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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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

　　复活01

　　死星
　　复活01
　　“这家伙显然早就死了吧？我看过些关于古老人类的书，那上面说他们曾挖掘出比自己更古老的同类，有些死了上千年，皮肤还保持弹性，内脏也完好无损，可他们就是没办法让‘死人’复活……”
　　“埃迪，那是千百年前的古人类。你知道现代的我们与他们的最大不同在哪里？就是我们有他们所敬仰的神一般的力量。他们相信自己能有一天改写爱因斯坦奠定的物理学，却不敢想象自己离开地球的样子。我们呢？正相反，我们改写了物理学的历史，至少我所不能想象的是，在‘死星’被称为‘地球’的时代里，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也不能想象那样一颗遍布垃圾和废墟的星球，我们还有什么回去的意义？我更加无法想象，它上面如何再次充满生命！”
　　站在透明隔离窗外的埃迪和罗兰，正观察着窗内即将进行“生命复苏”手术的“生命源”，大发感慨。
　　“生命源”已经从碳黑色的石棺中剥离开来，被放入了一只插满导管的密闭机械床上。这机械床将提供给“它”所有生命必需的一切。而在埃迪看来，“它”不过是一具死了有几百年的干尸。
　　“我真不觉得这种东西还有复活的可能性，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为什么要称其为‘生命源’？就算它有复活的可能性，让这种东西复活，能有什么意义？”
　　看到干尸那狰狞可怖的面孔，埃迪不快地把脸转开了。
　　“那是你的想法，小子。”罗兰倒是把干尸那张可怖的脸看得细致入微，“这家伙皮肤完整、内脏完整，连毛细血管都完整得吓人，而且细胞和基因还都……”
　　“啊！对了，舰长阁下！”埃迪只觉得一阵恶心，赶紧转移开话题，“我记得这家伙从‘盒子’里被弄出来时，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吧？”
　　“嗯，好像是那时候的某种乐器。我听历史部门的老头子说，那东西叫八音盒，似乎能自己唱歌。”
　　“那他手上的指环呢？”
　　“噢，是戒指！似乎是白金材质的。”
　　“白、白、白金？！唔！那不是比我捡回来的不锈钢、铜、铁啥的更有价值了？”
　　“当然。不过铜铁存在的历史更长。”
　　罗兰的视线一直落在隔离窗另一边。
　　隔离窗的里面，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医务人员和科研人员正在对即将开始的手术进行最后的准备。忽然，一个纤巧的身影从对面的自动门进。入，走进了罗兰的视野。
　　“是佐伊！”罗兰自豪般地轻轻叹道。
　　埃迪重新把视线投过去。佐伊好像没注意到他们，根本不往这边看一眼。埃迪却盯住了佐伊，露出一个苦笑：“咱们四个人里，唯独他有医学执照。如果我有，我也会站在那边了。”
　　“别说傻话，傻小子。佐伊的出色无人能及。你在偷看过他的个人资料后，不是当时就明白了吗？”
　　“是啊。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物理学的学分，除了A就是特A，连医学执照上的注册等级也不例外，而且这些都是在他二十岁以前一口气拿到的。最后毕业的大学，还是当今最难浑水摸鱼的31特种指挥官学院！”
　　“埃迪，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酸溜溜的？”　罗兰忍不住朝年轻人投来好笑的一瞥。
　　埃迪也苦笑。
　　这时，隔离窗另一头一切准备就绪。
　　“导管没有问题。”佐伊最后检查了干尸身上的导管，汇报道。总机械台那边随即给他做了一个手势。各个位置的工作人员陆续到位。
　　罗兰的视线追随着佐伊，他忽然笑了，以诡异的腔调对埃迪说：“你——其实喜欢他吧？”
　　“诶？！你指谁？”埃迪故意装傻，讪讪地笑。
　　“当然是佐伊。你喜欢他吧？”
　　“嗨！他可是维克多·安德烈·安德列维奇的情人！”
　　“他中意的人却是你……”
　　“嘘！这种话别乱说！不然我会被炒！”
　　“但你不否认他的视线总追随你吧？”罗兰终于转向他年轻的部下，他那隐隐爬上了些许细纹的刚毅面容，此时格外慈祥。他灰蓝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闪闪发亮，让埃迪瞬间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年轻人慌乱地逃开了目光——他无法否认罗兰的说法。
　　罗兰低缓的声音继续着：“佐伊拼命压抑自己，可有些感情是隐藏不住的。”
　　埃迪的表情苦涩起来，他没有说话。
