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和夜色-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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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说。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迎风从前和我一起的时候,曾以各种谎言来遮蔽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她完全可以继续用她的谎言来遮蔽那些不想让我知道的真相。而况,这世界上越少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也就会越安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减少我内心的不安。”迎风说,“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了很多的谎话。”
迟疑了一会儿后,她又以审慎的表情注视着我,“你会不会将我看作是一个怪物?”
“迎风!”我提高声音,以制止和反对的语气喊道。但声音立刻像是由高处往低处掉落一样,逐步减弱。
“迎风,说真的,直到我进这所医院时,我总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类群存在的。请原谅我实话实说。在北京时,我听到章言说你是由男子变过来的女人时,既感到震惊,又感到难以接受。我始终不相信。直到伍当天跟我讲到你的时候,我才不得不相信。那首先是因为我是看到伍和你们那样的相爱为前提来说服自已去相信的。”
“现在看到了事实,是因为同情的缘故么?”迎风问。
“不,不是同情,是理解,更是逐步地开始去接受。我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生存的规律,恋爱的规律和选择的权利。”我咽了一口唾沫说,“当然,还有一点遗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像伍一样爱你。”接着,我立刻补充道,“当然,在你心里,我是永远也没法做到象伍那样爱你。”
迎风笑了。接着说:“我离开缅甸,来到中国,或者说,回到中国,也是来寻找伍的。我这一生,最爱的只有伍。”
这话若在伍没和我交谈之前,恐怕会像一根利刺一样扎我的心。但现在,我好像并不感到难过。连迎风也知道我不会再计较她对我说任何话了。我们成了朋友。知心的朋友。偶尔也能把我当作贴心的弟弟,我甚至也乐意,也默认。
差不多五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跟随他。至在我的心一直是放在他那儿的。迎风说,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但我从来就压抑着躲避他,不让他发现我。这主要是因为我不能确认他是不是像我一样的爱他。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想,只要我爱他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望能与他长相厮守。以我这样的身份,我连奢望的权利也是不应当有的。另外,他有女朋友,他并没有隐埋这些,他就是那么告诉我他有女朋友,而且他会和女朋友结婚的。我明知道却并不忌妒。但你不懂,不是真的不忌妒,而是觉得没有忌妒的权力。再则,爱一个人到了不忌妒的份上,其实是最为疯狂的爱。再疯狂,我还是会隐藏起我的疯狂的。
迎风转过身来,换了一个姿势。她背靠着栏杆,说,“很多人都以为我们‘这种人’是没有爱情的,是不需要爱情的。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的同类人是不是这样,我一直在内心强烈地等待着我的爱情降临。虽然,我没权力决定我的命运,但我并不为命运将我变成现在这样子而有丝毫不满意的。恰恰相反,我非常满意我现在作为女性的外表。我同所有男子看我的外貌一样,我也为我的美丽而感动。我喜欢我的被扭转和刻意被雕琢而成的女儿身。尤其是伍的出现。我正是因为这副人工雕琢而成的女儿身才使伍注意我的。这是缘份,当然,我从不否认我利用自已的美去有心诱惑伍。但我更相信缘份。那么多的游客,我怎么偏偏只对伍产生爱情呢?我也清楚,伍只是对我的美感动,这没什么,我愿意为他献出我的美。包括我的生命。我认定我此生,只是属于他的。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让我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愿望的。
迎风说到伍时,脸上和眼里,无不带着梦幻般的微笑与梦幻般的幸福。这让我更加确信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再也抑制不住地问了一句,“那么,那么你和我在一起,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迎风理理被江风吹乱的流海,说,“要我说谎么?”
