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绮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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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上楼吗?”服侍他的小童轻轻地问着。
“该做的都做了,当然是要上去的。”说完,浅笑一下,拿起小童手上玉笛飘摇而去。看着黎公子,小童有些摸不着边,因为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像韩方遥那般直爽、不像周倚阑那样温和,黎漠尘实在让人看不明。
黎漠尘回到楼上,推开房门,白色的薄纱轻扬,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飘渺迷幻。清雅的荷花香气在整个房间里四散,宛如荷塘。关上房门,漠尘顺势坐在房中央的木椅上,亲手倒了两杯茶。脸上的笑意加深。
“谈大哥,一直在阑边,不如进来喝杯茶。”声音没有过多的起伏,仿佛是很自然的事。能出现在黎漠尘的房间里,根本就不是简单的事。
随即,从北面的窗台处走过来一个人。简单的湛蓝色长衫,英俊却不华美的外表。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显得十分真诚,浑身上下透着朴实的气质,就像是一个兄长。
“瞒不过你啊!”来人声音低沉,让人觉得心安。
“堂堂朝廷御史大人居然在青楼,很不简单啊!”漠尘笑着说着,眼神依旧冷漠,却比刚刚要好一些。
“这个给你。”谈羡筠将一包不知什么东西轻放在漠尘的面前。
“谢谢。”漠尘将那包东西收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多的西域香料?”谈羡筠不解地问着。
“秘密。”漠尘不假思索地答道。谈羡筠也不多问,漠尘一向做事有他的主张,根本不需要在意。
“你今天这么快回来,客人会不会找你麻烦?”谈羡筠有点担心地问着。
漠尘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事情,其余的和我没关系。”说这句话时的笑容有种寒栗感。青楼的事情,谈羡筠也不好过问,只能当是关心朋友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谈羡筠往栏杆处走去。黎漠尘没有任何要送的意思,只是淡淡答了声“嗯。”随即,谈羡筠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留下窗边的薄纱飘荡。
漠尘和谈羡筠就是这种关系,没有过多的亲密。你来我往,偶尔相互照应的朋友。但从不会深谈,各自心中留点分寸,各取所需。但就凭这样的关系,两人相处了很多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漠尘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淡漠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感情,清澈如玉,寒冷如冰。注定一辈子孤寂的人,什么都不会在意,什么都不会真正的放在的心中。
碧色的玉笛轻放在桌面上,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笛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
夜凉如水,又是一个不眠夜。
芳心误入
距离初一之后已经有段时间了。正值夏日十分,天气有些闷热。漠尘一个人坐在窗边,无聊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双狭长的双眼欲闭还酣,慵懒中透着无限的风情。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光洁细腻的肌肤就这样自然的袒露,诱人无比。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把团扇。扇子上画着一抹秀丽的莲花,清雅淡然。
可能因为热,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连睫毛上都是淡淡的水汽。素色的薄纱长衣修饰着他绝好的身姿。丝绸的长发用纯白色的发带束在脑后,妩媚中还带着点属于少年的英气。
如此风光,常人却难以得见。黎漠尘是云烟楼的头牌,身价之高,不是寻常富商攀得起的。就算是王亲贵族也只能见到黎漠尘一眼,想和他聊天、喝酒根本没可能。正因为如此,漠尘一年能接到一两个客人就算是多的了。但每个月,漠尘出现一次,就已经能让云烟楼的三位老板赚翻了。
云烟楼的三位老板个个会精打细算,十分擅长在生意场上打滚。他们经营的云烟楼根本不能和一般的青楼相提并论。一般的青楼视烟花女子和小倌如草芥,而云烟楼则是让他们受最好的待遇。不容许有客人对他们任意的打骂,任意的调戏。只要客人懂得礼数,就能受到最好的接待,绝对不会败兴而归。
漠尘在这里活的自由自在,不愁吃穿,他有足够的本钱为自己赎身。但是,他并不愿离开这里,具体的缘由,也没人知道。他就像一团迷雾,看不清,弄不明。极高的身价,让他一直是清白之身,没有人能与他一同站在红尘之上。
“咚!咚!咚!”外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进来。”慵懒的声线透着无限的诱惑力。
门被打开,一个小童低着头捧着托盘进来,似乎不太敢看面前的人。他小心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唯唯诺诺地说着:“这是厨房让送来的雪梨汤,说是给公子清热解暑的。”
漠尘笑着说道:“汤是挺好的。可是,你要一直低着头看我吗?”
