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颜-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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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云凤弦双手乱挥,大喊:“你要为我脆弱心灵受到的伤害负责。”举手间又是一个大雪球扔过来。
卫婧仪瞪大眼睛看着朝着自己飞来的雪球,惊慌莫名。古奕霖却是飞快把卫婧仪往旁一推,避了过去。
卫婧仪惊魂稍定,那边雪球竟是连珠一般射来,古奕霖不慌不忙,素手轻招,来一个接一个,来两个接一双,往卫婧仪手中一递:“别客气,还击。”
卫婧仪犹自昏昏乱乱,接了雪球,用力扔过去。
云凤弦故意避开一个,却让第二个打中,满脸雪花,狼狈不堪。
卫婧仪见其惨状,不觉低笑一声。
那边云凤弦怪叫连连地冲过来,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竟是一个没站稳,跌了个大跟头。
卫婧仪见之大笑,云凤弦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双手在雪地上乱抓,卫婧仪再也不用古奕霖提醒,转身要跑。
古奕霖却一把拉住她:“别怕,对付恶人就该打到他听话为止。”说着拖着她亦去揉雪团。
一时间,三个人在梅林之间,飞奔来去,那雪球飞来飞去,转瞬散开,化做无尽晶莹飘絮。
尖叫声、惊呼声、欢笑声、隆叫声,此起彼伏,竟是响彻深宫。
在远处遥遥观望的太监、宫女们,无不面色惨白,人人两眼灰朦朦,恍若梦游。
肯定是做梦,绝对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他们最美丽、最温柔、最大方、最有风度的公主殿下啊,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地奔跑,这样纵情地欢笑,这样肆无忌惮地玩闹呢?
遥遥高楼之上,有人倚栏而立。天地之间一片飘絮,那远处的红梅独艳,夺人眼目,比红梅更夺目、更耀眼的人,却在梅林中,玩笑无忌。
那样的笑声里,听不出一丝忧虑。半点烦愁,谁能想像得出玩笑的人,其实陷于绝境之中,个个都有万种烦恼。
卫景辰轻轻叹息一声,为什么总能欢笑,为什么总能带动别人一起欢笑,为什么所有的困境烦忧,都仿佛不存在?
他伸手搭在栏杆上,或许天气大冷了,所以指尖一片冰凉。
“皇上……”身旁的总管太监王公公关切地低声唤。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回这最高处的殿阁之中,大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遥遥传来的欢快笑声。
他只是静静走向案前,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随手抽出一本。欢声笑语,仿佛,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过,谁又在乎呢?王者快乐与否,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决定千千万万人是否快乐。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快乐,真的从来都不重要。
打了一场雪仗,雪花顺着衣领化成水流进去,终究还是不舒服的。和卫婧仪道别后,云凤弦和古奕霖两人急急换了衣裳,又令人热了酒来驱寒取暖。
云凤弦出奇地没有和古奕霖多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古奕霖静静地等待着、陪伴着,既不劝她,也不拦她。
云凤弦一连喝了十几杯,微微有了点醉意,才轻轻一叹:“卫景辰到底有多狠的心肠,怎能这样利用自己的女儿。”
古奕霖淡淡道:“她与我们半路巧遇,是卫景辰的安排。而今天,我们能一路顺利出去,碰到安乐,在一起玩笑,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拦、一个人来扰,想必,也同样是卫景辰的安排。”
云凤弦沉默着点点头,那样一个清华绝世的女子,纵然忧伤,依然微笑,纵然悲凉,依然只会柔声对人道谢。越是如此,才越发让人心痛。
门外一连声的请安,打断了云凤弦的凝思。
“参见公主。”
云凤弦一怔,古奕霖已盈盈立起。厅门之前,卫婧仪合笑而立,换下了白衣金环,却是一件淡粉色衣袍,水样纹帝,淡淡妆容,浅浅笑颜。
云凤弦脸上本来的沉重,转眼即逝,笑道:“贵客临门,请坐请坐。”
卫婧仪也不客气,径自而入,依着古奕霖身旁,徐徐坐下,笑道:“我来,是为了找凤翔公子要一件东西。”
云凤弦眉花眼笑地说:“公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卫婧仪笑道:“当日送公子的那把金刀,可否赐还?”
