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作者:顾雪柔[完结]-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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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淼一整衣袍起身,走到厅堂门外,回头朝唐博道:“唐大人是否想过,为何政事堂能多年保持其超然地位,原因便在于里面的各位,是士族也好,是寒族也好,都一心为国。为国,总不会有错。谁要主动卷入了这场纷争中,我们便会失去政事堂一直保有的中间立场。若先生身体无恙,他必定不会插手此事。”
游淼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所有给事中无话可驳,唐博想了许久,不料游淼却以这么一番话,来镇压住了所有人。只得点头道:“游大人说的是,是我们欠考虑了。”
游淼微微一笑,朝众人一揖,扬长而去。
当夜,谢徽又亲自来见,这一次却是带着各大士族的表态,暗示游淼,时至今日,需要站稳了。游淼可以问一众给事中的责,对年长的谢徽却不得不客客气气,两人交谈时,游淼只听得十分担忧。
照谢徽那意思,是江南士族想联合拉拢游淼,让他不要再护着赵超。游淼没有正面回答,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谢徽,回到房里,出了口长气。
聂丹要求和谈,要赵超让位。江南士族要废立,政事堂无人支持赵超……不对,游淼蓦然警觉。这样一来,赵超还有多少支持者?
平奚等人是视自己而定的,或许他们找游淼,为的只是探听游淼的立场,大家寻思着赌一把,是押在赵超身上,还是押在太子身上,与游淼的决定并无太大关系。事实上若认真说,这些人还是偏向于太子一点。毕竟当年在京时,包括李延在内的所有人,曾经都是太子党。
这么一来,唯一支持赵超的人,就只剩下游淼自己。
士族只要能争取到他游淼与李治锋二人,赵超便大势已去……游淼此刻才觉得危险,看来赵超的境地丝毫不容乐观,而支持他的派别,到太子归来后,若处理不好,势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游淼在房内沉思踱步……忽然又想起一人。
这个人对局势的发展至关重要。游淼连夜出门,吩咐备车,赶往御林军官署。
官署内,唐晖正在擦自己随身的长剑,他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不上朝,不参与政事决断。但如今他手中握着最重要的军力——御林军。
聂丹已交付兵权,现在唯一有权左右整个天启的大将,就只有李治锋与唐晖了。
“游淼?”唐晖听脚步声就听出了游淼。
游淼在案前坐下,问道:“唐大哥,这两天有人来找过你么?”
唐晖淡淡道:“陛下的那件事?”
游淼心中一惊,神色凝重道:“是。”
211、卷四 减字木兰花
唐晖道:“工部的唐大人送了些东西来,都收在墙角箱子里了。”
游淼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也有人在拉拢唐晖了,唐晖收起剑,说:“那些东西,我迟早得退回去的。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游淼知道与唐晖这等人,说话不用绕弯子,便索性道:“唐大哥,昔年在京里当差时,你觉得太子这人怎么样?”
唐晖沉默不语。
游淼也不催他,径自坐在他对面,更漏漫长,夜灯昏暗。
许久后,唐晖答道:“殿下当年待我很好。”
“嗯。”游淼有点出神,听便听了,脑子却不怎么动。
唐晖又道:“但,三殿下待我更好。你知道我这人的,若非我丝毫不通朝中打点,也不会被外放到扬州,一放就是七年。”
游淼低声道:“你觉得,他和太子两人,谁更适合当皇帝?”
唐晖一愕,游淼却道:“唐大哥,你我虽平素不常在一处,但许多时候,咱俩却是比朝中大臣更亲近。”
“是。”唐晖笑了起来,说:“当年你在京畿军监军时,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和其它的大人们不一样,哥哥也是多亏了你,才有今天。”
游淼叹了口气,唐晖念着旧情,总觉自己是多得游淼当年一封信,举荐他上京,才有的今天,游淼却总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年若非自己举荐了唐晖,也不会让他背这么重的担子。试想唐晖要是一直在扬州,怎么会双眼失明,落到如此境地?
认真想来,游淼还总觉是他亏欠唐晖的。
唐晖不知游淼心中所想,只答道:“朝中的事,我也听说了。”
游淼嗯了声,期待唐晖的回答。
这次唐晖却答得很快:“太子是个治国明君,毋庸置疑。”
游淼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
当年在京中时,游淼极少与太子接触,对他也没有多大想法,唯一的印象是:太子是个谦和有风度的人。
而回到江南后,所有人都对太子其人闭口不谈,料想也是不敢提。然而聂丹,唐晖一致认为,太子确实是个治国明君。游淼总觉得赵超与军队系统亲近这么多年,军方总该拥护他才对,没想到自己全料错了。
不过一想也是,当年唐晖是带过御林军的。若唐晖不忠心于太子,太子怎么可能放心将御林军交给他?
