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如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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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惨遭灭门,除开她带走一十七人,余下人等皆死於非命,无一活口。府内假山为血浸染成暗红,其状之惨烈,使得方府一夜之间成为芙蓉城家喻户晓的凶宅,人人自危,退避三舍。而那除妖之人早已不知去向,方靖柔只知他是提岚门下,正是阴邪。
“这麽说来,是提岚门下弟子犯下这丧心病狂的滔天恶事?”老道士眯著眼,摸了把胡须,点著头道。
月析柝下意识辩驳:“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恭清道长,在掌门未将此事调查清楚之前,还请道长休要妄下定论。”
恭清道长上下打量月析柝一番,又转眼看看离冷,忽地一笑,幽幽道:“贫道也只是揣测,算不得真。小兄弟如此激动,莫不是要护著谁。”
月析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老道意指何事,索性不再理睬,扭过头去。
掌门极少见地微微蹩眉,此事似乎颇为棘手,他沈吟片刻,道:“方姑娘,此事还容我调查清楚方可作答。至於你口中‘阴邪’此人,乃是我师弟,实则并非提岚中人。他甚少在这派中逗留,向来居无定所,恐怕要找他须费些时日。”
方靖柔略一怔神,泪水又是不自觉流了下来,已是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了:“……那可怎麽办……哥哥……娘……小碧……”
心头究竟是怨恨是痛楚又或是悲戚,全都纷扰杂乱地涌向她,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想了千万次,也问了千万次,为何偏偏是他?此刻就连一点往日的念想都不曾留下了,实在太过残忍,连她的心都要千刀万剐,徒留伤痕累累的孤单一人。
“方姑娘!”
方靖柔听到失声惊呼,随即淡然一笑,从椅上滑落。
若是能这样轻易死去,便能见到娘和哥哥、还有小碧,便不用再想那个让她如此痛苦的人,便可以回到过去还没有遇见他的日子了……
方家大小姐猝然晕死,场面有些混乱。一干女弟子将人送去厢房,又叫了长老去为她诊治,这方小姐不过几日劳累,竟面黄肌瘦得像是得了什麽重病,似有蹊跷。
送走方小姐,正厅留下掌门、恭清道长、离冷与月析柝,及一些旁侍弟子。
恭清道长道:“掌门方才与贫道说到栈门一事,还请继续。”
月析柝心中一个咯!,直觉这老道来者不善,这两件棘手事恰巧都被他碰上了,且太师叔又不在派内,这下子,恐怕是不好打发。
“栈门一事,提岚自会有个交代,”掌门望向离冷,道,“你且说说,你太师叔究竟因何杀上栈门?他虽非善类,也不至於滥杀无辜。”
离冷尚未开口,那老道倒是挑了挑眉,摸一把胡须,直直盯著他,一字一顿缓声问:“你,那日也在栈门?”
月析柝听出他语调古怪,一步上前,大声道:“当日我也在场,不如我来告诉道长。”
恭清道长眯起眼,转向月析柝,笑了一笑,并未说话。
“事情很简单,栈门掌门和五大长老做下错事惹恼了太师叔。我和师兄不及阻拦,赶到之时,太师叔已经将人杀完了。”
“错事?什麽错事?”
见月析柝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慌乱地扭头看离冷,最後甚至还低下了头,恭清道长脑中一凛,道:“你们真是事後才到?怕是事情并非如小兄弟所说的这般简单吧?”
“我说的都是实情!”月析柝嚷道。
“那可否告知贫道究竟是何错事须要祸灭整个栈门?”
月析柝哑然,讷讷张了张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难道要把栈门五大长老、掌门和妖颜的事全盘托出?这太荒谬了,先不说太师叔知道了会怎样,单单这老道,也定是不愿相信。那该如何是好?
月析柝心乱如麻,下意识望了望离冷,见他淡然看来一眼,便缄口沈默了。
“既然不方便明说,那贫道也不强求,只是如此这般,这冤屈便是更难洗清了,”恭清道长顿了顿,道,“此番我来提岚,正是各位武林同道要我来讨个说法,栈门平白无故死伤过半,这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若只被一句‘掌门和五大长老做下错事’搪塞过去,别说贫道觉得无法接受,他们,也定然拒绝接受。”
掌门道:“道长有理,我提岚定会给出个合理交代。只是眼下一时还不明了,还请道长在提岚暂歇数日,待我查明,必会告知。”
“如此甚好,”恭清道长应道,随即又话锋一转,幽然念道,“还望掌门勿要徇私偏袒,该是什麽便是什麽。”说罢,意味深长地瞟了离冷一眼。
月析柝心头火起,只觉恭清道长那张老脸越看越不顺眼,挥著拳头就想一拳砸上那道貌岸然的破样子。
“掌门!方姑娘身中奇毒!”厅堂奔来一名弟子,气喘吁吁地道。
“什麽?!”
