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
弘之不解地瞪大了眼睛。来生缩起身体,把手伸进自己的桌子里面,拿出一本小册子。
“这个是………前一阵子我去了。因为我听说高木高中时代的作品还留在那里。”
弘之接过册子一看,原来是他以前就读的圣陵高中的“圣陵祭”
的简介。
“噢………”
“今年入学的学生对我说,高木高中时的作品捐给了学校,在学园祭时可以看到。”
“是的。高木学长对自己的作品好像不是很在意,大型的作品几乎都留在学校里。”
弘之一边翻着简介一边说道。
“我可不行,因为我觉得这样太可惜了。”
“我看过你的画。那个………入选学生画展的那幅画………叫什么‘午睡之梦’来着?”
“啊,是的………”
记得在举行学园祭之前不久,律子打电话来说,学校方面有联络,希望借一下弘之的“午睡之梦”
。
“那一幅画………真的不错。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画的人物画,相当出色。我学的虽然是西画,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你的画相当有吸引力。那个模特儿是你的同学吗?”
弘之的手攸地停止了。
“不是………”
他慢慢地控制自己的声音,静静地寻找适当的措辞。
“………他是高一界的学长,是高木学长的好朋友………那时候也经常出入美术社。”
“噢,是吗?”
来生很乾脆地点点头。
“看画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的姿势和身体的线条相当漂亮,还以为是职业模特儿哪!”
“他现在是模特儿啊!啊………应该说目前是模特儿比较恰当一点。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走上专业模特儿的路。”
“嗯………”
来生站起来,去拿咖啡壶,将壶里剩余的咖啡倒进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子和弘之的杯子里。
“木城,你也该着手画毕业作品了吧?”
“是的………”
“你的画好像大部份都是风景画吧?”
来生的视线落在弘之放在旁边的相簿上。
“怎么不试着画画人物?就象那幅‘午睡之梦’。”
来生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弘之的肩头微微地颤动一下。
“那幅画真是杰作。模特儿出众,你的技巧也够………才会有这幅作品的出现。我觉得能画出这种画的画家是非常幸福的。”
弘之喝着煮太久而带点苦味的咖啡,微微地蹙起眉头。
“说的………也是。”
“老实说………看到那幅画时我想到一件事。高木之所以封笔………是因为这个理由。”
来生也嫌苦似的喝着咖啡,突然又把视线移到桌子旁边。那里放着高木的一幅小作品。就是那幅以他所喜爱的蓝色为基调的“流星夜”。
“………我觉得,大部份的人作画完全是为了满足自我而画的。而且说起来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高木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欲求而喘不过气来………我想,高木是发现到自己没有办法画出象你的‘午睡之梦’那样,集所有感觉于一的画来。………太敏锐的人也是挺辛苦的。”
来生最后喃喃自语地说道,静静地一口喝光咖啡。
打开窗户,将窗帘拉开之后,夜晚的空气仍然给人冰冷的感觉。
在小小的路灯昏黄的光晕当中,只有公寓的停车场一角的那棵大樱树,象点亮了聚光灯一样透白地浮显上来。在微风中轻舞着花瓣的吉野樱宣告着早春的结束。春夜是那么的静谧………静得好像可以听到那轻轻飘落的花瓣一般。
弘之从刚刚开始就不断地重复拿起笔又搁下笔的动作。买来的一叠信纸只剩下一张了。已经变成废纸的信纸将整个垃圾桶都塞满了。
“我想先预付明年的画。”
弘之重新振作起精神,再度拿起笔来。
“请让我再画你一次,做为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幅画。请让我再画一次影响我走上这条路的你。”
这些话未必是谎话。可是………也不尽然是事实。
失去原来意义的话语将背景凸显了出来,空虚地印在弘之的眼里。
这是对“他”
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背叛。
对世界上最超凡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唯一一次背叛。
弘之轻轻地放下笔。在桌灯柔和的光线中,白色的信纸潜藏着似有若无的光辉,看似好像飘浮起来一般。
这个颜色………在和“他”见最后一面的那个黄昏时绽放开来了………象花的颜色一般。无声无息地………只是一心一意地绽放开来………
弘之想起了春光。眼睛觉得有些刺痛,不禁一再地轻眨着眼。
脸颊一阵冰冷。大概是起风了吧?窗户………明明是关着的。
答………水滴落在信纸上。黑色的墨水眼看着渐渐地渗开来。
弘之这时才注意到。
注意到自己的眼睛滚滚落下了泪珠。
第七章
缭二十五岁初夏……………
平常总是一片寂静的画廊,今天却充满了热闹的笑声。
“恭喜!”
