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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伤-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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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颗牙齿。

  “带我去哪里?去参观花博会吧?”桂阳雨讲话一豁一豁的。

  “去我家。要去花博会,你自己打的去,我没钱。”刘启明想笑,没有笑出来。

  “有人去吗?”桂阳雨问。

  “有人去,一百多个人吧,不过半路上被拦回来了,后来也就散了。”

  刘启明与桂阳雨在路上不再说一句话。

  三轮车把桂阳雨拉到刘启明家门口时,刘启明要把桂阳雨抱下来。桂阳雨拒绝了。

  “你扶着我。”桂阳雨说,“我看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还可以走几步。

  “谢谢他们给我留下了走路用的东西。”桂阳雨说。

  “当时他们想快点了事,否则你真的不能到处跑着采访了。”

  “真的非常感谢他们。——你还是背我进去。”

  “我抱你你不介意吧?”刘启明认为抱比背更容易,只是担心桂阳雨的自尊心受不了。

  “好,抱。”

  “孩子上学,老婆做小买卖去了。我去买瓶碘酒。”刘启明把桂阳雨抱进屋里时说。他把桂阳雨放在一张与床兼用的大沙发上。这还是八十年代初的式样。刘启明以为桂阳雨会拿点钱出来,一想,现在的庄言记者再有钱恐怕也想不到这个上面。

  桂阳雨一人坐着。他神情麻木。

  客厅里有架小电视。桂阳雨挣扎着过去打开电视机。他选了一会儿,才选到洞州市电视台。电视上正在重播上午举行的花博会开幕式。

  女节目主持人笑容盈面。

  “各位观众,洞州市人民政府举办的花博会今天上午举行了开幕典礼。本届花博会是一次盛大的节日,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同志,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人,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花商和花卉爱好者六万多人参加了今天的开幕式。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画面切换成花博会的盛况。

  画面切换成王省长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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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切换成洞州市市长桂阳河的讲话。

  桂阳雨想继续观看,一阵袭来的苦涩倦意包裹了他,他恍恍惚惚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46,

  桂阳雨的手机电池彻底没电,他与外界的联系也就被切断了。外面的人找不到他,他也不想找外面的人。他在刘启明家住了六天。其间,温顺水、李重天、金大坤等也相继回到家里。他们也是带着一身的内外伤。还好,没人命丧黄泉。李重天、金大坤差不多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忍气吞声。倒是温顺水看到桂阳雨过来看他,还会唉声叹气。他现在是彻底躺在床上了。桂阳雨劝温顺水治治骨伤,温顺水说那些癌细胞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扩散,骨伤还没治好,恐怕尸体已经腐烂掉了。他对桂阳雨说,他倒没什么要怕的,那些人威胁说如果他回来不老实,那么小滨的小命就难保。温顺水认为小滨的生命值不了几个钱,但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小滨横尸街头后再离开人世。温顺水说小滨这样的人,能在世上混个十年八年的也就不错了,不过那时他也看不见,用不着操什么心了。

  养伤的日子,惠娇过来了。除了上班的时间,她都用来陪他。惠娇的明亮、直爽给桂阳雨带来了不小的安慰。她扶着他上厕所时,也无丝毫的羞涩表现,好像她对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的样子。桂阳雨倒是很不好意思,他坚持一人呆在里面,摔得浑身臭不可闻后,还得惠娇揉水为他除臭。

  桂阳雨回到洞州宾馆取东西,但是那个房间已经退掉了。

  “东西呢?行李呢?”

  “那位小姐一并取走了。啊,她留了张纸条。还好,没有毁掉。她说一个星期过后,就不用留它了。给你。”

  桂阳雨道声谢,接过纸条。

  亲爱的阳雨,我找不到你。我想你已经回上海。我也回去了。我把东西全带回去,带到你住的房子里。

  “您慢走。”桂阳雨转身离开时,总台小姐客气地说。桂阳雨想回过头去道再见,终究没有转过身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常态。

  桂阳雨到火车站买了张卧铺票。他在火车上躺了二十二个小时。

  火车到了上海站。扑面而来的上海,让他感觉他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仿佛梦中一般的不真实、不可信。

  繁华的街面是如此的真实。那些工人农民贫苦中小学教师的生活也是那么真实。真实与真实冲突着,互不相让。他突然害怕起眼前的真实会最终摧毁那些记忆中的真实。他有股欲望,赶快回到房间里,把那些尚未被遗忘的东西写下来。

  打开房间,桂阳雨知道,吉晖来过了。他的行李,他的笔记本电脑,都在。他找遍行李、床头、桌面,都没有找到吉晖的留言。

  敲门声。

  他心跳猛然加速。门被推开。不是吉晖,是房东。

  “吉晖来过了?”

