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侠探-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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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卿辞此时正抬头看着祠堂正堂里的那根横梁,刚刚那具尸体,就是悬挂在了这条横梁上。看到章琰终于去而复返,关卿辞满是凝霜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缓解,他回头,就见燕三白一人独立在正堂外的院子里,这祠堂里满满当当的人,竟没有一人站在他身侧。
燕三白左右看了看,顿觉怪异,正要举步走进正堂察看现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忽然站了出来,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站住!你不能进去。”
燕三白一愣,”这位老丈,敢问为何?”
那老丈看着他,”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进。”
章琰顿时就不解了,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人,怎么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呢?不进怎么查案?”这位老丈,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侠探燕大人,他是来帮助你们查案的,你怎能……”可话说到一半,关卿辞却打断了他,”别浪费口舌,他们根本不认识什么侠探。”
说着,关卿辞四下看了一眼,瞧见后面桌上的香炉,便大步上前伸手沾了一点灰,而后走到燕三白面前,依旧是那刀锋般的眉眼,多日不见,更显凌厉。
”得罪了。”说罢,他竟是毫不迟疑的,把那香灰抹在了燕三白脸上。好好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公子,顿时变成了个大灰脸。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转头看向那老丈,”族老,这样可行?”
燕三白一时也有些懵,这好端端的被人涂个大花脸,任谁都会懵。可对方是关卿辞,燕三白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于是转念一想,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再想起刚刚那个少年所说的话,一个猜测顿时在他心底产生。
这时,那个被关卿辞称之为族老的老丈皱着眉打量了燕三白几眼,似乎终是不愿和官府闹得太不愉快,所以点点头答应了,”可以了,进去吧。”
果然,问题出在自己的脸上,燕三白如此想到。
方才那少年提醒他当心被狐妖抓走,便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太好看,如今族老不让他进祠堂,估计也是出于同一个理由。燕三白几乎能想见这位族老的思考方式——因为燕三白可能会被狐妖看上并且抓走,总之,跟狐妖扯上关系的,就不能进祠堂,祠堂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族之中最重要也是最不容亵渎的地方。
但关卿辞把燕三白的脸涂上了灰,一个其貌平平的燕三白自然吸引不了狐妖的注意,于是这族老也顺势退了一步。
关卿辞并未解释,但看到燕三白看过来的眼神时,却发现他似乎早已理解,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只是关卿辞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有燕三白来查案,果然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于是燕三白就这样顶着一张灰脸进了正堂,那个上吊自杀的人就躺在正堂中央,被一块白布盖着。
”死者叫张庆,二十有二,大青乡本地人,死因跟前一个一样,都是上吊自杀,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关卿辞在一旁说着,在燕三白来之前,他就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闻言,燕三白探了探尸体的温度,”死了应该有一个时辰多了,是谁第一个发现他的?”
关卿辞回头朝下属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被带了上来,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看上去就是个村妇,一身粗布衣裳,眼神里还有些惊恐,”大人,是我第一个看到的。”
”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吊在横梁上了吗?”燕三白问。
”回大人,今天轮到我来打扫祠堂,我就是跟平常一样进来打扫,哪里晓得张庆这个死人会吊死在这里啊大人……”
”你不必惊慌,在下只是例行惯事,了解一下情况罢了。”燕三白连忙安抚了她一句,让她先下去了。
他又看向关卿辞,”匣子呢?有出现吗?”
关卿辞沉默着,看向了方才他取香灰的那个案几。这方案几上摆着约莫有十几个牌位,看上去甚至壮观,牌位的前方则供奉着香炉,而如今,在那香炉和牌位的中间,赫然摆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燕三白眸光一凝,走过去,把手伸向那匣子。
身后的村民不禁都把目光聚集在他手上,嘀咕着又来一个胆大的,还有不少人对此表露出担心。那匣子真是太邪乎了,说不得就是他们随便碰了匣子,才引来的这祸事呢。
而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当口,燕三白已然拿住了那黑匣子,神色平静的将它拿起,打开,匣子里空空如也。
”我当日拿到它的时候,也是一样。”关卿辞道,他是此间唯二大胆的,曾把这匣子放在枕边睡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
”确定是之前的那个吗?”
