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之人-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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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猜忌你?”
怀歆没有说话,典不识叹了口气,伸手脱了靴子,嗙的一声砸在地上:“……唉,你们这些人,我真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妹夫啊,你和汉王还是同窗呢,我跟汉王那是师徒;私下里,他对我都不摆架子,更何况是你?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翼翼呢?”
怀歆从地图上抬起头,看着典不识:“读过七史吗?”
“读过,怎么没读过?”
“那你该明白,如今我们二人身处北地,远离渔阳。将在外,又手握重兵,王会作何想?”
“你把大哥看成七史里那些王一样么?”典不识皱眉:“大哥怎么会一样呢?”
怀歆浅浅地笑了一下:“不一样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178章 (捉虫)
典不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穿好靴子,站起身,走到怀歆的身前,伸手拍了拍怀歆的肩膀:“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子,是不是把那些古人留下来的死文字,看得比大活人还重要。反正在我眼里,大哥他不一样。大哥心怀天下,能和那些富贵乡中出来的王侯公子们一样?”说罢典不识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摇着头走了。
怀歆放下了笔,望着典不识的背影,直到典不识消失在门帘之外了,他才回过神来,继续低头研究战时地图。
门前再一次传来声响,怀歆道:“怎么又回来了?”
他抬起头,原来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典不识,而是典彪。典彪如今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中的年纪,壮悍的身形和脸上冒出的胡渣,掩盖了他最后一丝残余的稚嫩。一进门,便遮挡住了烛光,荫下好大一片黑影。
“原来是你,我当是你哥哥呢。”怀歆再一次低下头,关注于他手头的事。
典彪却把头盔取了下来,挂在了门边,走到怀歆身后,带着些讨好地笑道:“姐夫,刚才我带着几个人去打狼了,有些上好的狼皮呢。姐夫,我瞧你冬天护手也没个换的,不如我给你做一幅护手罢,好不好?”
“不用了。”
“姐夫……”典彪拖长了声音。
“……嗯?”
“我想和你说说话,你能别看地图了好么?”典彪问。
怀歆这才抬起脸,看着典彪:“……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现在都做千夫长了,还毛毛躁躁的?”
“嘿嘿……”典彪一屁股往榻上一坐,“我不管,姐夫你说过我姐走了,你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今日累不累?也坐过来嘛,休息一会儿!”
怀歆叹息一声,只好走到榻前,坐在典彪对面了,典彪道:“姐夫,害死姐姐的仇人已经被我们杀了一些,但那个勾结戎人的上京的摄政王,我们却一直没机会下手,汉王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带我们南下杀贼?”
怀歆给典彪倒了一杯羊奶,推到典彪面前,道:“南下的事,总有这么一天的,你放安心。你哥哥和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典彪耸拉下了脑袋,挠了挠头:“这件事我可一直记在心里,有消息了,你得告诉我。”
怀歆点了点头,道:“把羊奶喝了,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
“喔。”典彪将面前的羊奶一饮而尽。
怀歆又问道:“……你今日,打了多少只狼?”
典彪见怀歆相问,脸上立即出现兴奋的神情,他抬手擦了擦嘴边残余的奶渍,笑道:“四十多只呢,狼王也落在我们手里了!”
“真的?”怀歆问道。
典彪笑道:“真的,而且狼王与众不同,脖子上这一圈长了白毛,特别显眼,好看极了。”
怀歆道:“这是个好兆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狼王的皮毛献给汉王呢?”
典彪愣了一下:“……我……我想留给姐夫做护手的。”
怀歆道:“我也不缺这一个护手,你还是献给汉王罢。”
典彪忽然僵硬了脸色,“蹭”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掀帘快步走了出去。
怀歆摇了摇头,撑起身子,再一次走到地图边,继续看着地图。
过了一会儿,只听门外“嘭”的一声,重物落地,典彪背着狼王的尸体,扔在了怀歆的帐子门口。
怀歆走上前,喊道:“……典彪!”
典彪这才转过身来,双目喷火地看着怀歆。怀歆缓缓走了过去,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问道:“……怎么啦?”
典彪别开了脸,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怀歆道:“你在生什么气啊?”
典彪一头钻进了怀歆的帐中,叉着腰,背对着怀歆,道:“若是姐姐给你说想为你做个护手,你也让她把毛皮献给汉王么?”
怀歆道:“怕是不会。”
典彪怒道:“……那为何对我就如此?”
