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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金玉王朝 iii 璀璨(完结)作者:风弄[出书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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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才复说,「好啦,你别打哑谜了。痛快说出来,我们等一下还要去赏荷花呢,辜负了月色,看我们罚你。」

  黄万山这才说,「实不相瞒,那则募捐的广告,是我极力提议那位姓戴的校长女士刊登的呢。就连措辞,也是我代为斟酌。」

  宣怀风诧异地问,「竟然是你写的?那小学真的缺钱吗?这不对吧。」

  黄万山说,「你看,露了马脚吧?你怎么知道她不缺钱?她和我说,有一笔很大的款子,是海关总长捐的,很蒙盛情。还说可以募到这笔款子,全靠海关总长的一位副官。怀风,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到了海关衙门里做事,我要是知道,说不定早猜到她说的是哪一位了。你就是那位帮了这学校大忙的副官,对不对?」

  捐款一事,因为其中的小小误会,对方一直以为是海关总长捐的。

  宣怀风也乐见其成,算是帮白雪岚建立一点小小的好名声。

  便淡淡说,「我能帮什么大忙?我们总长,倒是一个很热心慈善的人。」

  黄万山用手在脑门上敲敲,「哎呀,你这不是提醒我今天得罪了他吗?抱歉,抱歉,真不知道他是你的上司,不为他的官大,而是为他的气节,我很敬佩。古道热肠,又嫉恶如仇。」

  宣怀风听见有人夸白雪岚,直从心里高兴起来,唇角都带了笑意,说,「不是我替自己上司说大话,他确实是当得这八个字的考语。」

  欧阳倩不明白地问,「原来是得了海关总长捐助,那我就疑惑起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报上募捐呢?难道海关总长太小气,给的钱不够使的?就算这样,广告登出来,社会上人士的捐助也该不少了吧。」

  这也正是宣怀风的疑问所在。

  黄万山说,「本来是够用的。没想到那校长工作做太好了,原本没钱,学生也不敢多收,后来有了一点钱,首先拿去买课本文具,又想着这么多孤儿无书可读,尽量节省一些,就再收几个吧。接着,又有了不是孤儿,但家里实在穷,又想读书的苦孩子的例子,也不能不收……」

  承平啪地一拍掌,叹道,「不妙,读不起书又想读书的人可不少,这样一开头,就是海潮一样涌进来了。」

  黄万上点头说,「虽不能说海潮一样,但学生一下子从三四十个,变到两百多个,那也够呛的。只是这些学生,学费固然交不起,大部分都是孑然一身,连吃的用的都要指望学校。海关总长给的一笔,当然是不够使的。所以我知道了,力劝戴芸女士刊登一则广告。只是现在的慈善募捐广告每日都有,而慈善家却缺乏,僧多粥少,连登了三天,只募到设想中的一半。更有甚者,有一些不到这种地步的人家,听了广告上的说法,反而赶着把孩子送过来了,想着占那课本学费全免,还供应吃喝的便宜。钱,真是个害人东西。」郁郁地叹了一声。

  欧阳倩噗嗤一笑,说,「黄先生,你固然是一个高尚的社会评论家,我却有一个小小的批评。我觉得,你对很多事看得过于悲观了。譬如钱吧,虽然害人,也有帮助人的时候,不然,我们又何必为新生小学筹钱呢?」

  谢才复说,「欧阳小姐说得在理。万山这个愤世嫉俗的毛病,过于激烈了。」

  承平说,「这样说,这个新生小学的校长,倒是秉承极高尚的目标来办教育。那募集资金的事,我们都该帮忙。」

  宣怀风知道他这群朋友里,说才华,说理想,说热血,都是尽有的。

  唯独说到钱,却多半是两袖清风。

  自己在海关衙门里,能赚到两个钱,确实应该出力。

  他正要开口,却听欧阳倩娇声婉转地说,「家父在商界多年,也有些名望。要是各位不嫌弃我多事,我请求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怎么样?」

  宣怀风一听,只好不做声了。

  商会会长的大小姐出面为新生小学募捐,效果必然比他区区一个副官好得多。

  黄万山喜道,「欧阳小姐若是肯相助,当然最好不过。不过,会不会让欧阳小姐为难呢?」

  欧阳倩笑道,「有什么为难?家父最支持慈善了。国外有做募捐酒会的,不如我们也来做一个,募捐到的钱都给新生小学,这个主意怎么样?请柬我去下,商界的人多半会给一份薄面。自然,酒会很多事,还要请各位帮忙的。」

