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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燕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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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我特别偏好老师吗?我有些不合时宜地自嘲起来。
  
  许永志,许永志,我原以为,你是我故事裡的主角的──我多希望你是,你知道吗?然而,你却不是,而且,无论我多愤怒,你都不会復活。
  
  一如在我的梦境裡,你只会越来越澹,即使,你脣齿开合,说了再多次的「我爱你」也一样──虽然很想,但是,亡灵或天使,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无法再听见你的声音。
  
  我看到傅一荣拐进那巷子裡的一家酒馆。我想,我大概是犯贱吧,总之,明明我还在为许永志的死愤怒不已,明明知道追上去也不知道能干麻,我还是追了上去。
  
  在那家酒馆门口,以视线巡视了一圈,我却没有看到傅一荣。
  
  那似乎是个喝酒的地方,放着慵懒的音乐,中间有个很大的撞球桌,女服务生都穿着很短的裙子,画着很浓的烟牎薄
  
  我霎那明白这裡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无论是做黑的、做白的,一口酒都不能喝的我,难道进来点矿泉水吗?
  
  也许,刚刚是看错了吧。
  
  我嘲笑自己,不说傅一荣不可能在这裡出现;就算出现了,我这样眼巴巴地追上来,把自己当作什么?又把许永志当作什么?
  
  我往后退了一步,正想离开这家无论如何不是我该涉足的酒馆,却撞进一堵强壮的胸膛裡。那个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气味,沁入我的鼻翼。
  
  这个味道。。。。。。
  
  「投怀送抱吗?」不悦的语气,看不起人的态度,那是──□了我的那个男人。
  
  我想起这个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次的礼物,倒是很特别。」他是这样说的。
  
  那是在傅一荣奢华、幅员辽阔到很夸张的家中的树林裡。
  
  因为他真正在意的男人来了,傅一荣叫全身光熘熘的我「出去」,当我尝试祈怜时,那个美得像玫瑰的男人,却冷漠地对我说,「我讨厌麻烦的事情,滚出去。」
  
  我在傅一荣家中的森林裡狂奔,然后撞入那个和傅一荣有些相像的男人的怀裡。
  
  完事之后,男人拍拍我的屁股,「竟然这么紧,这次的礼物真不错,你就回去跟你主子说,他的麻烦我会帮他解决吧。」
  
  而今想起来,那似乎是一场误会,可是,那场误会却成为我至今的梦魇。
  
  我被残忍、暴力而血腥地强佔了身体,反抗的拳脚,只换来更残忍、更血腥的对待。说是被当男妓,还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惨况。
  
  我在医院的时候,双手的手腕都脱臼了;左髋骨处的韧带也有轻微的拉伤;至于几乎佈满全身的瘀青、满肚子的□、□的严重撕裂伤,以及到处皮肤都有的破皮与出血,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体无完肤。
  
  与其说是被当作男妓,还不如说是被当作敌方间谍般地折磨和刑求。而最悲惨的是,因为对方庞大的黑道势力,我的冤屈和痛苦,控诉无门。
  
  我在医院的期间,傅一荣没有来过,□犯也不曾出现过──虽然来了也不能怎么样。。。。。
  
  而今想来,当年的我,对于那场冤屈的梦魇无力报復;现在的我,对于许永志的死也无力扭转。
  
  无能为力,那是我所有愤怒的源头。
  
  ※※※
  
  「有点面熟。」在我失神时,那隻大手已经捏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四眼相对。既然和傅一荣长得有些相似,眼前的人,平心而论,并不能说难看。
  
  不过,他看起来比傅一荣更。。。。。。危险。
  
  傅一荣如果是一朵有刺的玫瑰,这个人,大概只有剧毒的曼陀罗可以形容了。碰到玫瑰的刺,顶多就是流血和疼痛,而碰到曼陀罗的毒,是会致命的。
  
  我知道我颤抖得很厉害,可是,发抖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自由意志可以控制的。
  
  那人皱着眉,像是在深思我究竟是谁,也像是对我惧怕的表现不满,「抖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我想,他大概已经忘记我了。
  
  毕竟,根据那天的状况,性虐或残暴的□,他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对他来说只是一场误会的我,当然更是不值得被记得。
  
  身体颤抖着,可是,我的意志却很愤怒。
  
  这是狠狠□了我的□犯,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躲到这裡念大学,不躲到这裡念大学,我不会愈见许永志,不遇见许永志,我就不会因为他的死,用愤怒和暴躁,把自己折磨得几乎要不成人形。
  
