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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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从巴黎开始了!接下来是米兰………纽约也排了………东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没有仔细看过行程表,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东京应该也会排进去才对。我们老板用各种不同国籍的模特儿,但是在本国的展示秀一定会带刻国籍的模特儿。然后呢,就要求模特儿带他去吃好吃的东西、逛好玩的店。唉!我也得准备准备了。您知不知道有哪里好玩?”
“啊?”
“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缭微笑着,将微微起皱的长裤拉平。他伸直腰背,站了起来,一套正式的晚礼服就打理好了。在这种年头,能够将礼服穿到这种地步的,就算是模特儿也没几人能做到。
“那我走了………画可要好好保存噢!”
“嗯。”
正毅扬起一边的眉毛,耸了耸肩。
“谁叫他是最先洞悉原本被视为一个只知道睡觉的懒惰鬼的潜力,使他成为目前业界的一个传奇人物RYO的大人物呢?我会非常慎重地保管好的。”
“什么话嘛!”
缭根本不理正毅这种略嫌夸张的说词,走向办公室门口。
“再见了………”
“啊,缭………”
才刚一打开门,一个接电话的女职员就来叫人了。
“对不起,请你等一下。”
“啊?”
“是………是的………好………”
在礼貌周到地挂断电话之后,她从一个标着“待办”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封交给缭。
“我想是给你的私人信函。跟那幅画几乎在同时到达,可是当时没注意就丢到公务用盒里去了。还好不是急件………”
“嗯………”
缭翻过信封背面确认寄信人之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想应该没关系。谢谢你。”
缭很慎重地将信放进口袋里。
“再见。”
他轻轻一扬手,离开了叔叔的办公室。
“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听到木城的名字的那一瞬间,缭想起了放在外套口袋里的那封信。他悄悄地走到房间的一角,放下杯子,翻找着口袋。
“有了!”
那是一个淡蓝色的、有大理石纹路的漂亮信封。里面大概是装了一两张的信纸,并没有多厚。仅将封口稍微封起来的信封轻轻一拨就打开。
“好久不见。时间可能迟了一点,我另外寄出了今年的画。希望你喜欢。
每年到这个时期,我就开始伤脑筋今年该画什么好?可是又有一种在迷宫中摸索的乐趣。这一次的作品如何?如果你能喜欢,那真是我最大的荣幸。
对了,今天除了告诉你画已经完成之外,另有所求,所以才提笔写信。
每年我都画一幅画当成模特儿的谢礼,不过,明年就要面临制作研究所毕业作品的创作了,我觉得自己大概画不出满意的作品来。所以,我想趁今年先付清明年的画。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至于这幅画的题材,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请你当一次我的模特儿,当成是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幅作品。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不过我真的很想再画一次让我走上这一条路的你。
我知道你很忙,不过还是请你多帮忙。就算只有一天也无妨。只要能劳烦你拨出时间,我就感激不尽了。谢谢你。
莲见缭先生木城弘之敬上”
一直对穿不惯的套装的衣领耿耿于怀的弘之到达宴会现场时,客人正值酒酣耳热之际。
“啊………”
他被那大量的人潮和鲜艳的色彩迷乱的眼神和脸庞跟高中时没多大的改变,这一点让缭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单纯………一点做作的感觉都没有。
可是………大概是长高了一点吧?缭觉得弘之的肩头一带相当地挺拔。脸颊也有着少年一般的圆润。微微下垂的前发将稍嫌严厉的眼睛遮掩了一些,看起来比以前多了几许成熟的味道。
缭眯起了眼睛,脸上泛起了微笑。
“木城。”
他轻轻地叫了弘之一声,但是弘之好像没有发现刻意避开众人目光而几乎整个人贴在墙上的缭,只是转着头环视着四周。缭耸了耸肩之后,快速地走近他,轻轻地抓住弘之的手臂。
“我在这里,木城。”
弘之攸地回头。
啊………眼睛和单纯的表情果然一点都没变。
“啊………莲见学长………?”
“我看起来象别人吗?”
或许是临出门和正毅有过一番谈话吧?缭随口说出了以前绝对不会说的俏皮话。缭发觉自己说溜了嘴,不禁啊的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弘之则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是的………自从缭毕业的那年春天之后,这六年来,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好………好久不见………”
“是啊!”
