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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天马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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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擒拿,却被江阿尔斯抬手制止。 
清晨的朦胧中,李月支跪伏在地上,头巾掉了,一头乌黑青丝散落在肩背上,在曙光中酝着朦胧的光环。刚才江阿尔斯那一下打的他头晕眼花,胸口生疼生疼,喉咙甜痒,咳嗽了几下,竟然有红色的液体涌出。不过匕首并没脱手,握紧了,毫不迟疑地往心口刺去。但更快的,江阿尔斯一鞭抽去,打掉了匕首,也卷住了他的手腕,一扯,就将他拖倒。 
“李公子,我来只是想学那月下追韩信的萧何,并不是授命于我王前来追捕,公子莫要误会了。”江阿尔斯没想到这个汉人竟然选择了跳崖的方式来逃离,幸好是救回来了,不然他不是亏大了?现在,他得想法子将李月支带回去。用说的劝回去最好,不然就只好用暴力把他绑回去喽。 
“只说几句话,说完了,李公子如仍要轻生,我绝不相拦。” 
李月支不动,也不答话。 
“公子可知这次带你出逃的是什么人吗?” 
李月支依旧不动,也不答话。 
江阿尔斯只好自问自答:“大彭来人?非也。是我王重金聘请的汉人,假托是奉大彭天子之命前来。守卫也是我王下令撤走的,就为能让公子顺利逃脱。这半年来,我王对公子的恩宠可说是登峰造极,所有人都看着,可是公子就是没有回应,不吃不喝,日渐消瘦。我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有忍痛放手……用心良苦,只为能让公子展颜一笑——” 
江阿尔斯滔滔不绝,李月支闭上眼睛,偏过脸,只恨没有第三只手能将耳朵捂住。 
别说了,别说了!自从听了阿青的一番传话,他就已猜到了五成,只是刻意忽略,强迫自己不去深入地想罢了。他强迫自己相信,是旭初后悔了,是旭初派人来接他回去。 
‘陛下说,他很后悔,汗血马再好,又怎比得上公子您?汗血马易得,知心人难求。只求您能原谅他一时糊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骗人……骗人…… 
旭初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还不了解旭初吗?就算要认错,旭初只会做,而不会说,更不可能说会通过第三人的口来转达歉意。身为皇帝天子,绝对没有向人低头的可能。他心高气傲,唯己独尊,金口玉言,一旦有了决定,便没有反悔之说,就算发现有错,有意改正,也得找个象样的名目,要别人让步给他台阶下,到最后,皇帝仍旧是对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还记得当初读书读到这两句时旭初的神情,他说:鹤发鸡皮有什么好看的?朕是天子,就算成了耄耋老人,依旧会有妙龄美人投怀送抱。 
旭初的第一任皇后是公认的美人,当时,他拉着她的手说:为了你,我可以下令用黄金建造一座宫殿。可是当更美丽的女子出现后,旭初马上就把她忘到了脑后去,那金屋藏娇的许诺,不过一句空言。 
除了最初的那一句“最喜欢”,旭初从没对他允诺过什么。 
旭初永远都在追逐,得到了以后便转移向更好的,没有一样能长久地吸引住旭初的目光。 
“——我王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公子难道就不能稍微体谅?何必绝情至此?” 

体谅?绝情? 
他当然知道阿尔沙克迷恋他的外表,沉耽于他的肉体,可当他年华老去的时候又如何呢?他今年二十四,十年后便是三十四,那个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即使是女子,也早已是半老徐娘,何况是男子?那些士族豢养的更是只限十多岁的幼童。 
今日芙蓉花,明日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阿尔沙克的爱怜,能持续到何时?只怕到时候看到又老又残废的自己只觉得恶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旭初不迷恋他,一点也不,更不会因为他曾是他的枕边人而给予比旁人更多的恩宠。相处,问答,授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在大彭皇宫中,他幻想着老了的自己,依旧每天伺候旭初上朝下朝,然后陪着旭初的儿孙们读书识字…… 
见李月支毫无反应,江阿尔斯忽地话锋一转,道:“其实我能理解李公子的心情。身为男子,为另一男子所迫,确是奇耻大辱,只是公子难道就打算这样舍弃生命,放过那罪魁祸首?堂堂七尺男儿,却学那妇人寻死觅活,很光彩嘛~?……也罢,公子如果执意如此,我也不便阻拦。” 
江阿尔斯收回鞭子,放开了李月支。 
李月支缓缓站起来。虽然只有一只脚能出力,但动作轻缓,也就轻松稳当多了。 
阿尔沙克毁掉了一切,他强暴了他,然后把他从大彭皇宫买来名正言顺地禁锢在这里,只凭这个,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恨他。 
但是恨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负负永远不可能得正。 
他再次走向悬崖,只觉得心中迷乱一片。作为一个被青梅竹马的皇帝用十匹马出卖的奴婢,他有什么脸回大彭?而西宛,难道他可以就这样不知廉耻地倚靠在强暴了自己的男人怀中,享受那不知何时会消失的宠爱?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颈后突如其来的重击让毫无防备的他昏厥。 
阿尔沙克将失去了意识的李月支抄上马,紧紧抱住,对江阿尔斯怒目相向:“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寻短见却不阻拦?!” 
