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非凡(加凡)-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凡突然闷闷地道:“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路是他们选的,杀手是他们自己愿意当的,如果不愿意,离开就是。”
叶翔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他们和高老大的羁绊,又怎么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他们欠高老大的债实在太多,又怎么是为她当杀手能够还清的。
叶翔按住了袖中的瓷瓶,普通的白瓷,冰凉一片,手指还能够感受到里面液体的药水的晃动。
吴凡猛地转过身子,气得发红的脸近在咫尺,叶翔心中一惊,一时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吴凡强压住心中的愤怒,脸上多少有些不欢:“别忘了我以前也是杀手,只是你……你……你仗着跟他们有羁绊所以就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忽然被话中透出的痛苦和矛盾所不解,叶翔一时无语。
吴凡勉强扯起嘴角笑笑:“你一直以为很了解我,我也以为你很了解我,那你说说,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感受?”
“我对你的看法,一直都没变。”叶翔小心地道。
——“你虽然不愿让别人了解你,你又害怕没有人了解你,你害怕孤独和寂寞!”
当初叶翔的话犹自在两人耳边回荡,那时吴凡差点就杀了他,却因为这句话在电光火石地霎那间松开了手。不但松开了手,态度更是前后反差,变化巨大。
“是吗,你对我的看法一直没变……”吴凡喃喃地道:“那你对我的定位呢?你一直把我当作你什么人?”
这对话不对劲。叶翔凭本能的敏锐感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明白吴凡到底是什么意图。
叶翔对寂寞不陌生,在他的木屋里,一直是一盏孤灯,一杯水酒,与月共饮,影成三人的寂寞。
而吴凡呢?他又经历过怎样的过去,才会这样喜怒无常,情绪复杂到近乎于疯狂?
见叶翔不语,吴凡突然道:“是我太笨了。”
他的双臂做了个下意识的动作,好像想抱住叶翔,终于还是在碰触对方的霎那改了动作,揽住叶翔的肩膀,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我应该告诉你我的过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你一定会懂。”
“好。”叶翔点点头:“你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试着去理解。”
叶翔慢慢松开了袖子中的药瓶,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连性命都可以送给你,只为了当全世界都把我当成没用的废物时,你的一句“不要背叛,不然我会杀掉自己。”
多了叶翔在屋子里,吴凡似乎没有开始那样清冷。
孤独的人其实很容易就满足。不用相拥,也不用依靠,只要你在旁边,只要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就像真的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样满足而温暖。
两人对坐,吴凡想了很久,才像下了可怕的决心,脸色变得很难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文森特,银狼,奥卡……还有……鹰……”
这些都是吴凡的前世不能磨灭的记忆中的名字,这一个一个的名字垒成了他一生不能承受的重。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痛苦的往事对当事人而言是一种折磨,就像刚愈合的伤口又被自己撕开,连血带肉的残忍。
可是吴凡愿意为了叶翔这么做,他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他有不得不弄清的事情:“都是经历时很长很长,但说起来却可以寥寥几句就结束的故事……”
叶翔无言的看着他,只有目光中带着鼓励和坚定:你愿意说,我一定听到底。
叶翔也曾是最好的杀手,叶翔的耐心也很可怕,他曾经为了杀一个人,在冰天雪地中将自己埋进冰雪中,一动不动地等了三个时辰。
如果不是杀人时溅出的血液温暖了他,他几乎已经被冻僵,冻实。
和生存永无止境的搏斗,给了他们超越常人的毅力和不同凡响的可怕。
吴凡深深叹气:“不长,但其中的丑陋和黑暗却是常人难以相信,我现在光是想想……”
呕吐感又重新充斥了他的胃部,像不仅仅是心理,连生理都在排斥着当年的回忆,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
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细细地听,也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地关心。
“……我以前,并不在这里,呵呵,我来自什么地方,说了恐怕你也不能理解,只说事件好了——我在很偶然地时候,遇见了教我成为杀手的人,他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叫……鹰……”
提到这个名字时,吴凡的眼中竟露出了微微的恐惧,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抓过叶翔递来的酒坛喝了一大口。
即使鹰已经死在他的手上,想起时还是会带着严重的后遗症,这种影响太深刻,就像已经进了骨头里。
“他比韩棠更可怕……韩棠……韩棠其实不过是个听话的人,还有着人类的情感……而那个人,你若是看见他杀人,就会明白,韩棠根本不算是在杀人……他杀人前总要折磨人,让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被杀死的恐惧中,如果不幸落在他手中……”
吴凡突然有些疯狂地笑起来,握碎了整个酒坛,笑着笑着,竟按住了胃部,好像疼得如同刀绞,叶翔一手拍着他的背,一只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柔声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对不对?你已经杀了他。”
