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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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当一个苦行僧?不不不不不不不。根本不是一回事。行云流水似的生活方式,与苦行僧毫无二致。是啊,为什么就不能称之为苦行僧呢?这个名称是场瘟疫吗?当然,既不是苦行僧,也不是行吟诗人,是一个风餐露宿尽可能记录人类生活真实状况的人,其他什么也不是。在这样一种人上加上各式各样的形容词性的另类称谓,并不能反映它的本质。比喻只不过是比喻,它与被喻体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风马牛不相及。
饱含着私欲的爱呢?它是三月的杨花吗,吹拂着火热的脸?月份是要过去的?它重来时你计在何方?桂阳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被动的状态中。这份情爱对他来说,对它的人生选择,是件超大型的奢侈品。——没有人愿意在情爱上承认自己的失算,因为它是一个非等式结构,所以,勇气与莽撞鼓励着人们消费它,品尝它。可是最终,总是得有人去明白,理想的情爱总是镶着月色的银边。渴望永久占有,使得他的心灵如此疲惫。
走廊上有一阵响声,接着又过去了。
他想起跟哥哥的对话。他现在对那一场对话是那么的反感。他不知道为什么反感。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可以不说一句话,不插一个字的。可是他说了。如果把全部的时间都交给哥哥,让他独白,不是更好吗?他为什么要加入个人的想法?那些话语随着神秘的河流漂走了,随着潇潇的江风吹走了。
这场对话使哥哥的形象无比清晰。这个效果他知道也会在桂阳河那里发生。这是不必要的。难道兄弟间就不能不去触动各自的思想吗?思想之河啊,我们兄弟两个只不过是思想之流上漂流的木块。
也许他正在离开他的哥哥,与他保持着距离。但是这种距离是默认的,是自然的,是谁也没有必要感到惊诧的,可是就因为这场对话,在他与哥哥之间,一堵墙就那么砌了起来。他讨厌这堵墙。也许,现在,他想看哥哥,就必须爬上墙去?
啊,什么花博会,什么温顺水,什么桂阳河,什么桂阳雨,通通见鬼去吧!睡觉啊。
不,不想了。
几个小时前的体力消耗与游艇上的酒精,已经同时在他的身上发生作用。他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会睡去。因为这种入睡前的感觉他是熟悉的。他正进入一个无比轻盈的天地中去,像羽毛一样的轻,往下落,往下落,当它落到地上的时候,现实中的一切就被搁置起来。
他感觉得到体内的热量正慢慢下降,下降到他需要拉上薄薄的毛毯病盖在胸前。他的眼前出现幻觉,好像那些热量的丝线正一根根地从他的体内抽走。
但是这种感觉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他重新睁开眼睛。他想看清天花板上是什么东西装饰的,都装饰成什么图案,看不清。他放弃了这种努力。只要他一打开床头灯,就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打开床头灯呢?甚至这个想法刚一产生就像气泡一样消失了。他现在谛听着外面,想捉摸出什么比较有意思的声响。
倒是这种想捕捉声响的努力让他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正在听一堂趣味横生的课,可是下课钟响了。他想阻止钟声的传来。他醒了,听到了门铃声。吉晖难道忘记带房门卡?他记得吉晖是带着包子出去的。不是吉晖。不是吉晖,就不理了。门铃声坚定地不放过他。那只按在门铃上的手就不曾从它上面离开过。
他旋亮了床头灯。他现在不喜欢灯光,它们像是在展现一切美好的东西的同时,也在侵蚀掉它们,并且,毫不留情,无可反悔,不能追回。几个小时前(他抬手看了看表,噢,他其实尚未进入睡眠,离刚才他大脑还清醒时不到十五分钟),这灯光就展示过一个女人美丽的身体与动人的声音,现在灯光依旧亮着,却照着空虚。
是服务员。他正想问她到底是有什么事。
噢,是索依依。
桂阳雨显然为自己的光身子不好意思。他拿不定主意是先穿长裤还是先穿上衣。
“你从容些。你在家里又不是没有光身过。”索依依说。
上衣压在裤子上面,那自然是抓到什么就穿什么了。
“你应该对旅馆有着特殊的情感。”索依依说。“你身为记者,你的生命的大部分光阴将被旅馆吞噬,而且,这是你乐于接受的方式。”
“说来你可能会吃惊,这个我今天才发现。”