  “来过,把东西拿进来。我很奇怪你们一块儿旅行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

  “什么时候?”

  “前几天吧。我的记性现在很差了。”房东顿了顿。“她把房间的钥匙给我了。你们要退房吗?我们不是签下协议,你们还要住一年半吗?”

  “不,没人想退房。只是……”

  “你受伤了?”房东一进来就觉得桂阳雨与离开时不一样,关切地问。

  “爬山跌的。捡了条命回来。我们走不同的线路。”

  “怪不得呢。好,好,不打扰了。”

  怎么,退了房间的钥匙?

  桂阳雨走到窗前,望着那条小街。他的眼前出现吉晖的身影。他知道那是幻影。他让幻影保持着,不去破坏,直到他缓过气来,幻影才消失。

  他拨了吉晖的手机。手机关了。也许是换上了新的磁卡?他最终拨通了吉晖家。平常,他不太乐意拨吉晖的家。他需要讲很多的客气话,这让他不习惯。他对吉晖的父母采取的均是敬而远之的方法。

  “请问找谁?”一个男人的声音。桂阳雨听出是吉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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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叔叔,是我,阳雨。”

  “阳雨啊,你好!有事吗?”

  他竟然不问问他什么时候回上海,或者为什么没有与吉晖一同回来!也好,他还担心她的父亲会责怪他为什么没有陪吉晖一块回来呢。也许吉晖已经编好了一大套的理由。

  “我找吉晖。”

  “吉晖她睡觉了。她这几天不是很舒服。”

  “那我……过去看她。”他本来想说马上就去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出准确有时间。

  “阳雨,你的声音像是变了?不必了,阳雨,吉晖说她想一个人呆几天,什么人也不见。我让她醒了给你打电话,好吧?”

  “那好。再见,叔叔。”

  “再见。”

  正如桂阳雨曾经在吉晖的家附近徘徊过一样,吉晖也是来过桂阳雨住的里弄。有一个晚上,吉晖站在里弄里,望着桂阳雨房间的灯光。她对自己说,如果此时桂阳雨站到窗子前,像以前迎接她的到来那样的出现,她一定跑过去。桂阳雨没有出现。他正在写着他的《洞州调查系列报道》。

  桂阳雨的睡眠一直不好。外面的几声轿车喇叭声将像是刚要进入的睡眠又搅黄了。桂阳雨干脆起床。他拉开窗帘。他以为阳光会斜楞楞地扑到桌面上,可是外面下着雨。

  “是你吗,吉晖?”桂阳雨接过电话。

  “是我。屋里还有人吗?”

  “我一个人。你在哪里?”桂阳雨急切地问。他想去见她。而此时她正在楼下,在一把雨伞下望着半开的窗帘。

  “离你很远的地方。”吉晖说。“你的声音怎么啦,听上去像是在漏风。”

  “是,我想把东西写完了,马上就去牙医那里。你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吗?”

  “不会的,你的音质还在。”

  一个短暂的休止符。

  “我很想你。”桂阳雨轻声地说。

  “我也是。”

  “到这儿来吧。我没有退掉房子。”

  “我知道。”

  “你知道我非常……”

  “好了,不要说了。”

  “为什么呀,吉晖?”

  “我没有勇气见你。我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要提这事了。”

  “它是我们之间永远也难以抹去的阴影。我们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我们会的。”

  “听我说,阳雨,我很想回到从前,回到我们曾经有过的日子。我想了好几天,不可能了。”



  “你低估了我的力量。”

  “不,这还不是唯一的。”

  “还不是唯一?还有其他?你在我的背后犯下滔天罪行了吗?我原谅你,我原谅一切。只要你能在我怀里。”

  “其实是我们之间理解力的差异。”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的理解力还没有准备好。”

  “这是真的吗?”

  “真的,你说吧。”桂阳雨的眼前飘浮着黑暗的阴影。

  “我是在讲究实际效益的环境中长大的。对于我来说,游戏规则的制定以及游戏规则的公正或公平与否,并不重要。天地悠悠,公正难求,可是照样有不少人生活得有声有色,他们是超越游戏规则的人,是超人。等待着规则制定完善才去生活,我的生命早已经结束了。我的气质,你认为,适宜于与一个对游戏规则感兴趣而对游戏本身并不热衷的人吗?”