属于漠尘的上一个小童因为家事,拿了遣散费就回乡了,新来的这个有些生疏,不怎么敢搭理人,毕竟这个地方还是有点复杂。
“我……”小童顿时语塞,不敢说话,一张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
“呵……呵……”漠尘轻笑着,声音很是好听。一双剔透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光芒。
小童好奇地抬起头看向漠尘,微风吹起,发丝扬起,出尘的相貌纷扰于眼。天下居然会有这么美的人!发现小童看着自己,漠尘微微敛了敛笑容,但唇边的笑意不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立刻紧张地答道:“莲儿!我叫莲儿!”
“莲儿啊……”漠尘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唇边的笑意加深。小莲儿痴痴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公子的眼中含着些什么,让人觉得有些悲伤。可是,自己太小,又什么都看不明白。
“莲儿,你陪我出去一下。”漠尘笑着拿起桌上的玉笛和门边带着纱罩的斗笠走出房门,完全不理会房中的小童是否答应。莲儿只能没头没脑地跟出去,顺手扣好房门。
“晓月,东西拿好了吗?”一青衫公子温和地问道,儒雅的气质,如竹一般淡然。素雅的外表,婉转的眼神,只有周倚阑才能做到。
“是,公子。都拿好了。”被换做晓月的童子答道。
今天虽然有些闷热,但天气还是不错的。周倚阑一向喜欢写字和画画,这次出来置办一些纸张和朱砂。刚从文房斋出来的他正准备去茶楼喝口茶,歇歇脚。看着这么辛苦的小童跟在自己后面,终究还是有些愧疚。他和漠尘一样,依然是云烟楼的头牌,清白之身,平时也只是闲来没事看看书,写写字。与漠尘完全不一样的儒雅气质,就算容貌不及漠尘,却也让人有种难得的清新之感。
来到街口闻名的子轩茶楼,周倚阑轻巧地走进店中,瞬间引来了所有的目光。人们不仅被他的相貌吸引,都注目观赏。如此的美人,只能是赏心悦目。周倚阑丝毫不在意这些,亲切地对掌柜的说道:“老板,老位置,一壶碧螺春。”
老板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言,只是吩咐小二去泡茶。周倚阑是这里的常客,老板为人老实,付钱喝茶,不管其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街上的景色尽览于眼底,周倚阑忽觉心情舒畅,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坐下后,晓月将物品顺势放在地上,站在一边准备伺候着。
“站着做什么,坐吧。”周倚阑说着让晓月坐下。
“不敢……”
“没事,这里不是云烟楼。”周倚阑脸上的笑容让晓月舒缓了些紧张,这才局促地坐下。看着晓月坐下,周倚阑这才放下心来环顾四周。突然被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吸引,只见那人背对自己,带着一个斗笠。看着此情此景,周倚阑笑着起身,缓缓走过去。
看着自家公子的离开,晓月立刻捡起东西跟过去。周倚阑走到那人的对面坐下,叫道:“漠尘!”
只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斗笠下传来,接着慵懒魅惑的声音说道:“倚阑,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出门总喜欢打扮成这样,我当然认得出。”
“是吗?看来下次我得换换了。”声音平稳,带着些微的冷漠。看着漠尘一直冷冷地对待自己,心里有些失望。平时在云烟楼中,漠尘总是与别人隔绝着,没有一个朋友。每次看他在台上那么美的笑容,周倚阑都觉得那是一场梦。漠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没有人清楚。
“公子,茶来了!”这时,莲儿端着茶急急忙忙从楼梯上跑上来,当看到周倚阑时,立刻慢下脚步,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周倚阑温和地笑笑,表示不在意。莲儿这才将茶放在漠尘的面前。
“公子,茶!”
黎漠尘透过薄纱看了看端上来的茶杯,只抿了一口就说道:“我们走吧!”
“走?为什么?茶还没……”莲儿苦恼地问着。
“倚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漠尘拿着玉笛头也不回地向下走去。
“这……”莲儿看了看刚刚才泡好的茶,又看了看离去的漠尘。他叹了一口气,立刻弃茶而去。周倚阑也甚是不能理解漠尘这么做的原因。一旁的晓月也不明白地摸了摸头,这茶有什么问题吗?
