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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二战]万里长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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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帕斯静了会儿没有说话,良久才应道:“我们党卫军,不留战俘。”
  伊勒曼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库帕斯驾车的背影。深色的头发一样是两边剃到露出皮肤的发式,当中部分梳向脑后,同他身上的漆黑制服是同样的颜色。
  “那你们被俘呢?”
  “党卫军不做俘虏。”库帕斯淡淡地说,“负伤撤不走的人,自己吞枪。一般同一个班的战士间都有约定,伤重到自己不能扣动扳机的时候,由约定的另一方来动手。”
  伊勒曼愣愣地看着库帕斯,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我和霍斯特之间也有约定。和他约好的德国军官不在场或者不能开枪的时候,霍斯特有什么事情,就由我来。我的家乡和他母亲家的祖籍是同一个村庄——德意志本国人不能帮他动手的时候,就轮到荷兰和他血缘最近的人,这样才说得通。”
  “可是你和他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伊勒曼说。
  “同一国家的人,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迪特。”库帕斯说,“这种血缘连系是一切民族自成一体的本源,人在背叛这种血缘的时候,就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灵魂,而这灵魂是依靠血缘维系。
  “灵魂不生不死,恒久不灭,就像一个民族的生命,依靠血缘代代相传。个人的灵魂就是民族的血。”
  伊勒曼疑惑地看着库帕斯,没有作答。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死的时候,必须要流血。”库帕斯兴致勃勃地说,“不见血,死后不能去瓦何拉。”
  “瓦何拉?”
  “是古老的日耳曼信仰当中,战死的勇士才会去的地方。”库帕斯说,“你看过瓦格纳的歌剧,《诸神黄昏》?”
  “听说过。”伊勒曼答。
  “战死的日耳曼勇士死后去到瓦和拉,和父神沃登饮酒庆祝,同众神一起等待最后的圣战,就是诸神黄昏。”库帕斯解释道,“圣战中人类、神明,乃至整个世界都会被毁灭。直到生命之树抽出新芽,历史再从头开始。”
  伊勒曼望向窗外月光下的一片白色。他眉间带着几分困惑,像是已经听得云里雾里。
  “我们从前线轮下来的时候每次聚餐,都要向沃登敬酒。再上到前线的时候,就互相提醒:若是一同出战的弟兄不能够一起归来,那么大家到瓦何拉再见。日耳曼男人天生就是战士,只有战死才是死得光荣。所以我上战场从不害怕,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和我的战友们同生共死,绝对不会分开。”
  库帕斯说完,便不再做声。车轮扎过土路的声音不断传来,库帕斯将驾驶室的车窗开着,左手臂半搭在窗沿,偶尔将头伸出窗外去看近处的路面。伊勒曼闭目养神才不久,就感觉到车身的机械晃动忽然间停止,一声车门响传来,待到他睁眼,库帕斯已经站在了车旁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三十二

  “迪特!”普林茨像是已经等候多时,这时不由分说就伸手来拉还来不及起身的伊勒曼,“完好无损嘛!我们都准备好了给你开生日派对呢!”
  “生日派对?”库帕斯饶有兴味地问。
  “我们这里的老规矩。”普林茨兴致高昂地解说道,“有人死里逃生的时候,就开派对庆祝。战场上活一天少一天,像这种情况还能活着回来,当然要好好喝一顿酒!”
  伊勒曼下了车直起身来,无奈地笑了笑,说:“普林茨先生,您这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那怎么行,”普林茨说着用力拍了拍伊勒曼的肩膀,“你死了,怎么开派对?约翰尼斯那个死脑筋你又不是不知道。”
  “您又不归哈索霍夫先生管。”伊勒曼说。
  “那也不行,没有你们这群小孩儿在,我们干什么都没意思,不够热闹。”普林茨说完,看向一旁的库帕斯,“你要不要也留下来,喝完酒再走?”
  “恐怕不行。”库帕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整齐牙齿,“回去晚了要被上尉指着鼻子骂。”
  “看来你们长官也是个死脑筋的家伙。”普林茨重重点了点头。他目光有些迷离,身上已经隐隐带着酒味,此时正慢慢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士兵。库帕斯湛蓝色的眼睛友好地回望着他。这个英俊的荷兰人同伊勒曼年纪相仿,眉宇间却少了一分久经沙场的疲惫,多了几分一往无前的潇洒。而他胸前骄傲地用缎带从制服上衣的纽扣孔中悬挂着的铁十字徽章,证明了他并不缺少前线作战的经历。
  普林茨抬手在库帕斯的肩头一拍,说:“那么多谢你送他回来。迪特可是我们联队的镇队之宝,丢了会有大麻烦。”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库帕斯笑着说,随即又真诚地转向伊勒曼:“迪特,你别记恨我朝你开枪就好。”
  “不怪你。”伊勒曼说。
  “那我先走了。”库帕斯说着,像是习惯性地猛地并拢双腿,长靴的后跟响亮地敲在一起,“希特勒万岁!”
