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作者:顾雪柔[完结]-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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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淼笑吟吟点头,又捡了些南朝的事与锡克兰说,言语间故意地将南边贬得一无是处,一来诉苦,二来让锡克兰不生戒心。竭力把自己表现成一个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登徒子,尤其是将江南的奢靡,腐败成百倍地夸大。
到得最后,连游淼都有点相信自己是个到处碰钉子,在江南一无是处的世家子,北上来碰碰运气。
说了一席话,把酒喝完后,反而是锡克兰安慰游淼,让他安心在大安经商,发展。听锡克兰之意,颇有点来日犬戎人会掌握大权的意思。
午后游淼惦记着纸条之事,不愿久留,就找了个借口脱身,拟准来日再前来拜访,临走时又想起一事,说:“方某这次来大安,还想到贺沫帖儿的将军府上一趟,不知道将军和贺沫帖儿将军……”
一语出,锡克兰的眼睛眯了起来。
“贺沫帖儿。”锡克兰想了想,说:“他对你们汉人不善。”
游淼点头,忙笑道:“也不是我自己去,就是商队的林叔,托我朝将军问这事,想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游淼自己根本不敢去见贺沫帖儿,但林科这些年来用尽办法,也无法打通将军府那关,若能从锡克兰身上着手,一切就都好办了。
“到时我帮你问问。”锡克兰一口应承道:“不送了,方少爷!”
“好好。”游淼满脸堆笑道:“将军要打猎的时候,记得让方某跟着开开眼啊。”
“一定一定!”锡克兰挥手,送走了游淼,回屋去看游淼送的金子珍珠了。
249、卷五 八声甘州
游淼刚上马车便松了口气,火速掏出袖里那纸条,上面只有炭条匆忙写就的一行字:
回驿馆后等我。
天色渐晚,大安的天黑得很快,刚到点灯之时,便已全城漆黑。游淼点起灯,就着纸条端详。
“这字怎么看起来这么熟?谁写的?”游淼越看越觉得有蹊跷。
李治锋也愣住了,两人在房间里踱步,李治锋颤声道:“这是……”
正说话时,窗边响起三声轻响,李治锋让游淼退到墙边,将窗一开,呼啦啦一名黑衣人卷着雪花冲了进来。一掌直劈李治锋面门。
“小心!”游淼惊呼道。
李治锋想也不想便回手,二人拆了三五招,听见黑衣人隐在面罩下,一声低沉的嘲笑。
“懒怠了身手。”那人道。
李治锋收拳,那句话停在游淼耳中,犹如雷殛。
“大哥!”游淼既惊又喜,扑上去紧紧抱着聂丹,喜不自胜。
没想到消失多年的聂丹居然会出现在大安,还潜入了东域府!游淼有预感这一次,他们的行动该再无阻力了!
“二弟,四弟。”
聂丹长吁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李治锋过去将窗户关上,三人相视良久,彼此无言,游淼几乎要喜极而泣,又上去抱着聂丹,不出声只是笑。
“好了好了。”聂丹拉着游淼的手,让他在身边坐好,李治锋倒了杯茶,聂丹接过喝了,问:“南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游淼答道:“三哥将国家打理得很好。”
游淼本不想提到赵超,但心想聂丹既然问出口,这些年里应当心里也早已有了想法,避着南朝的事不提,也不妥当。
聂丹喝着茶,若有所思地点头,李治锋莞尔道:“大哥怎么跑我们族的地方去当奸细了。”
“这事说来话长。”聂丹道:“当年鞑靼人与五胡南下的时候,大哥带的兵两次被偷袭的事,你们还记得么?那一次,我碰上伏兵,损兵折将,沿着临水被冲往下游,一身盔甲,令牌,都遗失了。”
“记得。”游淼点头,想起北方胡族进军中原的一段时日,当初鞑靼人信使带着聂丹的护腕与令牌前来,整个朝廷都以为聂丹已死,导致后续的一系列措施匆忙惊慌,一错再错。
“那天有一个鲜卑女孩救了我。”聂丹如是说:“帮我治伤直到我好起来,回到南方。”
“哦——”游淼看着聂丹,缓缓点头,又想起了自己留在茂城,嫁入添加的二姐,当即就觉得好没意思。聂丹看出游淼的脸色,忙解释道:“贤弟,不是你说的这般……”
聂丹说完这句,便朝游淼跪下,游淼被吓了一跳,忙扶起聂丹,说:“大哥,我没有怪你。”
聂丹这才坐回床上,说:“是大哥我配不上乔姑娘,怕拖累了她。”
“都过去了。”游淼苦笑道:“大哥不必再放在心里。”
聂丹沉默良久,继而又解释道:“乌英救我一命,当初我离开鲜卑部时,许诺定会设法报答她,后来再回到鲜卑部,听说她在一年前,出外打水时,被一群鞑靼人……被……”
游淼与李治锋都不敢说话,聂丹又道:“后来她独自留在部族中,怀上了鞑靼人的小孩,又因难产而死……终究是……来晚一步。”
游淼点头道:“她嫁人了吗。”
“没有嫁人。”聂丹低沉的声音答道。
游淼:“……”
游淼也不便再问,李治锋便道:“后来呢?”