月析柝大吃一惊,随众人来到方靖柔房里。
床前站了几名女弟子,长老师伯坐在床沿,搭著方靖柔一脉,见掌门来了,将手放回去掖好,起身行礼。
掌门道:“不必,方姑娘情况如何?”
“方姑娘脉象正是中毒之相,但面貌身形上不可辨别,是一种慢性毒,常年服用的结果。”
“那能治得好吗?长老师伯?”月析柝急道。
“犹未可知,”长老师伯摇头,“我尚且不知是何种毒,也不知方姑娘服食时日,还需好好研究一番。”
月析柝垂下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那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尽你所能治愈方姑娘。”
“自然。”长老师伯应声。
掌门又到方靖柔榻前细细查看一番才离开,月析柝心情复杂地跟在後头,临出门又见恭清道长的视线落在离冷身上,他从那眼神里读出了怀疑,心头沈郁之下愈发不解。
恭清道长与他们在芝薇山谷初遇之时,对他们所作颇为许可,甚至还对离冷青眼有加,可此回再遇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转变了,连月析柝都感觉到了他隐隐约约的敌意,好似离冷是什麽大奸大恶之人,他此番前来就是将他除之後快。
月析柝越想越觉得这恭清道长大有古怪,使劲瞪著他瘦垮垮的背影,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麽来,不过直到险些跟著他去了客房也没发现什麽。
回到屋里,月析柝忿忿不平地抱怨:“师兄!那个什麽道长分明就是对你心存不满!才处处都针对你!你都不生气的吗?!这人怎麽这样?白活那麽一大把年纪了……”
月析柝绕著桌子喋喋不休地发牢骚,最後连“那个道长说不定是嫉妒师兄长得比他好看而且又年轻武功又好说不准家里也很有钱”这样蹩脚的理由都出来了,离冷端坐在桌前镇定地看书,一点不受影响。
罗里吧嗦说了一大通,月析柝也终於没力气了,气鼓鼓吃个晚膳爬上床睡觉。
他躺在床上闷闷地想,这火起初来得莫名,可现下安静下来仔细一想才发觉,生气那老道的态度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在气离冷的无动於衷。
师兄就差没被人指著鼻子骂“其实你就是那个凶手!”了!
怎麽还可以这样不动声色?漠然得好像完全与他无关?师兄明明不是这样冷漠的人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夜,长老师伯就查出方靖柔身中何毒。
月析柝第二日去探,听到方靖柔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按著耳朵小心翼翼地跳进屋,看见方家大小姐哭成了个泪人,长老师伯捧著药碟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长老师伯见了月析柝,赶忙将手上药碟塞给他,匆匆交代几句就跑了。
月析柝心中大骂长老师伯见死不救落井下石,最後也只得梗著脖子硬著头皮上。
好在方靖柔哭累了,气喘吁吁地接过药自己喝了,虽然还在流眼泪,喝药的时候还呛到不行,但好歹月析柝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月析柝见她默默流泪,泪水淌进药碟里越来越多,忍不住说:“你别哭了,再哭下去药怎麽都喝不完的。”
方靖柔抬头呆呆看了他一眼,忽然眼泪就又决堤了,扑到月析柝身上嚎啕大哭,那碗药也泼在了他前襟上……
月析柝无奈,不知话里哪半句说中了她的伤心事。但见这方家大小姐这样伤心,终是不忍推开她回去洗衣服,只好僵著身子牺牲了衣襟。
方靖柔哭了大半晌,这回是真的再也哭不动了,抽泣著向月析柝道歉。至此,月析柝方才知晓,这方家大小姐究竟在伤心些什麽。
她身上所中之毒为昆吾石,每日掺进饮水食物中,日积月累,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她的饮食起居全是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方碧一手安排,昆吾石在她哥哥方靖逸手里存有一块,後来不知去向。早先就有传言说方碧攀上了方家大公子,想著飞上枝头变凤凰,哪里还有什麽心思照顾小姐……
“……你可是他的亲妹妹啊!”月析柝大惊,好在长老师伯发现及时,方靖柔还未到不可医治的地步。
方靖柔闭上眼,痛苦地摇了摇头。
月析柝不知如何慰藉,只好一遍遍说幸好长老师伯把脉时发现了……他边说边觉得,莫不是是太师叔早就发现这侍婢图谋不轨才一并将那方碧留在府内斩尽杀绝?