游淼看着唐晖,唐晖双眼已盲,无法觑见游淼脸色,却从他语气中能听出些许愁绪来。然而唐晖又道:“但我依旧是跟着三殿下的,不管谁说什么,聂将军如何想,如何做,他的决议都与我无关。”
“我钦佩聂将军。”唐晖淡淡道:“他保家卫国,乃是军人表率。忠义礼孝,知进退,有气节,我办不到。”
游淼松了口气,他问这么多,只是为了唐晖的最后这一句话。他要知道手握扬州守军的大将支持谁。有了这句话,自己便知道赵超不会众叛亲离。
游淼拍了拍唐晖肩膀,说:“谢谢唐大哥。”
唐晖淡淡道:“不客气。”说毕依旧自顾自擦他的剑。
游淼也不与他多客套,起身告辞。
游淼知道唐晖愿意朝自己表态,足见他已对自己性命相托,否则这种事,无论是谁来问,都不可能说。支持聂丹,势必得罪赵超。而支持赵超,又将背上不忠之名。实在是两难之境。
当夜,他给李治锋写了一封长信,洋洋洒洒,将茂城现在的局势详细告知。末了添了句,不知何时能见面,想他想得已经有点难过了。
游淼写到将近鸡鸣时分,搁下笔,颇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信上写错了不少字,信里又充满了消极与灰暗的情绪。平生他极少有过这样的心情,给李治锋的家书也大都报喜不报忧。寻思半晌,在想是否撕了重写,但想来想去还是罢了,实在没力气再写一封。于是出去亲口嘱咐小厮,带回江波山庄,派出武功最好的程光武,亲自送到前线去。
又过一日,赵超削聂丹兵权的消息一传开,文官们便互相打听,最后知道聂丹驻留于茂城。而住的又是游家的酒楼,当即就有敏感的人从中猜到了些什么。有人猜测或许是游淼保住了聂丹,事实上赵超一震怒,聂丹在朝中又并无倚仗,唯一能起作用的就是游淼。据此可见,或许游淼与聂丹的意见已达成一致,孤立了赵超。
又有人猜或许事态并不那么简单,不知游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着几天,政事堂几乎要被官员们踏破了门槛,每个人都想来探听游淼的口风,不仅仅为聂丹的奏疏,更多是拉拢游淼。毕竟等到孙舆死了,游淼就将主管整个政事堂的大权。
而游淼却无心应酬,这段时日以来是他人生的最低谷。李治锋离开他将近一年,聂丹与赵超翻了脸,孙舆中风躺在病床上,政事堂的政务堆成了山……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焦头烂额。
更奇怪的是,赵超没有再传唤游淼了,一连数日,上早朝时赵超都避开了这件事。也没有再将游淼叫到御书房内。游淼本想求见问问赵超,但心想赵超说不定有自己的安排,便不再追问。
数日后,游淼下朝归来,与绕路前往御书房的李延打了个照面。
李延点点头,游淼也点点头,两人擦身而过。
游淼心里正在想开春户部分发粮种的事,这是新政后的第二年,扬州军归来屯田,须得重新分配。才不至于与佃户们闹矛盾……但就在李延走过去的时候,游淼倏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等等。”游淼道。
李延正要走,却被游淼叫住,转身说:“怎么?”
游淼问:“你去御书房?”
李延略一沉吟,点头,游淼便道:“户部的折子在御书房压了三天,你帮我催催陛下,只等他批阅了。”
李延嗯了声,说:“应当是忙忘了,这么,待会再没空看,我抽了折子,直接让人给你送过来。”
212、卷四 减字木兰花
游淼欣然点头,别过李延,转身时眉头深锁,却是神色凝重。
赵超在忙什么?忙得连户部的奏折都没时间看?还叫了李延去,该不会是要对付聂丹罢。
聂丹如今一无权二无势,赵超若要按个罪名将他收监,也并非全无可能。但若将聂丹收入大牢,军队系统马上就会哗变。一来碍于结义兄弟的情面,二来有游淼在前头扛着,三来顾忌军队。赵超应当还是不会这么做,就算真要想办法治聂丹的罪,也得事出有因。
游淼虽不住安慰自己不会的,却终究有点担心,下了早朝后直接往墨烟楼里去。
早春时节,江南栽种的柳树已渐渐焕发出新芽,天气虽咋暖还寒,却有了几分绿意与生机。游淼回到墨烟楼时,见聂丹正在临河的木楼中奏琴,乔蓉于一旁坐着,笑意盈盈。
春风拂过墨烟楼,聂丹换了一身暗红色的武袍,乔蓉轻纱笼着,莺红翠绿,好一番优美景色,游淼看得不自觉地停步,在廊下听二人交谈。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聂丹停了琴声,唏嘘道。
乔蓉笑道:“你今年也才三十二,别总是一副看破人间红尘的样子成不?”
