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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天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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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冥心疼悔恨,收紧手臂,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别怕。”
  埋在胸膛的脑袋更往深处抵去,沾湿了胸膛!
  千蝶缓缓转过身,幽幽盯著两人,眼里的红褪了去却盈上一层浓浓的哀怨,入了肉入了骨。胸口也起伏得越来越快,气喘得越来越急,一张脸惨白如纸,忽然捧著头凄厉大叫:“啊……”
  喊声凄绝幽怨,在偌大的神殿回响。然声未绝,人却在下一秒就如风中凋残的落叶倒下。玄冥神色一惊,身形还未来得及动,就见眼前白影一闪,一身素白散发的瑶姬已先他接住了人。但见纤手似幻影一翻,指尖已抵在那眉心上,耀目的光亮赫然迸出,如尖刀般直刺达深处。
  见是如此,玄冥收回已然踏出的一脚,微微垂下目,抱紧怀里仍在发抖的人。胸膛上的湿意一点一点在蔓延,像温热的皮肤在春寒料峭的时日里沾了雾,冷冷的,似能寒透心脏。
  眼见癫狂惨白的面容恢复了些许血色,瑶姬才稍稍松下心来。移开指尖抱起晕厥的千蝶,她转过身来冷冷盯著玄冥,目光似剑如刀,尔後一字一字清晰道:“她已时日无多,留他一时半刻又何妨?”
  玄冥墨黑幽深的眸仍旧对著那怀中那光青的脑袋,半晌闭了闭,淡淡道:“你明知道的,见多一刻,便记多一分。你,不该心软。”话音甫落,便感到怀里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直。有些怔然,一双手都有些发抖,又紧了几分。
  瑶姬看著他,霜容上冷漠如水却又讽意满眼:“你做了什麽,现在来谈心软?”
  千年来,这样当头打下的话早听了很多遍了,即使是错仍是会羞恼的,只不过早已学会忍了。一张脸冷硬,玄冥低下头避开了她尖刻的视线,贴著小和尚的耳朵说:“小和尚,我们现在就走。”怀中的脑袋在他胸前动了动。心一荡,眼里的阴郁少了些柔情浓了些。还好,还在,还长。
  冷淡不带感情的一句话仿佛来自天边的一道惊雷,打断了他内心深埋住的自欺的美好:“你侥幸不了,谁都没多少阴阳命了。”
  这时的神女是个至上的仙者,白衣胜雪黑发若云於风中乱舞,七情皆绝六欲皆断,是仙却胜过谪仙。一张脸除了冷还是冷,再无任何表情,更没再有丝毫讥讽,平淡又客观地陈述著事实,一贯的言简意略直言不讳。尽管她怀里就蜷缩著那个耗了她千年精气去挽救的人,尽管那个同样耗了她千年精力才找到的人就在她面前。而她仍旧面容清冷,看著那个因害怕而缩在他人怀里的身躯。
  
  “小和尚,我们走。”玄冥一张脸霎时间阴寒如冰,冷意如蔓藤攀爬般竟至手心冷透。脚下倏然生风,紫发紫衣包覆著灰衣骤然化为一道烟云,淹没在滚滚云海之中。
  飞得再远,身後仍有窥知心机的话似鬼魅般如影追随:“我不提,你也知,他的魂在哪里。”
  他的魂在哪里……在哪里?能在哪里?能在哪里?耳边天风萧萧刷过,流云缠眼,漫天都是破碎的飞絮,无情的话听进耳里恨不得撕了那张嘴!
  飞至云海深处,狼狈而逃的天神终於停了下来,扭曲著一张脸,身体犹冷得如冰寒刺骨。
  怀里的小和尚也终於肯抬高了头,玄冥抬起微颤的手捧著那张脸不舍地瞧。云烟浮转,清清秀秀的脸若隐若现,湿漉漉的眼睛红通通的眼角,还有两片渗血的唇。千年已过容颜依旧。一切明明是那麽的真实可又是那麽的虚幻,人似天远。
  “小和尚……”过眼年华一幕幕闪过,动人幽意。玄冥逐渐恍惚,犹不自觉喃喃地唤。
  “施主?”
