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百和香气犹未歇(恭苏苏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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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倒了一碗,千觞闷头喝下,这才纾解心中郁气,问道:“少恭,关于双生共命鸟,你当着恩公,有些话没说出来吧?”
“千觞果然知我。”少恭淡淡道,“那些事情,百里少侠知之无益,不如隐瞒。”
千觞再次喝下一碗,忽然长吟道:“法酒调神气,清琴入性灵。引来陶彭泽,醉去阮步兵。”念完一笑道:“彭泽未至,步兵已醉。”声音低沉下来,轻声又念叨一遍。
少恭心中一震,有些复杂,接口道:“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微醺而已,醒来尚为时不晚。”却不知所言是步兵还是千觞。
“哈哈~少恭说的是,只是既已入彀,哪有逃脱之计?怕也是自在其中,乐不思蜀哩!”千觞自嘲笑笑,再次喝下一碗。
少恭皱起眉,良久才道:“千觞醉了。”
“嗯,醉了,我醉了。”千觞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看着倒是真醉似的,“我明日就走,准备前往北极之地。”
少恭待要说话,千觞打断道:“你用自己寿数换了恩公性命,他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听闻北极之地有重生之法,还有神秘莫测的往生花,要是能寻了来,岂不是能把损失的那些补回来?”
所谓双生共命,却是寿命平分。
屠苏活下来,用去的是少恭剩余一半的寿命。
千觞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当初曾说过,今世因为体弱多病,寿数不长,这才被送上青玉坛,请当初的丹芷长老为你调养身体。少恭,你老实说,如今,还有多久?”
“……不愧是巫咸大人,所知果然不少。”
“少恭!”
“……七载有余。”
千觞暂时放下心,“那长老水平不错哈~今天应该我吃那内丹才是,便是折去一半,活个三四百年,也足够了。”
少恭笑笑,自然而然道:“百里少侠的性命是在下的,不过千觞此心,少恭心领。”
“对了,一直忘了问,那锁魂石没用,这两天少恭是怎么保住恩公性命的?”
少恭苦笑,无奈道:“千觞敏锐,真是再次领教。”他心中还在为这人先前寿数的话感动,便没了那些隐瞒之意。
有意无意的,二人都将那“步兵”之语忘却。
有些事既然早已注定,便不需再提起。千觞与少恭都是聪敏之人,该如何行事,自是心中有数,不会越了对方底线,以致连朋友都没得做。
“蓬莱秘术。”少恭淡淡道:“本是为了折磨仇人所设,未曾想倒是有用来救人的一天。”
“啊?那到底有什么害处?”千觞再次焦急,怎么才过去没多久,这人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章八(4。07更完)
“当日也是孤注一掷,有此秘术,可固魂魄,但一方有难,另一方也难逃苦楚,本是一位乐人,因无力报仇,便想到了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拼着自己一身疾病将亡,生生磨死了对方。”
“那要是百里少侠三日后死去,少恭岂非?!”
“呵呵~那时既然决心已下,当然不能顾惜性命。”少恭轻描淡写回答。他当初死志未消,便是随意做了决定——若事有不逮则同化荒魂。
那日悭臾背上一起上路之语,并非虚言。
“不过三天马山就到,少恭总算没事。”
“……便是此理。千觞明日便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那少恭你就住这间屋子,我去其他地方。”
千觞将还未喝完的酒坛拎走,随意选了一件屋子进去。将那剩下的美酒一干而尽,然后苦笑着倒向石床,随手扔掉酒坛,千觞叹息一声,捂着脸道:“哎,告白失败,没脸见人啦!”
不过早知如此,倒也不是很难受。
千觞放下心头早些疑虑,和衣呼呼睡去。
少恭听着千觞离去,心里苦笑,若是他知道因为双生共命鸟内丹的缘故,蓬莱秘术已经深入肺腑,难以消除,又该如何?
