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诉离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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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下。”
梅舞大急,抢上前去抱住刘聍,向几个皇子横了一眼,三个人跪在地下并不理他,梅舞想,这时节问他这些话,可不要活活气死了他么?急道,“几位小爷省省吧,主子要休息了。”
大皇子哼地一声不答,刘聍大咳一阵,伏在他耳边道,“你快递了文书出去,再晚一步,你也出不得这宫。”
梅舞噙泪摇头,他气急了,问道,“怎么?连我话也不听么?你替我办成此事,我死也欢喜;你办不成这事,我可是死了也对不起刘家列祖列宗啦。”
梅舞听他话里颇有求恳之意,实在好生为难,扫一眼下榻跪着的几人,当真虎视眈眈,心中悲不自胜,厉声问道,“怎么?几位小主是逼宫来么?”
年纪较小的三皇子早已忍耐不住,喝道,“凭你是谁也不能过问这朝中事情,快滚出去!”老大老二因知梅舞从不参与朝事,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冷笑一声。
刘聍向他横了一眼,道,“还不走?”
“且慢!”二皇子向来精明,淡淡扫了梅舞一眼,道,“这时候,宫内宫外还是少走动为妙,请大人去西殿等候。”
西殿是梅舞住处,二皇子早已派了人把守,见梅舞回来多日甚少回去,多是陪着父皇,也就撤了大半人,仅留一小部分人守着,倒也不怕梅舞跑了;他此时虽不知父亲已密令梅舞带了手谕出宫,却想梅舞不知奉了什么命出宫一年,如今又着急着回宫,只怕与立储君多少连着一点儿关系,大事未成前还是小心为妙。
梅舞心中一紧,只听刘聍长叹一声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天下难道能叫我一人一直掌握着么?”几人听着他说话,一时难明其意,都不作声,刘聍转向老二,道,“你要留了梅舞作甚?不是要问朕打算立谁做太子么?你兄弟三个总要出一个人才,难道还留着外人么?”
大皇子与三皇子眼睛均是一亮,二皇子还要坚持,老大已道,“三弟你便是多事,安心听父皇吩咐,叫梅大人去罢!”
梅舞回头向刘聍深深看一眼,见他极缓极缓地对自己点了下头,转身疾奔而去。
第55章 21。选择
引子:公元23年,先皇病逝一月有余,膝下四子,除幼子年轻难挑重任外,前三位皇子是从小栽培的,却都与大位无缘,听传先皇曾下了旨意于中护军,拥立刘衎为新帝。
扶棺那日,传闻先帝家养的一个奴才抚棺长哭,呕血三升,初春时分,瓢泼般的大雨竟连下三日,当真是天人一哭,此后那人一病不起,病逝于来年春暖花开的日子,一时间民间传言四起。不多久,新帝发榜昭告天下,四皇子长病不起,不幸追随先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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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极大,又到一年尾季,四下里茫茫一片,在这白雪中一座小屋林立不倒,屋里烧着炕,滚滚发红,倒并不觉得冷。董贤临窗而坐,一手支颐,呆呆出神,过不多时,几声压抑的咳嗽响起,他惊了一下,忙站起身向内室走去,一揭门帘,问道,“你好些么?”
床上躺着的正是刘欣,轻轻摇头,道,“不碍事。”
这间小屋自是刘董二人隐居之地了。
那日,梅舞忽然闯宫,董贤只道他带了洛名回来,没料到他只是连声催促二人快走,董贤奇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走到哪儿去?”
梅舞横他一眼,匆忙中不及解释,只意味深长一句,“这天下要变了,快走!快走!”
董贤见他神色凝重,一时拿不定主意,奔去内室问刘欣,刘欣断然拒绝道,“等不到洛名回来我不会走!”
梅舞推开屏风便闯进去,哼地一声道,“你不必等他了,”顿了一下又道,“比不比又有什么打紧了?我从前还不是跟着你,如今我要跟着他了,你已是输了,便再叫一百人来你也还是输了!”
刘欣气急,猛站起身向他扑去,他大病初愈,站立不稳,扑跌在地,董贤心中大为怜惜,埋怨地看了梅舞一眼,道,“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别问了,耽搁久了谁也出不得宫。快走!”
刘欣毕竟是管过这天下的,嗅觉极灵,一怒之后马上想到什么,道,“他已坐不稳这位子,他要死了。”
梅舞大怒,狠狠地瞪住刘欣,刘欣丝毫不畏惧,迎着他目光瞪回去,哈哈大笑道,“我所料不错!他果然要死了!他子嗣众多,生怕遭遇高祖皇帝遗孤被害之事,却全找不到依托之人,哈!哈哈!”
梅舞一愣,他知道刘聍的病已自不轻,了不得便陪他生陪他死,可身死之后,他的子息如何实不曾想过,经刘欣一提,遥遥想起,很久以前,刘聍似曾央过自己,倘一朝事败,带了小四小武离开,如今看来武公主留在宫中无碍,四皇子留在宫中却是大有危险了。一时无声,斜睨了刘欣一眼,见他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不由恼怒异常,道,“你得意些什么?主子是不想再跟你比了,赢又如何输又如何,终归葬身在这宫里,有生之年你有去宫外闻过花香听过虫鸣么?这天下,主子说了,不要也罢!”
