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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杀手正传-第20部分

小说: 杀手正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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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小孩不晓得是不是都这样开始自己读书、读自己的书,管他懂不懂,只要能认ABC,就抱着猜;猜到了,便十分兴奋。结果愈猜愈多,自然就通了。
  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曾几何时,我们的教育变得那么僵化,背人名、背年代、背条约、背文法,愈背愈伤心,好像背了两百年祖先的血债和冤屈。好像发现一部中国近代史,竟是一部中国西化史。
  女儿的老师知道她养螳螂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才小学一年级上学期,老师居然规定每天到校第一件事,就是写日记。
  你想想,那么小的娃娃,能拼出几个字?写出什么屁文章?可是老师照样津津有味地看、津津有味地改。
  她改,不是改拼错的字和用错的文法,而是加上一些“呼应、叫好”的句子,譬如我女儿写“昨天我把两只虫放进螳螂笼,一只跳、一只爬。”
  老师就写“那真是个精采的昆虫秀。”
  又当我儿写“昨天我给我的螳螂两只小虫,它抓住一只,又试着抓另一只,被那只跑掉了。她又抓到,于是一手一只,它得到两只。”
  老师不但不讲“贪心”,还说“那你螳螂有了一个大餐。”
  这使我想起我小学三年级时,写了平生第一个剧本,钉成一本书的样子,十分得意地拿给老师看,老师看了第一行,就说:“你写你坐火车去阳明山?”
  “对!”我笑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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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个屁!阳明山根本没火车。”
  我正想自己小时候,女儿突然大叫起来:“爹地!我们为什么不喂派蒂吃蟋蟀?”
  “我们喂了啊!前几天那两只黑黑的、会唧唧叫的,就是蟋蟀呀!”
  “那我们为什么不再喂?”
  “抓不到啊!”我说:“天冷了,没有蟋蟀了。”
  “有!”女儿指着书大叫:“书上说有。”
  “不可能!”我借机会把她手上的书抢过来:“我看看。”
  书上一大堆照片,全是螳螂,大概作者也是养了只螳螂,并从头到尾细细观察它的生活,我翻到女儿看的那一页。印一只大螳螂,正抓在一只小蟋蟀。旁边写着——“如果你找不到虫喂它,可以去宠物店买蟋蟀,那是螳螂最爱吃的。”
  “对呀!”我也叫了起来,为什么没想到呢?宠物店里的一些鸟啊、蛇啊,都要吃虫,它们一定有。
  我是一个常去宠物店的人,尤其以前养亚玛逊鹦鹉的时候,更是常去为鸟买食物、维他命和玩具。这次养了派蒂,居然一次也没去,是因为我认为螳螂不是正规的宠物,不可能找到什么与螳螂有关的东西。
  一边笑自己迂,一边拜托老婆开车,送我去宠物店,小丫头也兴奋地同行。
  宠物店离家不过五分钟,落地玻璃窗上总是贴着减价的条子。譬如一只小鹦鹉九毛九分钱。
  这不是笑死人了吗?便宜到可以买一大堆来“炸小鸟”吃了。其实这是一种“设局”,先让你贪便宜,买到两只小鸟,再要你买笼子、买食盒、水盒、谷物、维他命、鱼骨粉。整个搞下来,五十块美金也不止。更可怕的,是当你养上一阵,愈养愈爱,于是为鸟买玩具、为它换大笼子,渐渐变成店里的常客,不知不觉奉献更多钱。
  我推开门,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柜台前发怔,看到我,耸耸肩,说:“一屋子宠物,就是没人。”接着不断叫“哈罗!哈罗!有人在吗?”
  里面立刻传来好几声“哈罗!哈罗!有人在吗?”不是人,是大鹦鹉装的。接着发出一长串哈哈大笑的声音,跟我们的笑声混在一起。
  想必每次它这么说,顾客都会笑,所以它学会说完“哈罗!哈罗!有人在吗?”就笑。
  也许大鹦鹉有传话的作用,才学完我们的说话,就冲出个年轻人。先收了那高大男人的钱,又问我要什么。
  “你有没有……有没有OO”大概有些紧张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居然忘了蟋蟀的英文名字。
  “Cricketo”女儿接上了话。
  “哦,要几只?”
  “几只?”我又怔了。到底买几只呢?“一只多少钱?”
  “五分钱!”
  “二十只吧!”
  “吃得了那么多吗?”他居然歪着头问我:“喂谁吃?”
  “螳螂!”
  “哇!”他怪叫了一声,说:“五只就成了,活不长的。”
  “活不长?”
  “对不起!你别误会,我是说蟋蟀活不长,三、五天就死了!”
