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诉离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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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四年前于那集市摆摊算卦的人是王爷派出的,不过王爷,宫里毕竟名医遍布,当真治不了他,也有十年光景拖着,六年以后,这天下是什么光景又难说了。”
刘聍站起身,道,“哪里要十年之久,我的探子回了,五年便可拖垮他,再者我了解他的,心重难医。”
“五年?”梅舞暗暗心惊,便是说当初那个曾与他在王府共存经年的小家伙至多挨不过明年,“可。。。”霎时间,他张口又闭,说不出话。
听刘聍淡淡道,“三千六百日,连夜间也算上,可不是五年?刘欣要留他的命没那样容易,太医胆小不能实说也可理解。”
梅舞明明听他话里有凄苦之意,道,“王爷这时候心软。。。。。。”
“谁说本王会心软?”刘聍打断他话,“熬不得多久,到他一死,刘欣必定大伤,到时自有计较。”
“不过他始终也在王府住过。。。”梅舞暗暗心惊,一时接不下话。
“那也无法。”
梅舞心道,怪道人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那人虽不会武功,在王府几年也颇帮了不少忙,瞧他的样子,也是知道被利用之实,竟然也半点没有怨言。当初王爷弃了他送回宫里,几乎就是将他推到死路,这一下,竟还这样算计。梅舞虽是跟在王爷身边久了,对生死之事早已看得淡了,甚至之前还要出口劝谏王爷,却不忍见了与他一样身份的人真被弃之如敝履,倒像比自己经历了更难过,霎时间显在脸上。
刘聍眼见他瞬息之间脸色万变,心知必是前话得罪了他,心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再起了乱子,收摄心神道,“你又胡想什么?”
梅舞摇摇头,不答。
刘聍道,“也不妨告诉你,拖得久了对我也没有好处,我的大军已在准备,待不到明年了。”
“王爷是说,近日就会有动静么?”
刘聍缓缓点头。
梅舞道,“指不定还能见着那人最后一面。”
刘聍苦笑道,“你怎么不了解刘欣,他跟刘欣分分合合多少次,这一回再出错乱,刘欣定会杀他,见不着的。”
梅舞道,“不了解皇上的是王爷您,皇上不会下杀手。”
刘聍皱眉道,“这话是怪本王心狠手毒了?”
“不是,”梅舞微微摇头,“我听人家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王爷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像皇上这样才弄的江山不稳。”
刘聍心下思量,他倒看得长远,苦在陆皓不在身边,身边养着的一干杀手,实是陆皓最优,最后竟叛逃出去,拖了这些时候,实也是寻陆皓的消息,当下却不动声色道,“不过你还跟在我身边。”
“那也没有办法。皇上就总是不忍,王爷您就不同,我们都没有办法。”
刘聍哼了一声,道,“晚了,你先歇下吧。”当下大步走出门。
梅舞心知他这样出门必是又得了什么消息,却不敢追出,吹熄了烛火,在黑暗里坐了良久,无可奈何地思量前话,心道无法,想若是长久留在梅山一带,了不得同生同死,怕就怕王爷真的夺了江山,那时想要同死只怕不能,下场未免与董贤一般,想到陆皓起码有个去处,自己就算逃出,也是无处可去。
月光从门外斜斜地洒进,霎时间他只觉说不出的凄凉,幽幽叹了口气。
第30章 28。凭栏问
居然也过了四个年头,于陆皓(承欢)而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四年,可四年也并不长久,似乎只是一瞬间。
他斜倚在门前,瞧着洛名坐在屋前短廊上一壶接一壶地喝酒,他饮下一壶便兀自发愣,饶是如此,短廊上也已散满酒壶。承欢无奈,上前夺了他壶淡声道,“你这又何苦?”
洛名伸手去捞,触碰不得,道,“也没什么,闷的慌,就喝一点儿,又不是担不起。”说了这一句后便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黯然道,“我怕你要离开了。”
这些日子,常有人影在这林里来来去去,两人心中都有数。陆皓见他神不守舍,心下颇感歉仄,道,“这四年里清静日子也过得够了。”
“怎么够了?”洛名喃喃道,“我只觉一生一世也不够!”
陆皓道,“当初逃出来是做了准备要被主子找回的,能拖四年已然是赚到了。”
洛名不答,良久长长叹了一声道,“那你还记得当初应过我什么?”
想到多年前那个月凉如水的夜晚洛名曾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过,倘再分开,他宁愿亲手取自己性命。陆皓苦笑一声,嘶哑着声道,“宫里的事向来复杂,我哪里还顾得?只怕太后娘娘第一个容不得我,哪里,哪里。。。。。。”他本待说哪里还轮到你恼我,但见洛名醉眼迷蒙地瞧着自己甚是哀伤,终究没说下去。
洛名立时明白了他话里意思,哼了一声道,“谁要找来是旁人的事,我们总也不从,了不得一死,旁人又有什么办法?”
