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乱·青花镇系列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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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话,他们两个,谁都不要死,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惫,虽然心里各种情绪交织,但秦灿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著之後,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树林里那个栽种了三珠树的地方。
以往梦境里只是模糊难辨的地方,因为亲眼见了,周遭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巨大的金枝玉叶,张扬壮阔地向四面伸展出巨大的树冠来,遮云蔽日那般,风拂过,吹来树下那成千上百的冤魂的哀嚎与哭泣。
秦灿正想著,这棵树究竟是什麽作用的时候,耳边听到脚旁有「沙沙」的声音,像是什麽在地上游走而过。
低下头来,就见地上有一道道细细的黑色流水,俱是那种黏稠腥臭的东西,像是蛇一样,蜿蜒前行,朝著那棵三珠树而去,抬头再看四周,就见树周围一圈,都是这般情形,彷佛无数的小蛇正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
黑色的液体流进三珠树周围那一圈满是尸骸的泥潭里,接著又全都攀爬上三珠树的树身。
这和之前做过的梦一样,在那个梦里,他看到一条九头大蛇正缠在三珠树上。
但是现在,眼前的情形又有些不同,那些黑色的液体聚在一起,逐渐显出一个人的形态来。
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後越来越来清楚,鼻子、嘴唇的轮廓,颈脖的线条,到最後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人的样子,脑袋到胸口都看得清楚,手臂和下半身还是水的形态,看起来就好像一半在外一半埋在三珠树里,正要从树身里挣脱出来一样。
秦灿看著看著,就见这个人竟是如此的眼熟,这个念头在脑中一划而过之时,那个黑水汇聚起来的「人」,眼睫颤了颤,然後一点点睁开眼来,红色的光华,自隙开的眼缝里透了出来,血一样的通红夺目……
秦灿一惊,骤然发现这个黑水汇聚成的人形,其实就是颜璟。
一惊之下,整个人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自从岑熙在云龙山里遇难这一夜开始,自己这接二连三的梦究竟预示著什麽?
似乎梦里总脱不了两件事……长了九个头的大蛇,以及……
颜璟。
「上古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此神名为相柳,後被大禹所治,有一个叫有扈氏的上古部落,便是以它为神来信奉和祭拜,我想颜兄弟身上既然刺了这样的刺青,说不定他是那个部落的後人。」
「属下小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说上古之时,共工有一名臣属,长有九个脑袋,所到之处,地面陷下形成溪流沼泽,气味难闻,就算是野兽也无法靠近。
「後来共工和大禹一战,共工被大禹赶回了天庭,而他也被大禹所杀。但他的血膏流得到处都是,腥气熏天,无法再播种五谷。为治理这片土地,大禹将腐湿的泥土挖掘出来,堆成土台。」
「那这个要怎麽说?岑熙身上本来没有这个的,是因为我移魂之後才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它到底是什麽?它从小就在我的身上了,而且随著年龄的增长还会长大,正常人身上怎麽会有这样的东西?」
章殊曾经说过,也许他身上的刺青是一种烙印,刻在魂魄上,就像一些胎记,一些前世定下的约定,就算喝过孟婆汤,过了望乡台,经历几世的轮回,也抹消不去……虽然现在章殊的话也不能相信太多。
又想到了颜璟他不仅不怕那种腥臭黏稠的黑水,而且那种东西对於他身上的伤还有治愈的作用。
莫不会……
秦灿心里有个假设,如果能证明这个假设正确,那麽就可以解释颜璟身上会发生这些奇怪事情的原因了。
就在秦灿准备起来梳洗一下,然後去找颜璟把自己心里的假设告诉他的时候,外面响起一声低呼。
「大当家!二当家!你们快去看一下,三当家住的房间……三当家住的房间……」
一听是颜璟那边似乎出了什麽事,秦灿一下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开下门就冲了出去。
待秦灿赶到那里的时候,颜璟的房间前面已经围了不少山寨的弟兄,虞老大和万老二也在,有人急急忙忙捧来好几床被褥,虞老大抓起一条就要往身上裹,但被万老二给抢了下来。
「大哥,嫂子已经有身孕在身,你要是出了事,那让他们母子怎麽办,还是让我去好了。」
虞老大还执意著要自己上,但被万老二这麽一劝,粗莽的汉子脸上也露出几分感动,伸手扯过一条被褥罩在万老二脑袋上,「小心一点。」
「发生了什麽事?」
秦灿跑了过去,就见两人抢著往身上罩被褥的这一幕,正奇怪著,虞老大只是冲著颜璟的屋子扬了一下下巴,「秦兄弟你自己看。」