我突然觉得我这样问她,实在是太弱智了。这问法的确有些弱智。我撇过头去看江水,眼里是笼统的朦胧。我保持缄默,这是唯一的出路。
“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做女人的幸福的。”迎风将一只手压住头发,不让头发再次被风吹乱而遮住她的眼。她看着我说,“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真的。除了你之外,我从来就没有和一个男人做过爱。包括伍。我在打洛缅景饭店曾赤裸裸的站在伍面前,我那时强烈地渴望伍能要我。我是预备将自已全部都给伍的。但伍显得顾虑重重。伍最后只是吻了我。而且,连吻我都显得那么被动。看到伍那样,我一点都不责怪。我甚至对伍说,‘我现在是你的,你要我哪儿都行。我不需要任何报酬。’伍在迟疑之中要了我,可就是不敢碰我那儿。连看那儿时,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伍那时是在意我的身份的。”
迎风脸上显出些悲哀来,象深秋的月光一样,惨淡惨淡的,同时又在回忆的幸福中来回穿梭,快乐与忧伤彼此交替,相互渗透,“我从一个城市逃到另一个城市,除了追随伍、躲避伍之外,更重要的是躲避仰慕我女儿身的追求者。我渴望爱情。比谁都强烈的渴望得到它。我只想得到伍的,但伍已经拥有爱情。所以,我并不拒绝追求者给我的爱。被人追求的确是一种幸福,追求者的追求大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一旦感情建立了,一旦我感受到我与对方陷入爱情的网里去了,我便会从里面抽身而出。”迎风干涩地笑笑,“男人爱上女人,男人花那么大的力气和心思去追求一个女人,到头来,就是为了得到她。我只能做到让他们亲吻和抚摸,倘若再深入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或逃开。于我来说,激|情即将升温的时候,也预示着冷漠即将来临。这常常让我的追求者们感到沮丧和不解。分手是必然的,然后再重新接纳新的爱情;分不了手的,我只能选择默默离开。”
“可是,我们Zuo爱的时候,也算成功啊?”我说。我想起我和她Zuo爱的时候,她的快乐的呻吟。那是女人获得Xing爱快感的信号。
“原谅我。洛科。我一直在隐瞒你,在欺骗你。除了我一直对你隐瞒我的身份、经历之外,在Xing爱上我也一直在欺骗你。其实,我和你每次Zuo爱时,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或你所看到的那样获得真正的快感。那是我故意装出来的。”迎风说话的表情,否认了她是在编造谎言。她说,“虽然我的那个部位看上去跟正常女孩没什么两样,但在Xing爱感受上还是有所区别的。区别很大。我们这类人,在Xing爱体验上是永远也达不到正常女子的高点的。”迎风补充道,“但,也不是完全就没有性高潮,只不过不及正常女子。你知不知道,洛科,你就给过我这样的高潮,这已经使我感到非常感动了。你让我从Xing爱中找到了自信。”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总喜欢我们在天台上做而不在床上呢?”我出于好奇地问。
“请恕我直言,”迎风带着肯求的眼神看着我,低声说,“我在等伍,我要将它留给伍。”我倒没有想到迎风说得这样的直接。但我并不感到意外或气愤。
我低下头,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朝江里抛去。石头击起的浪花,被风吹起的浪花很快就淹没了。无影无踪。
“你怪我吗?”迎风问。
“我们回去吧。”我拍拍手上的灰尘说,“已经过去了,而况,我从你这里也获得了最为美妙的爱情感受。”
“听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迎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了许多。
一阵江风吹过来,直接地穿过我的身体。风过之后,我感到我通体轻松。
我们一会儿并肩走着,低着头,或者把脸扭向江面上波涛汹涌的江水,看江面上泛起的点点渔船。其实,越看越觉得渺茫。也罢,生活也全是由许多的渺茫堆积而成的。想想看,人生若是一概的清晰、明了,或一目便了然了的话,那人生便会是一个索味的、无彩可言的人生了。说真的,眼看、耳听着那江水拍岸的声音,实在觉得是一种壮观的美,这美在心怀里一点一点的扩张起来。人的心绪也便壮观起来了。再没有心情或思绪的人,也是能够在这江中央谋得一番心境来的。我眯缝着眼睛,我努力想忆起一首描写长江的古人的诗句来。可是,怎么也忆不起来了。我自嘲地笑笑,我们的脑子早就被流行乐、明星的绯闻给占领了。
我一直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表情并不单调。自然是有来自内心的感慨,也有来自风的“雕琢”。
“那个女孩很漂亮,女朋友吗?”迎风打破沉默。
“哪个女孩?”我一时没闹明白,后来才想起来迎风说的那女孩指的是倪弯。我解释说,“哦,不是。在滚石娱乐城里认识的,算是同事吧。她还是一个在校的小女生呢。”
“倒是挺般配的。”迎风边走边开玩笑。她好像不大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她和伍去滚石时,也看到我和倪弯很亲密的样子。八十年代的孩子,都有着大大冽冽惯了的个性,为人一点都不拘泥。倪弯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我们一起在路上碰到、一起吃饭、一起去逛商店、一起过马路时,她总喜欢挽着我的胳膊。小鸟似的,我是她的树枝丫子。可好多的人,也像迎风一样,把倪弯当作我的女朋友了。有时候懒得去解释,解释起来,只会越描越黑。不过呢,这样也不错啊,因为倪弯这样的大大冽冽,倒帮了我的忙了。自那次和雪晴、小马,小齐游东湖之后,小齐好像对我挺有意思的。小齐总是打电话约我出去看电影呀、喝咖啡呀的,开始我只要有时间也就去了。后来,小齐告诉我她爱我的心思后,我渐渐便不再每次赴她的约。但是,有时成功拒绝了,有时并不那么容易。她是我最铁实的观众。因为自从她知道我在滚石唱歌后,每场必去的。一次在滚石后台补妆时,小齐正巧碰到倪弯给我喂冰激凌一幕。之后,我再也没见小齐在我们的聚会上露面了。心里虽说有点不安,好几次想打电话约小齐出来,终是觉得不妥。让小齐有这样的误会,倒觉得这样也未尝不件好事。终究,我是不会爱小齐的,何苦去多此一举,给小齐以错误的信息呢?
