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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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哥这些年一直在支持我。”他本想不这么回答,这有损他的自尊。不过,他的诚实告诉他,他不能隐瞒。哥哥很大方,桂阳雨想,若不是哥哥提供的资金帮助,他连恋爱都谈不起呢。
吉晖依偎着桂阳雨。他的回答让她感觉到他对她是坦率的。
一上前往洞州的长途汽车,吉晖便倚着桂阳雨昏昏入睡。桂阳雨不明白这个从未到过闽南的姑娘,为什么竟然对车窗外的景色提不起兴致。要知道,这是北回归线穿越过的地带啊。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女人比男人更善于睡眠,更不需要对外界保持高度的警惕,因为在多少万年以前,那些手里握着棍棒的原始雄性类猿人,总要半闭着眼睛,警觉着周围的动静,时刻保卫着他那脆弱的领地和同居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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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驶入一座小城市。
桂阳雨的嘴巴伏在吉晖的耳边,轻轻地说:“丫头,醒醒,到了。”
喧嚣热闹的长途汽车站。吉晖赶紧拿起梳子快速地梳理了几下。他们从长途汽车上下来。看上去他们有些疲惫,但也掩饰不住抵达目的地后的兴奋。
吉晖,一头长发,穿着漂白的牛仔裤和有绿色箭头符号的削臂背心。她的气质在长途汽车站里,甚至在这座城市里都显得卓尔不群。桂阳雨显然体味到了这个,他的目光更为炽热,彻头彻尾是一个胜利者的自豪。
一出车站,他们便被拉客的围住了,有的抢他们的包,有的拽他们的衣服。“上我的车,便宜!”“到哪里?师傅,师傅,到哪里?”“五块,市区内只有五块!”“我四块,上我的摩托车!”可是喊五块和和喊四块的吵了起来,还动了几下手,幸好旁人把他们拉开了。两个年轻人终于挣脱了拉客们的纠缠,挥手拦了一辆迷你出租车。
车里已经相当破旧,座位上露出的洞多得没法数了。司机穿着随便,感觉是在街上找不到事做的人突然钻进车里来握方向盘的。吉晖想关上车窗,可是手摇把手已经不顶用了。
道路上尽是摩托车穿梭往来。轿车不是很多。
道路两旁的建筑大都是商品房住宅,粉红色的欧洲风格,高度大都在七层以下,式样、墙面装饰显现出雅致、明快的风格。
吉晖表现出难得的兴趣,轻声叫道:“阳雨,很漂亮的小城市!”
桂阳雨莫明地涌起一股自豪感。
“真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女子几乎是贴着车窗行驶。女人直着腰,驾着脚踏摩托车的姿态如同从大广告牌中冒出来。她几乎是与出租汽车平行地跑着。
吉晖禁不住评价道:“这里的女人长得蛮秀气吔。”
桂阳雨探出身子。
吉晖用肩膀撞了桂阳雨。
“你太张狂了吧!”
桂阳雨嘿嘿一笑:“不是你在做广告吗?”
车子继续沿着大道往前开,桂阳雨并不掩饰他对摩托女郎的赞赏。她的腰身真是姣好。
“下来和她打个招呼?”吉晖说。
“我可不想糟蹋我对洞州的第一印象,”他的意思是:也许一交谈,摩托女郎就不那么美好了。“我不让你的阴谋得逞。”
突然一个斜身,骑摩托车的女人驶向另一条街道。
“伤感了吧?”
“远了,远了——美丽的省略号。”
出租车慢了下来。
桂阳雨透过视窗,看到前面聚了一大堆的人,一条大路瘫痪了,通行不得。
汹涌的吵嚷声从关不严的车窗涌进来。
吉晖把手放在桂阳雨的大腿上,说:“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桂阳雨摇摇头。
桂阳雨问:“师傅,出了什么事?发生车祸吧?”
司机注视着后视镜,说:“不是。我们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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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说着,猛打方向盘。
桂阳雨拍拍与前座的挡板:“师傅,不要开走!我要下去看看!”
司机嘟囔着:“你连这个也没见过?”
桂阳雨加大声调:“你停车!”
司机不得已让车子放慢速度。
有个小孩好奇地往车窗里瞧,然后试图把手伸进来拿走吉晖手上的包包。吉晖叫了一声,小孩跑开了。
吉晖像是在质问司机为什么把她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他要干吗?!司机,快开走!”
桂阳雨想找开车门,可是车子并没有完全停住。
“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
他这话是说给吉晖听的,吉晖并不理会,倒是司机像是站在吉晖这一边。
“你会被抢的。”
又有个大一点的男孩过来。好在这时车开动了。
吉晖生气了。
“那就是你要找的热点新闻?你是不是要成为小报记者啊,我的硕士!你人生地不熟,算了,你不是要在这里住段时间吗!有你看的。阳雨,是不是热带的人就喜欢打架?”