缭将散落在眼角的头发轻轻地往上拢。他的发型应该跟高中没什么不同,只是,他那富弹性而有光泽的黑发让人看起来太过沉重了。而从他当上模特儿之后,就一直在淡化发色,所以整个人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吧?
“大概是每年都看到你的画吧?我并不觉得我们已经那么多年没见。”
缭一边递给弘之一杯香槟一边说道,弘之微微地低下头,然后点点头。
“我………常常在电视或杂志上看到莲见学长………”
“啊………说的也是。”
因为多半不在日本,所以缭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知名度到底有多高。可是,从今天晚宴上的情况来看,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了。目前这个资讯发达的时代,巴黎的报导派送到日本的速度或许比欧洲各国还要快。
“不过,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对不对?”
“嗯………是啊………”
弘之还是低着头。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似乎刻意不去正视缭。
………或许这是有情可原的。原本他们两个人就都不是多话的人。如果话题不是绕着画打转………他们几乎也没有谈过什么话。
缭改变姿势,站到弘之身边,轻轻地靠在墙上。他无精打采地将酒杯送到嘴边,眺望着对面墙上的画。
“那是………印象派的吗?”
缭落寞地问道,弘之很敏感地反应了。
“啊?”
“那幅画………”
缭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往弘之的眼前一比,指着对面墙上装饰着的一幅画。那幅以明朗而柔和的色调画出来的风景画跟企图画出光影摇曳的画家的画非常相似。好温暖………好幽闲的画,弘之静静地点点头。
“是的。我不象高木学长修过美术史,所以不是很清楚画的来龙去脉,不过,我想那幅画深受雷诺瓦的影响颇多。由美子喜欢印象派的画,所以才以那幅画做装饰吧?”
“那么………那一幅呢?”
缭指着旁边的另一幅画。这第二幅画大概就是高木喜欢的吧?那是一幅用明亮的色彩画成的抽象画。
“那是保罗的石版画。很多人喜欢他的作品。在同一程度的抽象画家当中,他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一提到画,弘之的话就多了。多到有点可笑………还是跟高中时代一样。或许是因为缭站到他身边来了,可以避免正面看到整个印象大为改变的缭的脸的缘故。缭虽然觉得有点落寞,不过还是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弘之的声音上。
“………或许高木学长也多少受到保罗的影响。高木学长的毕业作品有两幅,都被大学买下来了,其中一幅有某些部份是仿保罗的,譬如作品的节奏、感触等等。看到他的作品之后,也有几家专业画廊想跟他合作………”
“专业画廊?”
缭反问道,弘之很慎重的回答。
“简单来说,就是画家和画廊之间的专属契约吧?美大毕业之后如果能马上签下这种约的话,就可以耀进画家之列了。当然,要靠这个过活还有待商榷。”
“嗯………”
现场流泻出来的是乔治…温斯顿的作品。缓慢而幽静。高木和由美子在四周亲友的鼓励下,开始配合着曲子跳起舞来了。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他们凝视着对方………微笑着。
“木城。”
缭从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拿起一颗橄榄,用前门牙用力咬嚼,落寞地叫了一声。只有这个角落远离了那个喧闹的圈子,显得异常安静。
“谢谢………你的画。”
那一瞬间,弘之拿着酒杯的手剧烈地颤动。琥珀色的鸡尾酒随之漾起了水波,溅出一些水滴。
“唔………”
缭快速地用指尖接住弘之差一点调落的酒杯。就这样,他的手指和弘之冰冷的指头重叠在一起。两人的指尖轻轻地触在一起,取代了视线的交流。
“其实寄到巴黎也可以………不过我不希望万一寄丢了,你还是把它寄放在我叔叔那边吧。”
“好的………”
“刚刚终于看到了………”
缭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他的右肩抵着弘之的右肩,以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我想可能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可是………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那片天空………虽然晴朗,但是我却觉得有黄昏的感觉。风吹着………花瓣飘落着………”
缭象小孩子一样用前门牙咬着橄榄。微微的酸涩感在嘴巴里扩散开来。
“会不会是我精神不太正常了………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记忆幻觉………”
“那是公园里的樱花。”
弘之突然用清晰的声音说道。缭大吃一惊,抬起头来。他们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两人的视线紧紧地相对。弘之那黝黑的眼珠第一次这么直视着缭。
“那是………六年前和莲见学长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公园绽放的樱花。”
樱花………那时在他们头顶上扩展开来的庞大树枝在淡淡的光线中,不就飘散着缤纷的花瓣吗?
