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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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点头如鸡啄米,白无常嘴唇咧开一丝邪恶弧度,将手里化出的金叶子往桌上一置,“成,好生伺候了爷,本公子就赏了这一袋给你。”
说罢又继续饮他的清雪桃花酿。
我脸上顿时十分狗腿笑开了花儿,譬如今日捡了袋宝,“剪愁公子您继续,您继续,还想吃点儿甚么可劲儿点,可劲儿点。”我一边说,一边涎着脸将桌面上的金叶子悉数纳入自己囊中。
白剪愁喝着喝着,忽然间大笑起来,斯文扫地,“兰草你个穷酸秀才样儿,好歹还是个仙童养大,可叹如今啊如今……”
我龇牙继续牛饮,“如今怎么?”
“如今成了个江湖老油子。”
“老油子也不碍你个连脸都不让人见的货色半星事儿。”
他词穷,门头继续兀自喝得欢畅,我叹了口气,转头向外望去,外间人流熙攘,天光大亮,闲得如同静观时间流过。
许多事终是沉不了心放不下,正如端着茶杯的我猛然揪住白无常一绺头发,在他哎哟呼痛声里,我压低声询问,“能不能带我回西海。”
“你回西海作甚?我还没问你这几百年都发生了什么呢。”
“看看故人。”还是放不下阿玉,想回头瞧一眼。
“我这才来,你就要我带你东奔西走。”
我充作恶狠狠,“走不走!”
半晌他才窸窸窣窣喝完手中粥,“走就是……凶个甚么劲儿。”
天渐暖,快开春了……
第064章 总得撞次南墙
去西海一番腾云驾雾,又是日落月出十数日多番辗转,自然是白无常携着我这个半点仙灵也无的废物。
一面在云海里穿梭,白无常一面碎嘴数落我,“方才那壶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你个催死催命的主儿又直嚷嚷。本无常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我厚颜无耻笑得狗腿,“那是那是,只是敢问白剪愁公子,那日你倒在美人榻上搂着小爷腰子说了个甚么成卿,那是谁?”
意料之中,白无常漂亮唇角立即垮下,苦巴巴闷声不吭起来。
片刻过后,他才转过身来,“成卿就是墨成卿,黑无常。”他嘟嘟囔囔,把话托出,“前阵子我偷偷找了本春宫册子,叫他瞧见了,把我赶了出来。”
我甚有兴致撩腿蹭过去,“是闺阁小姐跟书生还是公子哥儿跟公子哥儿呀?”
白无常横我一眼,瘪嘴道,“你说本无常整日泡在龙阳秘技里,这正儿八经去寻一回,自然是闺阁小姐同书生。不过话说那画册里的姑娘长得挺不错,胸大腰细的在下头格外灵活。也不知成卿那厮怎么就突然黑了脸发了飙,哎……”
我回横一眼白无常,“说你聪明你还不算笨,说你脑子缺弦儿也还真是缺弦儿。”
这不是明摆着黑无常拈酸吃醋么。
呼呼风声里,绵软丝云之下,我终于得见波光粼粼的无际海面一如离开时,无论月出月隐还是金乌升灭,它表面依旧安详如同慈爱长辈。
白无常也欢喜出声,“呀,到了。”
潜下水的路我记不清,好歹身旁有个聪明主儿。
白无常抬手召来一道仙障笼住我俩,迅速避开周遭水波朝他所知的八极宫迅疾飞去。
“小兰草,你就不怕你那喜欢的龙尊有了新欢,又或者旧爱难忘?”
“他素来旧爱难忘,新欢不断,我顶多也就算个旧时新欢。况且也没啥,毕竟现在我身边也有新欢,可巧让他瞧见吃味多好。”
白无常甚鄙视瞧我一眼,“你新欢哪儿来的?”
我撇撇唇,“可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白无常状似恍然大悟,“原来是风度翩翩,惊才绝艳又玉树临风的本无常。”
结果到了八极宫,还是灰溜溜同我一起将他那张“玉树临风”的脸给遮得彻彻底底,换了个八极宫小侍官的模样。
自然我是易容,他是幻化。
大抵守卫受到惊吓,只因见到两只身形颇为扭曲的侍官袅袅婷婷走进侧边宫门这场景太过骇人。
好歹还是放我们从容进了去。
八极宫里颇热闹,喜气腾腾。我拉住一个面目清秀的侍女问,“宫中这是在作甚?到处张灯结彩,莫不是陛下又收了什么妃子?”
那侍女首先一脸“官人你从何处来”的表情,后又脆声应道,“你是新来的罢?可叫你猜中,今儿个真是陛下大婚。”说罢她又轻抚脸面故作姿态,“可叹天女大人才是幸福,龙尊当初受伤,可谓衣不解带照应他,现下终于修成正果得以大婚。”
原来是阿玉跟老闺秀的大婚,拖了几百年,如今可算是让容泽得偿所愿了么。
身旁白无常变成的清秀小侍官皮笑肉不笑一声,“原来衣不解带照应陛下的是天女大人呀,那天女大人是不是还取了半盏心头血给龙尊疗伤啊?”