罢了,也无甚紧要。
自己逆运此术,与百里少侠却是无干的。只要他不是猝死,且逢上自己身负重伤,气血有亏的时候,于己性命却是无碍。
摸索着趴在桌子上,少恭心中疲累不已。
从蓬莱宫殿山,到乌蒙灵谷,这几日经历实在太多,少恭脑海中一一回想,却寻不出任何一个可以化解仇恨的法子。
若是不能消解,纵然勉励压抑,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薄冰下的火焰,终有一天会喷薄而出。
可纵使如此,少恭也丝毫不悔。
有因有果,因此仇恨,世间出了一个百里屠苏。
是知己、是半身。
更是让自己动心之人。
这倒颇有些飞蛾扑火、不死不休之势。
“呵呵~”轻轻一笑,“不过,在下可不是那软弱的飞蛾。”少恭摸出悭臾所遗龙筋,想了想,又扯下颈间那条乌金黑线,用左手一寸寸抚过。
伤口的血液濡湿了手中之物,淡黄的灵力随即环绕而上,仿佛涌动的湖水,被血液浸过的龙筋与黑线渐渐溶于一体。
少恭的手常年弹奏,异常敏感。他细心的描绘出所需要的长短与粗细,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堪堪造就七根合适的琴弦。
心里忽然一动,少恭将自身灵力包裹住伤口上残存的煞气,一并封入琴弦之中。
因这琴弦饮血炼就,又蕴含煞气,外表便泛着一层晶莹的暗红色,内里则隐隐有黑气游走。
血液祭炼,与主人心意相通,暗藏灵性。
“如此造就一件宝物,则不虞有再次断弦之危。”少恭微微弯曲唇角,虽然这弦还需要多番祭炼,但总算有了形状,若不太过讲究,拿来奏曲也是可以的。
左手伤口的煞气已经消除,半日被冰封止血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上好药,将剩余约有三尺长的龙筋缠绕在左手腕上——多出的拢在袖中,少恭便召唤出九霄环佩,摸索着将新琴弦换上,喃喃自语道:“这琴身是雷严所赠,岳山是千觞寻来,琴弦因悭臾、百里少侠而成,倒真是一件妙物。”
手渐渐触到那道剑痕,少恭微笑:“百里少侠,这七年,少恭便赌一赌,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看来,倒是不急去天墉寻人。
昆仑天墉,天刚初明。
“师弟?!”陵越愕然听着弟子的通报,心中惊喜难言。
帮助安置好临海百姓之后,陵越见海水平复,便和一众天墉弟子返回,没想到刚过一日,竟然接到百里屠苏安然返回的消息。
师弟没有散魂,真是邀天之幸。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陵孝,你去告诉执剑长老和芙蕖师妹,屠苏师弟平安归来。”
“大师兄!你又何必——”陵孝满脸的不服气,见陵越肃然看来,却也只能住口照办,暗中不免嘀咕:“哼,百里屠苏已经被逐出门派,大师兄为何仍如此看重于他?”
屠苏背着焚寂,静静站在天墉大门前,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不同于人间景象的仙家气象,仿佛另一个世界在此开启。
迎面而来的是大师兄陵越,一贯严肃的脸上破天荒的带上一丝笑意,看着柔和不少。不远处还传来脚步声,夹杂着芙蕖师妹的声音。
但是,屠苏忽然觉得,自己离他们好远。
似乎不在一个世界,冷然旁观,悲喜不知,只是一个看客。
直到一声威严而带些激动的声音传来:“屠苏。”
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白服饰,屠苏大步走去,忽然便有种委屈从心里浮现,但他却只抿抿唇,严肃了表情,恭敬跪下,道:“师尊,不肖弟子回来了。”
心里听到一声划破轻纱的微响,那种疏离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人似乎都蓦然生动鲜活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紫胤真人抚着鬓边一缕长发,点头道:“起来,随为师去见掌门。”
屠苏起身,平复心情,道声“是”,又向陵越、芙蕖道:“师兄,师妹。”
不远处站着其他弟子,虽然各个努力露出友好的表情,但是眼中的羡慕与不平倒是丝毫不少。
屠苏自是不去理会,跟着紫胤真人一起,前往天墉正殿。
一清堂。
听完屠苏讲述这三天发生的事情,一众长老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
那欧阳少恭为一己私欲,丝毫不顾沿海生灵涂炭,如今,他怎么对自己死敌如此上心,莫非有什么内情?
戒律长老性子最是火爆,皱眉先道:“百里屠苏,你和欧阳少恭之间可谓此仇不共戴天,他为何救你?勿要说什么知己情谊,单凭你体内一半魂魄,便足够他对此不择手段!哼,怕是别有用心,你莫要上当才是!”
他原先一直对这满身煞气的弟子心有不满,但先时肇临之死已经天下大白,自己无辜冤枉他,也是心有歉意,后来天墉解封,屠苏不顾己身,更是让戒律长老心中叹服。如今,他自然不想在看着屠苏被人蒙骗。
对于欧阳少恭,他是没有一丝好感。
屠苏摇摇头,没有说话。
“屠苏,你去让凝丹长老看看。”
紫胤真人倒是更关心屠苏身体,听他所说,本已重伤垂死,如今反常活下,必有隐患。
凝丹长老皱眉细细把脉,沉声道:“没错,是双生共命鸟内丹。毒性诡异,我也未有办法可解。百里屠苏,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与视、听、触、嗅、味、知六觉,你可有缺失?”
