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同人)花满楼与王怜花作者:览古寻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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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偏不起,反把头枕到他腿上,嘟哝道:“你有这又好看又好喝的宝贝,却一直藏着,等到要哄我起床的时候才肯拿出来。”
花满楼在他额上轻轻一弹,笑道:“谁藏着了,是我派人送盐梅来,他们顺便带了些盐梅腌的鲜花。刚刚才到,就赶紧端给你了。”
王怜花愕然:“快活林竟没有盐梅么?还要派人送来。”
花满楼道:“我派人送的这种和腌花的普通盐梅不同,是家里厨师秘制成,专用来吃螃蟹的。”
王怜花愈发觉得稀奇,仰头望着他:“你倒跑这里吃螃蟹。西北之地,再好的螃蟹也是由快马运来,怎及你在江南吃的新鲜。”
花满楼道:“我每年到北方来时,若不住在太原,便常住在陇南。陇南庄院的人见我喜欢吃蟹,索性从苏州引了蟹放到附近的湖中养。那里水质洁净甘纯,气候也适宜,长成的蟹甚是肥美。我昨晚派人传信,让他们速速就近送来,好做蟹宴。咱们既然吃了快活王的烧尾宴,总该回请一席才合礼数。”
王怜花叹口气,喃喃:“蟹宴……嗯,快活王听了一定欢喜得很,必不会拒绝。只是,你又怎么猜到他喜欢吃螃蟹的?”
花满楼笑着在他鼻子上刮了下,说道:“因为你不肯吃螃蟹。那次在‘莼鲈思’,我本想请你吃螃蟹酿橙,你却说你一吃蟹就肚子疼。你先天结壮,才不可能有那体寒胃虚的毛病。想来是快活王喜欢螃蟹,你便把对他的怨气撒在了螃蟹上。”
王怜花感慨道:“你真是我肚里蛔虫变的!哎,他嗜好吃蟹,以前每到秋天蟹肥时,我娘便会挖空心思变换花样地烹饪蟹肴,甚至亲手剥蟹,剔出肉来蘸姜醋喂他佐酒。我娘手巧,剔过的蟹总是通体完整,能拼回原状,像蝴蝶一样好看。后来他走了,我娘再见到螃蟹便会发脾气,尤其中秋……”
花满楼不胜唏嘘,后悔让他提这不愉快的事,正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却说过便罢,马上将之抛诸脑后。眼珠一转,兴趣已移向了那陇南庄院:“陇南风光灵秀,天下闻名,你建庄院的地方一定有如仙境。”
花满楼正想提些别的哄他欢喜,当下笑道:“那里的气候有些像江南,往后我再去,把你也带上。当地有种金徽酒,兼具北酒的爽净甘洌、南酒的浓郁绵甜,必能合你意。”
王怜花咯咯乐道:“那不是很像我们独得北原南花之长的花公子了?听说金徽酒酿成后每每以巨大的酒海容贮——西北佳酿中,柳林用的是荆条酒海,白水用的是松木酒海,它用的却是槐木酒海。”
花满楼失笑道:“小酒鬼不愧是小酒鬼,对酒精通得很。”
王怜花眉飞色舞道:“我对茶也精通得很呢。等我们到陇南住时,把各地名茶都带去,每天逐样品饮。”
花满楼微笑着道:“陇南也有好茶的。”
王怜花一怔,奇道:“这倒没听说过。”
花满楼道:“你当然没听说过,那是这几年才种下的。陇南的山精水魄若不滋养出些茶来岂不可惜?我让人把杭州的龙井茶移植来,长成后采制了,竟别有种天高地阔的香醇劲秀。”
王怜花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呼道:“这不是馋我!你让那些送螃蟹的人,再送一趟茶来吧。”
花满楼宠溺地说道:“还用你说。我见你特别喜欢我在杭州给你的龙井,这回便让他们把这陇南种的也送来给你对比。你现在起来,我就让你尝。”
王怜花赖在他的腿上,讨价还价道:“你让我尝了,我就起来。”
花满楼拿他没办法,笑着戳他脑袋:“江湖中人总说千面公子如何了得,谁知道他竟是这么个小赖皮!”