云凤弦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笑道:“公主好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来。”
卫婧仪悠然道:“此物本是当年父皇所赐,父皇说,必选天下英才为我之婿,我若心仪,便以金刀赠之,此人从此便是金刀驸马。”
云凤弦一口酒差点从嘴里喷出来,金刁驸马……好古怪的名字。
她可不想娶个女人回去,哪里还敢再迟疑,双手一个劲在自己身上乱摸,摸了半天没摸着,叫了一声:“等我一会。”转身冲进房里去了,然后就传来“光当”、“兵砰”,诸如此类的古怪声音。
卫婧仪虽然下定决心,不嫁云凤弦,但见云凤弦这样拼命地想把金刀找出来的样子,心里也微微有些不悦起来。
可明明是不高兴,明明应该很生气,不知为什么,却还是好玩地笑出声来。很奇妙的人啊,不管心思有多么沉重,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她,都会很自然地忘掉一切烦忧,就这样真心欢笑。
上一次,这样肆意而笑,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起来了。恍恍然,仿佛那是前世的事。
耳旁听得一声欢呼:“找到了!”接着就见满头大汗的云凤弦一阵风般冲出来,手中献宝也似捧着她的小金刀递过来,满脸欣然:“找到了,找到了。”
卫婧仪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扭过脸,不理会云凤弦,更谈不上去接了。
云凤弦捧着刀发呆。
古奕霖轻轻叹息一声,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就算不想真娶她,也不该这么紧张、这么着急地表现出来,叫人家女儿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伸手接过刀,狠狠瞪了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云凤弦,这才温柔一笑,把刀直接塞到卫婧仪手中。
卫婧仪微笑着接过来,笑着起身告辞,古奕霖也笑着送出门去。
云凤弦看到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很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她有这么不讨人喜欢吗?一收回金刀,就赶快离开。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名声惨成那个样子,人家美人听到她的恶名声,紧赶着逃婚倒也罢了。
可是,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大好人,还急忙要求收回金刀,这可就太伤人了。虽说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娶她,不过,自尊心还是小小地受了点伤的。
她郁闷地翻翻白眼,脱口道:“就这么走吗?”
卫婧仪一怔,回过头来。
云凤弦也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却见卫婧仪唇边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是一惊。这么美丽的笑容,却这样冷淡和疏远,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不久前,梅林中肆意欢笑,纵情嬉闹的女子。
她还如此年少,却已经学会了对所有人,如此完美而冷淡的微笑了。
她为什么要逃婚,她为什么要回宫,她为什么要取回金刀?身为炎烈国皇帝的妹妹,她的生活是怎样的?
面对父长安排的婚事,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她对炎烈国皇帝心中的打算到底知道多少?她能够帮助我和奕霖吗?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杂念,突然间全部忘怀了。
不管眼前的卫婧仪是男是女,她突然想起了一双清眸,云凤弦忽的涌起一种冲动,她想这双相似的眼睛带着笑意,仅此而已。
一转念间,她已经笑了起来:“大家一场朋友,好不容易见了面,总要喝几杯才走吧!”
卫婧仪眉峰微蹙,父皇多方安排,就是让她接近云凤弦夫妇,让他们彼此培养感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定要乘他的心意。但是,推托的词句还不及出口,云凤弦已经睁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过来:“天天闷在宫里,不能乱走,除了奕霖,连个聊天的人没有,这里的太监、宫女、侍卫,光长相打扮就让人见之伤心,好不容易来了个认识的朋友,你不至于就这样扔下我们不管吧?”
这一瞬间,云凤弦简直像个摇着尾巴乞求食物的小狗,卫婧仪怔怔地望着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
云凤弦两眼放光地说道:“乘着今天有雪有花有酒,咱们聚一聚!”
卫婧仪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身体的本能动作,愣愣地点了点头,耳旁听到云凤弦发出的欢呼之声,心中却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后乍晴的夜晚,星月光华映着莹莹雪光,天地间一片银辉,耀人眼目。
月下的红梅,灼灼如烈焰,殷殷若胭脂,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仗着公主的面子,云凤弦和古奕霖大模大样离开了云居,在红梅林外,摆了美酒佳肴,一边品酒,一边赏雪看梅。
卫婧仪见云凤弦这般兴致,有心让她高兴,又令召了宫中乐女来助兴。
琴弦动,笛箫起,再衬着美人清歌助兴,声轻韵雅,趁着这明月轻风,天地俱寂,红梅白雪,异样风光,当真听得人烦心顿释,万虑齐除。
就连古奕霖也不觉抛开满心愁绪,闲饮美酒静相赏。
云凤弦天生不是个雅人,只是觉得歌好奏乐好,倒也没什么大的感慨。
云凤弦叹了口气,她果然不是什么好学者。
卫婧仪见她叹气,只道她心中犹觉不足,笑道:“凤翔公子稍待,苏家凝瑶就快到了。”
“苏家凝瑶……”
“嗯,苏凝瑶是宫中歌舞供奉第一人,公子既有这番雅兴,我自然要招她来助兴。”
云凤弦毫无形象的朝天翻个白眼:“公主,我说的赏雪作乐,可不是指听歌看舞。”
卫婧仪秀眉微蹙,显然完全不理解,除了听歌看舞饮酒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作乐方法。
古奕霖却在一旁暗笑不已。
三人对话之间,远方雪地中,却见几点红光灯影,渐渐接近,到了近前,执灯的内侍向两旁退开雪地上,灼灼灯影里,一人盈盈而立,只是一身的夺目红色,衬着月华雪色。
灯光,竟把满林红梅,也比下了三分。
她穿的是描金鹿皮小靴,罩了一件雪白狐狸皮的长氅,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条麻花辫,头上雪帽低低垂着。
此时她站住脚步,轻轻伸手,自然而然令得旁人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紧跟着她的双手,慢慢掀开雪帽,一分一寸在灯光月华下,露出清眸倦眼,绝世容颜。
然后,她敛衽,施礼,动作轻柔得像是月下的飞仙,“凝瑶拜见公主。”
云凤弦与古奕霖的眼神都定定凝注在她的身上,半晌也移动不得。
卫婧仪看了不觉好笑,“凤翔公子,凝瑶之才华容貌,便是太皇太后也是赞不绝口,爱之惜之,今日为助公子雅兴,我连她都请动了,足以让公子欢喜了吧!”