聂丹道:“我本想带走她儿子,却听闻鞑靼人在临水畔多行掳掠一事,便想为她报仇。鞑靼人再来时,我为乌英家手刃仇人,以告慰她在天之灵。经此一事后,我收养了她的儿子,乌英父母招我为婿。”
“不到一年,乌英的父母都病逝了,我便带着重央在山中打猎为生。”聂丹又喝了口茶,淡淡道:“东北方犬戎人与鞑靼人开战,鞑靼人逃向东边。村人陆续都迁走了,我本想把重央带回南方,回江南生活。但一队犬戎人经过时,无意中被鲜卑人围困,我救了达列柯一命,便以鲜卑猎户的身份,混进了他的队伍,来到大安,打听消息。”
“你养子呢?”游淼问道。
“被我托给一位犬戎猎户,去了长白山下。”聂丹道:“名字叫可那。”
“可那大叔。”李治锋道:“你见过他?”
聂丹点头道:“可那老先生是你们族里有名的猎手,终身未有子嗣,一见重央便十分喜欢,愿意收他为徒。”
“这样好么?”游淼总觉得乌英的儿子身为孤儿,一定是愿意和聂丹生活在一起的,又把他托付给犬戎人,说不定孤苦无依……会时常想念养父。
“可那大叔信得过。”李治锋点头道:“当年我的箭法,也是朝他学的,他是犬戎族里的哲别,地位超然,就连我哥哥,也要客客气气待他。”
“男孩子。”聂丹漫不经心道:“总要去经受风雨打磨的,何况我要潜入大安,为他母亲乌英,为南朝的将士们报仇,说不定一不小心,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带着他只会徒添危险,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大哥不是那种愚勇的人,只要这次能全身而退,就会回去找到重央,陪伴他成长。”
游淼会意,点头,聂丹又说:“自那以后,我就留在大安东域府内,为犬戎人打杂,想觑机刺杀贺沫帖儿,可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游淼笑道:“我们也是打算过来干掉他的,现在有你和李治锋联手,胜算高了不少。”
“不妥。”聂丹摇头道:“若是强行刺杀他,自然可成,但无论贺沫帖儿与巴图汗的关系如何恶劣,终究都是鞑靼本部人。在没有缘由的情况下杀了他,只会刺激鞑靼军民上下一心,更添我们北征的阻力。”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游淼道:“在出发之前我就觉得,要杀掉贺沫帖儿是必然的,关键在于怎么下手……”
游淼将他的毒杀计划朝聂丹详细解释了,聂丹沉吟半晌,道:“这个办法是好的,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能令他中慢性毒而死,还不知不觉……可是你要怎么在他的饮食内下毒?”
“正在找机会。”李治锋道:“这厮很少出将军府,也不收南来的东西,今天我们让锡克兰引荐,若能成功与林科搭上线,就好办了。”
“贺沫帖儿从上次吃了咱们的败仗之后,回来大安便处心积虑,想除掉巴图汗。”聂丹道:“我曾经偷听到一次他与格根的对话,格根已经贵为亲王,受封后不常在大安,但是这一次冬猎节,格根会回来,鞑靼的各大王族也会回来。贺沫帖儿如果想下手,冬猎节就是最好的机会。”
游淼欣喜若狂,没想到聂丹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情报,李治锋皱眉不语,显在沉思。
“我哥哥与贺沫帖儿已经商量好了?”李治锋警觉道。
“达列柯是个很聪明的人。”聂丹朝他们解释道:“他不会妄动,也不会把赌注都押在贺沫帖儿身上,那天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听了一半他们的计划,怕达列柯察觉,就没有再听下去。我猜他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让贺沫帖儿要挟。”
游淼道:“贺沫帖儿既然有反心就好办了!”
“贺沫帖儿今天夜里还会到东域府来。”聂丹道:“不如咱们去看看情况?四弟,你就……”
游淼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250、卷五 八声甘州
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游淼?聂丹根本就拿游淼没办法,然而结义兄弟三人阔别多年再见面,聂丹也十分思念游淼,考虑到有李治锋在,危险不大,遂答应带着他们同去。
两人换上了深色袍子,跟着聂丹出去,潜入了夜色之中。
聂丹在大安城内混了多年,对城中地形,通路熟得不能再熟,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偷听的位置,贺沫帖儿还没来,三人便在长廊外的顶端,借瓦片掩护,躲在不见光之处。
李治锋在前,聂丹一手护着游淼,以免他摔下去,三人望向通往院内的走廊地段,在这里正好能听见书房内的对话。
“贺沫帖儿来过许多次。”聂丹朝游淼低声道:“他不甘心现在的境遇,总想扳平一局。”
“有计划过谋反吗。”游淼小声问道。
“不清楚。”聂丹极低声道:“他太多疑了,而且非常小心,每次他前来,我都刻意避开,以免被发现了端倪。”
游淼道:“像这样的偷听,先前大哥你刺探过几次?”