怀歆没说话,自己走到榻上坐了,沉默了半晌,这才沉声道:“在我心中,没人能和你姐姐的地位相比。”
典彪低下了头:“……姐……姐夫,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把这头狼扛出去,献给汉王,跟汉王说,这是你打的。”
典彪站起身,一把就把那狼王的尸体扛在肩膀上了,转身,他向门口走去。挑起帘子的时候,典彪回头对怀歆说:“……姐夫,你别生我的气。”
怀歆摆了摆手:“……你快去罢。”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脚步声起,门外响起古骜的声音:“这不是典彪么?这么晚了,这肩上背着的是什么?”
怀歆一怔,忙走到门口,道:“汉王来了?”
只见古骜身后跟着一个侍者,那侍者手中拎着一只烤鸡,和一壶酒,古骜笑道:“三年未见,一直不曾好好聊一聊,晚上有些睡不着,便过来了,看你睡了没有。怎么,有事要出去?”
怀歆道:“哪里,今夜呀,典彪出去打狼,可巧打了一匹狼王,适才正和我商量着,准备献给汉王呢。”
古骜笑道:“那可巧了,我看看?”
典彪一把将那狼从肩上放了下来,古骜招了招手,侍者上前,将灯笼递给古骜,古骜引着烛火看了一看,道:“这条狼身形不仅健硕非常,而且最独特的,是脖子上有这么一圈白毛,倒是好看。典彪好本事啊。”
怀歆招呼那侍者道:“叫人来,给汉王抬回去。”
古骜伸手止住了,对怀歆道:“这是戎地的狼,你看这皮毛,最保暖了。我要着有什么用,你们长年在戎地,不如你跟典彪,一人做个护手、披肩的,多好啊。”
典彪一愣,张口就道:“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姐夫说要献给汉王。”
怀歆瞪了典彪一眼,古骜哈哈笑了,对典彪道:“那行,我收下了,多谢你。不过我再将它赐给你,你想拿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典彪大喜道:“多谢汉王。”
☆、第179章
此时的北地还风平浪静,可上京却早已是草木皆兵,暗潮汹涌。这日,雍驰令人抱着一个器物,叩开了封禁了许久的后宅院门。
院中一颗古木,旁边架着一个梯子,落叶萧索,一片残叶落在雍驰脚下,雍驰仰头而望,只见仇牧正坐在分叉的树干上,荡着脚。
他手里拿着半个脏兮兮的果子,口水糊了满脸。
仇牧一看见雍驰,就高兴地喊道:“小驰来了?”一边说着,仇牧一边把果子塞进衣服里,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裤脚前衣上,又多出了几道划口。脚落了地,他向雍驰跑来:“小驰,你从哪里来的?累不累?我让人给你倒水!”说着仇牧朝屋内喊道:“来人,倒水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的仆妇端出一套脏兮兮的杯具,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一看雍驰,她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那仆妇跪了下来:“不知摄政王驾到。”
雍驰摆了摆手:“还不快下去?”
“是。”那仆妇拾起碎片,忙匆匆离开了。虎贲守在门口,将大门掩上。
雍驰上下打量着仇牧,只见仇牧脸上脏兮兮的,倒将他清俊的面目遮蔽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愣愣地盯着雍驰。
两人这么对视了一阵,仇牧小心翼翼地道:“小驰,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雍驰挑眉:“有什么不一样?”
仇牧用伸出左手挠了挠头,将右边的袖子藏在了身后:“你脸上多了一道好长的疤。是不是坏人害你的?”
雍驰眼神微动:“你知道是坏人害我的?”
仇牧大力点头:“不是坏人害你,你又不可能是自己走路摔的。”
雍驰脸色一沉,仇牧忙摆手道:“我不是笑话你,你别误会。你走路,我没见你摔过。”说着仇牧把怀中的脏果子掏了出来,递给雍驰:“这个给你,你别不开心了。”
雍驰推开了仇牧递来的果子,这才从唇间漏出一声笑来:“我不开心?我开心得很。”说罢,雍驰指了指令人抱来的那只木盒子,对仇牧道:“去看看。”
仇牧眼睛一亮:“是小驰给我的礼物吗?”
雍驰的目光没有放过仇牧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你看了就知道了。”
仇牧开心地蹲下身,打开盒子,然后他“哇——”地叫出了声。原来这木盒之中,装的正是御史仇信的首级。雍驰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仇牧。只见仇牧仰起脸,拍手道:“怎么是二叔,二叔怎么进了盒子里了?”
雍驰道:“因为他谋反。”
“他做了坏事,所以小驰就把他放进盒子里。”仇牧心有戚戚焉地道:“小驰真厉害。”
雍驰上前一步,掰起仇牧的下巴,令他正对着自己,雍驰看进仇牧的眼:“……你不伤心?”