“六觉正常,七情不知。”
屠苏看着一向冷漠,要说七情,还真看不出缺了那一种。
陵越和芙蕖顿时有些担忧,他二人一是内定的掌门,一是下任妙法长老,倒是未被赶出,俱留在殿中。
“屠苏,你连日奔波,想是累了,先回剑塔休息吧。”
“弟子也告退。”芙蕖放心不下,跟着屠苏一起离开。
一清堂中寂然无声,一直未曾说话的涵素真人道:“凝丹长老,可有其他不妥?”
“此毒确认是双生共命鸟内丹不错,但还夹杂着其他成分。不过,似乎并无害处,只是诸位也都知晓此内丹的一些属性,百里屠苏所借乃是欧阳少恭之性命,自身早该死去。如此恰如行尸走肉,虽行如常人,但容颜不改,恍若石塑。”
“且所借性命终不知多久,怕是随时有去世之危。更何况如今没了封印,他体内煞气隐隐,蓄势待发,若有不测,恐变生掣肘。”
紫胤真人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长老,可有他法救治?”陵越拱手施了一礼,问道。
“百里屠苏命数早定,死生有常,凡俗之法如何改之?若不行诡道,怕是只有神魔之力方可。至于煞气,所知不多,需得在观察一二。”
忍了半天,戒律长老道:“那欧阳少恭如何处置?”
“既然他现在不曾为恶,且随他去。”涵素真人摇了摇头,天墉又不是人间的衙门,不需事事关心。
“掌门,紫胤欲重收百里屠苏入门下,望请允许。”紫胤真人转向涵素,施礼道。
“这……”
“掌门,弟子欲以屠苏师弟为执剑长老人选,还请掌门允许。”
“……好吧,既如此,便依你二人之意。只是煞气之事,还需谨慎。”
剑塔。
“你心意已决?”
“是,弟子准备封印焚寂与玉横,就此随师尊居于剑塔,再不入世。”
“不需如此,你并无隐居之意,何必强求?且你身上煞气未清,不知何时发作,还需焚寂吸煞之效,万不可意气用事。”
“为师过几日便要闭关,为你寻找压制煞气之法。你且安心住于剑塔就是,掌门已经应允,重新收你入天墉。去吧!”
“……是!”
见屠苏离去,红衣的剑灵现出身影,“不过三日未见,百里公子看着憔悴不少。”
“我这弟子,一生多灾多难,难有安稳,如今只盼他真的看开,而不是心有逃避。”紫胤真人摇摇头,虽然他不曾亲眼目睹,但是屠苏的事情红玉自可告知。
知己……挚友……
有些感情,如何不知?如何不晓?
“百里公子心志坚定,若是有所决定,自会矢志不渝,主人太过担心了。”红玉不解,但她对于屠苏却是十分信任。
“红玉所言甚是。”
只若是未曾看清自己心意,却又如何是好?
红玉啊红玉,你纵然活过千年,但这世间还是有你看不穿的啊。
屠苏放下焚寂,将它挂于墙壁之上。
坐在坚硬的石床上,屠苏低下头,看着手里一枚丹药。
却是那日少恭从他口中夺取后弃之于地的那枚仙芝漱魂丹。
屠苏也不知为何没有将它和那瓶丹药一并毁去,只是随身携带,和玉横置于一处。
手指收紧,屠苏闭上眼。
剑塔很静,悄无人声。
以往还有阿翔陪伴,如今却只余他一个。
想到阿翔,屠苏心里涌起思念,但他随即打消念头,跟着自己,阿翔一直在吃苦,也许、也许它已经喜欢上现在的生活了呢。
任由思绪飘飞,不知何时迷糊睡去。
时间流逝,已经是月华如水洒下。
梦里榣山风光依旧,只不见了长琴、悭臾。忽而画面一转,化作青玉坛上层的琴台。青烟袅袅,余声不觉,却不见弹琴之人。继而临河赏灯,看着水面似乎倒映出一个熟悉人影,只还未看清那人的笑颜,一只河灯点起涟漪,模糊了所有。
心里有些急切焦躁,消失不见的是谁?
忽然一阵风吹来,屠苏恍然惊醒。
察觉手中有物,低头一看,那药丸变了形状,却还是好端端的待在手中。
——消不掉,一如己心仍在寻觅。
千觞一大早起来,便向少恭告辞。
少恭隔门应了一声,在千觞离去之后,便也摸索着自行离开。
千觞一路施展腾翔之术,向北边赶去。
到了江都,千觞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少恭!”
骤然回返,千觞心急如焚。怎么忘了一件事,七情六觉,少恭失去的是哪一样?心里暗暗恼怒,昨夜酒喝得多了,且被少恭透漏的那些事情牵走了思绪,竟然忘了这件事。
以后在少恭面前,坚决不喝酒。
千觞火速奔回,昨日里的一些怀疑再次涌上心头。
乌蒙灵谷空荡荡的,那袭黄色身影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