  库帕斯的左臂紧贴在制服马裤的裤缝,挺胸抬头,右臂伸得笔直。伊勒曼略微顿了一下,回道:“再见。”
  库帕斯放下右臂,朝普林茨和伊勒曼再次笑了笑,就转身走向驾驶座的车门。靴底钉了铆钉的高筒皮靴结实地踩在土里,没发出任何声响。
  伊勒曼跟着普林茨朝营地当中走去。
  “您怎么在?”伊勒曼问。
  “我还不能在?”普林茨奇怪道,“别以为我现在顶着五十飞行组的名号,就不是五十二联队的人了。抽空来一趟前线有什么大不了的?斯图加特那边有阿弗雷特顶着。”
  “马齐亚茨先生还好?”伊勒曼问,“您不在,他肯定更忙了。”
  “对付几个美国轰炸机,阿弗雷特还搞得定。”普林茨随意地应道,“他还能随时从十一联队借人呢,以为我们卡拉亚组的面子是白瞎的?”
  伊勒曼点了点头,没再发问。
  普林茨悠悠然地低头踢着松散的土块,对身边的伊勒曼说:“运气还不错,赶上了好部队送你回来。这要是碰上了党卫军第三十六团那种货色,可够你受的。”
  “什么好运气。”伊勒曼说,“险些被刚才那个荷兰人一枪打在腿上。”
  “他是荷兰人?”普林茨似乎有些意外,“和我通电话的是个地道的柏林人,我一听口音就知道了。是荷兰志愿军?”
  “党卫军第二十三装甲师‘尼特兰’。”伊勒曼答,“从军官到士兵一个个全都神经兮兮的。”
  普林茨失笑道:“刚才那个荷兰人,我看着蛮正常。”
  “得了吧。”伊勒曼打了个哈欠,“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了一路了。”
  “和我讲电话的那个柏林人蛮幽默的。”普林茨说。
  伊勒曼诧异地转头看向普林茨:“霍斯特·歌泽先生?我见到他了,是个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人。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普林茨也愣了愣,才说:“他打电话来要信息确认你的身份,还随和地跟我聊天问联队踢球最好的人是谁,接着马不停蹄地立刻就把你送回来了,怎么会莫名其妙?”
  “是他问的您?”伊勒曼惊讶地说,“我还以为肯定是您在这种人命关天的紧要关头来开我玩笑,竟然用这种问题来确认我的身份!”
  “他拿这个去问你了?!”普林茨难以置信地说,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一掌拍在伊勒曼后背上,“还说人家阴阳怪气,我看是你被幽了一默,记恨在心吧!”
  伊勒曼正要争辩,前方忽地冒出一只白色毛球一般的小狗,汪汪叫着朝他奔过来。一个歪带着军帽的人手忙脚乱地追在后面,直到小狗在伊勒曼面前摇着尾巴停下,那人才一下子捞起小狗,刚看到伊勒曼似的叫道:“小孩儿,你回来了!”
  “早啊,冈瑟。”伊勒曼揉揉眼睛说。
  “早是够早,这大半夜的。”劳尔笑着说,“公爵他们一准要拉着你喝通宵,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叫起来!”
  伊勒曼点点头,不等回话,一旁的普林茨插嘴道:“迪特这小子刚刚被个党卫军上尉摆了一道,这会儿还忿忿不平呢,怎么喝得下去?”
  “发生什么了?”劳尔问着,将怀里的狗塞给了伊勒曼,接着掸了掸衬衫上的灰。
  “那个上尉打电话来问普林茨先生联队足球踢得最好的人是谁,”伊勒曼无可奈何地说,“普林茨先生就大言不惭地说是他自己。”
  “我要是不给个标准的正确答案,”普林茨抱着双臂斜瞥了伊勒曼一眼,“你怎么能答得对?”
  “居然拿这种问题来试探我,”伊勒曼耿耿于怀地说,“我看非要我被那个不知所谓的上尉当苏联间谍一枪毙命,您才高兴。”
  “我哪知道他是为了去问你啊。”普林茨说。
  劳尔打断两人道:“他明摆着是和你开玩笑,小孩儿。就算你答错了,他哪有可能真的为这个开枪打你?”
  “我知道。”伊勒曼弯腰将狗放在了地上,小狗马上立起身子,扒着他的靴子不放,“可是这种火上浇油的要命玩笑,我实在是不领情。”
  “行了,”劳尔说,“别那么输不起。谁让你自己飞着飞着从天上掉了下去,最后还得靠党卫军送你回来。他们拿你开开心也不是多大的事。”
  “那你也去被拿枪指着叫人开开心好了。”伊勒曼翻了个白眼道,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说,“对了,歌泽先生说他认识哈约·弗科。”
  “弗科?”普林茨皱眉道,“北非之星?他们都是柏林人,难道以前有什么瓜葛?”