他进宫晚陆皓几年,又甚得刘欣恩宠,向来吃软不吃硬,刘欣尚得让他几分。陆皓默默叹了一声道,“只怕你落在太后手里。。。。”陆皓原还想说,恐怕落在皇上手里也够要了你命,见洛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咽下了话。
洛名道,“皇上难道当真要把我赶尽杀绝么?不,不,他那人,那人,”自沉吟一会,缓缓摇头道,“他那人向来心软,否则当年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我想,我想只要不出变故,他总不致要至人于死的。”
陆皓道,“这天下的变故多了,谁能保谁一世?王爷从前常说‘道可道,非恒道’,总是有道理的。”
洛名一时踌躇未答,顺手抄过酒壶,仰脖灌了几口酒,道,“难道你就不担心那位靠山王。”
“自然。。。。。。也是担心的,不过王爷对我有恩,我想,最后总不至对你下辣手。”
洛名笑道,“你别做梦!当初你是怎么对梅舞说的?哼,你当我不知梅舞的家眷是你寻到?前年你一走三月不见人影是去做什么你道我当真不知?那位靠山王不过顺手推舟,有了一次这样的事难道还能准第二次?”话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道,“我早说你这条命是我的!你敢背了我离去我便亲手杀你,你这时要走恐怕没那样容易。”
“行藏已漏,为今之计,要么回去要么领死。”陆皓淡声道。
洛名顺手掷下酒壶,啪的一下酒气扑鼻,他少时便跟在刘欣身边学得诸般武艺,性情颇为豪爽倔强,大声道,“死则死矣,哪有束手待毙的道理?拼他一场,我们死在一处也是值了!”
陆皓久跟刘聍,还被派到太后身边潜伏,向来小心谨慎,皱眉道,“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他与洛名想法固然不同,又大多不肯多言,像当年那般不顾一切带了他出逃一生实难有第二次。
正争执间,听林里有人朗声道,“陆爷既想的清楚,便跟了咱回去,不要让兄弟难以交差。”
陆皓冷眼瞧那人从林中走出,正是梅舞,洛名却铛一声拔了剑。
那人笑道,“王爷要你回去,还想反抗不成?”
“我当然回去,”陆皓反手夺下洛名长剑插回剑鞘,低声道,“你快走吧,有机会自然能再见,不要引来追兵,你回刘欣身边,想法子叫他以为你已不在人世,再有机会,自然相见。”
洛名自是明白他意思,但谈何容易?他心下踌躇道,刘欣向来吃软不吃硬,要是自己肯向他恳求也许有一线生机;只是陆皓那头却麻烦之极,靠山王要奸猾的多,不达目的恐怕很难干休,何况还有太后那一关。就是刘欣能放过自己,可是要开口恳求,真是难煞他也,他这半生,除了开口央求过陆皓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是骄傲之极,从没低过头。
他缓缓扔下剑。
梅舞哼了一声,对陆皓道,“跟我走吧。”
眼见二人远走,天地间似乎只剩了自己一人,洛名心中一团乱麻,勉力支撑自己回屋里坐下,见了屋内一花一木,俱是陆皓身影,霎时间再也忍耐不得,泪水涔涔而下,心下悔痛为何任由陆皓离去。单凭一个梅舞是奈何不了他兄弟的,只是硬拼下去恐有大批追兵,哪里抵挡得?引颈就戮又颇有不甘。。。。。。他浑浑噩噩想了许久,忽而瞥到一方木匣,想到这匣里装的良药是当初离宫时从刘欣住处顺来的,心下诧异道,为何宫里还没动手呢?恐怕要闯宫瞧一瞧。
心念一起,洛名站起身来,就着家中残酒尽数泼在地下桌上,只弄得屋里酒香四溢,顺手打翻烛火,纵身出去。不一会儿便火光冲天,只怕烧毁了这整片林子,他拔剑将四周矮木尽数削去,转身便走。
他寻了匹马,往皇宫赶去,近时,下马急行,他武功本好,这四年间又不曾懈怠,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前,提气一跃便进了宫,奔走一阵,避过禁卫,远远见东宫门首挂起白练,他心下诧异,想东宫是女眷住处,宫女死生宫中向来不甚在意,但若是妃嫔薨该当昭告天下。微一踌躇间已不停步地往西宫赶。
见了刘欣书房还掌着灯,绕开重重侍卫,躲在房外角落,偷眼瞧去,见刘欣又再练字,这四年里似乎见老,神色忧思。他忽而大惊,暗道,难道是董贤死了才难以昭告天下守丧?可西宫向来是女眷居住地方。。。。。。眼见刘欣忽而停了笔,他屏气凝神不敢稍稍怠慢。
刘欣似也犹豫了一下,快步上前推开窗,他本能地往后一缩,眼见宫内禁卫向此处走来,为首的侍卫奔将过来请刘欣示下,刘欣摇摇头叹了一声,忽听侍卫啊的叫出声来。
“你什么人?”那侍卫发现洛名,待要呼喝,引来大批禁卫是再也难以成事。
千钧一发之际洛名喝道,“皇上召见我难道要先向你禀告?”