  想报復的念头冒了出来。然而,我能怎么报復呢?我连控制自己不要发抖都做不到。
  
  我的视线有些模煳,有什么东西滑下眼角,那是我的泪水。在那个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
  
  是害怕恐惧的泪水?是怒极滴落的泪液?还是,自许永志出意外以后,始终没办法哭出来的伤心──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伤心」这个情绪。
  
  我的泪水,似乎让□犯很困惑,「你到底是谁?」
  
  我的下巴被他轻挑地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不得不抬头与他对望,我不想看到这个梦餍中才会见到的脸,于是便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我彷彿还看见温柔宠溺着我的许永志。
  
  我不知道为何悲伤会在这个时候爆发,但是,我已经无暇去管□犯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处理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这人的状况。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会那么失控的伤心,是因为我终于预感到,许永志真的不是我的故事裡的主角吧。
  
  「你怎么了?」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烦,「该不会根本只是个醉鬼吧?」
  
  我滴酒未沾,然而,我却哭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丧礼一样。许多人似乎被我惊动了,然而,我完全无法顾及这些事情。
  
  所有愤怒的理由都有了出口,因此,所有愤怒的原因,也突然都变得清明。
  
  我恨,为什么当初要爱上傅一荣?我恨这个世上那么多人,被□的为什么是我?我恨自己在那之后控诉无门。我恨父母怜悯、愧疚与责怪的目光。我恨那些一起念高二、高三,却幸运地依然保持天真的学弟妹。我恨明明考得很好,却捨弃前三志愿,来到中部唸书的自己。我恨许永志给我的爱情和幸福太短。我恨为什么流弹偏偏那么准。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阻止他在那一天去银行。我恨身为男性的自己,连见他的遗体最后一面,都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我恨,我连参加许永志丧礼的资格都没有。。。。。。
  
  书读得很好、球打的很好、打架捣乱也厉害,几乎什么都游刃有馀的我,对于那些让我愤怒的过去、对于自己幸福和爱情,以前我只能恨自己,毕竟,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现在,我知道我可以恨这个□犯。因为,如果不是他,顶多我就是一般的暗恋未果而已。
  
  可是,因为有这个□犯,我的人生,已经全部崩盘。
  
  
                      
作者有话要说:  




☆、〈3〉心魔

  ※5。
  
  「大哥?有麻烦吗?」在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哪裡的,还是那个美丽至极的人儿的声音。
  
  「醉鬼。」□犯似是后知后觉地放开我的下巴。
  
  我嚎啕的哭声嘎然而止,站在我身后的,是傅一荣。那个,我第一个爱上,傻傻希望有天他也会爱我的男人。那个,在他的故事裡,我连配角都捞不到边的,美丽的男人。
  
  我感觉自己又开始发抖,这和见到□犯时,是截然不同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这么近看这张如白莲般无瑕、如红玫瑰般惹眼的人,我仍然有腿软的感觉。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恨他。
  
  虽然,现在的一切悲惨,其实都是因为错爱了他。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我好过。虽然,他如果不把我带到他家,以与我发生关係作饵,用来激怒他的情人,我不会全身□地被赶出他的住所,然后在树林裡被□。
  
  虽然,我因为那场可怕的□住院的时候,他从来不曾来探视过。
  
  我无法恨他,因为,认真追究起来,我的悲惨,都源自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甚至是我被□那天,也是我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祈求能透过肉体,与他有进一步的关係。
  
  真要说他对我有什么亏欠,也许只有嘲笑我天真的爱情而已。
  
  真正亏欠我的,是在我身前的这个□犯,这个,被傅一荣叫大哥的男人。
  
  傅一荣看向我,讶异地挑起眉,「是你。」
  
  我没想过他竟然认得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刚刚嚎啕大哭造成沙哑,听起来像是乞怜的小狗:「老师。。。。。。」
  
  「你认识这个醉鬼?」□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不悦。
  
  「是以前教过的学生。」傅一荣的讶异过去之后,便不再理会我,迳自对□犯说,「我在包厢等你很久了。要进去了吗?」
  
  □犯点点头,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说,「那就进去吧。」
  
  我终于害怕地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我!」
  
  「既然是认识的人,醉成这样,放着不管不太好吧?」□犯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抓着我胳膊的手却那么用力,我感觉到自己再挣扎下去,手臂很可能会脱臼。
  
  「你这个□犯!放开我!」因为疼痛,也因为害怕,我大声吼着。
  
  「□犯?」□犯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犯?」傅一荣似乎对于我被□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讶异地看看我、再看看他叫大哥的人。
  
  我知道傅一荣其实是黑道,因此我猜他口中的大哥,不是真正的亲兄弟,而是黑道老大,从我被□之后却投诉无门,更表示了这人不只是黑道老大,甚至是能隻手遮天的大老吧?
  