王怜花悠悠乐道:“我只跟你才这样的。”
秋湖,月夜。
竹桥宛转,桥上筑方亭,柱、栏、檐、瓦亦皆镶以竹,野趣盎然。
亭下温泉暗萦,晚风徐徐吹动,水气氤氲,竹亭被云桓雾笼,宛若仙海瀛洲。
亭内暖润如春。
香炉亦由竹雕,熏着花满楼亲手制的四和香。此香舍弃沉檀脑麝等华贵香料,只用再平凡不过的香橙皮、荔枝壳、榠揸果核与梨滓合和,却别有种朴雅清舒、恬悦温厚。
席间的糟蟹、酱蟹、芙蓉蟹、玛瑙蟹、荸荠炒蟹腿、冬笋烧蟹黄、蟹肉豆腐丁、蟹丸、蟹饼、蟹汤角等等蟹饌,皆用淡丽的青花瓷盛放。
菜肴中尤其别致的,是壳上披着若霜酒酿的霜柑糖蟹,里边酿着肉、外边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后香酥的蟹斗,蛋皮卷了蟹粉用签穿起的蝤蛑签,蟹段以干面蘸过下锅并与冬瓜同煮的螃蟹清羹……
而那把荷叶、粉皮、蟹肉、鸡蛋、蟹膏层层铺起,蒸过晾凉后去掉粉皮切块,再以菠菜铺底,并用蟹壳熬汁入姜椒勾芡的蟹鳖,更是极费功夫。
快活王到碧幢苑来并未前呼后拥,只有气使独孤伤随行。独孤伤亦未踏入竹亭,仅驻足竹桥上守护。
于是与快活王共进蟹宴的便只有花满楼、王怜花两人。
亭中另还有一人,正在调酒。他的衣裳穿得很随便,头发也是蓬乱着的,但那神情,就像是名医试脉般谨慎严肃,俨然已将全副精神都贯注在酒杯里。他依桌上菜肴,将几种常见的酒混在一起,立刻产生出一种动人的酒味,与蟹饌的鲜美成为绝配。酒调毕,他只拱拱手,便一言不发地离去,一张脸始终冰冰冷冷,全无笑容,满是傲气。
连王怜花都未料到他竟敢在快活王面前如此桀骜,望着他的背影出神道:“这楚鸣琴好大的架子!幸好快活林不止他一位主人,否则怕不早把客人都气跑了。想不到,王爷竟也能容得他放肆。”
快活王大笑:“你们昨天才住进来,未及体会此人的妙处,本王却是习以为常了。要他调酒便像要李白作诗,只能纵容不能威吓。而他每次调酒,不仅要看所配菜肴,还要看宾客是何许人,所在之处的景致,季节、时辰、天气……因此他调出的每一壶酒都是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
王怜花抚掌道:“妙哉!这样的酒,确是堪比李白的奇诗佳作了。”
花满楼笑道:“所以,唐明皇能容忍李白,王爷自然也能容忍楚鸣琴。人人都知李白写的《清平乐》是神来之笔,却有几人想过,这三首诗不仅非李白之才而不可得,若无唐明皇的促就,亦是不可得。”
快活王举杯笑道:“一语中的!本王当为此浮一大白。”
两人陪他同饮了,王怜花又道:“唐明皇在沉香亭召见李白时,身边有杨贵妃,这才给了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灵机。可惜,王爷却没带白姑娘来这竹亭,否则楚鸣琴今天调出的酒,一定更添天香华艳之韵。”
快活王轻叹:“白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单薄了些。昨晚斗茶耗神太过,今天便觉不适。”
王怜花道:“西子嚬蹙,更益其美,佳人病弱,才最惹人怜爱。只是,却少了双纤纤玉手,为王爷剥蟹了。”
快活王道:“这螃蟹一物,非要自己剥来吃才有风味,若是要别人剥好,便味同嚼蜡了。”
王怜花想起王云梦当年亲手为此人剥蟹的情景,暗自切齿,心忖:“娘聪明绝顶,却偏不懂人都是不知足的,伺候得太过,反会惹来嫌厌。”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附和:“所谓‘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人生快意,原当如此。”
快活王此刻持的,是洗手蟹。
名为“洗手蟹”,是因做法简单:将生蟹切块后拌以盐梅,只洗手的工夫即可制好呈上。
菜虽普通,所用盐梅却不仅是以盐腌青梅而成的代醋酸汁,更又经数十种花果香草调配,妙集诸味,口感丰馥,将螃蟹的鲜美激发到极致,可谓整桌蟹宴上的点睛妙笔——难怪花满楼特意吩咐人从陇南送螃蟹时,务必将这盐梅一起带来。
快活王吃得心怀大畅,赞道:“‘若作和羹,尔惟盐梅。’花公子这盐梅果然与众不同!”
他妙语双关,引用的是商代武丁大帝对重臣傅说讲过的话。
花满楼却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求贤之意,避重就轻道:“武丁之时,商都所在的北方尚有梅树,如今梅树却多只生在南方。晚辈这盐梅也是在江南采青梅做的。”
王怜花道:“似乎魏晋以后,北方的梅树就逐渐消失,所以陆凯会由江南寄梅花到长安给范晔,写下‘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北方没了梅子调味,粮食做的醋才开始兴起。”
花满楼道:“想必北方原本温暖,至魏晋后却越来越冷了,令梅树难于存活。”
快活王道:“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气象岂有亘古不变之理?你我所在这雍州境内,此刻要吃螃蟹便得自他处运来,或许以前,这里也产上等肥蟹的。看那天上,与雍州对应的,不正是十二星宫中之巨蟹?”