他多少有些明白压在吴凡心底的伤口有多深,因为一直没有治愈,才造成了吴凡现在不可捉摸的性格。
“是的,他死了,被我推下了楼,这么高的楼……他已经死了……”吴凡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却从来不敢确认这点,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老师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却又认为他非死不可。这样的矛盾成为他一直的噩梦。
“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杀了他,那时我想过,若是他死不了,那么就换我跳下去……”吴凡的神情很复杂:“你放心,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不要姑息我,让我把话说个痛快吧。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瞒你。我……从来就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他却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将自己肮脏的灵魂解剖的淋漓尽致,若是叶翔听完后,会露出厌恶的神情,或者干脆离开,那也都随他吧。既然做过了这些事情,就必须面对它们,就必须为它们付出代价。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罪恶付出代价。
“那时候,我有三个同伴:文森特,银狼,奥卡……嗯?你说这些名字很奇怪?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大概是为了好玩……我和奥卡是年龄最小的,按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很好,但我已经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样子了,他死的很早,我们甚至没来得及说过几句话……他不愿意当杀手,于是去偷袭鹰。”吴凡的神情越来越苦涩:“他有胆量,当时明明才七岁,就这么有胆量……”
吴凡握紧了拳头,手掌被酒坛的碎片扎得鲜血淋漓也毫无知觉一般:“胆量……什么是胆量……最后我更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了……你知道……人彘……吗?”
猛地听到这个词,叶翔皱了皱眉,摇摇头,如果他看过不少书,应该会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只不过当杀手并不需要看太多的书。
“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吕后因为嫉妒宠妃戚夫人,在刘邦死后发明了这项酷刑——哈,哈哈,你看我都扯到哪里去了……”吴凡的笑声比哭还难听,叶翔握住他因为失血而变得冰冷的手,轻轻地将他的手指松开。
“我真的不知道奥卡长什么样子,我还没记住他的样子,他就变成了……没有四肢,没有眼珠,耳孔被铜水封住,也没有舌头,声带被剪坏,不能说话……(叶翔的身体也颤抖一下)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对吧?可是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连对自己的同类都不能手软……”
吴凡摊开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肉模糊:“我还记得鹰的话,谁若在敢暗杀他,只会比奥卡的下场更惨。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加这句话,因为我们的房间和鹰的行刑室靠在一起,奥卡被整整折磨了三个月才没有动静,那三个月我们是在他的惨叫中入梦,在他的惨叫中醒来的……为什么没死?不要问我,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去救他……这个问题就不用问了吧……”
叶翔忍不住道:“因为你知道你赢不了鹰,所以你要储藏力量,一个人生下来并不是为了毫无意义地去送死,而是为了活才去拼死。没有人有非死不可的时候。”
每个生命都有求生的本能,因为它知道自己的珍贵。而它的主人若是轻易地将它拿出去拼,并不是勇气胆量,而是不负责任的愚蠢。
“我了解……我也了解这个道理……”吴凡低声重复着,突然大笑起来,最难说的部分还是来了,吴凡又感到了自己的胃内部在翻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口中一阵难以容忍的恶心,但还要将它们生生地咽下去。
“我求生的本能比你想象中要强……我……”吴凡又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来,刚才喝下去的酒在胃里冲撞,吴凡突然推开叶翔,冲出屋子,倚在树旁不断地呕吐,胃里除了胃液什么也没有,却也无法停止。
身体一阵阵地发冷,昏沉中还是能感到叶翔就在身后,风中传来隐隐的温度,吴凡定了定神:“叶翔,你知道吗?我……做过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我……我吃过人……”
18 喝药
据说,如果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能够回想前世,不过是看另一个人的经历,因为你已经重生,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不需要再为你的前世负责。
吴凡一直对这句话抱着时而相信,时而嗤之以鼻的态度,他希望摆脱过去,却又不愿意因此而懦弱,他希望能够承受过去,却为过去的丑陋而望而止步。
米汤在锅里翻滚着,冒出阵阵白烟,和阵阵清香,叶翔从锅里盛了一碗米汤放在吴凡面前的桌子上,诚恳地道:“喝一些,胃会舒服些。”
吴凡靠在桌旁时不时地咳嗽几声,胃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干呕,却仍有阵阵的恶心涌上来,好像前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浓烈,在嘲笑他:你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可以摆脱从前的罪恶了?就可以不用为你做过的肮脏负责任了?