“这只是第二次。”聂丹在游淼耳边道:“贺沫帖儿非常小心,从前我们没有打过照面,但我在东域府里充当杂役,来来去去,他可能已有感觉。”
游淼低声道:“你选了一个隐蔽自己的最好地方,达列柯的手下都是犬戎勇士,就算是一个护院的引起了贺沫帖儿的注意,他也只会以为你是达列柯手下深藏不露的高手。”
游淼端详聂丹,见他须发与眉毛都略微染过,聂丹的瞳孔色泽本来就偏淡,假扮成犬戎人,应当能瞒得住贺沫帖儿。
正想时,外面火光晃动,贺沫帖儿来了。
游淼朝下看了一眼,便被聂丹拉到阴影后,贺沫帖儿并未发现他们躲在房梁高处,只是笑着朝锡克兰说了几句鞑靼话。锡克兰对贺沫帖儿并不像对游淼般客气,大大咧咧地招呼他坐下,喝酒,聊天。
两人说的都是鞑靼话,游淼一句也听不懂,聂丹与对面的李治锋却听得神色凝重,眉头深锁。游淼只得观察下面主客二人神态,他意外地发现:贺沫帖儿老了。
这是数年前逃出大安以来,游淼首次见到这名横扫北方的战神,贺沫帖儿已不复当年白石堡内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败仗对他的打击,或许是因为鞑靼境内的际遇,贺沫帖儿竟带着点颓态。
游淼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贺沫帖儿注定要输。这名大将与聂丹已成为南北双雄,被传颂为屹立不倒的神话。然而较之聂丹那不屈不挠的精神,贺沫帖儿看上去已经累了。
说了几句,贺沫帖儿在下面追问起来,语气焦急而烦躁,锡克兰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最后贺沫帖儿无奈,只得又问了一句,这次游淼听出了三个字——是在说达列柯。
锡克兰大喇喇地摆手,笑着拍拍自己胸脯,料想是贺沫帖儿在询问达列柯承诺的事,而锡克兰的回答则是,包在他身上。最终贺沫帖儿只得起身,放下一封信,告辞。
这一次的谈话没有多久,聂丹抬眼看对面李治锋,指指外面,李治锋轻轻摆手,示意再等一会。
锡克兰喝得醉醺醺的,打开那封信,刮掉火漆,看了一眼便收进怀里。
游淼莫名其妙,看看两人,聂丹始终盯着锡克兰,又过许久,锡克兰已烂醉如泥,侍卫们过来收拾,熄灭了灯火,三人才悄然离去。
一回到客栈,聂丹马上解下蒙面巾,朝李治锋道:“刚刚我与你追出去联手,应当可以击毙他。”
“不妥。”李治锋道:“子谦还在这里,万一杀不了贺沫帖儿,惊动城中守卫,整个商队都要遭殃。”
“等等。”游淼道:“先把他们说的话翻译一下,我分析一下情况。”
聂丹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沉吟许久,才开始转述他们偷听到的内容,游淼立即就震惊了。
原来贺沫帖儿早与达列柯计划好,尽快下手收拾巴图小王子,而动手的时间,竟是比冬猎节还要提前,就在几天后,趁着巴图小王子出外的机会下手。达列柯本答应了贺沫帖儿,派出麾下勇士,亲自出手收拾,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在十天前离开了大安城。
贺沫帖儿今天来便是与锡克兰敲定此事,并十分愤怒达列柯失信的行为。
锡克兰则告知贺沫帖儿,达列柯一切都已吩咐好,他在不在场,并无区别。贺沫帖儿见锡克兰对这等大事竟是不怎么上心,反复提醒后一怒而去。
“我哥哥想脱身。”李治锋道:“他籍口族中有事务处理,其实是抽身之计,这样一来就算贺沫帖儿失败了,他也不会担上任何干系。”
“唔。”聂丹道:“贺沫帖儿还留下了一封信,击破点就在这封信上,只要把信拿到手,再杀了贺沫帖儿,就能成事。要么今天晚上咱们就冒一次险……”
“不。”游淼果断道:“大哥,你想去把信偷出来?”
聂丹道:“是的,偷出贺沫帖儿与达列柯的通信,再设法转交给巴图。”
“万一信上没有提到谋反的内情呢?”游淼问道。“姑且不论你和李治锋联手能不能杀掉贺沫帖儿,如果你们杀了他,又没有他谋反的证据,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
聂丹考虑良久,似也在担心。
李治锋又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