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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诱君欢-第10部分

小说: 诱君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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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轻而易举将我抹杀。
  后来他轻轻朝外间招了招手,文劫便进来了,舞难也是,文白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舞难却深深皱了眉头,一脸郁卒地看着我,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心疼。
  阿玉着人将我关进了颂禅殿,便转身离去,期间再无只言片语。起初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看我,后来不知怎的,文劫冬寒舞难一个接着一个踏进了颂禅殿,同我说说话,递递糕点,偶尔也替我梳梳头,理一理我的蓬头垢面。
  只我一个,一直浑浑噩噩,心中不知所谓。糕点递过来便吃,有人同我说话我便应,过得如同木头傀儡。冬寒虽然能来瞧我,却不能留宿,所以每日余下的时间里,我只能独个儿坐在床头,用手指甲在金丝沉香木的床框上刻着日子,心里一直想的是,阿玉不再来看我了。
  指甲撇断了三根,不大痛的伤口却虚张声势地狠命冒着血,伤口想博得我的重视,如同我想博得阿玉的重视。
  偶尔偷偷嘲笑一声,夜兮白你真是傻回了忘川河边,你是影子也好,替身也罢,起码也还在玉枯舟身边,可是现下,你什么也没有了,薄薄的冰层已然被你一拳砸坏,自伤也伤了他人。
  我愈发想阿玉了,也愈发瘦削伶仃起来,拼命吃也再长不出一圈肉。
  终于有一日里,冬寒过来颂禅殿里,放了食盒一把搂住我,“你别这样。”我呼吸间是他身上舒爽的松木香。
  我这才发觉,这一段日子里,冬寒也憔悴了许多,少年长开的眉目里平添了许多忧愁,而且,他的腿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利索,我起先以为是他步履从容走得缓慢,待又过了几日,才发现他每天来瞧我,都是步履蹒跚。
  “你的腿怎么了?”声音还是清脆,只是拖沓又存着怀疑,丁点不似我以往模样。
  “大抵是在水牢里泡坏了。”
  “鲛人不是都会游水的么?为什么还会被水泡坏呢?”
  冬寒云淡风轻,“枯舟陛下是避火神,司四大泽中的西海之水,八极宫里既然有水牢,必定不是用来游着玩耍的。”
  “那以后呢?”
  “可能废了,也可能好过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事,不妨碍我陪着小白。”他摸了摸我的头,替我拢了拢衣裳,又拂去我嘴边的糕点屑。似乎这不是一段禁足的时日,而是他同我温软而绵长的生活。
  “以后你的腿若是废了,我就快快地长高,然后背你。”冬寒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于是我比了比一个同冬寒差不多高的姿势,朝他傻笑。我现今装傻充愣的把戏,也只剩下了傻笑。
  “快把糕点吃了罢,更漏都滴了几声了,我该走了,明日再来。”
  我朝他挥手,“一定记得明儿来哟。”然后掰着手指头,同他说,“冬寒做的杏仁糕甚好吃,明儿还能做么?”我亮晶晶的眼里是对杏仁糕的憧憬,沁甜的味道能冲缓心里的苦。
  他临走到门口,转首回头,微微浸了点儿蓝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好,带一整个食盒罢。”
  颂禅殿里的日子很是无聊,里间空空荡荡,只有满满数十个架子的古籍罗列,难怪叫颂禅,不就是念佛的么。我翻了翻那些册子,索然无味,并没有白无常或者阿玉说的故事那般有趣,便打了个呵欠,上床就寝,等着明日冬寒带着热乎乎、甜酥酥的杏仁糕来。
  梦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像极了一场花雨,又更像阿玉带我回来的当日,嘲风同他的叛将们的鲜血侵染了八极宫外用来葬骨的天渊里,绵绵密密的鲜艳。
  第二天冬寒没有来,甚至舞难也没来搭个伴儿。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颂禅殿里空空荡荡。
  最后来的人,是阿玉,他平静的抱起我来,“冬寒回鲛人族里了。”
  随后他捏了捏我的脸,亲昵的语气里,道得毫无感情,“在此处呆两百年,这里头的书够你学些东西,日后出来,你还是小白大人。”
  随后阿玉也重新放下了我,施施然离了颂禅殿。
  
 