叶翔坐在旁边,双手在桌子下握得很紧,他的头发盖住眼睛,掩去了眼底的波澜。这种时候再问吴凡任何问题,都无疑是种折磨,但——不问?任由他的伤口被他所隐藏,所深埋,然后生脓发臭,彻底毁了他自己?
胸口剧烈地疼,吴凡垂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叶翔一直不做声让他觉得格外地慌乱,怕对方露出任何想离开或者厌恶的动作,但他却不敢去看叶翔的神情。他害怕在那一直温暖的,包容他的目光变成彻底的厌恶和冰冷。
得到温暖,再被残忍的撕毁,比一开始就冰冷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如同罪人跪在圣洁的十字架下,他在被审判,而叶翔就是他的审判者,他决定的审判者。
他听见叶翔平静地问:“你为什么吃人?”
就好象当初他们在那个小铺子里对峙时,那句“没人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一样平静。
吴凡可以拒绝回答这个让他痛苦的问题,当年所有的人都因为他拒接说出真相,把他当作避而远之的疯子,他不在乎,但叶翔不行,他可以说出自己的一切,只要叶翔不像那些人一样对他残
忍。
前世,那些人残忍能够让他活着,不顾一切地凶残地活着,今世,他已不想在叶翔面前受到那样的待遇。
从叶翔方面想想,一个说“自己吃人”的家伙在他面前,却又拒绝说出真相,他会怎么想?就算再善良的人,听到这话也免不了会做一些很黑暗很扭曲的想象,而这些想象若是一旦扩大,叶翔会怎么看他?
吴凡终于低声道:“因为我想活下来。当时,我和银狼还有文森特一起被鹰关进了鳄鱼池。文森特比我们都大,跟着鹰的时间也最长……所以他的心比当时的我们都黑都狠,他很快就利用我和银狼引开了鳄鱼,自己跑进了安全地带,关上了小门,剩下的就是观赏我们为了活下去而……
而……自相残杀。”
吴凡弯下腰又是一阵干呕,心理怎么样都觉得生理需要很恶心,而生理也无法接受有着这样阴暗心理的自己。连他的生理和心理都相互矛盾。
他记得当时有多黑,黑得他看不清银狼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文森特甩了他们自己获救了。
他谁也不能依靠,四周都是冰冷的水,冷到骨头里,他听见银狼被鳄鱼咬住的惨呼,血腥味飘了出来,刺激着他的胃和食欲。
耳边有恐怖的笑声,也许仅仅是他的耳鸣声,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像地狱。
反正银狼迟早会被鳄鱼吃掉吧……与其让他被鳄鱼吃掉,不如我来……不如变成我的食物,让我活下去……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活下去,保留这阴暗的心理,保留这肮脏的身体,也要活下去,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想让我死,我也要活下去……”吴凡的脸孔几乎于咬牙切齿般的疯狂,可很快就平静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低低地泣诉:“我忘了,忘了问自己,我活下去到底是为什么……?我遵从了本能,犯了非人的大罪……”
为了继续当杀手?为了继续杀人?为了继续让罪恶在世界上蔓延?如果他真的有名叫‘良知’的东西,就应该死在那里,只有黑暗冷冰和肮脏才是最适合他这种人的安息地。
而他却偏偏选择了活下去,吴凡觉得自己就是个怪物,宁愿吃人也要让自己保留着能够杀人的生活的怪物。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他自己。
室内一片沉默,吴凡静静地等着,就算想要逃跑,就算恨不得想死,也要等着,等着叶翔的审
判,在他看来,这等于等着自己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