秦灿转身,被眼前的景象完全给惊愣住。
就见那种黏稠腥臭的黑水,像是藤蔓一样爬满了颜璟的房间,封堵住了门窗,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冒出来,几乎要将整间屋子都包裹起来一样。
「颜璟!」
秦灿大叫著要冲过去,被万老二一把拖住接著推到虞老大身旁。
「秦兄弟,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
万老二说完,秦灿就觉一片阴影当头罩了下来,抬头看去,就见虞老大竟徒手搬起院里那千斤重的石桌,高高地举了起来,接著攥起全身的力气「嗷」地一声虎吼,双手松脱,将那石桌掷了出去。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布满黑水的房门被砸开一个洞,万老二立刻冲了进去。
秦灿紧紧捏著拳头看著那房门,过了片刻见到有人影在门口晃动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出来了!」
话音刚落,万老二就抱著一个人跨出门洞,走到他们这里,将人给放在地上。
「难怪老三都听不见我们叫他,他整个房里都是这种东西,连他身上都是。」
秦灿听到万老二这麽说,忙凑上去看,这一看,心里咯#一跳,颜璟脸上身上还沾著很多那种液体,让他一下就想起了梦里的情形──那些黑色的液体汇聚到了一起,汇成一个人形,而那个人形就是颜璟!
「赶紧先把他身上的东西洗了!」
虞老大催促道,围在周围的山寨弟兄纷纷去找水和布巾。
秦灿一侧首,却看见万老二两只手上也都是这种东西,不禁惊道,「二当家你……?!」
万老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後自己将手上那些东西擦干净,嘴里念念叨叨的,「这玩意忒厉害,但一想到老三这样,我就什麽都顾不得了。」停了一下,对著秦灿淡淡一笑,「别告诉老三,我怕他怪在自己身上。」
秦灿呐呐地点了点头,但心里那股酸意直冲鼻端。
想到普通人碰到这种东西之後会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实在有些不忍,尤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醒了!三当家醒了!」
听到声音,秦灿忙回头看向颜璟,就见他眼睛懵懵地睁了开来,还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一样,见这麽多人围著他,眉头一皱,「大哥?二哥?我怎麽睡到外面来了?」
见他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後扶著他起来。
颜璟在看到自己住的那间房间变成怎样的情形後,自己都愣呆了很久,然後伸手扶住脑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声音听来有些虚弱,「昨晚躺下後,就觉得很累很累,之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虞老大拍了拍颜璟的肩膀,「没事了,还好大家发现得早,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换个地方再歇歇,我让人把这里给处理了。」说完,就指使山寨的弟兄搬来干柴等东西准备将这间屋子一把火烧了。
颜璟换到了空置的客房里,秦灿见他进了房间之後,也跟著走了进去。
颜璟看到他走进来却没说什麽,只是自顾自的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脱去身上的衣衫之後,露出手臂上的刺青,秦灿觉得较之之前见过的,那蛇身似乎粗了很多。
真的好像是活的一样……
「这你都看了这麽多次了,还有什麽好看的?」颜璟冷冷说道。
秦灿知道因为昨晚的事情,两人间的隔膜仍在,他很想上去抱住颜璟,知道他心里一定很不安,表面上的平静只是强装出来的,但他又害怕颜璟会拒绝他。
「颜璟,你听我说,我昨晚突然想到的,你现在身上的变化,并不能说明你是妖,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是妖,既醒不会见到你什麽反应都没有。」
「那你要怎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变化?」
颜璟说著,抬起手臂,昨晚被人用刀割开的伤口,又已经愈合得完好如初,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来。
秦灿抬手指向颜璟身上的刺青,「也许不对劲的……是这个东西。」
颜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九头蛇刺青,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刺青才是妖?」
颜璟虽然不太相信秦灿这一猜测,但至少还愿意听下去。
「最早听到关於你身上这条九头蛇的说法的时候,是傅晚灯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上古有个部族有扈氏,他们以共工的臣属相柳为图腾,将其供奉为神明,而你身上有这条九头蛇,说不定你就是有扈氏的後人。