 第022章 往事如烟扰扰

  许多原本以为会很不习惯的日子,其实过起来也是很能自得其乐一番的,就譬如现下的小白大人我。
  冬寒真的就这么不见了,阿玉也不再来,连同文劫舞难也再未曾踏入过颂禅殿的大门。
  每日来送膳食的俊俏小仙娥过来时,总要看着我先垂一番泪,再偷偷告诉我,言语之间那是饱含同情万分。
  “小白大人你莫难过,不过区区两百年,一定过得很快,而且陛下正同饕餮打着仗,需得天女从旁协助呢。”
  “哎,陛下今日又带回来一个漂亮童子蓄在了无忧殿,陛下着实荒唐了些,夜夜笙歌,小白大人您出去了一定得叫陛下将他们打发了走呀。”
  诸如此类,虽则这小仙娥好心一番,我却耳朵听得起茧,只得在她每次来时当作口舌生疮,说不得话,默默接了食盒便往里走。
  可是又不能完全不同她说话,毕竟我这消息还得从她那儿得来,便也偶尔同她“是么?好啊,行罢,我会的”来一番交浅言也不深。
  倘若两百年有她说得那般短便好了,倘若时间能冲淡哪怕一丝一毫的想念与眷恋的话,也是好的。
  我想文劫的冷脸却善良,想舞难的大大咧咧却直白,想冬寒的温柔与疼惜,却更想阿玉的爱与不爱…
  我盘着腿坐在颂禅殿高高的书架上,想着认识冬寒以来,虽然他最初讨厌我如同杀父仇人,后来却因着半瓶口水,一次同榻而眠,之后便照顾我无微不至。
  他的温柔疼惜,渗进我每分肌理,我摸着书架上一尘不染的边缘,想,或许冬寒,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可脑中时不时却会蹦出另一个花俏华丽的祸水身影,凤眸张扬,他反复无常,占有欲强,脾气还如同月缺,阴晴难定。
  阿玉……
  在西海里的短短一百来年间,他为数不多的疼爱,却被揉进了我的骨子里,纠缠不清。
  许久前的一日,那时我同冬寒已经是很好的玩伴,阿玉忽然兴起,带我单独离了八极宫玩。
  没有文白脸和舞疯子,没有冬寒,只有阿玉和我。
  阿玉那日穿着火红衣裳,上头滚着长长银缎,招摇得很,我依旧穿着小白褂子,尽管瘦了一圈,没有以往可爱圆胖,可到底还是成了俊俏兰草小仙童。
  他没带我出海,只是在八极宫周围的海底城邦里游荡闲逛,这一片城邦也是西海龙尊属下,之前在嘲风属下时民不聊生,因着铜铃眼夜夜笙歌,荒淫无度,鱼民备受压迫。
  阿玉救了他们,换了原来那不知叫什么的城名,改为“长生城”,也不再有徭役,不再有剥杀美丽鲛人的事发生,听舞难说,阿玉虽然在夜央殿里是个三岁孩儿形状,在西海外间里却颇受敬重。
  我们这一对儿走在长生城里,时常便有一个什么虾蟹妖精上来送个小礼,只因阿玉这一身太过亮眼,甚至有个头上一头水藻浑身绿油油的小妖精送了个海螺。
  当时他眼里亮晶晶的看看阿玉,又看看我,从背后偷偷摸了个琥珀色的海螺出来,笑得憨厚呆傻,“陛…陛…下,这个,这个且送与您,莫…莫…莫嫌弃。”
  阿玉看着他,唇角勾得开边,接了海螺过来递与我,还特特同那小海藻妖精温柔地说了一句,“谢谢啦,很漂亮的琥珀色呐。你长得也很漂亮,乖乖修习仙法哟。”一点也不似他在八极宫里张扬跋扈又凶狠还动不动砍人手脚的模样。
  小妖欢欢喜喜的跑了走开,一蹦一跳,绿油油的水藻裹在头上也蹦得欢脱。
  阿玉稍稍蹲了下来,长袍下摆委落,牵着我的手,将海螺包在我的手里,眨了眨眼,“白儿,你可以同它说话,海螺会记着所有的话哟,且这上头有那小妖的法力凝着,便是一千把年也不会消失。”
  暖暖的琥珀色螺壳触手温润,精致小巧,他说,海螺会记住所有的话。
  我咧了咧嘴,在他面前眨巴着眼,对着小海螺偷偷吁了一口气,无声地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裹着小海螺进了衣襟里。
  他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糖糕,捏了一半放到我嘴边,“来,啊……”上挑的凤眸与眉,眼里满满的都是一个瘦小童子的身影,头上两个小羊角儿髻歪歪扭扭,也是他梳的。
  我张了张嘴,纳下糖糕,囫囵着嚼,一边同他说,“你也吃…”
  阿玉皱皱眉,嘟囔着嘴,“我不爱甜的,你知道。”
  又取了他盛车厘子的小锦囊,捏了一粒出来放进嘴里嚼,又捏了一粒放进我还满是糖糕的嘴里,我顿时苦巴了一张脸。
  酸酸甜甜,终于滤出了那枚小果核,同他一起“噗”地一声吐出来,嘴边挂着糖渍糕渣,他也嘴边殷红,我们又“哈哈”的笑。
  阿玉又重牵起了我的手,“咱们去骑龙鱼。”
  “好。”
  他捏了个诀,衣袂翻转间,便将我带出了长生城。
  乘在龙鱼上,柔软深蓝的海水呼噜噜地穿身而过,广袤西海里,龙鱼长长的胡须飘逸,阿玉的红裳在珊瑚间穿梭,他搂住我的小身子,满意的笑了,他说,“等你大了些,便带你出海,见日出日落,云涨云消。”
  因为希冀太过微渺,于阿玉而言可能早已忘却,在我而言却是深切承诺,所以后来我让冬寒带我出海。
  心里都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回忆,所以我要苦中作乐,如果能把心里填满其他杂事,那么眷恋便能短暂消失一阵子,终至无迹可寻罢。
  我瞥眼左望,是高高的书架,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书架包围,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还是一直没人来,我便开始关注起了颂禅殿里摆得满满都是的书经古籍。
 