我和迎风照旧沿着栏杆往前走,脸迎着风来的方向,享受着轻风的凉爽。身后是一片浑然的倪虹。夜晚如期而至了,一天即将结束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故事,也结束了。
我将雪晴和男友从北京回到武汉,及他俩准备年底结婚的事告诉了迎风。迎风惊喜地叫道,“真的啊,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咱们好好聚聚。再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这么说,那个法国朋友真的回来了?”我问。
“嗯。回来了。”她说。
我在回去的车上,就等不及打电话给雪晴,请她明天上午到汉口某路某影楼见面。在电话里,我并没告诉她迎风在那儿。我想给雪晴一个意外的惊喜。
手机又有短信发来,又是那个为结尾特别好记的136****34567的一串熟悉而陌生的号码。一个很陌生但又很熟悉的数字。一条一成不变的、没有新意的、老调重弹的“喂,今天过得好么?!”的问候。
十五号了?!这一天跟我的任何一天一样,是不赋予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的。我最多只是感叹时间过得真是快,快得我简直有些不相信。有这样的感觉,有这种感觉不到时间悄悄离去的感受,通常来说,是因为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还算充实。除了常去迎风和伍的影楼走走之外,我还和雪晴和马、倪弯还有小齐,还有我在工作上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同事,工作之外常一起聊天、喝酒。我还去琴行买了一把吉它。有好几年没有摸过这玩意儿了,拨弄起来,倒也不难。自已试着作点词曲,总是翻唱别人的歌有点觉得没骨气,没志气,而且容易被淘汰掉,因为有太多的“模仿高手”了。只说那个被唱得红红火火的《青藏高原》歌曲,滚石里就有不下一个排的业余歌手就能把它唱得跟艺术家一样味道纯正。我萌生出其不意自已作词作曲的念头来,不能不说也是受我在歌厅里的一个同事兼朋友给我的动力。这个朋友是一个残疾人,小儿麻痹症患者,身高总共不及一米五高。可是,说真的,在我所结识的同行中,他是我最佩服的人。不仅会弹好几种乐器,会作词曲,而且歌也唱得好,幽默中沁着乐观。在歌厅算是皇牌艺人了。我的志气也是受他的影响与鼓动才长起来的。但总的来说,我的志气没那么郑重。我想,倘若把什么事赋予了“郑重、严肃”这样的色彩,生活就会变得沉重起来,给原本渴望的单纯的生活又添加进了一层新的意义。我并不认为生活的质量跟生活的意义有什么相辅相成的关联。我要象老麦那样,或者说,我要象老麦赋予他的歌厅里的气氛一样,无拘束的、自由自在的对待自已的生活。
但我尽量多多的挣点钱。我虽说没有远大的理想,因为我既没有大学文凭,也没有什么专业。我在电影学院拿到的那一纸文凭,也只能作为一纸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我彻底地跟“演员”道别了。做演员比不上做一个小百姓。我太清楚演员是怎么一回事儿,它是一种对演员的身心健康进行残酷摧折的职业。包括人的精神。张国荣由高层建筑往下跳是再合适不过的实例了。没有理想的人,最适合做新新人类,且又最适合开间酒吧、歌厅之类的。说白了,我想开间咖啡厅。
目前,我在歌厅和滚石这样的娱乐场所混得还不错,如果我勤快一点,卖力一点,不出两三年,我是能够实现挣回一个咖啡厅的愿望的。当然,咖啡厅只有二十平米大的。这足够叫我满意的了。
我最近又搬家了,一是因为我住的那楼道的路灯总是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