王怜花道:“十二宫按黄道划分,原是隋唐时佛门从西域传入。渐与中原沿赤道等分周天的十二星次融合,以致后来连道家也说,欲课五星,宜先识十二宫及所属,未为鹑首,又名巨蟹,属月,太阴星君执掌。”
快活王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色,颔首道:“西洋占星,巨蟹星宫亦为月神守护。”
王怜花对星象一向兴趣浓厚,却忽然想起花满楼眼盲,漫天繁星再灿烂,他也观看不到,自己与人在他面前大谈这些,实在不该!当即欲言又止。
快活王却好像根本不记得花满楼是个瞎子,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中西天文相通,可见各自所观皆非仅只一隅。偏有些无知之辈,以为所谓九天对应之九州,就仅是夏禹所见的华夏而已。”
花满楼倒并不介意谈论这些话题,说道:“大禹使竖亥步自北极,至於南极,所见又怎会只局限于华夏?”
快活王愈发兴奋,盯着花满楼道:“故岐黄之‘九州、九窍通乎天气’,乃是立于天地之间、六合之内而论。而与九窍相应的,当非后世臆断之华夏九州。此外,玄门秘法所传行气、内观路径,岂非也是坐井观天,徒添重重关隘!”
王怜花闻听“内观”二字,眼睛一亮。故老相传,修为臻于化境之人,坐到静极时候,陡然心光发现,内则洞见肺腑,外则自见须眉,地理山河,如观掌纹。
花满楼则像被师长考问的学生,老老实实答道:“自冀州入兖州,自兖州入青州,自青州入徐州,自徐州入扬州,自扬州入荆州,自荆州入梁州,自梁州入雍州,自雍州复还冀州,东、西、南、北,毕于豫州,九州通和,周而复始,运行不已——晚辈以身证之,未觉有误。”
王怜花听得出,这正是修习玄功的绝妙心法,他万料不到花满楼会这样轻易就道出。但他现在顾不得想这个,让他呼吸几乎凝滞的是:花满楼的修为究竟到何地步了?能否突破眼盲之障?
花满楼似能洞悉他的念头,微微一笑,对他柔声道:“也非你想的那么神乎其神。”
快活王竟也并不觉得花满楼的话没头没脑,理所当然地接口道:“虽非神乎其神,但本王已知,只要花公子感兴趣的,纵看不到,亦能‘观到’。”
又转目王怜花,见他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问起,不禁失笑道:“待你造诣达到时,自能明白。这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否则反容易成为迷障,引你入歧途。”这一刹,就好像长者点拨小辈,眉间眼角隐隐透出的慈和,竟将他平日里那唯我独尊的霸气冲减了不少。
王怜花被他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弄得一头雾水,一时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花满楼则莞尔道:“说来也简单至极,一身呼吸吐纳,即天地盈虚消息——如此而已。”
快活王沉吟:“故地之与人相为表里,亦断断乎不可易也。偏偏,那坐井观天的牵强附会,恰又是对的。”
花满楼一脸安详,说道:“沙中岂无世界,世界又岂非微尘?人身之内有天地,天地又岂非人身之所化?九州至广,同乎宇宙如何?九州至狭,囿于咫尺又如何?”
快活王抚掌大笑:“妙论妙论!倒是本王拘泥了。”
花满楼含着笑,谦敬说道:“王爷是在考晚辈罢了。”
快活王解颐道:“所谓‘一花一世界’,小,可悉此身之微奥;大,可通宇宙之无极。本王当年久居中原,原是因先父醉心天文历法,得知中原武学本乎人天相应,各派上乘心法中,实蕴含着天地间至高奥义,故才派本王来此游历研习。”
花满楼与王怜花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当年疯狂地搜集各派武功秘笈,并非仅要成为天下第一,其中还有这般用意!
王怜花心里虽不肯认他这父亲,但听他无意中言及家世,亦难免好奇,忍不住问道:“难道就只中原有人天相应之见?为何不到西洋搜寻?”
快活王傲然道:“西洋国度被先祖与先父掌控的不在少数,欲求西洋文献易如反掌。”
花满楼暗觉有趣:快活王这口吻,简直与王怜花提及“朱家小儿”时一模一样。
却听快活王续道:“特番利国就曾有人进献过数千年前,那一带流传的曾刻于玉石上的秘录,那里古时很多帝王都是炼丹大家,依秘录之言而通悉天人之秘。本王读罢,倒觉与中原之学不谋而合。”
两人心生好奇,异口同声道:“愿闻其详!”
快活王道:“他们也以太一为尊,言称:降而升之,升而降之,一生万物,万象为一。日月乾坤,风行地上,育而化兮,厚土载物。”
两人不由不佩服快活王的学贯中西。王怜花甚至在这一刹那,暂搁置了自己对他的憎恨。
花满楼感叹:“天地奥妙,殊途同归。”
快活王捋须道:“便如在中原,二十八宿之‘舆鬼’属巨蟹宫,主幽冥鬼魅之事。特番利等国观星之术,所言亦与之略同。”
王怜花道:“想是因为人无论身处任何国度,举目所见‘舆鬼’中央色白如粉絮的积尸气,如云非云如星非星,都会觉阴邃莫测,有若鬼火磷气。”
三人相谈欢洽,自见面以来的相持相抗之意,不知不觉地开始消融。
却在这时,突听一阵啸声响起。
这啸声尖刺、凄厉、诡异,令人闻之便觉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