桂阳雨没有理会吉晖,他用命令的口气对司机喝道:
“你停下!”
司机把车打个掉头:“我停。你特(得)给我六块。”
桂阳雨将行李从车后座上取下,回过身掏出钱给了司机。吉晖看看拗不过桂阳雨,即便一脸儿板板的,还是推开了车门。
桂阳雨肩上斜背着一个挎包,一手拉着装轱辘的行李箱,另一手拉着吉晖,伸长着脖子,往人群中央靠近。
接近人群时,桂阳雨向上抬头一扫,“洞州糖厂”的字迹浑厚有力,只是颜色已经褪下,如同一个健壮的汉子穿着一身破旧衣裳,气势难以服人。
桂阳雨本能地要轻装上阵,他手一松,将轱辘箱留给吉晖,自己端着背在胸前的照相机往前挤。
刚才想往车里抢东西的孩子像猎狗一样地接近吉晖。吉晖一面与他们对视,一面在心里埋怨桂阳雨。男孩们瞄着吉晖的表情,觉得很过瘾,脸上露出狡黠的凝固不变的笑容,同时也在捉摸着下手的时机。吉晖满脸的怒容。有一会儿,她干脆掉过脸去,不理他们,表现出鄙夷的神色,可就是怕他们抢走了什么东西,于是不得不把目光又投向他们。虽然她不想跟他们来什么划子,可主动权不在她这边。
桂阳雨想让自己挤到吵嚷最厉害的地方,不过没人为他让出空隙。他娴熟地举起相机,按动快门。
桂阳雨的直觉告诉他,那儿显然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而是社会事件。人们在高声地争辩,既像是要把自己的观点戽倒给别人,又像是在某种仪式上表现着自己以此获得倾吐的快感。汗酸味和口臭味在人们的鼻孔前弥漫。
桂阳雨看到几个警察神情十足地走过来。
桂阳雨以为人群会有什么反应。没有,人群似乎并不把警察的莅临当回事,他们正沉醉在自我制造的情绪和气氛潮涌之中。
警察比桂阳雨更容易挤进人群。很快,他们就到达最热闹的中心地带。
桂阳雨捅捅身边的一个人。“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人看了桂阳雨一眼,对这个讲普通话的人有点诧异,但很快他就有了兴趣,因为在他想来,一个讲普通话的外来人,一定会把目前发生的事情传到他所常住的地方,这么一来,这件事不是有了更大的影响?但是他不知从何说起,只用很浓重的闽南腔回答:“不小的事情啦,糖厂的事。”
“糖厂怎么啦?”桂阳雨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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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人没有东西做啦。半年没有发工钱啦,喝西北风啦。”这个人咧着嘴,手在空中比划着。在桂阳雨听来,这种回答的口气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当然,也可能是一种乐天性格的表现。
“他们现在想做什么?”
“郢(他们)要饭吃没好吗?”
“要饭吃?”
“郢(他们)是想找市长理论理论啦。”
“哪个市长?”
“桂阳河啦。”
就在此时,两个男孩把手伸向吉晖的背包,吉晖像狗咬尾巴一样自个儿转了一圈,试图摆脱这两个男孩的纠缠。她转得太猛了,背包狠狠地扫到其中一个男孩的脸上。
“滚开!”
那个脸被扫到的男孩陡然间像是不顾了一切,贴身上去,试图拉开吉晖背包口。另外一个男孩想抢走轱辘车,但被吉晖拽下了。
“桂阳雨!”
尽管人群嘈杂,吉晖的声音还是传到桂阳雨那里。桂阳雨一回头,不由得怒气冲冲,一下子便蹿到吉晖的跟前,将那只伸向吉晖背包袋里的手打落,钱包也顺着那只小手落在地上。桂阳雨一脚踏上,眼睛扫了男孩一眼,见他们踌躇了一下,便自己拣了起来,重新塞进吉晖的背包。
“走开,有你们好看!”
小男孩们此刻为没有抢夺下钱包感到懊悔,他们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
吉晖拉了桂阳雨一把。“我们走吧!”桂阳雨接过吉晖递过来的轱辘车把。
两个男孩见桂阳雨的反应并不激烈,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起上来再抢钱包。桂阳雨对着那个凶猛的小男孩推了一把。小男孩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待他爬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握着一把刀子。
“阳雨,刀子!”