“恭喜你们!”
“你们的春天可真够长的。”
到处都可以听到祝贺高木和由美子结婚的贺词。
到场的客人大概有一百人之多吧?说是只招待亲戚,可是感觉上来的人相当多。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就高木的老家“彩画廊”的规模来看,或许已经算是相当简朴的了。低沉的钢琴演奏声流泻在画廊之中,客人们慢慢地品尝着美酒,同时观赏着高木和由美子一起选中的画和石版画。
缭好像溶不进会场的气氛似的,一个人退到墙边。他把手上的香槟鸡尾酒杯轻轻地拿到嘴边。身上穿着的深蓝色晚礼服配上白色的燕子领衬衫、黑色领带在这种宴会里其实并不算特别抢眼,可是身为展示秀模特儿,而且又是顶尖模特儿的他,那无意之间流露的一颦一举和优雅的身影,形成了一种夸示自我存在的味道。
“喂………那个人………”
“啊………是RYO………不会吧?!”
“听说………RYO是克己先生和由美子小姐的高中同学哪………”
到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耳语。如果有人主动前来攀谈的话倒还好,偏偏缭还是被隔得远远的,使他越来越觉得没了立场。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可是感觉还是不太好。
“对不起,莲见。”
走近过来的由美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嗯?”
缭转过正面看着由美子,用视线打量着由美子。只见淡粉红色的简便礼服在他眼前婀挪摇摆。她身上散发出微微的香甜沐浴味道。
“在你最忙的时候把你叫了出来,却没空招呼你………害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的发慌。”
看似大而化之,其实心思极为细密的她洞悉了缭被迫面对的情况。缭沉稳地点点头。
“没关系。这种事常有,算不了什么。”
“可是………”
“哪,你就别管我了,赶快去招呼你的客人吧!”
他轻轻地一笑,轻轻往由美子背上推了一把。几年的模特儿生涯操练下来,他也学会了这样的举动。
“嗯………”
“真的不用担心我了。或许我会找机会把自己藏起来。”
缭恶作剧地说道,耸了耸肩。由美子受到他的影响,也笑了起来。
“………你昨天才从巴黎回来,对不对?让你这么累,真是对不起。”
“哪里的话?这一次………可能会在日本待两个月左右,搞不好会赖在你们这对新婚夫妇家里噢。”
“嗯,我们等你。”
由美子一转身,礼服的裙摆随着晃动着。耳边又响起了优雅的钢琴声。
“由美子!”
几个象是由美子女朋友们在远处呼叫着她。
“我马上来。”
由美子答了一声,朝着她们走了两三步,突然又回过头。
“莲见!”
“嗯?”
缭轻靠在墙上,正想把酒杯送到嘴边,听到由美子的呼唤又抬起了头。
“弘之………说他今天会晚一点到。刚刚打电话过来了。”
“………是吗?”
缭带着沉稳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也想见见他。既然如此,那我就待到他来吧!”
“嗯。”
“由美子,快一点!克己我们抢走了噢!”
“不行!”
也不管礼服的裙摆剧烈的摇摆着,由美子又恢复了高中时代精力充沛的模样跑走了。缭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低下头苦笑着。
离开那个令人怀念的美术教室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六个年头。虽然一点都不怀念那个因为严重的乱视而老是呈现朦胧状态的视野,和因眼睛疲劳而引发头痛的高中时代,但是每到这个醉人的季节,从那扇窗户吹进来的绿风总会在记忆中苏醒。
“是因为………那幅画的缘故吗………?”