 第023章 易容易声易心

  颂禅殿里堆得高高的经史子集、天经伦册中,并没有白无常曾经所说的龙阳密戏,又或者凡间野史,可到底还是被我寻到了个有趣得紧的物事,似乎是凡人的法术一类,能改头换面,易者改变,容者容貌,修易面容,称为《玉面经》,似乎还有史可考。
  当下我便打定了主意,既然阿玉让我在此呆上两百年,我便也下下狠心,学那么一技之长不累心,绝技压身不劳神。而且,既然我不会仙法不会幻化,便只能学着凡人法子来蒙蒙阿玉。
  易容有膏膜一道,虫蛊一道,削面一道,金针针刺一道。
  小草爷我瞧着《玉面经》上关于每一道易容各自的图,吓呛了好一会儿,抖索着直推了一排书架,杂乱纷繁的书柜倒塌声音勉强压住了我心里那满满地畏惧,直在那感叹,凡人果真是个白日升仙的好料子,就着活生生的人脸便动了刀子用了虫子,这等铁石心肠,面对生死坦然无畏,果然是当神仙的胚。
  膏膜一道又吹阴模又做面具的极其不省心,万一遇了水还得捯饬半日,贴歪了就成了周二狗子王二麻子,翻过去。虫蛊一道太过阴森,毛茸茸的虫子自鼻孔里钻进来吃面骨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且我也没地儿找虫子,更别提养,于是舔了舔口水,将这几页翻过去。削面一道便是划开脸皮子,直接动刀子,太疼,我想想自己半夜对镜割脸便心中焦虑不堪,罢了罢了,再翻过去。
  最后只剩金针刺穴这一道了,瞧上去倒是比前几样好用得多,便兴冲冲地找了给我送膳食的小仙娥,让她与我偷偷送了一套银针与大面磨光的水镜。
  八极宫里侍从效率甚高,不过半日时间便运了过来,小仙娥还乐呵呵地看着我,“小白大人这是终于寻着了乐子。”我朝她“嘿嘿”地笑,有了器具,我的伟大希冀便成功了一半。之后烂木姥姥不开花的苦中作乐里,我将自己一张脸扎得乐此不疲。
  取银针寸尔,依法刺于脑前各自穴位。刺阳白穴改额宽厚薄,刺印堂穴改鼻梁塌挺,刺攒竹穴易眼眸大小,刺承泣穴易瞳孔有神,刺迎香穴易耳招风。看到最后我仔细瞧了有两个穴位似乎格外重要。
  督脉风府,胆经风池,哑门内眦,须得极其小心,一朝手误,轻则半身瘫痪,重则立时殒命,所以我取朱砂极其认真地画了三个大红圈,随后又想想自己好歹是个天生仙胎,该不会有这些个纰漏,便又将三个大红圈涂成了三团乱麻。
  心一横,取了三根长长的银针,探手摸到小脑袋侧边发际边缘有一个凹窝,将第一根银针慢慢推至脖子后的硬筋,枕骨,一下便顶到了自己的风池穴,乍一顶到还有些疼,不过片刻我又志得意满了起来。
  顺带夸了自己一句,好伶俐的兰草童子。随后便如法炮制,对着镜子将另外两根硬生生戳进了风府同哑门穴。
  这三根银针同着三个穴位回报我的,是瘫痪了整整三十年五感全失,四肢僵硬,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同个木偶一般,一坐便是这禁足时日的十之一二。
  小仙娥吓得屁滚尿流,以为我当场就这么坐化了,若是她将我喂死了,可算是个大罪名,便整整二十九年不敢同阿玉禀报,更妙哉的是,文劫舞难这段时间也巧合地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恁是一步也没踏足颂禅殿。
  最后还是阿玉终于想起还有夜兮白这么个人,偷着来瞅我时,才发现了这么个破事儿。
  我摊着身子被阿玉抱在暖泉里泡了个七日七夜,无知无觉。喉咙耳朵终于活络了过来时,却是阿玉冷着眼看我,扔下我脑中拔出来的三根银针,“不成想,你却能对自己这么下得了狠心,我倒是轻看了你。只是白儿,这博人同情的法子不是这么来的的,可怜也不是这么装的。”
  琥珀色的小海螺还轻轻系在我的脖颈间,温润精致,小妖精凝结的法力里头,只有我一个的声音。
  “我想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是你听不见。
  我又回到了颂禅殿,小仙娥没有受罚,只是每次来同我送过饭便兔子也似的奔了走。
  于是夜小白大人我开始玩儿命的扎脸,修习着自以为高深的技艺。一边疼得鼻扭嘴歪,一边心里隐隐裹着兴奋,在镜子里瞅着眉歪眼斜的自己笑得窃窃又扭曲。甚而在一本小册子上,细细用朱砂笔记下了日后瞧起来仍觉得颇为疯狂的行径。
  约莫是我在床边木上刻的第九十八道划痕,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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