仇牧痴痴地道:“小驰你好漂亮,睫毛好长。”
“你真是疯了。”雍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雍驰俯近仇牧的耳边,耳语般地低声道:“我要做皇帝了。”
仇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推开了一步,惊恐道:“我……我没疯,你才疯了呢。你不是皇帝……你是小驰啊。”仇牧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你才疯了呢!你不要做皇帝,你是小驰。”
啪的一声,仇牧被扇了一个耳光,滚倒在了地上,仇牧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倏地抱紧了雍驰的腿:“……别打我,别打我,我怕疼……我怕疼……你上次打我,我现在睡觉还疼……”说着仇牧将那截断掌从袖中伸了出来,给雍驰看:“这里好疼。”
雍驰一脚揣在了仇牧胸口,转身便走。忽然身后被一股极大的力抱住了,什么湿润的东西卷上了颈项——是仇牧的舌头。仇牧使劲地吸允着雍驰的后颈,热气全喷在雍驰耳边:“小驰,别走,别丢下我……别做皇帝了好不好……”
雍驰一手抓住了仇牧的领口,就这么将他过肩摔到了地上。然后雍驰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抽出一条手帕,擦干了颈上的黏湿,这才一步跨过呻/吟着的仇牧,走了出去。
门嗙的一声关上了,落了锁。雍驰走远了,门后传来一阵一阵的砸门声:“小驰!小驰!”
雍驰快步离去,面前曲径通幽,几处转折回廊之后,雍府的花园美景展现在了面前,雍驰这才松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闻着草叶的香味,心道:“若是我做了皇帝,就再也没有人能背后掣肘于我了,如今戎患已解,看我如何荡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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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骜和怀歆两人分榻而坐,古骜看了看房里的摆设,笑道:“这么晚了,我若是不来,还在推演兵法呀?”
怀歆低下了头,道:“天下未平,总是一桩心事。”
古骜叹道:“真是辛苦你了。”说着古骜亲自给怀歆满上酒:“你给我出的平天下的三策,的确是极好,多亏了你平日做的这些功夫,才能九州大势了然于心呐。”
“汉王过奖。”
“别拘束,来,吃片烧鸡。”说着古骜为怀歆布菜:“其实我今晚来,也是想向你请教一件事。诶,你坐下,咱们就还是像以前在书院那样便好了。”
“是。”
“先喝口酒,吃点东西。”
怀歆依言夹了一块烧鸡送进嘴里,两人对饮了酒,古骜道:“……对了,前阵子,我派人去了江衢,将云公子的墓地修缮了一下,也让人代我向老师拜了坟。可是做学生的,不能亲往祭奠,心中还是不免遗憾。”
怀歆道:“山云子先生是希望汉王能实现志向,若是弟子能在战场上不负他所教,老先生九泉之下,也必定欣慰。”
古骜苦笑:“话是这么说。”
“汉王今日此来,说是有事与我相商?”
“……是南征的事,你觉得,到时候拜谁为征南大将为好呢?”
两人聊到深夜,古骜便告辞而去了。几日在戎地四处看查,每日晚上,古骜就邀典不识与怀歆两人一道说话,这天三人正在笑谈的时候,一名虞家暗曲匆匆来报,古骜打开密信,是虞君樊亲笔。
“大哥,出了什么事?”典不识在旁问道。
古骜抬眼:“雍驰,称帝了。”
☆、第180章 (捉虫)
“父王!父王!”廖去疾匆匆走过庭院中小石子堆砌的幽径,绕过残荷片片的池塘,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了父亲小憩的亭台前,江衢王廖勇发须皆已灰白,面目之中早有老态,这时正由一个姿色貌美的小丫鬟为他捏着腿。
听见声音,廖勇微微睁开了眼,瞥了一眼廖去疾:“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
廖去疾赶到的时候,呼吸急促,却只看着他父亲,并未开口。江衢王廖勇摆了摆手,对众丫鬟与侍人道:“都下去罢。”
见仆役都走远了,廖去疾这才几步上了台阶,道:“父王,果然如您所料,摄政王雍驰,废帝自立了!”
廖勇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从卧榻上猛地坐起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这是我才得的飞鸿密报。朝廷告天下的皇帝退位诏、禅让诏、还有登基之诏还在驿路上,估计尚要耽误三日才能到江衢。”
“好呀……雍驰这小子,年纪不大,野心却不小。这九州四海,能装得下他的心么?”廖勇眯着眼睛,站起身来,在小亭中不停地踱步:“……巨鹿、济北、汝阴、广平离上京比江衢近,这四王该是比我们江衢先得信。他们是怎么看,现在有消息吗?”
廖去疾上前一步,笑道:“我正要和父王说呢,四王都来信,说是唯江衢王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