”确定。”
燕三白若有所思,仔细的打量着这匣子。匣子是楠木做的,看起来质地一般,年数……大约在十年以上,做工并不如何考究,但看得出来制作他的人很用心,因为匣子上的花纹明显是经过几次修改才最终完成。
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匣子。
燕三白又仔细打量了这祠堂几眼,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那族老又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不要惊扰了祖宗,于是他们便先回到了大理寺一方居住的空房子里。
”我当日来的时候,村里的传言还是匣子能吞噬人的魂魄,人的七魂六魄缺失了,便会神智不清,然后自杀。”
关卿辞和燕三白坐在院中的大槐树下,给他讲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
燕三白其实有一点很想不通,”报官的人是谁?”
若村里的人都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坚信不疑,那先前那人被匣子间接杀死,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去报官的,因为凶手根本不是人。在他们看来,应当是那人自寻死路。
可是这件事最终却惊动了大理寺,这便很奇怪了。
关卿辞便知道燕三白会有此一问,故而早有准备,道:”是渠县县令,蔡嘉禾。我查过他,他是元圣三年的进士,如今虽居住在县城,可祖籍就在这大青乡,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栋宅子,就是他家的老宅。”
☆、第51章 出殡
“蔡县令现在人呢?”燕三白问。
“县衙有事叫他先回去了,大约日暮便会回来。”关卿辞说道:“但是他儿子在这里,你若想见,可以把他叫来。”
燕三白摇摇头,“暂时不用,第一桩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了吗?”
“这第一个死的人叫刘福,今年二十有四,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每天都要走很远去县里的学堂上课,我查过了,他平日里也没什么仇家,失踪前一天他提前跟学堂告了假,也没说具体缘由,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后来被发现死在河里,是溺死,不过身上有瘀伤。
案发地点应该在山上,发现尸体的那条小河源头便是山上的泉水,泉水变成溪流流下来,又与地下暗河交汇变成了宽阔的河道。刘福是被溺死后扔进溪水,而山上的溪水浅,被冲下来时撞上山石,就造成了身上的伤,但那么浅的水,是溺不死人的,这也是蔡县令一口咬定他是被杀的原因。”
燕三白认真听着,“那后来的那个呢?”
“第二个叫王有利,是村里猎户的儿子,家中比较富裕。他爹是个大老粗,却希望儿子能像刘福那样做个读书人,结果刘福死了,王有利趁机又跟他爹说不想读书,父子俩吵了一架,回去王有利就上吊了。”
“那这个王有利跟刘福平日里的关系应该不好咯?”
“是,刘福瞧不起王有利,王有利嫉恨刘福,两人平日基本不来往。”关卿辞道。
这时,章琰插嘴道:“据说那天吊唁的时候,王有利还说刘福活该,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第三个是张庆,此人是村里一位族老的孙子,族老在村子里身份尊贵,但张庆此人平平无奇。三个人性格不同,唯有年龄相仿,且都与那黑匣子有关。”说着,关卿辞的目光转移到摆在桌上的黑匣子,“此案最诡异的地方,就在这个匣子。”
“难道真是匣子杀人?”零丁大胆猜测着,“说不定那刘福就是被张庆和王有利杀掉的,他们死的地方都出现了匣子,那就肯定跟刘福的死有关。”
章琰道:“看到匣子之后太害怕了,所以畏罪自杀?”
“也不是不可能。”燕三白说着,将那黑匣子倒扣在桌上,伸手在匣子底部拍了几下,再翻过来,便见桌子上赫然出现了少许粉末。他沾了些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一闻,“是骨灰。”
匣子依旧是那个匣子,那它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
燕三白思忖着,“狐妖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牵扯到村里的传言了,”说到这里,关卿辞不禁皱了皱眉,“自从王有利出事以来,村里的传言就没有断过。刚开始是匣子吞噬魂魄,后来又说这其实都是狐妖在作祟,无论是刘福还是王有利,都是被狐妖看上了所以才会死。你进村的时候应当已经察觉到了,村里的年轻男人现在都不敢出来晃,说是怕被狐妖看上,简直荒唐。”
大理寺的关大人当然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但这些村民显然不懂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所以关卿辞这几日完全是被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就从来没好过。
燕三白对此身有体会,这不他刚来,就被‘毁容’了。
但是看着燕三白依旧是大花脸的模样,关卿辞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一点,“方才失礼了,章琰,去给燕大人端盆水来。”
燕三白却摆摆手,“不用麻烦,洗掉了还得抹。”
说着,燕三白却又疑惑起来,关卿辞虽然面冷,但长相也是俊朗的,为何他就能进祠堂了?
“关大人不需要涂脸吗?”