　　罗兰没说错，他喜欢佐伊，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被对方的独特魅力吸引住了。一开始，他只是好奇佐伊“新星人类”的身份，一起加入诺亚号后，他渐渐喜欢上了佐伊的性格，包括佐伊的冷漠。他一直开那些恶劣玩笑的目的，也不过希望能博得佐伊的注意。而佐伊对他的好感，他并非没有觉察，只是不敢奢望。因为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在“二等混血”中都可称作“上等货”的同事，是高官维克多·安德烈·安德列维奇的情人。也因为这一层关系，这里几乎没人敢对佐伊轻薄不敬。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能给与他充分的保护。埃迪如此告诉着自己，刻意与佐伊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然而洪潮般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逃避得开的。
　　在死星，偶然发现那个漂亮的小球时，这小东西的坚硬、脆弱、美丽，让埃迪立刻就想到佐伊。多么像啊？他决定把它送给佐伊。他了解佐伊的自制、懂得佐伊也在刻意压抑自己，同时明白他不该主动打破他们之间的那一道阻隔。他于是找到一个借口，一个事后他才醒悟到无比糟糕的借口，他把那东西送给了佐伊——他只想博得佐伊的欢心，出于他的真心，他却不敢说出口，不敢说出：“我才不在乎是否丢了工作！我才不在乎那该死的维克多！我只想给你这个惊喜！出于我自己的真心！”结果却事与愿违。
　　好痛苦啊！
　　埃迪忽然想哭，却莫名地露出一个更为苦涩的微笑。他忍不住扯起了自己那半长不短的头发，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发型搞得更乱。
　　“啊，你们到得还真早啊？进展到哪里了？”
　　幸好特丽丝及时赶到，她高调的嗓音把陷入了苦闷的埃迪强拖回现实。
　　埃迪拼命掩藏住自己的悲伤，强迫自己再度把视线投注到隔离窗的另一边。罗兰无声无息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隔离窗的那边，机器运转了起来。医务人员忙碌地来回穿梭、汇报着数据。科研人员根据他们的汇报，不停地调整机器的运作状况。罩了透明罩的密闭床体内，干尸正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肉眼可见的变化。
　　那干瘪的身体像个气球似地，一点一滴地充实了起来；皮肤颜色也开始由暗沉的深褐逐渐变浅、变淡，慢慢呈现出了一种小麦色的浅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随着眼球膨胀而饱满起来，干枯纠结的发丝也渐渐恢复了生命气息的光泽；开裂的指甲在床体内灌注进来的未知气体中得到修复；皮下血管在导管不断输入的未知液体下，隐隐浮现出青色、暗红的痕迹……
　　终于，干瘪的尸体恢复了其生前应有的模样——是一个男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肌肉丰满、身材修长而比例完美，他有着浅金色的皮肤和浓黑色的头发，眉毛也是黑的。他紧闭双眼，好像一具刚刚上完颜色的人偶。
　　手术进行至此，尚未完成。
　　总机械台那边，有一个负责人发了话：“肤表修复完成。进入内脏修复阶段。”
　　守候在床体旁、负责观察“干尸”状况的佐伊，这时打开了床体上方一道小窗，以熟练的手法把一些复杂器械的触针深深刺入了“干尸”的体内，每一针都对准一个器官。做完这一切，他给机械台那边作了个手势。
　　另一台立刻机械运转起来，一些关于生命的信息，经过这些神秘的线，悄无声息地传输到“干尸”体内。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两个小时以后，床体内那来自古老时代的陌生男子，慢慢有了呼吸——他赤。裸的胸膛一点点地起伏，从鼻孔中吹出的气息慢慢模糊了透明的罩子。
　　“呼吸正常。”
　　在床体边作观察的佐伊，对着一台用于检测的医疗仪器汇报道。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用来检查血流及心跳的机器，故意放大了这些生命特有的声音——汩汩——嘭嘭！
　　“心跳稳定，血液循环没有异常。”又一个工作人员汇报道。
　　“很好，准备唤醒。”
　　随着一声令下，又是一道悄无声息的生命指令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迅速刺入了“尸体”的大脑。这陌生男子，就像一条被突然扔上河岸的鱼，身体猛地弹跳扭拧了一下，即又恢复平躺的姿态——猛然间，他突兀地张开了眼睛。

　　复活02

　　死星
　　复活02
　　“天哪！他、他可真够吓人的！”
　　隔离窗外的埃迪，看到“干尸”猛张开眼睛，吓得往身后退去了一步。“干尸”那惊悚茫然的视线，透过一层层透明的“窗”笔直地朝这边刺来。不知为什么，埃迪觉得那家伙是看向了他。
　　“心肌反应异常，请放缓信号频率。”
　　佐伊边透过检测医疗仪器检查“尸体”的状况，边向总机械台那边报告。那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迅速听从指令，做出了调整。