  我心想,奇怪!我那只母蛐蛐为什么活那么多天呢?不过立刻改口:“好!五只。”
  他往后走,我好奇,跟了进去,女儿也像尾巴一样,跟着我。


  路很窄,两边全是笼子,有兔子、大竺鼠、大蛇、晰蝎、变色龙、热带鱼、白老鼠、野鼠和各种小鸟。
  他一直走,走到后面放珍贵鸟的玻璃屋,蹲在地上,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浅褐色的蟋蟀。
  他抓了五只,放迸长长的塑胶袋里,还往袋子里吹了口气,再用像皮筋,把袋口绑紧。交给我说:“两毛五。”
  我一路走回柜台,一边不断掏钱,发现口袋里只有皮夹子中的一百块。如果我交给他一百元,只买两毛五分的蟋蟀,未免太不像话了吧!只怕他还会以为我是用百元“伪钞”换“真钞”呢。
  赶紧把蟋蟀交给女儿,跑出门,找停在路边等的老婆要两毛五。她也没有,交给我一张二十块的。
  又走回店里,东看看、西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好买。女儿眼尖,居然看到两个粉红色的塑胶盒子,外面贴着印了乌龟和鱼的图片:“我要那个!我要那个!给派蒂住。”
  盒子有圆有方,做得很讲究,上面有门,还有透气的小孔,四边则是透明的塑胶。我想那盒子用处不少,就两个都买了,并当场把袋子里的蟋蟀倒进圆盒子。
  回家的路上,女儿抱着塑胶盒,对着里面的蟋蟀说:“五只新宠物!”
  “马上就要被旧宠物吃了。”我说。
  “YUMMY!好吃!”小丫头作吃东西的样子,好像她变成了派蒂,开始吃蟋蟀大餐。
  女人香
  十一月七日
  “哇!螳螂还活着啊!”儿子从学校回来,进门看见派蒂,就叫了起来:“而且住进这么漂亮的盒子里。”他把派蒂的新家举起来看:“噢!日本制。哪里买的?”
  “宠物店买的。”我说。
  “这么讲究,怪不得活得长,大概有一百岁了吧!”
  他大概是想到以前我给他养的那只螳螂,住在鞋盒里,只活过暑假,就死了。所以对妹妹的这个宠物,受到如此礼遇,有一点吃味。
  “我也不晓得应该算几岁,应该很老了。”我说:“住得好,光线好,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吃得好。”
  以前他养螳螂的时候,也就像他妹妹的年岁,每天放学,我带着他,手里拿着筷子,在人行道上到处找大蚂蚁,引得好多邻居奇怪,还以为中国人有这样“野餐的方法”。
  “她吃什么?”儿子伸手进去逗派蒂,被狠狠钳了一下,叫了起来:“好凶!”
  她当然凶,她吃各种蜂,现在没蜂了,就去宠物店买蟋蟀。“我给他看装蟋蟀的瓶子。
  “其实我那只螳螂是吃坏东西,死掉的。”儿子歪了头:“你不记得吗?我们喂它吃了一只蝉,它吃完,身体变成咖啡色,就死了。搞不好,是撑死的。”
  “其实以这种螳螂的身材,根本没有资格吃大蝉,要不是在小盒子里,我们抓来给它吃,我也不认为它有力量抓得住蝉。‘螳螂捕蝉’只是作比喻,根本不实际。”我说:“所以我也不喂派蒂吃蝉。”
  儿子到楼上他自己的房间去了。不久,又碰咚碰咚地冲下来。
  他才进书房,就带来一股怪味道。
  “搽了什么香水?”我骂他,他知道我对很多香味敏感。
  “没有搽香水,是它!”指了指他自己的手,手上拿了一个胶条,放在我前面。不再是香,成为臭,原来胶条上黏了一只奇怪的虫子,是那虫子发出怪怪的味道。
  “怎么办?怎么办?”他摇着手上的虫子:“要不要喂派蒂吃?”
  我指了指桌上的镊子,叫他自己处理。
  他坐在地毯上,用镊子夹虫,一边夹,一边大叫:“臭死了。”
  连在厨房里的岳母,都好奇地走来问是什么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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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的,还是臭的?”我问她。
  “说不上来。”
  虫子才丢下去,派蒂就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吃了。我捂着鼻子过去看,觉得这虫有点像“天牛”,但触须短,身上又没有斑点。跟天牛一样,它也有个小小的头。上半身是黄褐色的,翅膀是黑色,而且很奇怪地在背上形成一个“X”的图案。
  儿子守在派蒂旁边,忍着臭味,看她吃。对于在这个萧条的季节,能抓到一只虫,又是在他屋里抓的,似乎有点得意。
  孩子难得对家奉献,有时候,做了一点事,他自己都会兴奋,包括抓虫子这件事在内。
  他上楼了,没多久,又跑下来,又抓了一只同样的,也又喂派蒂吃了下去。
  再上楼,没多久,再抓了一只下来。
  我开始操心:“你好好查查,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太久不在,什么地方漏了水、出了毛病?怎么一屋子都是这种怪虫?”