聂丹莞尔道:“人未老,心已老了。”
乔蓉:“今天想吃点什么?”
聂丹道:“不要麻烦了罢,家常点就行。回来半个月,日日在此麻烦你们,太过意不去。”
乔蓉笑道:“你来陪我说说话,反而是求之不得,淼子的钱多得都能养朝廷了,你倒是不须在乎他这点。”
说毕乔蓉起身,循着走廊过来,与游淼撞见,吓了一跳,游淼却莞尔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去就是,自己蹑手蹑脚过来,聂丹侧对着走廊,望着河水发呆。游淼便悄悄过去,双手朝他眼上一蒙。
游淼正要开口道:“猜猜我是谁。”玩个江南孩童惯用的把戏,孰料聂丹却不和他客气,反手一勾,游淼马上出手格挡。却被聂丹顺势一拖,半个人倒进他怀里,又被聂丹大手抵着腰。
聂丹:“去!”
随即一股柔中带刚的大力推在游淼腰间,将游淼推得直飞出去,稀里哗啦地带翻了案几,整个人摔在角落里。
游淼:“大哥,你……”
聂丹看着游淼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只觉甚是有趣,笑了起来。
游淼恶狠狠拿着墨砚要上来报仇,聂丹却笑着起身以手格挡,说:“不玩了,胡闹!”
游淼哭笑不得,只得把案几摆好,忽又打量聂丹,眼里带着笑意。
聂丹把琴放平,正色道:“陛下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游淼无奈道:“陛下没说话,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聂丹道:“自然可以,只是你这人坏主意多,大哥还得防着你。”
游淼郁闷道:“又被吃又被喝,还被防着,天底下像我这么苦命的,也再没有别的人了。”
聂丹看着游淼,又乐了,游淼只是笑笑,不怎么和聂丹计较,知道这个大哥心里也是待他很好的。收拾东西时又看到聂丹给乔蓉写的字,欣然道:“聂大哥你写的字好看,是出了名的。”
聂丹道:“多年没练,生疏了。写几幅字给你表姐挂着。”
游淼心知肚明,乔蓉定是仰慕聂丹,聂丹说不定也对乔蓉有那么点意思,但一句话也没问,聂丹也不明说。毕竟大家又不是小孩,自该知道轻重。聂丹真喜欢上乔蓉了,必定会来求亲。游淼倒是半点不担心。
游淼把字挨个看了,见都是乔蓉喜欢的诗词,侧旁又搁着聂丹自己的扇子,显是给乔蓉看的。游淼道:“大哥,你再给我写个扇面罢。”
聂丹倒是爽快,问:“要什么?”
游淼道:“我先看看你的扇子上写什么。”
当年四兄弟结义,聂丹一人赠了把扇,李治锋的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赵超的是“国破山河在”,而游淼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游淼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聂丹扇子上写的是什么,要抓来看,聂丹却不让看,说:“这么好奇做甚?”
游淼道:“让我看看嘛——”
聂丹却把扇子收了起来,游淼要去夺,却根本不是聂丹的对手,抢了半天抢不到,聂丹只道:“你要写字大哥就给你写,尽抢我扇子做什么?”
游淼也只是好奇,堵着一口气,抢了半天没抢着,登时怒了。黑着个脸,也不理聂丹了,起身就朝外走。
聂丹乐道:“四弟,这就生气了?过来过来,给你看就是了,大哥逗你玩而已。”
“不看!”游淼气冲冲地走了。
聂丹简直是拿游淼没办法,朝廷上人前还挺正常的,人后怎么就变了这么个模样?!简直不可理喻。
游淼回墨烟楼自己房内,一肚子火把门一摔。不多时乔蓉过来叫吃饭,游淼睡着了,毛毛躁躁的,跟乔蓉说不吃了,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夜里,游淼一连多日没好好睡过,傍晚时揉揉眼醒了次,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游淼以为是聂丹过来叫他吃晚饭,便转身朝床里,懒得理他,孰料那人却抱了上来,亲了亲他的耳朵。这些游淼吓得不轻,忙起身要推,却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
紧接着那人吻了上来。
游淼登时怔住了,脑子里嗡一声,那是李治锋!
他伸手去摸,摸到李治锋粗犷的面部轮廓,高挺鼻梁,再碰他身上,李治锋穿着皮甲,一身风尘仆仆,战甲上尽是尘土味。
游淼瞬间紧紧抱着李治锋,两人相拥,力道大得出奇。
“你怎么回来了……是做梦么?”游淼眼泪都出来了,他高兴得很,眼泪却止不住地朝外流。李治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