  “是的。”

  “什么?”

  “是的。我明白了。”

  “我们以前在上海时,你花钱与处事的作派,我以为你是与我具有同一理解力的人,到了洞州之后,我发现,我们不是。”

  “我不敢肯定。”

  “你可以肯定了。”

  “是的。”

  “你答应了吗?”

  “是的。”

  “我们,就这样了,好吗?”

  “好的。”

  “阳雨,还有一件事,噢,算了,过几天,你在吗?”

  “在的。”

  “那好,有人会送样东西给你。”

  她指的是房产契约的事。他没有理解。

  “我在你那里的东西你自由处理吧。”他说。

  “不,不是那些。”

  “好吧。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上一面了?这样下去,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说不定我们再难相见。我们约个日子?”

  “不必,阳雨。表面的原因仍旧是我没有勇气见你。”

  “我终于够上了你的理解力了。”

  “是吗?”她顿了一秒半钟,“保重。”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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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换了手机号码。他在把别人的电话号码存储到新卡中时,遇上了惠娇的手机号码。他给她发了短信。他想起她举止时的洋洋爽爽,来了点劲头。对失去吉晖的他来说,他现在的一切对女性的行为,其实都是一种代偿性的行为。他深知这一点,正如他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一样。他甚至想像着如何进入惠娇的身体。她回他短信时,词语显得异常的火爆。“你信不信,我会到上海找你?我会吓你一跳,也会带给你惊喜。说不定!等着瞧!”看到这则短信,他退缩了,连平常的问候语也不敢发给她了。

  47

  上任一个半月的市委书记桂阳河主持完常委会后,便急急地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最新的一期《新闻周刊》正等着他。姚凯刚才发个信息给他,庄言记者的《洞州调查系列报道》在《新闻周刊》上刊载。

  看完报纸,桂阳河挂个电话给姚凯,让他进来。

  “到邮局查一下《新闻周刊》共发行了多少份。街面上的销售的能买回来的全部买回来。静悄悄的,不要让人以为是收购报纸。下一期的《新闻周刊》分发以前看看是否还有连载,有的话,全部收缴。——啊,不,不要这样做。去把新闻科的人叫过来,先准备一下有针对性的澄清报道,再把它上面所提示的东西引到更深处,让世人看看,我们洞州记者其实远比那个庄言记者做得更出色。不要回避问题,不要回避矛盾!什么样的矛盾都可以写,至于哪些矛盾可以发表,我们讨论一下。我们发表的报纸将是最高级的,也可以让《新闻周刊》转载,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姚凯表示马上行动,便退了出去。桂阳河拨个电话。

  “中午我过去。”

  桂阳河开门进来时,吴苏芳已经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吴苏芳让桂阳河从厦门挖过来,来洞州宾馆当起客房部的经理。桂阳河答应吴苏芳,三年内,让她当上洞州宾馆的副总。如果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完全胜任总经理职位,总经理也可以让她出任。桂阳河还暗示说,在此之前,最好是她能到厦门大学或中山大学进修点管理学方面的课程,如果能拿到EMBA或MBA学位,那更是无可争议。

  一个月前,桂阳河接到吴苏芳的电话,说到她在竞争领班失败。她说着便小声地抽泣。桂阳河问她为什么要哭,她说她没有,并反问他看见她哭了吗?桂阳河觉得她性格中还有这种自欺欺人的自强在里面,有些可爱,便提议她到洞州做做事。他说他许久没有见着她了,不知她是不是越长越漂亮了。他渴望着女人的肌肤,渴望着肌肤上散发出来的雌性腺味。吴苏芳来了。他发现,他原来并没有注意到吴苏芳的可爱与美丽。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可爱与活泼、机敏与灵通。她的嘴唇两端微微上翘,煞是调皮。她发给他的短信总是一沓一沓的,像样有着说不完的情话。她从不掩饰对他的好感、爱戴与崇敬之情。她的脸是那么容易涨起红潮,使得桂阳河觉得与她呆在一起的每个单位时间,如果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潮,便认为是约会的失败。她的情绪低落得很快,有时突然之间有唉声叹气,不过只要来一两句笑话或者鼓励的话,她马上又振作起来。桂阳河提醒她千万不要以为她是他推荐来的,就有某种优越感,要想在工作中获得别人的尊重,一是靠地位,这是外在的,二是靠待人有方,这是内在的。桂阳河说,与她同样条件的女子,因为没有他这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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