  在座的人顿时有好几个摇手,解释道,「不是我们不帮忙,外国酒会这种洋玩意,我们一点不懂,帮倒忙好害你出洋相。」

  黄万山却很积极,举手说,「我毛遂自荐,如何?」

  欧阳倩朝他睐了一眼,微笑道,「黄先生当然是少不了的。宣先生也不能逃。」

  宣怀风一怔,「我?」

  欧阳倩对着他说,「当然是你。你不是留过洋的大才子吗?这外国酒会的事,我也只能向你偷师。」

  宣怀风困窘起来,推辞说,「我在英国,每日只是上学,并没有参加什么酒会。不如这样,欧阳小姐募捐的时候,知会一声,我看看能领到多少薪金,如数奉上。」

  黄万山在他肩上用力推了一把,笑道,「说话就说话,你脸红什么?宣大才子,你是被点了将的人,痛快点领命吧。为了慈善,你就不能出这么一点力气吗?」

  众人都说是。

  宣怀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又喝了一杯茶,大家一边磕瓜子,一边听黄万山说新生小学的事。

  新来的学生如何多,旧房舍不足要再搭建。

  学生良莠不齐,有的养了恶习,厨房买了肥肉炼的一壶子油,没几天就偷空了,最后只能把油壶锁在橱柜里。

  宣怀风问,「听你的意思很熟似的,是曾经去过了?」

  黄万山说,「那当然,去过很多次呢。不过那地方远,在城外,去一趟很不容易。若是城内,又付不起这么大地方的赁金。位置不好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疼。就算给薪金,也没几个教师愿意去那做事。」

  欧阳倩说,「我很想亲自去一趟,就不知道人家欢迎不欢迎。」

  黄晚上说,「怎么不欢迎?绝对欢迎。」

  欧阳倩扭过头问,「宣先生,你去不去?」

  宣怀风从前就答应过戴芸,要找时候去看一看,现在被他们一提,也有了去的欲望,就点了点头。

  欧阳倩喜道,「那好,我要是准备去,打电话邀你一起。你要是准备去,也打我一个电话。我写号码给你。」

  把绣着珠花的小提袋打开,拿出一张印着彩色花边的小信笺,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宣怀风,「可别弄丢了。」

  宣怀风当着大家的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黄万山说,「拿着呀,这种时候,你就腼腆起来了。不知道你脾气的人,还以为你对欧阳小姐一见钟情呢。」

  谢才复说,「万山,你这嘴皮子,迟早帮你惹祸。既然知道他腼腆,又何必取笑他?」

  宣怀风最后只好接了。

  那写着娟秀字迹的小纸片,沾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直钻入他的鼻尖。

  偏偏承平凑趣,一本正经地问宣怀风,「你拿了人家的号码,怎么不把自己的号码给她?不然人家准备去,拿什么通知你呢?」

  「不必,」欧阳倩却嫣然一笑,「白总长公馆的电话号码,我还不知道吗?」

  这一笑,却很有志在必得的深意了。





  第二章


  众人一阵谈笑,宣怀风觉得欧阳倩滴溜溜的目光总往自己身上转,但另一方面,又想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现在大谈解放的时髦女子,看男人的目光总是比男人还大方一点。

  这样坐着,总不太自在。

  趁着一个话空儿,宣怀风便问,「几位都赏过荷花了吗?」

  承平答他,「总在这里说话,吃了你许多好茶好点心,哪还有赏花的工夫。唉呦,那可是今晚的主题,可不要空辜负了,我们这就动身吧。」说着站起来。

  大家便都一起起座。

  欧阳倩问,「宣副官不一道去吗?」

  宣怀风因为这些都是他请的朋友,不一起去不好,笑道,「我当然应该陪客。」

  一起走出小厢房,恰好低头一看,透过走廊上的雕花扶手,却看见楼下宾客光鲜打扮中,一人穿着一袭皂色袍子,虽然站在一处角落,却极是出众。

  原来白云飞已经到了。

  宣怀风站住脚,和其他人说,「对不住,我请的另一个客也到了,等我先下去招呼一下,再过来奉陪,如何?」

  谢才复说,「你就去吧。我们都是熟人,这么多礼数干什么?」

  欧阳倩问,「是哪一位朋友?必定是位年轻才俊。」

  宣怀风当着这些人的面,倒不好直言是白云飞,白云飞是有名的红角,怕黄万山这些爱起哄的年轻人听了他的名字,说不定要闹着请过来见见。

  万一说了些冒失的话,倒让白云飞难受。

  因为从前的一些事,其实宣怀风心里,倒对白云飞越来越抱有好感。自然,这好感之中,也隐隐有着一分同情。

  他就只笑了笑,「只是一位寻常朋友,我这就去吧。」

  和众人分手,便往另一头的接着底下一楼的旋转木梯去。

  刚走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叫,「怀风!」

  他抬头一看,林奇骏正站在他刚才站过的二楼走廊那,往扶手这探出小半边身子对他招手。

  林奇骏踏着打得亮澄澄的皮靴,快步下到楼梯这边来,见着宣怀风,就很亲密地握住他的手了,说,「你到哪去了?雪岚说你去了荷花池,我白找了半天,原来在这里。你的伤全好了?伤口还疼不疼?这几天胃口好不好?都吃些什么?我那里进了一批西洋参,拇指粗的一根,明天送几根过来,你叫厨房做汤给你喝吧。」