漂亮小侍女诺诺点头,“正是正是,整个八极宫都知道这事儿呢,天女大人真是太无畏了,须知这心头血可是同身家性命一般重要的东西呢。”
心头血着实重要,本兰草至今心头还疼得要死,深觉舍身救活一条白眼儿龙同一头白眼儿狼这行为异常浪费。
我干笑一声,隐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猛掐一把白无常的爪子,又同那小侍女和颜悦色,“如此的话,姐姐去忙罢,有何处需要帮忙,我俩稍后便至。”
小侍女点点头,指着西海极殿方向,“喏,正殿那头铺珊瑚灯盏太多,忙不过来,你俩赶紧去照应照应。”
白无常赶紧应声,待漂亮小侍女扭腰离开,这才拧巴着鞋拔子脸拉我赶紧朝极殿方向奔去。
我自然十分奇怪,他为甚么对八极宫地形恁熟悉,如同进自家后门一般熟悉。
白王八却只笑得猥琐,不言不语,心计多多。我心中轻叹,这厮瞧上去白痴得很,心里倒是跟狐狸一样。
路上途经原先我的夜央殿,我转眼瞥过,牌匾未作任何变动,甚至瞧过去殿门内一摆一设都原样未改,细眼望时,当初我养着的浸月贝还是那般丑陋,冒着泡泡休养生息。
脑中骤然想起当年同冬寒私自逃出八极宫去海面上看日落,想来那刻了名字的礁石如今经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早该模糊不清了。
连凡间常说心中经久不衰的面容烙印也淡去不少。
我也只记得当时回来受罚,阿玉动怒,冬寒却依旧笑容清浅不作反驳,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却屈膝跪下求阿玉放我同他走。
冬寒宁折不屈,即使折身受伤。阿玉却喜好怀中搂着我,眼中只有我,而后将刚硬不折的他一段段儿给曲了拧断,再笑着丢弃。
来掩埋阿玉自己眼中一片长草荒芜。
白无常见我突然停驻痴眼,嬉笑问询,“这里怎么了?”
我摆出一副晚娘脸,“曾经有故人呗。”
白无常好奇,正儿八经起来,“故人姓甚名谁?”
我心中并无其他,眼朝天瞪他,“故人名字比白王八的名儿可好听千倍百倍。”
白无常揪住我衣袖耍赖,“那说说呗。”
“冬寒,冬日冰寒,三尺封冻。”却从来没人能一层层将他脆弱内心的躯壳掘开,包括我,即使想,也未曾来得及。
“唔,这样。”
白无常却又笑得满面猥琐起来,即使他现下变的脸面小模样儿清秀得紧。
又拉起我朝极殿走去,一面走一面状似没头没脑开腔扔话,“成,既然你依旧如此在乎,那么咱们来日方长。”
八极宫喧嚣盖顶,处处瑰紫胭脂红严谨华贵。
我如愿以偿,见到鎏金苍龙的首座上那人正支着手打着瞌睡,正是如今的龙尊陛下,玉枯舟。
第065章 摔碎
今日他一如既往好看得过分,连我都忍不住去花痴一声,直叹果然这回南墙撞得不冤枉。
阿玉眯眼正打瞌睡,丝毫不着意这是他欠了容泽几百年的大婚,他身旁站着几个白胡子老头各个面带焦急,如热锅蚂蚁。今日阿玉半身胭脂红滚银缎富丽堂皇,玉冕旒歪在一旁,凤眸微微眯起,从我这处瞧过去是眉头皱得紧紧,仿佛心中有不如意。
身旁白无常抄着手靠门看我,“怎么?这龙尊美貌真能把你魂都吸走了不成?”
我讪讪笑开,“那是自然,我家阿玉本来就生得好看。”
白无常撇撇唇,“你知道你如今这副表情该怎么形容么?”
我接过边上一个小侍女匆匆递过的一盏珊瑚灯,心中抖声直呼败家,口中却是疑惑,“怎么形容?”