“有你来英雄救美,何必我这个老头子多事?”江阿尔斯笑道,“只是,阿尔沙克,如果你不胡思乱想,弄出这种花样,他会有危险吗?” 
阿尔沙克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如果在你的保护之下,谁能伤害他?你却将他交给那一群汉人江湖客,那些人眼里只有钱,只想着如何自保,如果碰上了什么事,你的宝贝还不是立即就被撒手不管了?你知道那些人是多么轻易地就说出了他的去向吗?” 
阿尔沙克神色凝重,满脸自责。 
“呵呵,别忘记,当初是你带着‘聘礼’去求亲,等于是把人家买了回来,现在又要把他送回去,还假借大彭天子的名义——”江阿尔斯笑着摇头,“你有没想过如果他真的回到了大彭,发现这是个骗局,就算能了解你的苦心,他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大彭的人还会笑着接纳他吗?” 
江阿尔斯打马上前,在阿尔沙克胸口拍了两下:“如此轻易地放手,这一点都不像你。一开始就算废了他的脚也要将之留住的魄力哪里去了?草原的子民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你不想放他走,就贯彻到底,别反复无常,婆婆妈妈。” 
“江——”阿尔沙克微有动容,“十五叔,您不是一向秉持‘红颜祸水’的论调吗……” 
怎么今次做的和以往说的完全不同?不过,如果不是江阿尔斯追来,激得自己随后而来,月支恐怕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江阿尔斯斜着眼睛看了阿尔沙克一眼:这个时候倒称呼他为‘十五叔’了嘛?平时不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就是你啊你的,没半点规矩。不过也难怪,谁让这个侄子比他还大上两岁呢? 
仰首望向那初升旭日,露出自嘲笑容:“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能被这水浇到也不错,就怕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李月支醒过来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了天花板上那熟悉的图案。他又回到这别院了。 
阿尔沙克过来,展开双臂圈住他,将脸贴在那冰香的颈项肌肤间,享受那如丝柔滑。他在这里,在自己的怀中,阿尔沙克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他送走。只是几天不见,他就如同死过去了一般,只觉得空空荡荡,无法想象再也不能见到月支的日子。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再也不会……” 
李月支却只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 

阿尔沙克不在的时候,又有低低的呼叫从暗处传来。 
“李公子……李公子……” 
李月支动也不动。 
“当今圣上命小人前来,暗中观察,看公子是否与那西宛王有所勾结。原只当公子是对那西宛王欲擒故纵,但小人现在终于肯定公子确实忠肝义胆,绝非佞幸之流。” 
李月支只是看着窗外发呆。来人在说什么,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大彭之军不日即到,请公子早做准备,助我大彭攻克西宛。” 
李月支猛地回头,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年阿青。阿青取出了一块镏金令牌,展示给李月支。李月支看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阿青便将之重新收好。 
“如果……我真的与把西宛王相亲相爱,将大彭的信息……都透露给他……你会怎么做?”李月支重又转过脸,依旧看着窗外那一株梅花,缓缓地说道。 
阿青垂下了头:“依命,诛杀之。” 
李月支闭上了眼睛,抬手要他退下。 
少年消失后,他抬袖挡在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当移到眼下时,他开始笑,笑出了声。笑出了泪,最后笑倒在那一堆小山般的软垫中。 





《天马歌》第七章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妾薄命】 

最后一缕阳光还没消失,阿尔沙克就出现在别院,侧坐在榻边,欣赏着靠在窗边的李月支。那是一幅画。 
刚沐浴过,李月支半湿的长发披在肩背上。一身雪白裘袍,金线织花的腰带上,镶着颗颗翡翠,勾勒出细腰窄臀。宽阔的袍摆铺陈在榻上,盖住整个下半身,隐隐现出长腿以及小巧的足部。炉中炭火烧的正旺,努力驱赶着寒意。 
洗干净身体然后等待阿尔沙克的临幸,是他每天必须做的功课。可是他宁愿坐在这里吹风,也不愿意坐在里面温暖的大床上等,那让他更觉屈辱。虽然最后让阿尔沙克亲自抱进去也好不了多少。 
“我听江阿尔斯说了。” 
阿尔沙克正伸出手要去碰他的肩膀,却听到李月支突然打破了沉默,手便僵在了那里。 
“啊——” 
“耍着我玩,很开心吗?” 