漠尘来到大街上,手上无聊地转着玉笛。翠色的笛声在阳光下更显明亮,剔透无比。
“公子!等等我……”身后传来莲儿的呼喊声。漠尘轻笑着停了下来,看着慌慌张张的莲儿。
“公子……不……要……走……那么快,莲儿……莲儿……跟不上!”莲儿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那你先回北楼,我玩会儿,晚上自然会回去。”漠尘懒懒地说着,声音柔美。
“可是……”莲儿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公子已经不在眼前。莲儿被这公子彻底弄蒙了,只好怏怏地回去了。
“漠尘公子为什么那么奇怪?”喝完茶的晓月和周倚阑走在街上,晓月抱怨着。
“不知道,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周倚阑看着天边的云霞说着。
“那是什么样子?”晓月觉得周倚阑不是难伺候的主,说话越发的没上没下。
周倚阑停下了脚步,细细回想着。第一次在云烟楼见到漠尘时,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他就躺在云烟楼前面的雪地里,当时的他面色惨白,差点就要没命。老板好不容易救活他,本想给他些钱让他离开。没想到他居然想要留在这里,堕入青楼。那时候的他已经是样貌出尘,只是一直不愿与人交谈,后来才变得笑颜成花,成为云烟楼第一美人。
“应该是孤单的。”周倚阑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尽管漠尘变得是如何的颠倒众生,可是那双孤寂、冰冷的眼神从来没有消失过。
一边的晓月不太明白,只能跟在公子的后面。见公子不再出声,晓月也识趣地不多打扰,低着头踢着石子权当无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驶来的马车。
“啊!”尖锐的童音从身后响起,周倚阑回过头。只见晓月被撞倒在地,脸色发白,嘴上直喊疼。
“晓月!”周倚阑立刻紧张地跑过去扶起他,“怎么样?有没有事?”看到公子为自己担心,晓月摇了摇头。
“走路不长眼睛啊!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丞相啊。”这是一个官差模样的凶狠男人对着晓月骂道,完全没有看到一边生气的周倚阑。
“原来,丞相家的人就是这样蛮横无理的。”周倚阑站到晓月的面前,眉宇间是勃勃的英气,然而儒雅的风范丝毫未减。
官差一下子就认出了周倚阑,但还是没有任何道歉的举动。
“谁让你的下人走路不看着路,纯属活该!”官差耀武扬威地说着。反正身后的车里坐的是丞相,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如是这样的话,我到是要问问你家的丞相了。”说着,周倚阑便想往那辆深蓝色的马车走去。
“出了什么事?”冷冷地声音传来,没有丝毫的感情,却透着威严。周倚阑愣在那里,这个声音很好听,是谁呢?
这时门帘被撩开,走出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墨玉的发箍将栗色的长发束住,深蓝色的朝服衬着完美的身形。外罩一件白色的薄纱,显得十分俊逸。幽蓝色的眼睛,眉宇间冷漠,天生的贵气,这个人周倚阑当然认得。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当朝丞相虞岂寒。
原本十分生气的周倚阑看到他的瞬间,怒意已经消去了一大半。本来就有些思念,没想到可以在这里再次遇见。眼神转和,平时的温婉似乎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虞岂寒淡然地问着。
“回禀大人,刚刚这位小童不注意看路,奴才撞到了他。”官差这才低着头叙述道。
虞岂寒展开折扇,看了看眼前的景象说道:“所以你就大声呵斥,将错全怪在小童身上?”语气冰冷,带着微微的怒意。
“奴才知错!”听得虞岂寒话中的意思,官差立刻回道。
“还不向人赔罪?我丞相府不想养出没教养的奴才。”虞岂寒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有很强的压迫感。
“是,大人。周公子,是在下无理,请你海涵。”官差立刻向周倚阑作揖道歉。
“无妨。以后不要这样就行了。”周倚阑冷冷回应着,透着不快。
“周公子,恕我管教无方。”虞岂寒也赔礼道。
“虞大人言重了,我家小童并无大碍。”周倚阑浅笑着答道,面容温和。
“晓月,回去了。”周倚阑笑着看了看小童,准备离开。正在要走时,小童拉了拉周倚阑的袖子说道:“公子,纸……”说着,周倚阑看到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画纸。此等画纸十分珍贵,今天好不容易高价从老板那里买来,如今已是四分五裂,让周倚阑大为心疼,眉头不禁皱了皱。
此情此景被虞岂寒尽收眼底,他客气地说道:“周公子,我的书房中还有些这种画纸。改天我差人送到你那里去,以表歉意。”
听到这样的话,周倚阑的心里一片欣喜,哪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先谢过丞相大人了。”
“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着,虞岂寒便上了马车离去。
看着马车远去,周倚阑的心已不知飞去哪里,只是看着虞岂寒离去的方向失了神。心细如尘,没有官架子,气质高贵,还有那天晚上的眼神,只怕早已在周倚阑的心里生了根。他从现在开始,就盼望着他送来的画纸。眼波如水,柔情点点,陷入其中,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