  “小和尚……”手轻轻划过那眼角,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沾湿了手指。蒙蒙间看见花间的人在对他浅笑,笑容却带著几许委屈:“神君为何就不肯叫仙子为沈空?真的很难听吗?”
  “天……玄施主……”
  沈空……沈空……
  “沈空……”
  “天、天玄施主……”小和尚神色骤然苍白,不自觉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臂,长长的指甲插进了肉里,嗓音仍是哑哑的,湿湿的,兔子一样委屈又无助。
  “……”臂上一痛,所有的一切忽然消失,自遥远的梦里惊神,触不及防望进那双带水的瞳孔。蓦然心慌,一急,玄冥慌乱地抓下他的手扣上自己的,指缝穿插十指交缠。
  “天─”
  “小和尚─别担心了,她们不在了。”语气里七分宠溺三分逃避,十指不自觉缩紧,惊觉後又猛然松开些,深怕被那双似鎏金的盲瞳看穿,玄冥像迫不得已仓促别了头。
  小和尚仰头静静不动,眼里像亮起了一盏灯,仿佛能让一切无可遁形。良久才闭上微微呼出一口气,把额头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许久,没人说话,手心开始湿了,不知是谁的汗。
  长久的沈默里,小和尚忽然叹了一口气,轻轻细细地说了一句:“施主,你给贫僧说说吧,说说以前的事。”声音仍旧有些湿润。小和尚,时候到了我什麽都会告诉你……他等不了了。他是怕,他是糊涂,可他不笨,他看不到可他能听得到。
  心一颤,强作镇定的面具逐渐崩裂,目光凝固在云端深处,久久不肯转回来。
  “天玄施主,你就告诉贫僧吧。”小和尚执拗,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
  “……你想知道什麽?”十指一滑,松了出去,转而抱上他的肩膀。玄冥生生转过头来,咧出一个僵硬至极的苦笑。有什麽逃不了躲不开其实早已明白,绕情千转,亦比不上一句自欺欺人。
  “说说施主口中的‘沈空’吧。贫僧也想知道贫僧到底是谁。”
  “……”玄冥颓然垂首,嘴角残留著一丝艰涩无比的笑。轻托起那张脸,破皮的唇上钻出的红鲜豔得刺眼,干干净净的眼角流出几许躲藏不了的神伤。他犹豫地、忐忑地、仿佛在打破一种禁忌般把自己的唇颤颤地覆盖上去,似生涩般柔柔厮摩著另外两片温温热热的唇,舌尖沾上咸咸的红,却似透著浓烈的苦,像裹在莲子中央的莲子心,苦至心凉。
  “这麽久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哭。”沈沈的叹息从相贴的唇间溢出。你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倔强到固执。
  小和尚待扑著自己的灼热的气息离开时已傻呆了一张脸,睁大著眼捂住唇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几步,一时呐呐无言。玄冥看著他,手脚猛然窜上一阵冰冷。纠结之际,小和尚却忽然放下手低下头低低道:“施主,贫僧是无能。”心里纷乱纠结,犹如三千烦恼丝。一丝丝撩开来,说到底仍旧是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渺渺云烟淹没了两人,一空悄然。
  “……嗯,我知道,小和尚,你还是你。”
  前世和今生,不过一场烟水隔。我一直知道,和尚,你还是你,你亦是他。




天神劫 第十一章

  当年的相识,不过一场意外。
  当年的山葱绿堪胜如今,浮烟披夕景,高鹤下秋空,却难见花间游蝶的影子。举目间萋萋绿远水,苒苒在空林,却生生缺少了活气。
