近,远远就瞧见他们围坐一起野炊……
  ——他阴笑,跳下骏马。
  手握一柄弯刀在夜里透出青冽的光,暗忖该怎麽杀呢……隐没的身影逐渐现出树林,经过几匹官方的骏马身旁,刀刮地面,惊动了马匹躁动不安,存心引起他人的注意。
  喝!
  一名差吏见状,登时丢弃酒壶,抽刀大喝一声:「有人来了!」
  其他人立刻警觉,纷纷抽刀,排成一列阵仗。
  「是蛮夷杂种!」
  「就他一人,咱们有五个,快上!」
  几名差吏平日作威作福惯了,那一日在客栈丢足了颜面,种下杀机,欲报仇之後将人给曝尸荒野。
  一窝蜂冲上前,举刀就是一阵乱砍、乱劈,毫无章法,混乱之中,武夫刀起刀落,登时见骨——
  哀号声响彻树林内,有人断手,也有人断脚,还有人的腰腹迸出一道血口,红雾刹那污染了一片草地。
  差吏们瞧都没瞧清楚就中刀,转眼之间,倒地的倒地,能逃的则逃,状似狗爬的人哭爹喊娘……
  武夫立在原地,索然无味地撇撇嘴。
  持刀往其中一人的身上抹了抹血渍,目光冷冽,充耳不闻那人哼哼哀哀地在脚边翻滚。
  「嗤,真不中用……」连杀都提不起劲儿,他面无表情地旋身离去。
  
  上官修搂著双脚,担心受怕地。蓦然,车身晃动,他吓了一跳,慌张地喊:「武夫?」
  钻入车篷内的人一身湿漉。
  上官修愕然:「你去溪边洗澡?」
  「嗯。」
  「为什麽不拿衣裳去换,弄得浑身湿……」他在昏暗中找出武夫的衣裳,转手递给他更换。忍不住碎念:「以後别把我丢在这种地方,我会怕……而且你洗好久……」十分的惶恐,以前无论走到哪都有人陪,窑场子就更不说了,有上千名窑工……
  也不管武夫的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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