这实是急智,生死存亡在刘欣一念间,他却没想到倘若刘欣有意饶他,便是千军万马来了也不怕。
那侍卫将信将疑,刘欣淡淡点下头,道,“你去吧。”
侍卫领着禁卫队往另一方向去了,刘欣才微微偏头瞧着他道,“你来了。”
洛名略一犹豫,闪身进入,抬头见当年被刘欣扣下的剑挂在殿里,微微一怔,伸手去拿。
“我可没说,这剑还你了呀。”
他讪讪地放下手,一时无话,见了案前的纸上写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的武艺是刘欣请了师父教的,读书写字刘欣管的少,况且也用不到,只偶尔逢刘欣高兴会教他识一些字句,隐约记得这句话刘欣曾给他解过,说的是天地无所偏爱,任凭万物自由生长。心念一动,却又记起当年刘欣解这话时颇不以为然,一时踌躇不定。
刘欣缓缓开口道,“这么久不见,你可还好?怎么又回来这里?”
“我,我,都好,只是,只是挂念您。”他一抬头见了刘欣鬓角似乎见白,心下一酸,当年刘欣毕竟没有赶尽杀绝,何况今日见这口利剑也还替他留着,一时心神激荡,这话多半也出自真心。
刘欣喃喃重复了一句,“挂念我,呵,挂念我,我还道你一世也不会回这里。”
他心下诧异,又不敢多问,试探地道,“我进宫时见了东宫挑了白练,主子,这宫里有了白喜么?”
刘欣不以为杵,道,“去了个美人,是刘聍娘家的,”说着皱皱眉,道,“如今我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主子身子还好么?”
刘欣忽然怒道,“你好大胆!夜闯禁宫到底为了什么?”
洛名心想说是来看主子必定难以令他信服,只是要开口求恳也是颇难,见他眉眼间微含愠怒,心道,难道他当真没有派了探子监视么?霎时想到陆皓临走前的叮嘱,心一横,想到死则死矣,岂不是再无与陆皓相见之日,这样一想便开了口,“主子,我,我。。。。。。”
这一下不过是一时激情撑着自己,刚一开口又是尴尬,刘欣似笑非笑,冷冷地道,“难道是求我来了?不,不。。。。。。”后来两字却像是喃喃自语了。
洛名低声道,“主子当年并不斩尽杀绝,我一直心存感激,我,我想求主子放了我去。”
刘欣哼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他鼓起勇气又道,“主子当年说了,到了时候也不是不能放我去,所以今日洛名大胆闯宫,见了主子心意还与当年一般,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主子当年给我解过,我不能忘。。。。。。”
一语未毕,刘欣猛击书案,砰的一声闷响将他吓了一跳,见刘欣怒道,“朕何时说过?当初你可是叛离出宫!如今还敢与朕讨价还价!嘿!嘿嘿!”最后这两声冷笑里颇含轻视,道,“天地无偏爱,朕可不是神,便由着你胡生乱长!我道你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当年有胆子出宫,今日如何又来讨饶?”
他深知刘欣必定恼恨他,涨红了脸,一时无话,只觉刘欣颇为生气,耳边有凉风阵阵袭来,不由打了个寒噤,道,“我跟他,跟他,自小失散,一时二主也是没有办法,情急之下才求恳主子放我一条生路,我回他身边专心对付一人,否则,也只有一死。”
刘欣见他说的恳切,心下思量这四年来他性子实是变了良多,却又恼道,“原来是动了情了,这是你们商议的结果了?求朕放你一条生路,专心对付刘聍,或有一线生机,否则勿论谁赢,你二人必有一死是么?不过你们就能拿准必是朕赢么?倘若这天下真被刘聍拿走,这一局,你们可就一败涂地了!”
洛名已是暗自忍耐良久,这时再也耐不住,倔强脾气被激起,道,“嘿,死就死了,人还不都有一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刘欣心下好生着恼,才明白他原来不是赌自己会赢,是赌二人在各自主子心里的分量,刘聍向来心狠,原来赌的是谁更心慈。他青着脸,哼道,“你是跟那个陆皓一起了?”
洛名点头。
刘欣沉吟道,“那人,恐怕配不上你吧。”
洛名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自己就是不要,也觉天下间难有几人配的上,何况曾见到陆皓容颜尽毁,却见洛名沉吟不答,脸上显出既温柔又焦急的神色,心里叹了一声。
洛名猛向前递剑道,“主子恼我,就赐我一死吧。”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刘欣忽然脸露笑意道,“这才像你,还跟从前一样倔强。杀你干么?留着你自然有用。罢了!这一局,朕便陪你们赌了,倘是赢了,朕放你出宫!可那——陆皓,朕可保证不了。”
洛名犹疑一下,点头道,“我想求主子,稳定这天下后倘我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