“旅馆对于一个记者来说,其重要性跟一个妓女相当。”索依依坐在半圆形沙发上。她对桌上的火柴感兴趣,划了一根又一根。她掏出烟,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不用现成的火柴。她的打火机是黑色的,在她白晰的手心,别有一番风味。“身为女性,我对某种妓女倒是充满了羡慕。任情使性,那是女性最不可得的奢侈品,她们得了。不过我对此也很清醒,一个人是不能总任情使性的,即便是可以,久而久之,也没有意思。生活之美,你发现了没有,阳雨,其实正在于约束之中?这如同进入艺术领域,就必须在遵守与突破之间保持一种直觉的平衡,否则就不再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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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阳雨给索依依倒了杯水。他没有请她喝,也没有递给她。他料想她知道那杯水的意义。“你说的是否是关于安宁?我更想知道的是有关安宁与渴望的故事。”
索依依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端起杯子,想喝一口茉莉花茶,茶太烫了,她不无遗憾地将茶杯放回原位。
“什么时候走?”索依依问。她喷烟的技艺纯熟得与自然无意就是一回事。
“你知道的。”桂阳雨穿好了上衣,也拉好了裤子。他最后一道需要解决的程序就是重新穿上旅游鞋。
“为什么不现在就走?”
“这个时间对我不合适。”
“这是最好的时机。”
“来这送我。”桂阳雨说。“谢谢你。”
“你何必用这种口气?”
“我用了什么口气?”
“谢谢你的口气。”
“这如果都算是打击的话,那么来这里送人,差不多是打击侵略者了。”
“一报还一报。”索依依喷了一口烟。“我们的性情是这么想像。”
“不要搞笑了,光这也算不了相像。”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
“我很好,你也可以说我很坏。都可以。我属于它们,又不属于它们。感觉很好或感觉很坏,的确只是个人的事。个人。这个词叫我胆战。”
“——对不起,我恐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奇怪,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桂阳雨说。
“是的,我不知道。我恐怕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索依依终于觉得茶水的温度嘴唇可以碰了。“吉晖呢?”
“你来又不是想见她,何必付出这份关心。”
“宽恕我的言不由衷。我也像你一样,有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我说我们两人很像,你又不承认。”
“我承认。我承认,这之后呢?我就有了不坏的结果?”
“生活是由现在的片段组成的,是过去的投影,与未来无关。——阳雨,我甚至认为你的命运与我相似!”
“别来这一套。我快走了。”
“你已经走了。”
“抱歉,我听不懂。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已经不在此地了。”索依依不依不饶。
“啊。就算是吧。”
“你萎靡不振。你不是已经承认你的失败?”
“我佩服你洞察事物的能力。可是我还是会等到我该走的时候。”
“花博会结束吗?结束不结束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睁着眼睛呢。”
“你只是睁着眼睛。你该承认你已经走了吧?”
“我承认。行了吧?”
“没事。没事。别生气。花博会还没开始其实就已经结束。就像死去一个亲人,悲伤的顶点已经过去,你等候下葬,是仪式。”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还值得你关心吗?”
“值得。”
“它不值得了。因为你的精神告诉我,你萎靡不振。其实你也不关心了。”
“你说过了。没有新意。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关心就行了?这丝毫不必如此隐晦。我并不责怪你什么。”
“如果你还关心,你只是在装着关心。如果你连装都不想装了,你的自尊心会受不了。就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躺下了?”
“我累了。就听你在说什么吧。”
“那我告诉你,我来向你告别。”
“我会过去跟你告别的,嫂嫂。”
“索依依。”
“我会过去跟你告别的,索依依。现在还不急。”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这不是诗,我明白得了。”
“不是你来跟我告别,你难道还不清楚?。”
“是你来跟我告别喽?”
“是这样,是这样。我走。不,你不必惊奇。你还是就那么躺着。你的身体在床上显得更加矫健。吉晖可跟你说过这个?”