刘欣一生恨事便是不能跟钟爱的人白头偕老,于王位却看得不重,只不过这些年人前受辱,性情更显乖僻,此时听梅舞一说,不由愣在当场,无言以对。其实,刘聍垂暮之际,心中虽悔夺这天下后叫子孙互相残杀,但他一生所愿便是登高望远,就是偶尔心中有小小悔意,又怎及得上江山社稷的巨大诱惑?是以此话是万万不会对梅舞说出,只是刘欣于钟爱之人一直不得,听了旁人一语便怒火中烧,哪里还去分真假?
董贤却是精乖,已听出几分门道,沉吟一会,问道,“皇上他的病还碍事么?”
“治不了了。”
刘欣刚要发作,听梅舞这样说话,哈哈一笑,不知怎么,心中竟殊无欢喜畅然,只一股惆怅之意慢慢漫上胸腔,他淡淡道,“你的那位主子真有这样好意,放我去么?恐怕是四王夺嫡,免不了高祖皇帝时的闹剧,索性放了我去,那时,只要他其中一子登位,我这前朝废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天下悠悠众口岂不淹死了他?到时兄弟四人自必同心;倘留我在宫里,边疆外围的侵扰已为他所平,宫中又是太平无事,兄弟四个才会自相残杀,不死不休!想不到到这步田地,我这废帝竟还有一些用处,你这主子,可真是大才啊!”
梅舞暗暗心惊,心想他避居这偏殿年余,不通外事,却能将大事猜得八九不离十,四皇子年少不能参与夺嫡,剩下三个却叫他猜得大差不差,冷哼一声道,“你走是不走?你不是最想带了心上人去关外隐居?这大好时机不抓住了,再不会有。”
刘欣哈地一笑,转脸瞧向董贤,眼泪却缓缓流下,低声问他,“你跟我走么?”
董贤一时间怅然若失,既感念刘欣对他宠爱多年,又不舍刘聍多年收留之恩,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他一生与果决无缘,只十年前年幼时痴迷刘聍气度,后发现实难在一块也便作罢,谁对自己好些自己也就偏向谁些,这些日子,照顾得刘欣久了,少年时种种甜蜜时光似又重过一遍,心中实是愿意从此这般,再无变故,猛听得梅舞说出这话,实是晴天霹雳,难以取舍。
刘欣哼了一声道,“不必勉强。”嘴唇却微微抖动。
一时间,空气凝固。静默良久,听他轻轻叹一声道,“我是不能跟在皇上身边的,不过他于我有恩,我不去辞别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刘欣知他这么说是要与自己同走的意思,心下却无欢愉之意,他想董贤向来畏惧那高位之人,如今是换作刘聍坐上那高位,他才选择与自己同去。这样说来,当初他痴迷刘聍,不过因为可以远离皇宫?他苦笑一声,作声不得。
梅舞摇头道,“不必啦,他,他只怕不能醒了,若非如此,我怎能得空来此。。。。。。”
刘欣心中一惊,拉住董贤道,“快走!”他先前执拗,这时一想得明白,反而比梅舞更加着急,深知这其中厉害。梅舞长叹一声,护着他二人出门从密道离去。
逃出不久,果然天下大赦,这是新帝登位了,董贤直哭得不能自已,偷着几次对空遥拜,刘欣只做不知。堪堪一年过去,二人心也淡了,隐居关外,种菜养鸡,算是过上了董贤一直盼望的平静生活。刘欣的病在宫里养好了大半,只是那一回亡命颠簸,落下一点病根,这一年,雪下得极大,偶尔他也会咳嗽几声。此时,董贤一揭帘,问,“没事么?”
他淡淡答,“不碍事。”看着董贤脸儿像苹果一般红,显是受不住炭气,却又红得这样好看,心中很是欢喜,拉过他坐着不语。
他像看透刘欣心事似的,一时并不着急说话,良久,听得窗外北风呼啸,刘欣才试探地问,“有一年了,恐怕不会再有人来找,你在这儿陪我。。。你。。。”心情激荡,竟说不下去。
他淡淡一笑道,“我永生永世在这儿陪你便了,我从前只道不喜欢你,后来啊,才发现感念的是王爷恩情,我只怕你高高在上,旁人说我媚惑幼主,才躲着你要离开皇宫,如今既能离宫,我再欢喜不过,再不会离开你啦。”
“当真?”刘欣眸里满满是泪,一年了,他避开这个话题从不提起,这一回试探提起,阿卿却给他这样大一个惊喜?
只见董贤极缓极缓地点头,答道,“自然是真,只你从前对我种种不好,要怎样补偿我?”