  「他□了我!」我对傅一荣控诉,虽然,明知道控诉并不会获得任何的同情或公道。
  
  不说傅一荣本来对我就没有感情,就算有同情什么的,也不可能为了我去向他的「大哥」争什么。
  
  然而,我太不甘愿了,这么大的亏,甚至连一笔都没有,就要我勾销,我怎么能平息?
  
  一个男人,甚至,当年还是个男孩,却被男人用最可怕的手段给折磨得不成人形,我的人生完全偏离了可能会有的常轨,为什么这两个明明扮演着重要角色的这两个人,可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犯竟然笑了,「很特别的醉鬼啊,你引起我的兴趣了。」
  
  他的笑容令我发颤,牙齿喀喀地打起架来,傅一荣倒是没有如我预料的冷漠以对,他皱起眉,「他闻起来没有酒味。」
  
  我当然闻起来没有酒味,我根本没喝酒。
  
  四周很是静默,大家的目光都投在我们身上,□犯对于这种注目似乎很不满,他拽着我的胳膊,问傅一荣,「哪间包厢?」
  
  「放开我!」我一路抗议与挣扎,然而我的意愿并没有被当一回事,因为发抖得很厉害,也因为害怕真的会被活生生扭断手,我终究还是被拖进包厢裡面。
  
  傅一荣当然没有帮我,他甚至勾起嘴角,笑得那样无害,「没想到大哥喜欢这种类型的。」
  
  □犯没有回答,迳自进入傅一荣帮他开了门了包厢。
  
  包厢裡原本坐着的人,全都站起来迎接,垂手歛目,看起来很恭敬的样子。看这阵仗,我如果继续挣扎,也许很快就会被枪打成马蜂窝,或是直接被做成消波块了吧?
  
  「大少爷。」他们是这样称呼拽着我的□犯的,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我停止了挣扎和叫啸。
  
  原来,现在的黑道不叫大哥,改叫大少爷了吗?我在心裡讽刺着。
  
  我不再挣扎,似乎让□犯很满意,他拉着我来到看起来就是主位的地方,并安排我在主位旁的那个空位坐下──那原本似乎是傅一荣的位置,因为,我才坐下,马上有人站起来,让傅一荣坐在□犯的另一边。
  
  那是一场黑道的聚会。
  
  奇怪的是,没有人质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裡面,也没有人询问我的来历为何,甚至,没有人抗议为甚么我能坐在主位旁的位置;就我知道的,黑道人士该是很重视阶级和尊卑伦理的。
  
  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犯拥有绝对的权威。
  
  这大概也是我父母原本还恨恨地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讨公道,却很快就转变态度,畏畏缩缩,改用愧疚又不齿的眼光看我的原因吧。
  
  毕竟,连黑道人士都不敢违抗的人,就算我爸妈有钱,又能拿他怎样?
  
  在场的人们,似乎在说明一些关于势力分配的事情,我并没有仔细去听。
  
  太多的极端情绪撞击在一起,悲伤、愤怒、迷恋、恐惧,我于是变得疏离而无感。
  
  我见到傅一荣了。那天之后,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了,我竟然非但不恨他,还是觉得他魅力惊人。
  
  我也见到□犯了,虽然,那人连他□过我都想不起来。
  
  我也终于知道自己愤怒的原因了,甚至,还痛快地哭了出来──这几年来,我从来不这样哭过。
  
  然后,我开始对许永志的死亡,感觉到伤心与悲痛,而不只是愤怒。。。。。。
  
  被□那天之后,卡死而停止走动的齿轮,似乎终于鬆脱了。许永志就像润滑油,修復着、弭补着,可是,还来不及全然将我製癒就用完了。
  
  然后,与傅一荣和□犯的重逢,就像是一记重槌,直接将齿轮咬死的齿轮敲碎。
  
  稍早去看的心理医生并没有骗我,在内心深处,我是伤心的,只是我不知道。与使我的人生走调的两个男人偶遇,比庙宇裡的泥偶,更能渡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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