  天北玄冥横空飞过後又折了回来,坐在神兽上一脸疑惑地瞅著树下的地老。那时还年少好玩的地老一双眼瞪得快要掉出来了,难以相信竟会在此地此时见到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发天神。简直是震惊到傻了,两只大手无意识地捏著手里的一团小小的白溜溜软绵绵的东西。尔後愣愣间顺著他的视线,才发现看的不是自己。
  “神君降临,小仙有失远迎,小仙罪过,小仙罪过!”地老懵了的脑袋像打了一个激灵,忙跪了下来,惶恐地高呼,一边悄悄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衣兜里藏。小心抬眼,却撞上一张不悦的脸。当即吓得把兜里的小东西掏出来,讪笑著举高:“神……神君,这是刚成仙的娃,啊哈哈……”
  玄冥收回不悦的神色,跨下神兽,走近几步俯下身来,半眯著眼上下左右地盯了一会儿,脸上的兴趣越来越浓,还伸出手往那团貌似睡著了的东西翻了翻,看到蜷缩在一起的手脚才肯相信是个雏仙。末了还要再次肯定地戳了戳,戳得地老眉毛一下一下耸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戳出个窟窿来。
  半晌,玄冥才直起身来,遇到好玩物事的神情袒露无疑,难得感兴趣地指著问道:“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捡来的?”
  “啊?”地老看著手里的一团小东西呆了片刻,才咧著嘴干笑著答:“这……这,哈,不是捡来的,这是巫山刚成了仙的娃娃。”
  “……才刚成仙啊?”玄冥沈思片刻,忽然握住那小小的脚腕单手把那团小东西拎起来,放近眼前瞅了瞅,活像大半辈子没见过似的,“怎麽不睁眼的?”
  地老心一跳,差点就蹦起来,可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按捺著跪著,一双眼睛紧紧锁著那个小小的光著身子的娃娃,巴巴地笑了两声,握紧拳头抵著膝盖:“这娃……怕是睡著了。”
  话音刚落,被倒提起来的小东西像和他作对似的,马上不适地扭动著身子,咿呀咿呀地叫,脸蛋上泛起了微微的红。
  玄冥甚是兴奋,伸出指尖撩开他的眼皮:“醒了就睁眼!”
  小东西的脸越来越充血,眼睛最终被迫弄开,是大大的两只眼,黑溜溜圆滚滚的,像两颗被水浸浴过的黑葡萄。
  玄冥瞧得一脸得意:“这不是给本大神睁开了吗?”
  小东西那张细细红红的嘴里发出可怜的咿呀咿呀的的抗议声,像小猫的呜咽,两只白白软软的小手在半空中胡乱挥摆,“啪”的一声,竟打在那张凑近他的脸上。
  玄冥表情立时一寒,把他提远了些,手腕恶意转了转,小东西立时难受地四肢乱摆,咿呀的喊声也越来越痛苦。玄冥这才笑了笑,满意看到小东西的无力挣扎。
  “哧,看你还敢对本大神无礼,小心本大神把你扔了!”
  一旁的地老早已瞧得心惊胆颤,听得更是浑身发寒。抖抖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越发肯定听来的传言是真的了。天北冬神做事是如何的任性,性子又是如何的急等早在很久前就进了耳。以前未曾见过人,自然是半信半疑,而当刚才一看到那头跋扈的紫发,心里立时就相信了大半。当下更不用说了,十足十的信。若不是要顾及那尊贵的上古神身份,他绝对会立刻出手把小东西抢了回来,免得真的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神……神君,”唯唯诺诺地开口,地老心里哀叹不止,只知道把正被他蹂躏的小东西拿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什麽事?起来再说。”不耐烦地瞥了地老一眼,玄冥又把娃娃上下翻来覆去,最後捏捏那张脸,蹙紧眉头:“都红成这样了,怎麽不哭啊?”