只听得刘欣一时欢愉在天,一时心痛如绞,眼泪断线一般下掉,喃喃道,“我都依你,你要我的命我也依你。”
“那我也不舍得,”董贤轻轻一笑,道,“我只要你从此后听我的话,再不要对人恶语中伤,从前的事便一笔勾销。”
他一愣,含着泪大笑,道,“我当然听你的,你既心中只有我一个,从此我再不喝人干醋,再不对人恶语相向。你选了我啦!你一生一世选定了我了!”
第56章 番外:托孤
“送出去了?”病榻上刘聍还在勉励支撑。
“你放心,手谕是我亲自交到中护手上。”
这时夜已深了,三位皇子闹上几天累得狠了,各自回去安歇,这未央宫却安插着重重线人,早已下令许出不许进,季太医家已被重重包围,想来得到了确切消息,这位皇帝的大限便在这几日了。
梅舞送了手谕出宫后,听闻季太医家变故,心中乖觉,马上绕到西宫刘欣居住的地方,放了刘欣董贤二人出宫,这时宫中人人自危,倒也无人再去关心前朝废帝,出宫倒并不甚难。办妥一干事后,他忙回未央宫回禀主子,才发觉未央宫已被重重包围。梅舞喝一声,拔剑拨开挡门的侍卫,怒道,“好大胆!连我也敢拦么?”
守门的侍卫已被换了个遍,毫不为所动,道,“武陵王吩咐下来,这未央宫只出不进,梅大人还请担待一二。”
武陵王便是大皇子了,梅舞心里思量若要硬闯,主子见了这架势如何不恼,缓缓道,“我只进去,便不出来了。”
为首的侍卫微一犹豫,让开一条道。梅舞急向内室走,一路见服侍的奴才全部换过,刘聍闭着眼侧卧在床,脸色白得怕人,听得他脚步急碎,睁眼看他一下,脸色微微露出喜色,对左右道,“下去罢。”
勉力支撑自己做起,问道,“送出去了么?”
“你放心,是我亲自将手谕交到中护手上。”
刘聍咳了两声,道,“那便好。你来。”
梅舞上前两步,见他伸手向自己递来,手上无一点血色,骨节根根分明,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握住他手,道,“我在这儿。”
刘聍再也支撑不住,斜卧在他怀中,喘息了一阵,道,“总算还能等到你。”
梅舞向来对他敬重,怕极了他不治,几乎想也不敢想这之后该如何是好,此时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下来,低声问道,“主子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你瞧见我信中写的话没?”
“没看。”梅舞如实回答。
“我是要中护,保,保刘衎为帝,这一来,帝位无望,恐怕三人还不致残杀。”
梅舞心中一跳,想,可刘衎小小孩童,怎能掌权天下,倘遭反噬,几位皇子不更要闹得天翻地覆么?见刘聍脸色惨白,浑身力气似在一点点流失干净,不忍出声,刘聍却叹道,“刘家无人啦,倘这小儿遭了反噬,先遭殃的便是老四,之后,兄弟三个骨肉相残,那便叫王莽料中,天下苍生有一番苦头吃了。”说着长长叹息一声。
夜风摇曳着烛火,窗边的宫灯噗地灭了一盏,梅舞一惊,便要上前点起宫灯,刘聍摇头道,“由它去吧。”慢慢靠回床沿,闭目歇了一会。
梅舞见他似睡不睡,不敢叫他,只轻轻握着他手,尽量向窗边移动一些,要替他挡一点夜风。刘聍并不睁眼,淡声道,“没用,你再怎样挡,耳目众多,我们说话做事不免叫人听去。”
梅舞跟了他近二十年,从来见他意气风发,便是被困梅山数年郁郁寡欢,也不若现在一般病怏怏一筹莫展,心中好生难过,可他听刘聍下令惯了,只擅于做事,从不擅长出谋划策,此时真是束手无策。
刘聍只觉手背上缓缓滴上几滴泪,勉力睁眼一看,见了梅舞泪流满面悲不自胜,笑道,“你已将我交代事情都办的妥了,我心中已很安慰,不必太难受了。”
“主子,主子。。。。。。”梅舞喃喃。
“我还有一事求你。”
“你说。”
“你须得带了四儿走,不论刘衎能否继位,四儿不能留在宫中。倘追责我继位过程,四儿无甚军功,只怕难逃罪责;倘若刘衎遭到反噬,兄弟三个骨肉相残,四儿亦不免受到牵连。思来想去,只有请你带他离宫,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或可保得一命,我死后也不致无颜面对他母亲。”
梅舞一时踌躇难答,倘若答应了他照料那位小主子,日后长久拖累,只怕一生要为他操劳;若不应他,眼见他命在顷刻,一生只会对他呼喝施令,这一回开口相求,如何忍心拒绝?犹疑间,见刘聍一双眼牢牢盯着他,眼中充满希冀与焦虑,心中一软道,“我会安排妥当,主子放心。”
刘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便放心了。多谢你啦。”
说着对他轻轻一笑,道,“从前我打你,你恨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