  伊勒曼点点头,弯腰去摸了摸小狗的头:“他说和哈约是高等中学同学。”
  “那不就难怪了?”劳尔挑起眉毛道,“什么事都敢拿来开玩笑,一本正经地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不是弗科的作风是什么?”
  伊勒曼摇了摇头,“哈约才没……”
  “弗科的老相识,要不是那种没有半点分寸,背后悄悄给人使坏的人,我倒还要觉得奇怪呢!”劳尔打断他说,“你就偷着乐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和弗科一样好玩的人,我也想见一见呢!”
  伊勒曼无可奈何地看着劳尔,说:“能在东战线碰到哈约的故人,我也觉得很幸运,只不过歌泽先生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真是叫人吃不消。”
  普林茨插嘴道:“你要是真的和弗科在同一联队待过,恐怕也要吃不消的。他那么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军规重如山,他硬当不存在。”
  “还说哈约呢,”伊勒曼笑道,“您也够老不正经的了。”
  “别说我老啊。”普林茨板着脸说,“也就长你十岁。再说我坏话,小心下次有和哈普特曼飞任务的事让约翰尼斯还派你去。”
  普林茨说着,原本就因直挺的窄鼻梁和略微下垂的眼角而显得冷酷的脸上,即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那个纳粹把我们联队的人丢在敌军后方不管,还好意思自己回来,我还没去第二战斗联队找他算账!”
  “我迫降又不是他的错,”伊勒曼连忙说,“要是没有他们的轰炸作为掩护,我也难以摸回德军阵线来。”
  “你别向着他说话。”普林茨摆摆手,“都是一路货色,他和……”
  普林茨话说到一半,瞟了一眼正蹲在一边逗狗的劳尔,将后半句吞了回去。他摇了摇头,说:“我们是服从命令的军人,哈普特曼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
  劳尔忽然头也不抬地插嘴道:“真是的,这儿这么冷,否则我们也像三联队似的,养个狮子做联队吉祥物多威风?当年那些冯法瑞上尉先生抱着小狮崽的宣传海报,真叫给他们联队出尽了风头。”
  伊勒曼抬眼四处望了望,转头朝普林茨问道:“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到艾里希?已经睡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劳尔停下了逗弄小狗的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普林茨。普林茨也停止了动作,镇定地看向伊勒曼闻讯的眼神。
  “他人呢?”伊勒曼急急地问道。
  “穆勒一知道你在敌后方迫降,”普林茨不带感情地说,“今天下午就拿了来复枪,只身潜过敌军战线去找你了。”

  三十三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八日。
  柏林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喧嚷。伊勒曼从慢速行驶的轿车后窗望出去,车内安静非常,同窗外的世界仿佛隔着极为遥远的时光。他目光落在街边一处苍白的水泥废墟上。
  “这是俾斯麦大街?”
  “是的,”驾驶座上的卫兵轻快地回道,“您左侧是德国歌剧院,在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的英军空袭中被炸毁了。相信最终胜利之后就会重建的。”
  伊勒曼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废墟渐进,接着渐远。他右方的巴霍芬把军帽盖在脸上,仰头睡得正香。
  许久,卫兵忽地停下车,说:“长官,我们到西南近郊了。”说着,他推开车门走下车来,到后座旁为伊勒曼打开车门。伊勒曼踹了巴霍芬套着长靴的小腿一脚,待后者“咦”地一声醒过来,才转身下车。卫兵在他身后关上车门,伊勒曼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双层洋房,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巴霍芬却已经绕到他身旁,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臂就踏着房前的草地向大门走去:“快,去看看劳尔到了没!”
  夕阳穿过微掩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穿堂而过的轻风吹得半透明的窗帘时时摆动。穿着空军制服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端着半满的玻璃杯低声交谈着,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伊勒曼背上忽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他转过身,看到眼前站得正是意气风发的劳尔,手里拿着三大扎啤酒,一只手悬在胸前还没放下,显然方才是用手中喝到一半的啤酒撞了一下一伊勒曼的后背。
  “喂,”伊勒曼说,“你差点弄我一身!”
  “哎?”劳尔打量着伊勒曼,猛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叫道,“你的钻石呢?”
  “什么钻石?”伊勒曼莫名其妙地问。
  “铁十字上的钻石。”劳尔指着伊勒曼颈上挂着的骑士铁十字道,“二十五日不是说批下来了?”
  “没领到手呢。”伊勒曼说,“二十五日刚给我十天假;要见元首,哪有那么快。”
  “有道理。”劳尔说着,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你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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