  地老才从地上站起来,一看,差点又跪倒,一身骨头都软了,扯开嗓子惊恐大喊:“神君,不能这样,这娃才刚成仙的啊!”原来小东西的一张脸都充血到肿了,身上的颜色赫然分成了两截,鲜明的一白一红。
  闻言,玄冥冷冷地哼了一声,倏地把小东西往半空一抛,地老眼睁睁地看著那个白白嫩嫩的小身子飞得老高,身躯一阵摇晃似要晕了过去,晕晕噩噩间张开手臂想要接住那正急速下坠的身体,却被一只脚早一步勾住了。
  小小的身体被晃悠在半空,一张脸都涨成猪肝色了,明明难受得出奇,还是不哭,只是睁大著眼张著嘴哑哑可怜地叫。也似乎懂得了危险,小小的手把那紫色衣摆抓成一团。
  玄冥被挑起了斗志,把他勾近笑得阴险:“本大神就要让你哭!”一手提起来,又往上抛去。地老一颗心还没松下来又缩紧了,顿时觉得眼前发黑,“!”的一声终於萎顿在地。
  小娃娃不知道被抛了多少次了,嘴里的咿呀哀叫逐渐变成了咯咯的笑声。他已经把这当成了好玩的游戏了。
  玄冥反觉无趣了,最後一次伸手接住他,眼鼓鼓地和那双黑亮的大眼对视片刻,唇角一翘,爆出惊语:“这个东西本大神带走了,玩够了再拿回来给你。”
  地老一下子弹跳起来,手臂伸长又飞快地缩了回来,盯著小东西涩涩地说:“神……神君……,我我……知道神君喜欢这娃,可……”可他受不了你的折腾啊! 
  “可什麽?本大神肯要都是他的至福了!”
  这时,本来还在咯咯笑的小娃娃忽然哼唧哼唧起来,像猫叫一样,身躯在两只大手里像虫子一样蠕动。地老大喜,指著小东西小心翼翼地说:“神……神君,娃看来是想留下。”
  玄冥目光阴森,刚想发话,忽然一怔,低头往自己手上瞧。这一瞧,那张脸霎时像风云变了色,阴霾得风雨欲来。
  地老愕然,也急急望去。这一望,心脏再次遭受狠厉的打击终於到崩溃,刷白了脸恨不得钻入地缝里,一辈子不要出来。
  那双莹白如玉的手上,小东西的身子下,暗黄色的液体正滴滴答答地从指缝间流下来,像淅沥沥的雨一样溅上了那一身紫色的锦衣。
  
  
  凡间二月,天空干净阳光明亮,庭院里压满枝头的杏花开得正豔,如团雪上晴梢。不知从哪儿冒起的几只玉色的蝴蝶翩然起舞,倏忽间便消失在花间里。淡淡的幽香顺著风穿过窗户丝丝缕缕地飘进来,一点一点萦绕上鼻尖。
  小和尚站在窗户前轻轻吸了吸,转过头来,眼里装满笑意:“施主,然後呢?”
  玄冥放下手里的那把!朱泥茶壶,挑出两个茶盏洗了洗,才说道:“我把他扔了。” 
  小和尚顿显紧张,手不自己觉用力抓著衣袖:“那、那有没有怎麽样?” 
  玄冥手一滞,目光凝固在那小小的茶盏上:“……他没事。”当年被手上身上的尿液弄得怒火攻心,想也不想就狠狠地把那个小东西往一片繁茂竹林里扔去,顶著一张阴沈至极的脸离开了,只听到身後地老响彻云霄的惊喊。他一直没回头看,小东西怎麽样,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时真的是蛮横至极,现在想起也一直在自我唾弃。
  小和尚松了心,笑得如窗外粉白相映的杏花,摸索著往前走。玄冥终於抬高了头,走上前去挽过他的肩,把他带到茶几前坐下。
  茶香扑鼻,清新醇厚更胜杏香一层。小和尚接过递过来的茶,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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