月析柝这麽一想,又被自己吓一大跳,想他什麽时候也变得这麽可怕了……末了又想,若是那方家大公子如此的心肠歹毒,对亲生妹妹亦毫不留情,合该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听方靖柔所说,她的娘方夫人似乎也是一丘之貉,那麽,方府……算是罪有应得。
第十四章
恭清道长在派中逗留数日方才离去,走时对离冷念念不忘,看似若非教中事物他必留在提岚查出真相不可。这自然不是什麽好事,月析柝乐得早早送走这瘟神。
几日前路过恭清道长房前,月析柝无意听闻他向掌门百般指摘离冷不是,栈门一事乃他的过失,若是阻拦及时便不会造成如此伤亡;甚至还极力暗示原隰方府灭门惨案,离冷极有可能是这幕後黑手,这始终出现不了的太师叔恐怕只是托辞,为掩盖罪行。
月析柝气得几欲破门而入砍死这满口胡言乱语拼命诬蔑离冷的臭道士,幸好掌门断然表示太师叔确有其人,离冷作为提岚弟子,定不会做出这等恶事。
恭清道长没了声息,月析柝怕自己再听下去必会做出大逆不道的恶行,捂住耳朵匆匆跑开了。冲上穿风坪没头没脑地挥剑砍了一阵才总算把气泄了,一整天都没精打采。
恭清道长走那天月析柝很高兴,他特意跑到膳房央了大师傅讨了小瓶蜜酿想庆祝庆祝,可离冷并无太大反应,见月析柝兴高采烈地要喝酒,一把夺走了小瓶。
“师兄你干什麽!”月析柝大声嚷嚷。
“你酒品太差。”
月析柝瘪了,他虽未见过自己酒醉後的模样,但从第二天的惨状就可窥见一二,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於是他只有眼巴巴地看著离冷将蜜酿尽数仰头喝尽。
月析柝不知道离冷的酒量究竟如何,往往他喝得烂醉如泥,离冷还是很清醒。
但这夜却是非常奇怪的,离冷从背後紧紧揽著他的腰,将脸面都贴在了他肩背,月析柝能够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一点一点由颈项蔓延上来,就如同喝醉了似的。虽是弥漫著浓浓酒气,却并无往常所闻的那种味道,反而萦绕一股淡淡香味,甜甜腻腻又如泉水般清冽,不知这酒是蜜酿的缘故,还是因为离冷。
月析柝深深吸了两口气,轻轻将手覆到师兄交握在他腰腹的双手,他察觉到了师兄这些时日与往常的不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是直觉想要给他一些不需言说的扶持。
“月析柝。”
他听到师兄在叫他名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听到更轻的一声唤:“……析柝。”
这一声轻得犹如呓语,月析柝想转身,腰间的臂弯束得更紧了些,将他牢牢圈在怀里,背脊靠上了胸膛,便是动弹不得了。
这一晚就像做梦那般不真实,月析柝睡得极不安稳,梦中离冷还在身边,温度还在身侧,醒来依然没有他的踪迹,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有如整晚身旁都没有人睡著。
瞬间觉得有些恍惚,月析柝呆呆走出屋子,阳光正好,灿烂地打在翠绿山头,後山花木葳蕤,清风绿影,美不胜收。
但心头不知为何有著隐约不安,月析柝急急往前山走,方才经过偏厅就见离冷出得门来,身後是一袭蓝袍的掌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何处理还是由你一人决定。”掌门拍了拍离冷的肩,语重心长道。
离冷一点头,转首看见了门旁的月析柝,掌门也看过来,道:“这次──”
“不必。无用。”话未完便被冷硬的语调截断。
无用……是在说他吗?
月析柝一愣,又见离冷撇了头似是嫌恶的样子,忽觉心头火起,怒气冲冲地瞪著离冷的侧面。
“你们……在吵架?”掌门也疑惑道。
“不。”
“没有!”没想到离冷和他一道矢口否认,月析柝又一愣,随即甩来一句硬邦邦的话,“我很忙,没空陪师兄。”
掌门颔首:“如此就罢了。离冷你即刻便启程吧。”
离冷应声,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眼都未落到月析柝身上。
月析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茫茫然。
师兄就这麽走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这麽轻轻松松地走了?
离冷的背影挺得笔直,月白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有种与派中弟子既然不同的清臒,衣袂翩飞,仿若遗世独立。
只是,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在心头弥漫开头。
名为思念。还未开始就已停止不住的思念。
“师兄!等等我──!”
月析柝从来就不是愿意後悔的人,在心中做出选择之前,手脚已先一步跑了起来,边追边脱口而出。
离冷站定,并未回身,就这麽默然立著。
月析柝心中略微发怵,低著头犹豫地道:“师兄……我想和你一起去……反正我待在这也无事可做……”说著说著,脸就红了。“我会很想很想很想你,从现在开始就在想了”这种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尤其是在掌门还在场的时候。
“月析柝。”离冷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无奈。
月析柝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