  他没回楼上查看。倒去翻书柜,找出Time一Life出版的《病虫害(Pests and Diseases)》,查了半天,大叫一声:“有了!是‘南瓜虫(Squash Bug)’,冬天喜欢藏在配叶,或躲进屋里。会发出臭味。我都是在窗缝里抓到,它们一定是要躲进来过冬。”
  我稍稍放下心。告诉他,后抓到的虫,就放在塑胶袋里,不要一次都喂给派蒂,简直臭死了。
  想想!接连吃了两只,派蒂每次咬开那“南瓜虫”的肚子,里面就流出绿绿臭臭的水,整个屋子都臭了。
  晚上,有朋友来。一进门,就仰着脸吸气,问:“什么味道,好香!”
  “香?”我一怔。
  “是啊!是不是刚剪完草?是草香。”
  我笑了起来,带他看那虫,打开塑胶袋,他跳着逃出书房。
  半夜,我睡不着,起来喝牛奶。找开卧室门,迎面扑来一阵清香,真像春天刚剪完草的味道。
  使我想起麝香,中药行里的麝香,臭得令人欲呕。还有我吃过的一种来自东印度,叫做“Valerian”的草药,臭得像是多年不挖的阴沟水,即使把那药瓶紧紧盖住,并放在抽屉的深处,都有臭味透出来,使我最后不得不把它扔掉。
  我后来查书,说Valerian是阿拉伯、西亚洲和欧洲人常用的一种“香料”。
  于是我想,这“南瓜虫”是吃足了我院子里的花草,把花草的香味浓缩,成为它那绿绿的体液。
  这小小的臭虫,其实是个香虫,连我的派蒂吃了,都散发出一种特有的“体香”。
  第十一章 当杀手爱到心深处
  贱之生
  十—月八日
  今天真是了不得的好日子!因为有了大喜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已经是深秋了,院子里的枫叶,由艳红转为柠檬黄,然后纷纷飘落。这种日本丹枫跟加拿大糖枫不同,小小的叶子不含什么水分,落在地上没几天,就一一卷起来,轻轻的、柔柔的,走上去软软的。
  还有那十几公尺高的法国梧桐,叶子还来不及变色,就被明年春天要长出来的叶芽,给顶了下来。好像小孩子换牙齿,是新牙的“尖”,顶掉|乳齿的“根”。
  满园都是落叶,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草地。园丁用一种强力的吹叶器,把配叶吹到一处,再打包,运上车。可是人刚走,一阵风来,就又落满了。
  最糟的是屋顶,落叶没人清理,就往天沟里积,塞住出水口。一下雨,屋子四周便成了瀑布。如果再不清,冬天天沟里结了冰,再下雪,再结冰,愈积愈厚,当解冻的时候,就会往屋檐里“倒渗”,造成漏水。
  趁儿子回来。今天下午,我特别拿了几个大垃圾袋和两双手套,叫他一起到屋顶清天沟。
  从去年深秋到现在,整整一年了。早期积下的叶子,都已经腐烂。从最上面下手,先是艳丽的霜叶;再来是泡烂的朽叶;再往下,则是黑黑的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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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看园丁一车运走配叶,我都好担心,觉得大地滋养了树林,树木长出叶子,理当落叶归根,再化成养料,回馈给大地。如今叶子年年落,又年年运走,这土地不是就要愈来愈贫乏了吗?
  有一阵子,我特别在后院挖了一个大坑,把所有的朽叶、烂草,全堆在坑里,再盖上土,使它们化为养分。没想到,前一年堆得高高的土坑,第二年居然一点点下陷,挖开来,虽然看到黑色的腐植土,但不过薄一层。
  原来树叶变回土壤,只有一点点。也可以反过来说,一点点土壤,经过植物的光合作用,就能变出千千万万的树叶。
  蹲在屋顶上清理天沟,看到这黑色的烂泥,可以知道其实树叶总是在落,随落随烂,才能积出这许多。也才惊觉自己已经有许久不曾好好清理天沟,也不曾在家度过深秋了。
  我们把朽叶烂泥抓进垃圾袋,装满了,再把袋子扔到下面院子里,等会儿一起收。
  “把烂泥尽量清干净,免得愈积愈多。”我叮嘱儿子。
  他突然大叫着伸出手给我看:“天哪!天沟里居然有蚯蚓!”
  果然一条蚯蚓,在他手里蠕动。
  “扔进袋子。”我说。
  他没照做,把手伸长,扔到下面的花圃。
  “也好!”我说:“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这天沟里来的。说不定从小被鸟衔上来,掉进天沟。从来不知道大地是什么样子,还以为天沟就是世界。你这是送它回故乡!”
  我们继续清理天沟,没再看到第二只蚯蚓。倒是由这蚯蚓,想到不少事情。
  儿子提到他来自阿拉斯加的同学说,那里有很多挖矿之后留下的大坑,后来积了雪水,变成池塘,没人管,却出现鱼。
  “不知从哪里来的鱼?”儿子自言自语地说。
  我则想到巴哈马群岛“蓝洞(The Blue Holes,),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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