缭喝着第二杯香槟鸡尾酒,吃着涂了鱼子酱的椒盐饼干,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高中时代的回忆………在那个黑褐色的视野当中,经常有一个学弟带着真挚的眼眸看着自己。
“木城………”
沉默而不灵巧………可是,那双眼睛却经常凝视着前方。
总是坐在美术教室的一角,膝盖上摊着一本素描本的他一直忠实地履行着两人在六年前交换的“誓约”。
每年到了落英缤纷的季节,缭总会收到一幅漂亮地框在画框里的画。缭总是每年期盼着收到那个连一张卡片都没附,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包裹。
令人怀念的美术教室的窗户………来来去去的海边黄昏………缭总是焦急地等待他那澄澈得一如孩子双眼所捕获的景致。
等待着光是凝神注视………就可以接触到那个人心灵的一瞬间。
在出席宴会之前,在回国之后直接下榻的旅馆里睡了一会儿,打理好之后,缭没有回自己的家,直接到叔叔莲见正毅的办公室去。为的是去拿木城弘之寄过来的“今年的契约”。其实也可以要弘之寄到巴黎去的,可是缭怕中途寄丢,或者造成破损,所以便在他回国之前寄放在叔叔那边将近一个月之久。他不想再等下去,所以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叔叔。
“真是的………如果你工作有这么热心的话,巴黎那些大头厂商一定高兴死了。”
正毅一边从晒不到太阳的内面书架上拿出小心翼翼地捆绑着的画,一边说道。
“那个热心工作的经纪人大爷马上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可是踏踏实实地做我该做的事噢!我只是告诉他,关于和ladies来往的事情我敬谢不敏。那边的展示秀模特儿可比我大牌多了。用不着他们费心去摆平。”
缭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开始动手解开包裹。他剪断慎重绑着的绳子,拆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水纸,卸下捆好的缓冲材。
“缭。”
正毅咚一声,放下杯子,看着缭的动作。
“那个………寄信人,就是你高中时的………”
“没错。”
好不容易卸下了最后一张缓冲材,缭轻轻地抬起设计清爽的画框。
“哇………好漂亮………”
………是盛开的樱花。画者把微风轻拂,华丽的花瓣开始飘落的那一瞬间画下来………真是一幅叫人看了不禁发出赞叹声的画。
“啊………”
正毅一边点起香烟,一边凑过来看。缭很自然地把手伸向正毅的嘴角,拔出那根开始飘散出烟雾的lark。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香烟丢进烟灰缸里,再把附近杯子里的水浇上去。
“啊,你………”
“画会被熏黑的。”
缭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再度把视线移回画上。
蔚蓝而晴朗的天空………甚至可以感受到每一片花瓣存在的纤细而美丽的樱花………轻拂着脸颊的风………
缭现在已经戴上了特殊的软性隐形眼镜矫正视力了,所以看东西时一点痛苦或不自在感都没有,但是当时还没有这种眼镜。因此,当时视神经总是感到极度疲累的缭,始终极力避免在课堂之外去看任何东西。
尤其是强光或白色的东西最让他感到难过,所以很理所当然的,他几乎从来就没有看过白花呈密集状态绽放的樱花,也从来没有去赏过花。
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对弘之画的这幅盛开的樱花感到如此的怀念呢?
“画这幅画的………就是那个叫木城的吗?”
香烟被抢走后,正毅觉得挺无聊的,只好拿着杯子玩。
“是啊!在我房里的画全部都是他的。”
缭两手捧着小小的画回答到。
“叔叔不是也看过了吗?”
“嗯。”
正毅慢慢地将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他………就是画你的那个男孩子?那个………睡觉的人?”
“什么睡觉的人?”
正毅的措辞让缭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错。那幅画最象我本人了。”
缭瞄了一眼时钟,发现喜宴的时间已近,虽然觉得有一点失望,不过还是着手将画整理好。
“我待会儿再来拿这幅画,先借放您这儿。”
缭蛮横地说,眼里闪着严厉的光芒。
“如果画有一点点的损伤,我将不再帮叔叔工作了。”
“………你这个大暴君!”
“随你怎么说。”
缭逗趣的回了他一句。
长时间在外国工作,缭现在的语言能力已经可以自在地说英文、法语、和意大利语了,而原本忧柔、容易被人摆布的缭似乎在精神上的锻炼比语言能力更上一层楼。
时装界不象外人看起来那么地亮丽。必须有实力和运气,再加上一些附加的条件,才能成为成功故事的主角。缭现在之所以在欧洲也能成为一个顶尖的模特儿,靠的绝对不只是他的容貌,也不光靠运气。
“我们老板下个展示会是在两个月之后,所以我告诉他,两个月之内,我是绝对不离开日本的。”
缭一边披上深蓝色的礼服一边说道。
“经纪人一定脸色大变吧?”
“接下来从哪一站开始?”
正毅一边将画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免得被粗手粗脚的工作人员给踢翻,一边回头问缭。
“你的展示秀,大概从下次的东京展示秀开始就由我负责。已经透过熟人打听过了。”
“嗯………”
缭一边点着头,一边将礼服衬衫的摺袖从外套的袖子里拉出来,重新整理和深蓝色礼服搭配的蓝宝石和白金袖扣的位置。缭也是在当上模特儿之后才学会这么利落地穿正式礼服的。
“当然是从巴黎开始了!接下来是米兰………纽约也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