握着刀子的小男孩并没有冲上来,桂阳雨的气定神闲多少让他们感到难有便宜好赚,只是桂阳雨与吉晖走一步,他和另一个男孩就跟上一步。动态的等距离对峙。
桂阳雨一边防备着小男孩,一边护着吉晖,走出外围的人群。
当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他们面前时,桂阳雨看到两个男孩并没有离远。他们既不善罢甘休,又无机可乘。
桂阳雨突然举起相机,拍下了两个男孩的身影。车开走了。桂阳雨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后面一定在比划着挑衅和下流的动作。他转过头看看吉晖,她气得直瞪着眼睛。
桂阳雨抱歉地一笑,抓起吉晖的手贴在自己的大腿上,摩挲着。
第三章
6
一个中年妇女把全封闭门打开,但是还有一道镂空的不锈钢门挡着。
桂阳雨一愣,这是嫂嫂吗?她变成这个样子?他一下子找不到恰当的称呼,只是紧张又小心地问:“你是——”
门里边的那个中年妇女脸上堆着笑,夹带着像在洞州糖厂门前遇到的那个人一样浓重的地方腔,略带疑惑的口气问道:“你是桂市长的弟弟吧?”
一听到对方讲桂市长,桂阳雨明白这人不是他的嫂嫂,心里的那份莫名的紧张才释放开来。“我是他小弟。”
阿姨赶紧把那道镂空的不锈钢门也打开。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兄弟都是剑眉大眼,气态跟阮(我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噢呀,你带来的女朋友睟得(漂亮得)叫人都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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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晖站在桂阳雨的身后很有礼貌地笑纳,虽然她听不懂阿姨的话,她猜得出她是在赞美自己。
阿姨:“请进,请进。——桂市长刚才还来电话问你来了没有。”
吉晖从阿姨的身边进了客厅。阿姨的眼睛一刻没有从她的脸上身上移开。在这个城市里,她还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大女孩子。刻嗒,阿姨随手为他们关上那扇不锈钢门。
“坐啊,先坐!”
宽敞的复式格局。檀色楼梯委蛇而上,如同现代诗诗行。桂阳雨动作犹豫,表明他不知道要将轱辘箱推到什么地方,阿姨见状,接过旅行箱,拉到门旁。
桂阳雨和吉晖落下背上的包。
“我们的房间——”桂阳雨的意思是最好将这些东西放到他们住的房间,堆在门旁不合适。
阿姨和善一笑。“桂市长说宾馆已经为你们预定好了,你们可以在那里住。”
“我们不想住宾馆。这里住不下吗?楼上楼下,房间挺多了,何必让我们住宾馆。哥哥是怕我们住在他家里不方便吧。我们又不是外人,他太多心了。”
桂阳雨的不留空隙的语速让阿姨塞在那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依旧笑容满面。“只是,这个我不敢做主。你们快坐啊。来,喝水。”
他们两人还是没有坐下。在一个新环境里,似乎站着经比坐着更容易适应。
桂阳雨对着吉晖说,也像是要说给正端水给吉晖的阿姨听的:“我想跟我哥哥住在一块。我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他了。”
阿姨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她干脆用忙乎来搪塞。
“谁在下面?”
一个声音从楼上传下。说它轻飘它有质地,说它有质地它又轻飘。
阿姨小快步走到楼梯口,对着楼上,提高嗓门。“是桂市长的弟弟他们来了!”声调听上去像是报讯,又像是在讨好人。
桂阳雨期待着楼上传来热情的回应的声响。没有。楼上的沉寂和刚才一样。这无声的回应让三个人都有点难堪,不过,阿姨好像更难从这种状况下脱身。
“你们俺呢(这样)站着,莫(不)好啊,坐啊。”
“在楼上说话的是我的嫂嫂?”
“稀(是)呀,稀(是)你的兄嫂啦。”
“她现在在楼上干什么?”
“我不摘影(知道)。”
桂阳雨自嘲似地敲敲自己的脑门。吉晖一脸的惶惑,眼光落在桂阳雨的脸上,希望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桂阳雨的那张脸也找不出个所以然,看看阿姨,她像是深怕回答,在她的身后忙碌。
桂阳雨走到厨柜前,打开玻璃窗,用手摸摸一尊以马为原型的模糊雕塑。他感觉到它是木质,但到底是什么木,他就不清楚了。他这么做,下意识里是想让吉晖感觉到他对嫂嫂为么不下来接见他们并不着急,可是当他意识到他这样做的目的时,他身体僵硬了一片刻。
桂阳雨回过头来对着吉晖。吉晖已经坐在沙发上。阿姨这会儿跑到立式空调机旁,打开空调。一股冷风从吉晖的头上掠过。
“真舒服!谢谢。”吉晖对着阿姨说。
“我莫用(忙)起来就忘了。”
桂阳雨看得出阿姨为茶几上的茶杯挪了挪地方实际上也是在排除她内心的尴尬。他的臀肌一紧。他希望这位阿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