「我听说了之後,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有扈氏被灭族是在上古之时,距今千年,甚至连傅晚灯都不知道这些部族的後人流散到了哪里,而我们就更加没有办法查找。
「然後我们又发现,颜璟你不怕那些黑色的液体,不仅不怕,那种东西对你身上的伤还有治愈的作用。
「唐冬兰曾说起过,这种黑水泛滥的情形和传说里大禹诛相柳後,相柳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腥臭难闻,草木不生极为相似,我们就以为颜璟你是有扈氏後人,因为祖先把相柳当做神明来供奉,所以才不会受到伤害。但其实,我们想错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有扈氏後人?」
秦灿点了点头。
「我之前翻过古籍,知道了大禹诛杀相柳这个传说的原委。相柳死後,血水泛滥,大禹便用泥土将他血水流过的地方堆起来,堆成一个高台,名为『五帝台』,而让人想不到的是……」
见秦灿停了下来,颜璟不禁追问,「想不到的是什麽?」
这一问完,他似乎自己已经猜到了,脱口而出,「你想说的是,五帝台就在云龙山这里?」
秦灿点了点头,「我比对了传说中的记载,以及云龙山的地理位置,觉得很有可能,况且你看这座山的名字为云龙,自古就有传说,蛇若修炼成仙便是成龙,这座山以云龙命名,多少应该是和传说有一丝相关。」
颜璟想了想,问道,「那麽,这个和我身上的刺青又有什麽关系?」
秦灿道,「颜璟你之前不是有好几次半夜睡著睡著走了出去,一直往云龙山里走?」
颜璟点点头。
秦灿又道,「昨晚在山里的三珠树那里,我们两个都亲眼看到了,那些黑水,在地上像是蛇一样的游走,然後都朝著你而来……」
说到这里,秦灿脑中回想起自己的梦境,和颜璟被救出房间时的情形,「如果传说是真的,五帝台也确实在云龙山里,那麽在云龙山泛滥的这些黑水……就是相柳的血液!」
颜璟皱了下眉头,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记得你说过,傅晚灯说他在兴建石室的时候也挖到过这种黑水,但当时在地下很深的地方,等他从长眠中醒来的时候,他石室的地道里还没有那种东西,但是之前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种东西已经遍布地道了……它已从地底冒了出来。」
「是的,我想它不仅从地底冒了出来,它还马上就要活了过来了。」
「真的?」颜璟不太相信,「但那些只是血液而已……」
秦灿的视线落在颜璟的右侧肩头,然後正对上颜璟的双眸,「身体,不就在这里?」
颜璟愣了一下,抬手摸上自己的肩膀。
秦灿的话太过玄乎,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某些地方又确实如他所言,这段时日,他身上的刺青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不仅浮於皮肤表面,能摸到鳞甲的纹路,在静默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底下的蠢动。
「因为它要活过来了,所以才会寻找它的身体,而因为它就在你的身上,所以你才会受到影响、出现那些奇怪的变化……」
颜璟没出声,低著头似在想什麽。
见状,秦灿伸手,覆在他搁在桌上的手上,「没事的,我们回去找既醒和尚,还有大狐狸,他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帮到你的。」
颜璟脸上拧紧的表情,略略舒展了一下,然後想到了什麽,将手抽了回来,拒绝秦灿亲近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有些生分地道了一声谢。
於是情况又似回到了昨晚上,秦灿知道颜璟心里还是介意著自己失控之下朝著他吼出来的那句话。
那句话就是一把尖锐无比的刀子,狠狠地捅伤了颜璟,连想要挽回的可能都没有。
「你好好休息……」
秦灿说完,转身想离开让两人都静一静,但走到了门口,又犹豫不决起来,最後不是开下门来,而是落下门闩,疾步走回到颜璟这里,一把从後面将他抱住。
「好祖宗,我不是东西,我口不择言,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往自己心里去折腾你自己。」
颜璟任他抱著,淡淡道,「我没觉得那是你口不择言,况且如果那个时候,真的知道了岑熙只是假死,谁都会做那样的决定,包括大哥和二哥也是,黑云九龙寨虽然是山贼窝,但我们多少还是讲人性的……」
「所以你不要再纠结自己了,我去向岑熙磕头赔罪,我去向他以死谢罪,都是我,全都是我,你应该好好活下去,不是为了岑熙,也不是为了赎罪,你现在就该好好活著,因为你是颜璟,你是颜璟啊……」
颜璟闭了下眼睛,秦灿清楚感觉到,有什麽温热的东西,沿著他的脸颊滚下来,濡湿了自己紧贴著他脸颊的那边脸上。
那个血性方刚的男子,张扬跋扈的颜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也会有流泪的时候,而这滴眼泪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是他承受不住的自责,是他憋藏在心里的委屈,也是他们两人望不见将来的前路。
从云龙山那一个晚上开始,他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