白无常笑得猥琐奸诈,凑过身来轻轻道,“那可是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却道天凉好个秋啊。”
嘲笑本兰草看得见吃不着么?我乜斜他一眼,“下次若是叫我遇上黑无常,我就同他说你夜里抱着我一起睡觉。”
白无常果然跳脚打跌,跑过来死死捂住我嘴,一边四下张望,那神情好像黑无常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我们身边,且扑上去咬下他几块肉。
“成卿那厮知道会出大事儿的!”白无常大呼。
我咧嘴,会出甚么大事儿,左不过你死得比较惨罢了。
这时外头传来长螺号角声,殿里也准备完毕,侍官侍女登时列在一旁噤声,长长一队艳红艳红吹打拉唱的队伍自殿门正式进来,容泽为首,面光水灵比殿中灯辉更甚,衣摆流丽是同阿玉身上相配的色,又更像一地鲜血铺洒。
而我依旧手中捧着珊瑚灯盏傻愣呆怔。
阿玉睁眼,长睫挑得异常高,睡眼惺忪似乎从来不认识朝他缓步走去的容泽,甚至忘了下来迎接鲜妍美人。
白无常低声在我耳边道,“瞧容泽天女这样子,啧啧,可真是要彻底将你那陛下缚上枷锁,套得牢牢实实呀。”他声中似笑非笑,含着不少嘲讽。
阿玉在他这句嘲讽中,慢慢腾起身来,胭脂红慢慢攀上容泽衣裳,连成一体,我睁大眼珠,是容泽凑过身,垫了垫脚尖,吻上阿玉的唇。
她动作神情自然,如若对镜练就千遍万遍,我却恨不得张开爪子死命扼紧她的咽喉,随后冲上去抱住阿玉。
当然,有思考且成熟的公子哥儿是断然不会这样的,就譬如本兰草。虽然我着实很想。
阿玉面上毫无表情,并不抗拒,却也没接受的意思,任容泽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拖得天长地久,手依旧笼在袖中八风不动,也不管她。
边上登时起了些窃窃议论声,风起风止,也只一瞬又迅速静默下去。
阿玉的眸光终于扫向殿旁,一一掠过,风轻云淡,到我身上也毫无例外,不带丝毫感情流过,连片刻也不曾停。
当然,一个抱着珊瑚灯盏的普通侍官也没甚么好姿色让他瞧上眼去。
只是天不遂我这站在一旁默默瞧他的愿,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大力袭上我胳膊,两手一松,抱着的珊瑚灯盏随即落下,“啪嗒”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在容泽一吻后的静默大厅里摔得清脆作响。
阿玉流过去的眸光重回我身上,意味不明。还不止他这一道,接着成百上千道目光唰唰聚集到我身上,罪过罪过,还真不是我故意,可惜大抵没人会理。
本兰草瞬间只觉沉重异常,刀子样的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尤其这些目光里定然有容泽老闺秀那厮的,不止刀子样儿,还淬毒,典型见血封喉。
第066章 何处笙歌落
好巧不巧,在所有目光汇集下,我又听见细细微微的一声“嗷呜”,随即腿上挨了重重一撞。差点一个趔趄扑倒之下,我瞧见白当那小黑心狼一路欢呼撒丫子奔向了阿玉,且准确扒上他怀中,阿玉自然也没有反抗,反而一脸笑意抱起白当,却依旧默不作声。
毕竟这也是他儿子不是。
容泽及殿中众仙目光又移上了白当,我微微侧头,目光划过白无常,他回我个笑容,意味不明。我心中琢磨,按理说白当应该在这厮袖子里牢牢实实呆着才对,若非白无常将它放出,白当自个儿是决计不可能逃出来的。
容泽的声音虽然细若蚊呐,又适时在静默大殿里响起,“陛下怀中抱着的这小狼好生有趣。”
阿玉头也不抬,手抚上白当养得油亮的皮毛,“那是自然。”容泽想伸手也去蹭一手,结果被阿玉闪开,她只得不尴不尬将手收回去,脸色讪讪。
我正偷偷笑得得意,不料容泽没处撒气,将炮眼儿对着我开起火来,“你是谁?”
她声音在敞亮大殿中太过细微,我仍兀自低低鄙视她,不料身旁白无常拿身子撞了撞我,示意我抬头。我如他所愿抬头时,只见容泽正望着我,气势汹汹,大有一番追究我方才跌破珊瑚灯盏的事儿。
我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不答话。容泽想是觉得我这小小侍官不大给她颜面,便将声音微微拉高,“谁给你狼心豹子胆了?敢在龙尊大婚这日故意摔破东西!”
这算个甚婚礼?我方亲眷除却阿玉并没有一人到场,先不说文劫舞难都不在,便是我这当初的小白大人,阿玉顶顶亲的都没来参加,全场只你容泽带来的白胡子老头一大堆在充场子。
我不着意笑了出声,结果这漫不经心一笑却越发激怒了老闺秀一颗早就被阿玉深深伤害的嫩葱心。
她指着我,不失天女风范的从周遭叫了人出来,“给本宫将他给捉了,送至本宫面前。”
我侧头望了望白无常,低低道,“都是你个混球,好端端推我作甚,还放出白当。”
白无常无话,面无表情似乎他忽然脱胎换骨真成了我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小侍官。
立马有俩牛高马大的兵将把我双手绑了拖到容泽面前。
唔,这一出龙尊欢喜大婚登时成了天女怒拍惊堂木审嫌疑犯。
我被压到容泽面前,她面有得色,“跪下。”
本兰草当然有骨气,岂能说跪就跪。
我自然不愿意跪,岂料正如一滩黑狗血泼下来,她更有骨气的手下兵将直接一人轮一脚,踢得我两膝盖一弯,还是如容泽所愿跪了下去,端端正正。
好罢,跪就跪了,两位兄台能否下脚稍微轻点儿……
容泽居高临下看着我,微微俯下身,缀了明珠的绣缎鞋探出裙摆,“凭你区区一个侍官便如此瞧不起本宫?说说看,谁给的胆儿?”
她说着眸光递向阿玉,里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