“我打算画出天黑之前的蓝空。花和风………都是六年前的事物了。完全没有以素描打底稿。”
“你说没有打素描底稿………”
弘之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缭的问题。
“那是我幻想中的樱花。只在我的内心深处绽放、飘散………是我想象的樱花。”
“想象的………樱花”
缭重复着弘之的话,突然闭上了眼睛。
春天的声音………两人相触………太过温柔的温度。不可能忘记的………一瞬间的梦。
“原来如此………”
缭轻轻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
然后缭把手探进口袋,轻轻地拿出那一封薄薄的信。
“………这封信,我刚刚看过了。”
弘之瞄了信封一眼,表情很明显的僵硬了。
“是………”
缭微微歪着头,定定地注视着弘之表情的变化。
那个樱花花瓣满天飞舞的黄昏,两人在公园交换的约定经过六年的岁月是不是即将随风而逝了呢?或者………弘之想为那个契约划下休止符?
“………这些话似乎不适合在这边谈。”
突然间,音乐又在耳边响起。跳舞的圈子现在已经扩大到大厅。
“我们………出去外面走走吧?”
弘之用力地点点头。近乎郁闷的率直眼神轻轻地低下来,他有意避开缭的视线。
“那么………我去跟高木学长打个招呼。”
缭从弘之手上接过还剩下一半的香槟酒杯,突然整个肩膀垮了下来。
“啊………”
“什么事?”
距缭半步远的弘之回过头来。缭用他柔软的指尖触摸弘之的肩膀。
“难得你特地去买了西装来穿。”
“啊?”
“对不起,只让它派上用场五分钟。”
“噢………”
弘之终于搞懂话中的意思,和缭见面之后,表情在这时候才第一次放松了下来。他吃吃地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也不合身。”
“哪有这种事?”
缭的指尖轻轻地从弘之的肩膀滑向手臂。他的指尖是那么地匀整而漂亮。
“我看错了。毕竟是………过了六年了。”
然后他看也不看弘之的表情,砰砰地拍着他的背。
“你先走。”
弘之点点头,穿过人群离开。缭望着他那宽广的肩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把弘之的酒杯轻轻地送到嘴巴,一口气将还有点冰冷的鸡尾酒倒进喉咙里。
“六年了………吗?”
缭低声自言自语道,然后把那个刚刚滋润了他干涩嘴唇的酒杯放回桌子上。
现在要找出答案还太早。解开问题的线索太少了。
缭用他那温柔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望着被高木和由美子左右簇拥着,脸上露出羞涩笑容的弘之,轻轻地摇了摇头。
答案………永远找不到吧?
因为现在还正在摸索的阶段而已。
两人面对面坐在“彩画廊”
附近一家小咖啡屋里。
“………我的信你看过了?”
弘之面带苦涩地喝着送上来的巴西咖啡,一边问道。他已经脱掉外套,领带也松下来了。那原本用慕斯或某种美发用品梳整过,梳痕非常明显的头发也因为他刚刚用手指梳过而自然地松散了。可是,这样反而比较象原来的他,缭为此松了一口气。
“嗯。中间有一点失误。结果和那幅画一起都寄放在叔叔那边了。”
缭面前摆的是一杯香甜的卡布其诺。他用肉桂棒轻轻地搅拌着。
“刚刚才看过。………我有点惊讶。”
缭脸上带着沉稳的笑容。弘之把两只手摆在膝盖上,再次对着他低下头。
“………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那个约定原本就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也许你想在今年大学毕业之后做个了结。”
缭有意把话提前说出来。弘之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缭眯起了眼睛凝视着弘之。
“那个………所以………”
急急想辩解什么的弘之突然把视线定在缭那黑黝黝的眼珠上。
“那个………莲见学长。”
“嗯?”
“你的眼睛………没问题吧?”
“啊………嗯。”
缭轻轻地把手移到自己的眼角,微笑着点点头。
“我戴了特殊的隐形眼镜。乱视一矫正,视神经的机能好像也就恢复了,现在几乎没什么障碍了。不过………经历过舞台上的强烈灯光之后,大概也要休息个两天左右。”
话就此中断了。屋外奔驰的车灯透过蕾丝窗帘射进来。缭喝着起了泡的卡布其诺。有着肉桂香的咖啡微微带着甜味。
“………送画给莲见学长并不是一种负担。”
弘之终于开了口。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