“不!不是的!”阿尔沙克急叫,“我只是想——”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找不到适当的说辞。无论如何,他可不想让李月支认为自己不过是把他当成玩物,也不想被误会成自己承认失败,心灰意懒,要把月支拱手让人。……虽然也许确实是这样没错。 
江阿尔斯说的好,自己当初的魄力哪里去了?一碰到关于月支的事,他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软弱了。 
一赌气,他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扳过来,正对着自己。 
“我要让你看清楚,大彭皇帝是不会来的,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他握住他的发梢,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他掩饰住陶醉,努力摆出冷酷模样,“就算有人来,也不过是我安排的局。所以,你就不必再痴心妄想了。” 
李月支瞪大眼睛看他,忽然绽开一个微笑:“笨蛋。”阿尔沙克一愣,脑子里顿时“他笑了!他笑了!他笑了!!”的语句漫天飞。在回到西宛的这半年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只觉得七荤八素,以至根本没去注意同时出现的两个音节。 
“如果,江阿尔斯没来追,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看着我回大彭,投入别人的怀抱?”李月支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阿尔沙克清醒过来。最后几个字让他尤其不爽,正待发怒,却听李月支道:“你有个好叔叔呢……” 
阿尔沙克脸色更难看了,一把扯住李月支的发:“他是不是好人,不需要你操心!”手腕却被轻轻握住,那触感让阿尔沙克一怔:他竟然如此冰凉。“有家人,真好。”李月支将他抓着自己头发的手贴在脸上,垂下眼睛。“当有危难的时候,会有求助的地方;当累了的时候,会有归去休憩的地方;当喜庆的时候,会有人来送上祝福……” 
“你也有父母双亲——” 
“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眷,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阿尔沙克展开双臂收他入怀。整颗心都在颤抖,因为他的说话,也因为天气。夜深了,似乎空气也将被冻结的冰冷。 
“没关系,你有我。我是你的亲人,我的亲人也就是你的亲人。” 
怀中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将他抱得更紧了。真冷,窗口不能再待下去了。 
“到里面去吧。” 
半晌,怀中的人点了点头。他抱起他,惊喜地发现他柔顺地依偎着自己。原来每到这个时候,他不是要经过一番比抓猫洗澡还要艰苦的努力,就是等于抱着一座冰山入眠。像这样安详地相处,他在梦中不知道幻想了多少遍,今次竟然成了真? 
宫女关上了一层一层的门窗,放下纱帐。在感觉到身体陷进柔软被褥中的同时,李月支发现阿尔沙克竟然在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你在做什么?” 
“看我是不是在做梦。”结果自然是龇牙咧嘴。 
李月支噗嗤一笑:“笨蛋。” 
阿尔沙克拉过被子为他盖上,自己也脱靴上床,在他旁边侧着身体支着头,俯看平躺着的月支。好美。如果说凭栏不语的月支是一枝桃花,灿烂辉煌,炽炽其华,那现在躺下后,似睡非睡,便是带着冕冠的满月,朦朦胧胧,安宁而平和。不论哪一种,都像是可爱的人偶娃娃,让人想伸手捏一把的那种。虽然手痒难忍,却又怕捏坏了。 
“江阿尔斯——你叔叔他虽然看着年轻,却是很会为人着想的长辈。”李月支轻轻道,在阿尔沙克的目光下,神态宛如被抚慰着的猫咪。 
“他算什么长辈呀,比我还小两岁,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头跑。”阿尔沙克笑了,“就像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弟弟,却总喜欢倚老卖老,年纪不大,却对着我自称老头子,分明是想刺激我。” 
“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怎么样?”李月支微微偏过头看着阿尔沙克笑,似乎很有兴趣。 
“我家每个男人都有很多妻子,所以子息也多。我是父亲正妻的长子,所以王位便由我继承。其实论才智,我并不是最好的——” 
“你只长肌肉不长脑子。”李月支笑着插口。 
“兄弟叔伯们的脑子就是我的脑子。”阿尔沙克对李月支的嘲笑不以为意。难得月支愿意和自己交谈,而且气氛正好,他才不愿意为了无聊的自尊而破坏这千金难买的一刻。“江阿尔斯——十五叔他人才武功尽皆出色,只可惜我祖父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自然也就没人会把他当成继承人。不过也多亏这样,我才能得到最好的臂助。还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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