“不用。我跟匣子待了那么多天都没事,那狐妖想必没看上我。”关卿辞冷着脸,一本正经的,开了个玩笑。
章琰扯了扯嘴角,觉得牙有点冷。
随后关卿辞又带着燕三白去了他的房间,前天晚上,匣子就是在这儿丢的。燕三白仔细打量着这陈设简单的屋子,不禁微微皱眉,什么人能在不惊动关卿辞的情况下偷走匣子呢?
以关卿辞的谨慎程度,这几日必定时时处于警惕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这个贼能把匣子从他枕边拿走,未免身手太好。
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燕三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密道暗格,便只好先放一放,跟关卿辞去村里转转。
偏僻的乡村平日乏人问津,但却并不见得绝对欢迎陌生人的到来,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待客之道。
零丁看得啧啧称奇,大名鼎鼎的奉旨查案燕三白,走到哪儿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如今走在这偏僻乡村居然变成了鬼见愁!只要是个人看到他,就远远走开,看的人大开眼界。
燕三白摸摸鼻子,实在是无辜的紧。抬头望天,也是无语凝噎。
不过燕三白何许人也,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暗自神殇,关卿辞时而转头看过去,就见燕三白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显尴尬,纵使别人躲他如瘟疫,他也依旧温和如初,顶多耸耸肩,一笑而过。
而那双黑色如星辰的眸子仍旧亮亮的,纵使脸上涂了黑灰,竟也难掩俊俏。
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难怪那洛阳王总与他一起,关卿辞如此想着。
这时,平地风起。
一张黄色的纸叶被风卷着,拂过村庄里铺着零落石板的小路。细小的沙尘和枯草都被卷起来,刮过燕三白的脚边。
那张黄叶最轻盈,又被吹了起来,燕三白信手将它从风中摘下,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枚纸钱。
他不禁抬头远望,就见前方有越来越多的纸钱被吹起,渐渐的弥漫了整条乡间小路。
黄色的纸钱,白色的丧服,丧乐骤起,在这沉闷的压抑的天地间独奏悲凉。
两旁低矮的房屋不说话,悄悄开了一条缝的大门里露出的那道幽幽的目光不说话,渐渐西沉的太阳不说话。
此间诡异的沉默,明明已是盛夏,可却叫人觉得四周都阴森森的,好似寒气入体。
忽然,几声高亢的犬吠打破沉默,一只黄色的土狗站在路边,朝着送丧的队伍狂吠。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犬吠和乐声,听得越久,那声音便越大,连风声都被忽略了过去。而眼前,纸钱越来越多,厚得快要盖住石板上的青苔,昏暗的日光让所有人的脸都仿佛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燕三白看了看远方的天,那是要下雨的征兆。零丁往他身后站了站,这里的气氛让他觉得很压抑,“不是刚死吗?怎么那么快就出殡了?”
“前一个刚死没多久,顺手。”关卿辞道。
零丁听了他的解释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这村子怎么恁的怪异。而这时,他看到前面那只土狗叫着叫着,棺材经过的时候却忽然抽搐了几下,叫声都扭曲起来,竟是踉跄着一下子跑远了。
出殡的队伍中带头的便是年逾古稀的村正,见此情景,浑浊的老眼里顿时露出凝重,颤抖着唇大喊:”快走,快走!妖仙勿怪,妖仙勿怪,我们这就去下葬,这就去……”
送葬的队伍顿时加快了步伐,人人脸上都露出惊吓,气氛在急促中变得更压抑,撒着纸钱的人也念念有词的拼命往外撒着,前头还有人拿着水桶,不时的望外泼着红色的水。
燕三白看得眉头微蹙,”走,我们去看看那只狗。”
远离送葬的队伍,那乐声渐渐变小,四周的景色也终于不再那么压抑。只是村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去送葬了,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没有一点烛火,昏暗的天光下,整个村子犹如一个*。
”那儿。”顺着狗爪印,关卿辞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路边野草从里的土狗,它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四肢抽搐,像是害了什么病一般。
燕三白蹲下查看,狗的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这个样子当真像是中邪。燕三白看得于心不忍,拿出身上的药丸想喂它一粒,死马当成活马医,谁知那药丸刚塞到狗嘴边,那狗却忽然不抽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冲燕三白叫唤了几声,跑出老远。
”我的西皮姥姥啊这狗没事吧?”零丁不由惊叹,章琰也是目瞪口呆。
燕三白和关卿辞对视一眼,立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