云凤弦没答话,只是扭头和古奕霖传递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眼神。
这美人,实在似曾相识。清眸倦眼;淡淡风情,这样的风采神姿,只有水忘忧才拥有。
凝瑶的容颜与水忘忧并无大多相似之处,但神韵气质,竟如此相近,实在让人心中震撼。
卫婧仪只道云凤弦震于凝瑶之美,也不以为意,只笑道:“今夜有月华雪色,美音妙歌,岂可无凝瑶之舞?”
苏凝瑶淡淡一笑,只合笑道了一声:“遵命。”
早有宫人上前,在松软的雪地上,铺上了长长的红毡。
苏凝瑶信手脱了长氅,长长的水袖垂落下来,慢慢走向红毡,每一步轻柔如踩在云端中,每一步都仿似最曼妙的舞姿。所有曲乐管弦,都在她回袖折腰的那一睛,忽然变得遥远起来,所有的月华光影,都在她旋舞流云之时,柔和明澈了起来。
云凤弦却忽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影湖中,水忘忧从水中乍现,赤足在金莲花上剑舞,美得倾尽了人间。
又忆起另一个明月之夏,水忘忧轻歌曼舞,漫天杀机也化做飞烟,那一路且歌且行,多少刀光剑影,都黯淡无光,只余那一舞倾世。
“凝瑶之舞,素来是人间至美,只是看得似公子这般入神的,倒也少有,看来,公子亦是凝瑶的知音啊!”
卫婧仪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云凤弦这才乍然而醒,惊觉凝瑶一舞已毕,淡然立在一旁,重又披上长氅,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是他吗?不是他吗?我该叫破吗?云凤弦目光一闪,心思百转千回,又听得卫婧仪盈盈笑道:“公子觉得凝瑶此舞如何?”
云凤弦光顾着三心二意去了,何曾认真看人家作舞,哪里评点得出来。不过,就算刚才没认真看,这时也知道要说些奉承好话才对,当即笑道:“公主,这凝瑶之舞,美绝尘世,不知以后我是否能单独招苏凝瑶苏姑娘进云居歌舞一番呢?”
卫婧仪得到云凤弦如此回答,微微一笑,道:“凝瑶非普通宫中乐伶,本是宫廷供奉,地位超然,便是王公贵族相招,她若不愿,也是照旧不去的,凤翔公子,切勿太过贪心。”
云凤弦哪料到自己的心意被这般曲解,她心意一转,只笑道:“凝瑶的歌舞虽是当世一绝,终究只是技艺之力。歌舞最高的境界,应该是出自灵魂、出自本心,无论欢乐悲伤,都可以纵情任性,且歌且舞。”
卫婧仪听得云凤弦的长篇大论,也只是笑了笑。她还真不知,完美的歌舞,又在何处。
而苏凝瑶一舞跳毕,对着众人微微施礼,翩然离去,至始至终未看云凤弦一眼。
大雪过后,天地寂寥,万物皓然。目光及处,皆是一片白茫茫景致,可惜人心从来不曾如此干净。
风紫辉神色安然,踏雪而行。他的目标很明确,前方的园门,那惊鸿不允许他走出的地方。非常顺理成章地,在他离目的地还有十几步距离时,两条粗壮的手臂已经拦在他面前了:“公子止步。”
非常不客气的表情、非常不耐烦的语气、非常不逊的眼神,配上过份高大到像是一截粗树干的身材,以及过份隆起,有点像长瘤的太阳穴,赫然是一位内家高手。
风紫辉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自惊慌以下,这个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全都紧急聚在一起,开秘密会议,所以,这个时候,负责看守他的,不是一直随侍在惊鸿身边的苍鹰和火雀,但这绝不是惊鸿不够重视他。
风紫辉淡淡极目望去,园子外来来去去的人影,以及树后、廊下等处若隐若现的衣角。差不多十几二十个高手,都守在四周各处门户、各方重要位置,只要这边有人叫一声,所有人都会迅速聚拢,不过,前提是,眼前的两