　　密闭床体内的陌生男子渐渐平静下来，却仍张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四处扫视。他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却听不见声音，不知是床体密闭的关系，还是太过久远的时间使他的发声功能产生了障碍。
　　敏锐的佐伊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报告：“他有话要说。”
　　“谁？”
　　总机械台那边的负责人透过扬声器问。
　　“很抱歉，是‘生命源’。”
　　“好吧，检查生命源肺部及声带状况。”
　　不一会儿，密闭床体的透明罩子上滑过一道好似扫描的蓝色光线。光线来回扫描了好几次，终于停下，一个工作人员说：“没有异常。”
　　“那么接通扬声器。”
　　一阵嘶嘶的电波低吼之后，佐伊向“生命源”——陌生男子做了一个“你可以说话了”的手势。这男人用奇怪的眼光把佐伊打量一遍，对佐伊艰难地发出了声音——声音带有一股浓浓的泥土的怪味，嘶哑而含混不清：“……什么……怎么……”
　　在场所有人都静静地听，连隔离窗外的埃迪、罗兰和特丽丝也仔细听着。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的语言。这来自数百年前的古老人类、这死而复生的“先祖”，说的是而今已无人能够懂得的一种奇妙的语言，一种早已绝迹的远古语言。
　　“他、他在说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这场手术的负责人。不等谁来回答，负责人就又下达了命令，“记录他的声音！分析他的脑电波和心跳频率！”短暂的沉默，负责人又发了话，“准备增加临时手术！准备牙齿镶嵌声波翻译器！”
　　“什么啊？”
　　埃迪、罗兰和特丽丝面面相觑。
　　“难道他们真的打算跟活化石进行语言沟通吗？我还以为他们只想把他当活标本养呢！”埃迪半开玩笑。
　　“别胡说，小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家伙做返回死星的活体实验吧？”罗兰一针见血，“难道你忘了咱们为什么到死星上寻找生命源？”
　　“是为了分析带回的生命源在死星上的适应性。”特丽丝说道。
　　“是啊。所以跟这家伙沟通是必要的。上头一定迫切想知道祖先是如何在死星上生存的。他将告诉他们、还有我们，一切。”
　　又是一个试验体吗？埃迪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他的目光盯在了佐伊身上。这种时候，一直介意自己“混血”身份的佐伊，是怎么想的呢？他非常想知道。
　　此时，身穿蓝。色。医务人员工作服的佐伊，神色看上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沉着、冷静，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一如他眸子的颜色，冰蓝。没有人知道，就在一周前，他独自在那无人的办公室里悲伤痛哭。而就在那当天晚上，他就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投入到他的上司兼情人的维克多的怀抱。忘掉一切吧？他不过如此地反复告诉自己。
　　“嵌入针头可以进入。”
　　透过床体的透明罩子，佐伊观察着陌生男子的面部肌肉动态，冷漠地进行汇报。
　　“很好，机器嵌入。”
　　最着一声令下，罩子上的小窗自动打开，伸进一支好似铁钳的机械手。机械手的掌心中央，隐约可见一支细小尖锐的伸缩式针头。这机械对陌生男子来说，显然是未知之物。他定定地瞪着它，吓呆了。而就在接下来的一秒钟里，他突然叫喊了一声：“停！停下！”
　　这一声叫喊，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而且听懂了。向他一点点逼近的机械手戛然停止了进程。他嘶哑着古老的嗓音，颤抖着声线：“英、英文？你们在说英语？你们听不懂我的语言？怎么搞的？你们是谁？你们的英语听起来也真奇怪？你们来自欧洲还是美洲？还是澳洲？你们当中有没有亚洲人？中国人？日本人？”
　　回答他的，只有在场愕然的沉默。
　　M31星系的时代，除了一些上年纪的历史学者，早已无人知道洲、洋为何。在这个时代，地域界限是以行星作为划分基础的——“我老家在人造星第5南部，你呢？”“噢，我来自他妈的人造星第29，以监狱和流放犯人著称的该死的鬼地方！”诸如此类。
　　“这、这地方看起来可真怪，你们能不能打开这破玩意儿让我出去？话说回来，这又是什么啊？”陌生男子忽然抬起手，敲了敲床体的透明罩子，“我似乎在电影里看见过……”他咳嗽了一声，甩甩头：“怎么搞的，我嘴里什么怪味道？我怎么觉得这味道那么臭？太臭啦！是你们干的吗？你们往我嘴里。塞。了泥巴、沙子，还是什么？呸呸！真恶心！”说着，他试图撞开透明罩子。
　　罩子上的小窗迅速关闭，把他吓了一跳。他猛敲打起罩子侧壁：“嘿！你们想干嘛？！”
　　“呵，看来临时手术可以取消了。”
　　罗兰在隔离窗外看得好笑。
　　陌生男子的叫喊，他们也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