“我还是不明白。”
“我明天出发。我是来告别的。”索依依说。她像是很高兴说出这话。
“你还是说得清楚一点。这样一点也不好。”
“我说得够清楚了。”
“你说你要走。这我听见了。我不明白,你说出发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鼓励我到戒毒所吗?”
“你到戒毒所?”
“是的。”
“这个决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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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海南的一家戒毒所。”
“你说得慢点。”
“我不必重复了。”
“不必了。为什么要明天走?好吧,就当我没有问。”
索依依放下杯子,掐灭烟支,起身离开沙发。她跪在床边。
“你问了。”她说。她凑近桂阳雨的脸。
她的手放在桂阳雨的肚皮上。桂阳雨看着她。
她拉开他的衬衫,还是把手掌放在刚才放的地方。桂阳雨感觉到一股凉意侵袭入骨。
她的另一只手停在桂阳雨三角肌上,那里坚实的肌肉让她觉得踏实。
桂阳雨一直盯着她看。
她没有退下目光。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变得混沌不清。她的脸太靠近桂阳雨的脸了,焦距的调整暂告失败。
桂阳雨像是在看着事情的发生、发展。索依依把她的嘴唇贴了上来。
桂阳雨一动不动。
索依依推了桂阳雨一把,要他让出空间,好让自己也躺到床上。
索依依把桂阳雨的手臂揽过来,围住自己的后背。
索依依把手伸进桂阳雨的裤裆。那里发出的强硬信号令她异常振奋。书包 网 。com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41,
与洪子江告别后,吉晖没有马上回到洞州宾馆。她走进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它名叫萨拉。她坐在角落里,享受着店内的气氛。她观察着进来喝咖啡的男女。她鲜有见着年纪相差较大的男女一同落座。她渴望见到年纪并非相当的一对友好男女走进来。她不乐于见到一对青年男女,她更乐于见到一对一同来渴咖啡的中年老年男女。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他先是独自拣了位置。他时不时地朝吉晖这里瞟上一眼。终于,他走到吉晖的桌前。
“你好。”他说。
“你好。”吉晖礼貌地回应。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吉晖轻轻地应答。
吉晖再也没有看这个男子一眼。她像是在倾听音乐。她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她也许还会再呆上一个钟头。
出租汽车拐进民主路,接着又转向共和路。
“你没有必要走这条路。”她对出租司机说。
当她对出租司机说到洞州宾馆时,司机以为她是新来乍到的外地客。
“你,你就付起步价吧。”司机结结巴巴地说。
她将磁卡插进验证孔,拉开房门。索依依正要离开。
吉晖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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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
“女主人回来了。”索依依说。
吉晖注意到索依依脸上难得的一阵红晕。
“我很抱歉。”桂阳雨说。
“你不必抱歉。”索依依说。
“我明天准时到达。”
“我等着。”
索依依从房间里消失了。
“你喝咖啡了。”桂阳雨说。
“是的。独自一人。”
“你不是和人有约吗?”
“后来一个人去了。”吉晖说。
“偶尔独处不错。”
“你不是和哥哥一块儿吃饭?嫂嫂也参加了?”
“没有。她是后来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就成一个神秘女郎。”
“她明天去海南。我陪她一同去。我过几天就回来。”
“啊。”吉晖没说什么。
“累了吧?冲个澡,睡觉吧。我累了。”
“我会冲的。”
“她去海南戒毒所。”
“她是应该去了。后天是花博会。”
“我知道的。”
“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做不了什么。”
“像是在花博会与去海南之间有个选择似的。”
“也许。”
“发生了什么?”
“不少。你的,我的,哥哥的,索依依的。”
“索依依的?听上去有点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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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有点古怪。”
“你也变得有点古怪。”
“是啊。”
“我去冲澡了。”
“去吧。”他突然抓住吉晖的手臂。“我爱你。”
她很有深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怕他没有看清,重复道:“我知道。”
他放开她。
42,
“这东西放在这里,你们不要动它。”温顺水将一小瓶吗啡药入在桌柜上,对老婆说。后天,过了后天,不管再发生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可要是在后天,那个鬼地方发作得他受不了,他就只有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