  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极是温柔。

  宣怀风倒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起来,微笑道,「全好了,多谢关心。西洋参却不敢拜领,我这里还有几根。」

  一边说,一边慢慢把手从他掌心里抽。

  林奇骏见他抽手,便把眼光一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又像有那么一点伤感。

  宣怀风心里暗暗一叹,便也直对着他的目光,那一幕,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如彼此深情凝视一样。

  但宣怀风的手,还是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林奇骏掌心空握着,只觉得余温犹在,苦笑着问,「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决裂了?」

  宣怀风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们两人,从来就没在一起,又怎么会有决裂这一说?」

  林奇骏脸上不知哪一根神经,蓦地一抽,现出一个极陌生的面目。宣怀风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林奇骏却在笑,那笑容越发苦涩了,一边笑着,嘴里又发出一声长叹。

  这时候,两人一直矗在楼梯中央,已经引起客厅里不少人好奇地目光扫过,宣怀风眼一垂,看见白云飞也正抬头瞅着他们,唇角带着一抹了然的微笑,忙对林奇骏说,「白云飞来了,你们也是熟人,下去大家见一见吧。」

  林奇骏却摆了摆手,喃喃道,「你去吧,我没有心思见别人了。我这就走。」

  宣怀风心下黯然,嘴唇动了动。

  这欲语未语之间,林奇骏已经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往楼梯下走了。

  宣怀风追着他的身影看,他果然没有停留,从客厅中穿过宾客,往大门方向那头去了。

  宣怀风发了一会怔,想起过去那情痴暗恋,心里很有一股难过,但一想起白雪岚,又觉得人生充满色彩,将来必有很多好玩精彩的事,何须为了这么一点过往难受?

  他淡淡一笑,便振作起来,潇洒坦荡地举步往下走。

  白云飞已经在楼梯另一头等着了,见他下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目光转往刚才林奇骏离开的方向,问,「你和奇骏吵架了吗?他像是很不高兴。」

  宣怀风说,「没什么。就算是朋友,有时候也难免话不投机。」

  白云飞很识趣,只抿了抿唇,就没有往下提了,只说,「多谢你下我一张请帖。下一回,让我做个东道,也还你一次人情。」

  宣怀风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云飞不禁露出一丝另有深意的微笑,说,「我早来了,不过你正和白总长忙着公务,听说是海关总署的正经大事,我区区一个小客,怎么敢惊扰?所以,我自己到荷花池那边逛了一圈,荷花开得很好,可我最爱的是摆着一溜过的几十盆芍药,真真漂亮。另有两棵广玉兰,也极可爱,风一吹,花瓣落了我一身。」

  宣怀风道,「你真是诗情画意的人。到这时候,广玉兰已经开到花败了,公馆里这两棵还算开迟的,花一败就留不住,就是没有一丝风,花瓣也是簌簌往下掉。」

  白云飞笑道,「倒也是,残花败柳,最是无趣。」

  宣怀风一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白云飞又呵呵一笑,说,「宣副官,和你开个玩笑,你别恼。我知道,你是正经人,不爱说玩笑话。」

  又问,「怎么不见年太太?」

  宣怀风脸上有些不自然。

  自从出院后,他和宣代云只在电话里联系,面都很少见,这次赏荷会,也没有下帖子。扪心自问,就是为了宣代云对白雪岚有意见。

  怕和姐姐面对面,又提起辞职的事情来。

  应了她又不行,违逆她又不好。

  宣怀风说,「姐姐身子不方便,不敢请她出门,要是不小心碰到哪里,姐夫可不会放过我。」

  白云飞说,「原来这样,你真心细。我也奇怪,今天早上去年宅,怎么就没听见年太太说起这赏荷会。」

  宣怀风诧道,「你今天去我姐姐那了?」

  白云飞说,「常去的,令姐请我定时过去给她教戏呢。不过现在她这个样子,我也不敢教唱什么,怕她伤了气,只是她要听什么,我就唱什么吧。她很爱听我的《西施》。她很记挂你,嘴里总提着你,还说如果见到你,要和你说,常常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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